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最好的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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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臺長馮奇的辦公室里，有一只古色古香的青花瓷瓶，插著幾枝銀柳。凌寒禮貌地向他打了招呼，暗想，小叔說得沒錯，臺長真的熱愛青花瓷呢。面試的氣氛不像凌寒想象得那樣慌張，馮奇細致地看了她交來的簡歷和材料，和顏悅色地提了一些新聞采寫的常識問題。他很合意凌寒在大學期間發(fā)表的作品，稱贊她的寫作有很好的功底，而且對付事物的角度也不落俗套，很有培養(yǎng)潛質(zhì)。

出校門后的第一次應(yīng)聘就如此順遂，凌寒暗暗松了口氣，看來這個播送電臺的記者職位，自己得到的把握很大。這時，馮奇又問：你熱愛什么樣的瓷器？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凌寒怔了一下，急切答：青花呀。它藍中帶青，圖案清秀淡雅，就像這個花瓶，美得很有特色。

馮奇笑笑，表揚了凌寒的查看才能，接著話鋒一轉(zhuǎn)，說不必投他所好。凌寒的臉微微紅了紅，馮奇又問她，青花是怎么制成的？她搖了搖頭，馮奇便介紹，青花瓷的師傅要先用自然鈷料在白泥上舉行繪畫裝飾，再罩以通明釉，然后在特定高溫下一次燒成，溫度不能有任何偏差，高一點低一點，都不行。他語重心長地對凌寒說，在全體面試者中，她的根基最好，但能不能成長為一名卓越的記者，還要看她個人的努力。就像青花，與普遍瓷器相比，它的材料本就不錯，但勝在工序更多更細，要求更嚴，所以，才得到人們的賞識與愛好。

凌寒莫名其妙地在馮奇對青花的介紹之中通過了面試，她笑著報告小叔，臺長真是愛瓷成癡，對一個初次見面的應(yīng)試者也要細細地介紹青花的制作方法。小叔說，他可不是和每個人都談起這個問題的，他和你說起，是由于期望你做得最好。

小叔是馮奇的同學，他的話讓凌寒的心變得沉甸甸的，她感到了肩上的責任，也隱隱感到了將來工作的不易。

二

凌寒的第一次采訪，是旅游區(qū)的大巴翻車事故。她為了萬無一失，對司機、乘客、交警和圍觀群眾都舉行了采訪。這次的新聞做得四平八穩(wěn)，同事的評價也一般，不過都說，作為一個新人，能不展現(xiàn)失誤已經(jīng)不錯了。

馮奇卻特地把她叫進了辦公室，他說自己是記者出身，知道敏銳的洞察力對采訪工作的重要性。一篇新聞能否告成，與記者能不能抓到最適合的報道角度和與眾不同的報道著力點很有關(guān)系。這次車禍，是由于閃避一個從山道上跑下來的兒童導(dǎo)致的，而搶先救人的是一個曾經(jīng)失過足的青年。從主旋律來看，這個救人的青年可以成為報道的亮點。悵然，她用力平均，導(dǎo)致了報道的平庸。

凌寒有些慚愧，為了精心地制止采訪的漏洞，她忘了深挖新聞事情的內(nèi)在意義。馮奇并沒有多批評她，只說，雜志的文章與新聞報道不一樣，在采訪前多斟酌，多找?guī)讉€角度切入，總會找到好的點子。確定要爭取做到與眾不同，才能突出新聞價值。他激勵凌寒：“我看好你，你的領(lǐng)悟才能不一般，相信你會做得越來越好。”

絲絲暖意在凌寒的心底漾了開來，馮奇的一席話使她茅塞頓開，也讓她找到了努力的方向。每逢遇到采訪任務(wù)，她都主動向采編部主任何剛請纓，爭取更多的外出采訪機遇。隨著磨練的增多，她能夠快速地找到事情里最有價值的切入點，做的新聞逐漸得到了聽眾和同事的認同。她順遂地通過了試用期，馮奇屢屢在臺里的大會上表揚她，說她在整個采編部里，工作效率最高，稿件的質(zhì)量最好。

馮奇的器重和旁人的贊揚，令凌寒工作熱心高漲，可在報社工作的小叔卻表示了擔憂，他指點凌寒，槍打出頭鳥，就怕已經(jīng)在臺里樹了敵，她也不知道。

凌寒認為小叔是杞人憂天，直到那次臺里開會又受到表揚，她猛然留神到何剛掃視過來的陰郁的目光，心里才咯噔了一下，自己怕是開罪他了。但她很快就寬了心：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聘用記者，對何剛又構(gòu)不成要挾，何必惦記呢？

三

察覺何剛的眼神不對之后，凌寒的工作中逐漸地展現(xiàn)了一些不和諧的變化。她的稿件質(zhì)量和數(shù)量在整個采編部全體記者中名列前茅，又經(jīng)常深入現(xiàn)場連線報道，但每到月初核算發(fā)稿勞績和稿費時，她卻排在中下游。心里委屈，又不能向馮奇反映，怕何剛的成見更深；向小叔討教，他就不客氣地教她主動向何剛詢問理由，否那么何剛會以為她怯懦。

