錢鍾書先生的最后一書

1、錢鍾書先生的最后一書?石語?是錢鍾書先生生前出版的最后一本著作，1996年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首次出版。該書出版后，即在學術(shù)文化界引起了很大反響，掀起了又一輪“錢學熱。報刊上有數(shù)十篇文章熱評這本書：有講該書的學術(shù)文化意義的，有講該書內(nèi)容掌故的，也有對本書的校注乃至標點提出商榷補充或補正的；但也有對此書出版原委妄加猜想的，等等。今年是社科出版社建社30周年，又是錢鍾書先生逝世10周年，現(xiàn)根據(jù)我當時的工作日志，將?石語?的出版前后情況作一記述，以紀念這位受人尊敬的一代學人，同時也為出版社留下一點出版史料。1995年7月18日下午，我去白沙溝錢鍾書家和楊絳先生談?錢鍾書集?出版事，當時錢先生已病重住

2、院，不在家里。談完之后，楊先生走到書桌跟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沓手稿對我說：這是鍾書60年前寫的原稿，不久前才發(fā)現(xiàn)，你們出版社有沒有興趣去影印一下？我想有人會對內(nèi)容及鍾書的字感興趣的。她又說：“鍾書過去寫的東西，如今就只剩這份東西了。錢鍾書先生病重住院后，我一直想去看看他，但又怕干擾和給他帶來感染而不敢去，就一直想為他做點什么，因此楊絳先生一說完，我就立即容許說“可以的，就取過手稿坐下翻閱起來。這是用手工裝訂的一沓用毛筆字寫的原稿，外邊新包的白紙封面上，錢先生用蒼勁的毛筆字寫了“石語兩字，旁邊錢先生又寫了一行說明文字：“絳檢得余舊稿紙已破碎病中為之粘襯圓女又釘成此小冊子槐聚記一九九四年四月四日。原

3、稿用文言繁體字記述，有斷句無標點。好在文字不長，我很快看了一遍。中間有看不清或看不懂的地方，就請教楊先生；但有些地方她也認不清。看后，我考慮了一下，對楊絳先生說：楊先生，這份東西內(nèi)容非常生動有趣，有可讀性，資料也彌足珍貴，假如不標點不排印就這么影印出來，恐怕會影響讀者閱讀，大概許多人會看不懂，這有點可惜了，是否影印之后再附一個標點排印本，這會擴大讀者面，給讀者帶來方便。對我這個建議，楊先生很贊成，但她擔憂這很容易出錯，因為“鍾書這份東西是60年前寫的，有些字如今連他自己都不認識了。我想了一下，就不自量力地對楊先生說：是否這樣，這事情我來做一下，有弄不清的地方，就隨時來請教您。楊先生很快樂，同意

4、我試試看。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我取了原稿回家。不久我又去錢家和楊先生商談此事，我談了標點此書的幾點想法，她都同意；她又向我推薦了周振甫先生，說周過去編過錢鍾書多部書稿，比擬熟悉錢的字體，叫我有弄不清的地方可去請教他，請他“把把關(guān)。我立即同意。我很快和周振甫先生聯(lián)絡(luò)上了，并去他府上將楊先生的意思傳達了。他一口應(yīng)允下來。我們說好，由我校點出一個初稿，再由他在上邊訂正。以后，我除主持社里日常工作外，就經(jīng)常泡在資料室里一邊查閱有關(guān)文獻資料，一邊進展校點。一開場校點，我就知道這一工作的困難了，因為雖然這篇東西不長，但它涉及許多人和事，包含許多文獻知識和掌故，而且手稿中還有不少錯字、誤字和異體字等；還有一

5、些認不清的字，就連作者本人也認不得了，等等，我是大大低估它的難度了。好在有楊、周先生的幫助，我很快完成校點初稿，并送給了周先生，請他審閱訂正。周先生肯定了初稿，對一些疑難問題，他也去資料室查閱有關(guān)資料作了訂正，隨后將稿子退給了我。中間，我和楊絳、周振甫先生還就校點中的問題有過屢次互動。最后，我將初稿送去印廠排櫻正在此時，楊先生打 給我，說她原先也不知道，原來過去錢先生已先把?石語?原稿交給欒貴明先生抄寫和點校，還給錢先生看過。楊先生叫我取回去看看。我對照兩個稿子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欒稿比我們的稿子問題還多；而且欒稿是橫寫我們是按原稿豎寫，原稿按語放正文括號內(nèi)我們在原按語處抄寫，也不符合我們原已商定的

