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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劇本】月桂樹〔獨幕劇〕【劇本】月桂樹〔獨幕劇〕【劇本】月桂樹〔獨幕劇〕文/程廣云時間：不詳?shù)攸c：月亮人物：嫦娥吳剛[幕啟。][布景：月亮——廣寒宮。舞臺：右前——吳剛伐桂；正中——嫦蛾作奔月勢，隨即躺下睡覺；旁邊玉兔搗藥。][音樂：《月兒高》。][燈光漸亮。]嫦娥奔月嫦娥：〔一覺睡醒，起來，作百無聊賴態(tài)〕哎！空虛啊！寂寞?。　材睢辰裣κ呛文?？高處不勝寒?！惨魳仿暺稹赌奚延鹨虑?，起舞——《霓裳羽衣舞》，念〕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吳剛伐桂聲起。嫦娥舞止，樂止。]嫦娥：吳——剛！〔走近吳剛〕哎呀！吳剛！都什么時候了？一天到晚就看見你這樣砍呀砍呀……吳剛：〔一邊砍樹一邊答話〕這是我的工作。嫦娥：好啦！吳剛！你看看這月亮，這廣寒宮，這天上宮闕，這瓊樓玉宇。你不想看看嗎？我給你當導游，好嗎？吳剛：我沒功夫。嫦娥：你沒功夫？好吧！吳剛！那么你也不想看看我嗎？〔對鏡化裝〕哎呀！我告訴你，自從我吃下了王母娘娘的不死靈藥，至今我容顏不衰，青春常在。在這月亮上，只有我們兩個人。其實，兩個人就是一個世界，對嗎？吳剛：〔麻木地〕……嫦娥：天啦！這家伙一天到晚砍樹砍樹，自己也變成了一根該死的木頭。哎！想當初，悔不該……拋棄我的愛人，那樣一個英雄?？蓱z我如今……落得這樣一個孤零零、凄滲慘的下場?！材睢虫隙饝谕奠`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吳剛：你背叛愛情，就應該受到懲罰。嫦娥：是的，可是我需要……你懂嗎？〔沖動地〕我是人，我需要人的愛；我是女人，我需要男人的愛。吳剛：〔平靜地〕真正的愛不是為了打發(fā)時光，填補空虛。嫦娥：〔無可奈何地〕好吧！吳剛！那么我們總可以隨便走一走，談一談吧。吳剛：我沒功夫！嫦娥：〔氣憤地〕你沒人性！你還不如當年天蓬元帥。他還知道好色——調戲婦女〔作羞澀態(tài)〕。吳剛：你可以找別人。嫦娥：你叫我找誰？吳剛：月老兒。嫦娥：月老兒？——這老東西。一天到晚就知道給人間那些男男女女——那些要死的人們系紅繩子，單單把我們兩個活神仙給忘記了。聽說，這老東西在人間特吃香，前不久開辦了一家"月老兒婚姻介紹所",如今又改成了"婚姻效勞中心",當上了董事長、總經理什么的，跟一家叫做"小紅娘"的在競爭呢。一天到晚門庭假設市，還有什么跨國婚姻，上什么因特互聯(lián)網，發(fā)海啦！吳剛：玉兔。嫦娥：玉兔！〔撫摸玉兔〕哎喲玉兔！它也跟你一個脾氣。你一天到晚伐樹不止，它一天到晚搗藥不止。玉兔！〔懷抱玉兔〕唉喲玉兔！就只有你可以陪伴我了。真是神仙不如人，人不如畜牲?！槽E近瘋狂地〕我討厭神仙，討厭像神仙一樣的人；我熱愛動物，熱愛像動物一樣的人。〔靜場。嫦娥重又走近吳剛〕吳剛！你也忒老實了。攤上這門苦差，不就得罪了玉皇大帝他老人家嗎？跑跑關系，走走門路，打點打點，吃吃喝喝，讓他老人家高抬貴手嘛。現(xiàn)在哪個神仙不貪污不受賄？你也不能太認真了。吳剛：我有自己的事要做?！采酝！呈堑?，我曾經把它看作是一種苦役，可是現(xiàn)在它對我來說是一種事業(yè)。嫦娥：不就圖一個虛名嗎？現(xiàn)在人們都在圖實惠呢。你以為人們還像以往那樣一天到晚仰望你？你看你看：現(xiàn)在哪個神仙不下海。