她躊躇了幾天，才鼓起士氣問何剛，為什么自己的稿費檔次比同時進臺的其他新人都要低。何剛打著哈哈說：“現(xiàn)在全臺都知道你是最優(yōu)秀的新記者，正在逐步地超越老記者，臺長這么看重你，我作為采編部主任理應(yīng)全力合作，對你的要求當然要比一般人高。你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離我的期望值還有點距離，得多加把勁呀。”

穿小鞋都要找出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不得不佩服他。被主任當成了針對的對象，她的工作豈不是會四處碰壁？加完夜班回到家，她把自己鎖在靜靜靜的房間里，眼淚肆意地淌了下來。這是工作以來累積下來的委屈的淚，她終究清楚地熟悉到，單位比學校繁雜多了，學習可以憑個人努力取得好勞績，然而工作再努力，假設(shè)有人有意設(shè)置障礙，前途就會困難重重。她頭一次產(chǎn)生了辭職的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隨著冰災(zāi)的發(fā)生暫時擱在了一邊。主任對手下的記者作了分工，兵分四路，往各個救災(zāi)現(xiàn)場作采訪報道。凌寒被派往山區(qū)，連線采訪搶修電力設(shè)備的工程隊。采訪車在山下停住了，她還得爬上蜿蜒難行的山路跟蹤采訪。不留神，腳下一滑，她狠狠地摔了一跤，爬起來顧不上腿的疼痛，持續(xù)跟著大部隊趕路。站在山間，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擦過她的臉，她卻務(wù)必打起精神，以嘹亮的聲音，按照擬訂的采訪提綱提問。完成任務(wù)后，她的身體像散了架似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辭職的念頭又像潮水一樣反復(fù)地涌進她的腦海里，她不想再硬撐下去。明明她可以像別的女記者一樣在市區(qū)采訪，何剛卻把最艱苦的采訪地段分給了她。誰不想初入職場的路平坦些？就算得經(jīng)受一些磨難，也沒必要像現(xiàn)在這樣，被人捏得圓是圓，方是方吧？

想到這里，她顧不得勞累，爬起來開啟電腦寫辭職信。剛敲了“敬愛的電臺領(lǐng)導(dǎo)”幾個字，淚水就滾了出來，跌在鍵盤上。她拭了淚，快速地打著字，對自己說，辭了職就好了，不會再受氣受累，以后找個輕松的單位，平寧靜靜地過日子就是了。以前儼然把做記者當做人生夢想，真傻。

四

馮奇接過凌寒遞上的辭職信，不解地望著她：“冰災(zāi)的報道你做得不錯啊，全臺的記者里就數(shù)你最能吃苦，報道的效果也最好。電臺計劃在下星期的全臺大會上對這次系列報道中表現(xiàn)優(yōu)秀的記者舉行表彰，你是其中一個。做得好好的，為什么辭職？”

凌寒又有了想哭的沖動，不過這一次她忍住了。表揚，對她來說是一種激勵，也是一種負擔，假設(shè)沒有馮奇、聽眾和其他同事的表揚，她可能會持續(xù)平庸，但確定會少卻大量煩擾，也不會走到辭職這一步。

反剛要走了，她把自己的苦悶和困惑都吐了出來，馮奇說，工作不成能是一帆風順的，早點遇到挫折，就是提前受到磨煉，沒什么不好。

他指指那只青花瓷瓶：“你有做青花的能耐，就不要做一般的瓷器；你可以做一等品，就不要做次品。要做，就做最好的青花，由于你有潛力，也足夠勤奮。受點委屈和磨煉，是成型之前必經(jīng)的工序呀?！?/p>

他問凌寒，既然能夠成為卓越的記者，為什么要放棄呢？再說，換了別的工作，也不確定就能做得開心。

凌寒被打動了。確實，對年輕人而言，困難和挫折是成長過程中的一筆資產(chǎn)，她吃得起苦，也可以不計較稿費的多少，只要能進步，就暫且把恩怨放到一邊吧。

她收回了辭職信，持續(xù)努力地做好新聞采寫工作，馮奇那么修訂了稿費的核發(fā)制度，采編部主任做好表格后多了一道交給臺長審核的程序，她的稿費金額排在了前列。電臺的網(wǎng)站上，往往有聽眾表揚她的帖子，她的作品，也在全省播送電視系統(tǒng)的新聞評比中幾次獲獎。

與何剛的關(guān)系，仍舊是她的煩擾所在。小叔指點她，是不是與臺長走得太近，疏忽了何剛作為主任的感受。沒錯，她總是不自覺地越過何剛與馮奇交流，怪不得何剛有怨氣。于是，她主動就工作問題與何剛溝通，并總是以謙恭的語氣向他請教，逐漸地兩人的關(guān)系便緩和了。原來，人情世故也是工作中務(wù)必磨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