6、本書按原樣排版體例等。我將欒稿送給周先生，并談了我的看法，請他再看看。周先生看了，看法和我一樣，他說：還是按我們的稿子排印吧，不過可以吸收“他對我錯的地方，改正我們某些不準確和錯誤的地方。于是，我將這一意見告訴了楊先生，楊先生同意仍按我們的稿子排櫻在校點中，有一處地方是講當時北平出版的一期?大中華?雜志內(nèi)一篇文章名的，我實在看不清當時錢先生寫的什么字，周先生也看不出，楊先生也看不出，欒稿也弄不清；后來楊先生又拿到醫(yī)院里問錢先生，錢先生自己也認不清當時寫的什么字了。這只有一個解決方法，就是到圖書館將當年那物找出來，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文章名了。可是我托人打聽了一下，說是北京各圖書館中只有兩家還保存有

7、當年出版的這一刊物：一是北師大圖書館，一是中央編譯局圖書館。當時我去給楊先生送清樣時，就向她說明了這一情況，說我抽時間去圖書館查后再將此處改正。而我當時特別忙，一時竟抽不出時間去這兩個圖書館查一下。一次去張中行先生家談事，張先生問我最近忙什么事，我說了校點?石語?事。張先生一聽非常感興趣，囑咐我回去有空帶稿子給他一看。我說如今我書包內(nèi)就有稿子，立即取出給他看。張先生饒有興趣地仔細看了一遍，對我校點中有幾處又提出了訂正。我特別指出上述刊物文章名字處，對他說“此處還需去圖書館查核一下方能解決。張先生琢磨了半天，提出此處應(yīng)是“家居二字，還講了原委。我一聽有道理，就記下?；厝ズ椭苷窀ο壬?lián)絡(luò)講了張先生

8、的意見，周先生也覺得有道理，給我來函說可照此改正?？晌疫€是有點不放心，總想去一趟圖書館；然而這時我有一急事必需要到外地出差一趟，發(fā)行部同志提出?石語?一定要趕在即將開幕的全國圖書訂貨會之前出樣書，我也只好同意先出一版再說了。轉(zhuǎn)貼于論文聯(lián)盟.ll.在出版前，我代出版社為此書出版寫了一個“出版說明：本書為錢鍾書先生六十余年前與陳衍一次談話的記述。陳衍18561937，號石遺，福建侯官今福州市人，清末民初著名詩人和學者，有?石遺室詩話?、?宋詩精華錄?等多種著述行世。這篇談話評論了當時一些學者文人的道德文章和言行逸事，涉及嚴復、章太炎、梁啟超、林琴南等二十余人，其間不乏談話者對詩文寫作、學問人生的真

9、知灼見。全篇為文言記述，詞章優(yōu)美，生動幽默，不失為一篇研究近現(xiàn)代學術(shù)史、文學史以及錢鍾書學術(shù)思想不可多得的資料。本書為首次出版，除影印了作者手跡外，還附點校過的排印稿。手跡中所用的某些異體字，排印中有所變動；個別誤寫字也作了改動。在本書點校、編輯過程中，曾得到楊絳、周振甫、張中行、欒貴明諸位先生的熱誠幫助，在此一并致謝！1995年11月中旬，我將這篇“出版說明連同最后清樣稿送給楊絳先生審閱。11月26日楊絳先生回復：“文林同志：校樣已細讀過，好得很！但賤名當除去，其他沒有意見。楊絳11月26日。楊先生這里說的“賤名當除去，是指“出版說明中提到的她的名字。我聯(lián)絡(luò)后得知，原來楊先生謙虛，她說她不能

10、在“出版說明中和張、周兩位先生并列受謝，囑咐我一定要刪去她的名字。我說這反映了實際情況，楊先生確實在?石語?校點出版中起了關(guān)鍵作用，無人能代替。我說服她還是署名了。對于頭一版印數(shù)多少，我是估計缺乏了，心想?石語?為文言文，談的又是文人的事，也只是學界少數(shù)人會感興趣，因此提出頭版印3000冊就可以了。我出差后發(fā)行部征求了書店的意見，就自作主張改印1.1萬冊。誰知在訂貨會上，一聽?石語?是錢鍾書從未出版過的著作，書店就紛紛訂貨，訂數(shù)很快超出1萬冊了。?石語?出版后，如上述引起了很大反響，也有文章對校點提出補充和訂正意見的；同時我也收到學界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以及一些讀者來信，也對校點提出了看法和意見，這些我都一一擇善而從。加之我自己和楊、周先生也發(fā)現(xiàn)了幾處訛誤，我都作了改正。特別是那物文章名處，我本來就不放心，有一天收到錢鍾書研究者陸文虎來信，他說這處“肯定是錯了，應(yīng)該是“食字居他沒說他已去圖書館查過。為了很快出?石語?第二版，事不宜遲，我馬上聯(lián)絡(luò)到中央編譯局圖書館，查找這物。結(jié)果費了很大勁，才在書庫一堆塵封已久的什物中翻找出來，一看果然是“食字居，于是立即復印下來。出了編譯局，我徑直去了白沙溝楊先生家，將復印件給她看了。楊先生一看笑了，說“陸文虎已去北圖查到了，原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