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哎呀！吳剛！聽說在人間有人賣起你吳剛的"桂花酒",知道嗎？可賺啦！人挪活，樹挪死。我說你與其在這棵樹上吊死，不如出售你吳剛的正宗"桂花酒".我?guī)湍阕鰪V告，搞推銷，拉客戶，跑運輸，怎么樣？吳剛：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嫦娥：〔氣憤地〕好！好！你有自己的事要做。……那么我問你，你做什么呢？愚公移山，每天挖山不止，挖一點就會少一點?？墒悄銋莿偡ス?，每天伐樹不止，砍多少還會有多少。你是在做無用功，你懂嗎？吳剛：〔挖苦地〕你比智叟還聰明。嫦娥：……你是不是也想感動玉帝，派別的神仙幫你砍斷這棵樹？吳剛：我根本就不指望砍斷這棵樹。嫦娥：我知道你是一個偏執(zhí)狂。吳剛：〔稍停〕你知道這棵月桂樹嗎？嫦娥：不知道。吳剛伐桂[主題音樂聲起。]吳剛：〔稍停。詩意地〕這月桂樹高五百丈，根系大地，葉覆蒼穹。一年四季，桂香四溢。每到夜晚，人間那些男女老少就在這樹蔭下乘涼，在辛苦了一天之后，享受著這夜晚的寧靜。如果沒有這月桂樹的話，生命就會失去光澤，精神也會變得荒涼，天地失去支撐，變成一片廢墟。主題歌：月桂樹月是寧靜，桂是飄香，樹是蔭涼。月桂樹下，是人們的桃花源里。呵！月桂樹，參天參地，是我們精神的支柱。呵！月桂樹，是我們精神的支柱。月是寧靜，桂是飄香，樹是蔭涼。月桂樹下，是人們的桃花源里。呵！月桂樹，生生不息，是我們生命的火炬。呵！月桂樹，是我們生命的.火炬。嫦娥：既然如此，你就應該培植它，澆灌它，而不應該砍它，伐它。吳剛：你不知道，這月桂樹有它一種特性：凡樹都要經常修剪，這樹尤要經常砍伐，越砍越生，愈伐愈長，否那么，就會枯萎、敗落。[主題音樂聲止。]嫦娥：〔不無挖苦地〕原來你是一個英雄、救世主。吳剛：……嫦娥：〔挖苦地〕英雄！救世主！舍己忘我，救苦救難，對嗎？〔燈光變幻不定，嫦娥陷于回憶之中，夢囈地〕是的，我也曾經愛過一個英雄：羿射九日。那時他是多么年輕，多么英俊，多么富有自我犧牲精神，多么富有夢想。而我又是多么愛他。我們共同夢想，同甘共苦，多么幸福。可是，英雄逐漸被人們所遺忘。一個英雄主義時代就這樣過去了。從此我也就不再相信什么了〔面對吳剛〕。吳剛：其實，我剛剛告訴你的不過是一個神話。嫦娥：我早就知道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沃挂粋€神話？連你，連我，和我們周圍的一切都是神話。我們不過是在做夢，不過是在演戲罷了。吳剛：人生本來如夢如戲?！墒侨藗冃枰裨?。嫦娥：所以你就滿足這些需要，編造這些神話，對嗎？……你是為別人活著。吳剛：我是為自己活著。嫦娥：為了什么？吳剛：為了存在。嫦娥：我們是存在的，而且永遠存在下去。吳剛：不！不！我們并不存在?！采酝！澄覀兪遣恍业?，因為我們不死。不死就是一種天罰。真正的人是有死的。嫦娥：可是人們還是希望不死。吳剛：那是因為人們有死。〔稍停。詩意地〕好比人們仰望這個月亮，思緒萬千，浮想聯(lián)翩，以為這里多么美好，可是一旦登上這個月球，發(fā)現(xiàn)這顆星球早已老死，黑暗、荒涼、空虛而又寂寞，連月光都是陽光的反射，連你我都是他們自己編造的神話。茫茫宇宙，星光燦爛，他們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自己生活的地球才是最美好的，那是一顆蔚藍色的星球。嫦娥：〔頗有同感地〕真是這樣。〔燈光變幻不定，嫦娥重又陷于回憶之中，夢囈地〕當年我在地球上生活時，總是盼望自己長生不老。每當我照著鏡子，〔對鏡打扮〕我就會可憐自己：如此花容月貌，體態(tài)輕盈，真是百年不遇，千載難逢，可是有一天我會老的，有一天我會死的?！羞@樣一條路，你不想走，偏要你走，路往你腳下奔，開始還是比擬慢的，慢得好似一只龜，伸頭縮腦的，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快得好似一條蛇——遭到雷，觸了電似的——往你腳下竄，溜，咬，逼得你逃呀，逃呀，逃呀……吳剛：其實你們當時很幸福。嫦娥：是的。人人都說英雄美人，人人都很羨慕我們?？墒敲廊擞衷趺礃?？英雄又怎么樣？我沒看見，我是聽聞羿射了九個太陽，當時他向我求婚，我也就嫁給了他。〔滿腹牢騷地〕可是他跟你一樣，死腦筋一個，一點活心眼沒有，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獵，打獵，那么大的功績，也不知道往堯爺那里去跑官要官；那么大的名氣，也不知道開公司辦實體；還有什么出國留學，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獵，打獵，開始還有什么封豕長蛇，后來打來的也就是一些烏鴉、麻雀。我們一天到晚就吃一碗烏鴉的炸醬面，偶爾再喝一口麻雀的湯。你說這日子怎么過？〔稍?！吃僬f英雄美人，難免一死?！瓍莿偅耗銈兛梢砸粋€孩子。嫦娥：是曾想過。可是你想，吃得不說，多少年了，就住一間房，三個人就轉不開。一個月那么一點收入，現(xiàn)在房價都上天了。他打獵，跟你伐木一樣，都是體力勞動、簡單勞動，而且現(xiàn)在提倡保護野生動物、綠化，你們打獵、伐木簡直就是違法犯罪?！采酝?，看破紅塵地〕再說我早就想開了，孩子不是自己。哪怕是我生的、養(yǎng)的、親自教的，他〔她〕還是他〔她〕，我還是我。他〔她〕的身體不是我的身體，他〔她〕的心靈不是我的心靈。什么子子孫孫無窮盡啊，都是妄想，癡人說夢。我們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對待父母的，我們也應該知道孩子將來怎么對待自己。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fwsir)何況現(xiàn)在已經到了老齡化時代啦，即使一對孝順孩子，上面四個老人，四個老人上面還有八個老人，——都說什么克隆啊基因啊，一個人可以活到一千二百歲。——〔兩手呈倒金字塔狀〕八個老人上面還有十六個老人，十六個老人上面還有三十二個、六十四個，……非得把他〔她〕們壓垮不可?！凑?，我是不為別人活著，我也不為父母活著，也不為丈夫活著，也不為孩子活著?！瓍莿偅骸餐诳嗟亍晨墒悄阋膊荒軉为氁蝗松臁ｆ隙穑何乙矝]有。〔傷感地〕你不知道。我那個羿，因為我一天到晚又吵又鬧，要跟他離婚。他就跑到王母那里，討了一副不死靈藥，說是你要覺得人間過不下去，我們就到天上去過?？墒撬至魬龠@個人間。我一天到晚催著他，說是我們趕緊喝了這藥，上天當快活神仙去，省得吃苦受罪。他說：不急，不忙。明天再說，明天再說。好了。你不知道我那個羿，善良得很，害人之心是半點沒有，防人之心也沒有半點。他有一個徒弟，叫做逢蒙。我早就告訴羿，提防著他。你說一個師傅，好歹都要留下一手絕招。他倒好了。明明逢蒙有次成心把他當作野獸射了，——幸虧他的"嚙鏃法"救了他的性命?！粦土P這惡人倒也罷了，他禁不住這小人花言巧語，反而連自己的"嚙鏃法"也傳授給他了。世間哪有這樣一個傻子？我說你總有一天要送了性命。結果就有一天，有人說他被逢蒙害死了。我當時聽信這個傳聞，又是悲哀，又是氣憤，又是害怕，——因為我知道逢蒙對我不懷好意，所以趕緊喝了那藥，立刻覺得身心飄渺起來，于是升天當了神仙?！瓍莿偅耗敲茨愕聂嗄?？嫦娥：羿這次還是沒有死。他要像射太陽一樣地射月亮，可是狠不下心，下不了手。我知道他很難過，是我對不起他，〔抽泣〕我好懊悔?！采酝＃晕⑵届o，頗覺委屈地〕可是天上人間都在造謠，說我偷吃仙藥，背叛愛情，連你都相信了這個謠言。吳剛：你的羿后來究竟怎樣呢？嫦娥：最終還是不出我的所料，被逢蒙害死了?！晕曳顒衲銊e當什么英雄。自古英雄氣短，從來美人薄命。吳剛：我的英雄夢早已做完了，現(xiàn)在不過是在做戲罷了?！采酝！衬闶强蓱z自己容貌、身材，所以怕死，做了神仙；我是可憐自己功名未立，事業(yè)未成，所以也怕死，也做了神仙。嫦娥：原來我們以為天上多么美好，神仙多么自在?？墒菦]有想到這樣虛無。什么天宮啊，天堂啊，什么神啊，仙啊，都跟影子似的，一點都不實在?！哺锌匙鋈擞凶鋈说臒溃錾裣捎凶錾裣傻臒?。吳剛：可是人們畢竟有個盡頭，我們終究沒有盡頭。嫦娥：因為我們不死，所以我們不幸，是嗎？吳剛：……嫦娥：〔同情地〕可是吳剛，你比我更不幸。我們在這個月亮上已經相處幾千個日日夜夜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還可以四處玩玩，你卻吊在這棵樹上，做無用功。還有多少個日日夜夜要熬下去啊！吳剛：不！不！正好相反，你比我更不幸。嫦娥：……吳剛：當然，你可以認為我是在做無用功。循環(huán)往復，無窮無盡?？墒撬募狙h(huán)，日夜交替。生活本來就是重復，重復之中自有創(chuàng)造；每當我這樣劈下去，〔劈一斧子〕我就看見又有新芽，催上枝頭。這就叫做生活。嫦娥：這有什么意義？吳剛：生活本來沒有意義，意義是我們自己創(chuàng)造的?！采酝?。詩意地〕好比這個月亮，本來沒有意義，意義是人們自己創(chuàng)造的。他們花前月下，詩情畫意，歌舞升平，他們創(chuàng)造你我這樣兩個神話。嫦娥：〔解嘲地〕為了他們這些夢幻，你我可就倒了霉了。吳剛：總之，我實干。生命在于運動，時間就是生命。我行動，所以我存在。而你卻一天到晚夢想、空談，可是除了行動以外，思想和語言都不是存在。嫦娥：不要執(zhí)著于存在還是不存在?！瓍莿偅嚎墒俏覉?zhí)著于存在。而且我執(zhí)著于此岸的存在，我不企求此岸的存在。嫦娥：我也一樣，我沒有上帝信仰，也沒有來世觀念。我信奉"剎那主義".玩得就是心跳，過把癮就死。吳剛：可是你不會死。嫦娥：我不會死？好死不如賴活著，這樣也行。吳剛：我不一樣。行動，并且絕望。在絕望中行動，這是我的信條。嫦娥：玩深沉?！瓌e太累，跟著感覺走，瀟灑走一回，好嗎？吳剛：……嫦娥：〔千方百計地〕可是我們有一個共同點：我們都是不死的人，都是不幸的人，是嗎？吳剛：〔稍?！呈堑?，可是你閑著，我忙著，這是我們的根本區(qū)別。你閑著，所以你急躁，心性不定；我忙著，所以我執(zhí)著，始終如一，這是我們的根本對立。在同一個月亮上，我們是兩個根本不同的人。[燈光漸暗。][音樂：《月兒高》。][吳剛伐桂聲止。]嫦娥：哎！空虛啊！寂寞??！〔音樂聲起——《霓裳羽衣曲》，起舞——《霓裳羽衣舞》，念〕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嫦娥舞止，樂止。][幕落。主題畫——月桂樹。]——劇終典故1.嫦娥奔月[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