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里的泥瓦匠

秋風(fēng)里的泥瓦匠大廈快竣工時(shí)，秋天到了。泥瓦匠喜歡秋天。他常常站在腳手架上向著西北的天空出神。他的家在這個(gè)城市的西北方向。他想象著稻谷、黃豆、山芋和向日葵的模樣，恨不得手里的瓦刀變成鐮刀?！疤熵S，你傻站著干什么呢，工頭不止一次提醒著這個(gè)叫天豐的泥瓦匠。"我……”泥瓦匠難為情地笑著，答不上話，趕忙用瓦刀挖了一下砂漿?！疤熵S是在想老婆呢。”一個(gè)工友開玩笑。“不，我想家。你們不想嗎?秋天到了。,開玩笑的工友就沉默了。其他工友也都停下手上的活兒。他們都想家了。秋天已經(jīng)到了，他們家中除了親人，還有田野里的莊稼。工頭說："好好干吧，還有十來天，大樓竣工了，拿了票子回家收割去。”泥瓦匠不再怕別人說他想家沒出息了，說：“是啊，就這十來天折磨人哩?！薄翱炝丝炝耍銈兒煤酶??！肮ゎ^在旁邊打氣。十來天過去了，大樓終于竣工了，可是工友們沒領(lǐng)到工錢，建筑公司的老板躲了起來,副手出來解釋說，大廈所屬單位資金還沒到位。工友們一下子感到了秋風(fēng)的寒涼。他們找誰都沒用，都說老板不出面沒辦法。一晃幾天過去了，秋風(fēng)好像一天比一天涼。泥瓦匠說：“不行，我等不下去了，我要回去收莊稼。“工友們說："你頭腦有毛病呀，莊稼值幾個(gè)錢，你這一年工錢怕抵你三季莊稼呢?！澳嗤呓痴f：“這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想回去收莊稼。”“都像你一樣走了，誰在這里要錢呢?”“天豐，我們一個(gè)都不能離開呀，人多力量大呀產(chǎn)一個(gè)工友勸他。泥瓦匠不說話了，蹲下去，揪著頭發(fā)。一個(gè)年輕的工友怕他還是提出要回家，說道：“誰回去，我們要回的工錢就沒他的份1"對(duì)，誰先回去，要回的工錢就沒他的份!”其他工友紛紛斜眼看他?？墒?，這個(gè)叫天豐的泥瓦匠還是悄悄走了，趁著大伙睡著時(shí)，去了汽車站。泥瓦匠到了家鄉(xiāng)，秋收已經(jīng)開始了。秋風(fēng)吹動(dòng)著他結(jié)著砂漿的衣角，他急切地奔向自家的田頭。老婆一開始并沒問他帶回了多少錢，只是心疼他，說他黑了瘦了，給他煮了一只肥大的母雞。他匆匆吃了幾口就說，飽了飽了，我去磨鐮刀，磨好了刀，明天一早就去收豆子。我去田頭看了，我們家的稻子豆子都熟了，先收豆子吧。他蘸著清水，在光滑的石頭上磨著月牙形的鐮刀。女人一邊搓著草繩，一邊看著他，心里更加心疼他了。第二天一早，泥瓦匠和他的女人，拿了雪亮的鐮刀，走向了田野。泥瓦匠割得快，女人割得慢。女人割了一會(huì)兒說：“他們心咋那么黑呢？蓋那么大房子有錢，咋就不發(fā)你們那一點(diǎn)工錢呢，“可能是真的沒錢，蓋房的單位欠了工程隊(duì)的，過一段時(shí)間說不定就有錢了。泥瓦匠安慰著他的女人。女人說："那一收完莊稼，你就去?！薄叭ト?。收了豆子，再收稻谷，一收完我就去?！薄斑@些豆子稻子值不了幾個(gè)錢啊……”女人割了一把豆子又停下來。泥瓦匠也停下來，站著，看著遠(yuǎn)處。女人說："你傻站著，想什么呢？生我的氣嗎?這些黑心腸的，干了活兒還不想給錢，秋收了還要秋種，誰家不要用錢呢！“泥瓦匠說：〃我沒生你的氣，收了豆子、稻子，我就去要錢?！闭f完，彎下腰，拼命地?fù)]動(dòng)鐮刀，豆稈咔咔響成一片。女人說："你不要這么辛苦，這些活，我能干的，春天時(shí)，你沒在家，插秧、種豆子，不也是我一個(gè)人么？我就怕去遲了，人家拿了錢跑了?！薄八麄兣懿涣耍　蹦嗤呓秤苗牭逗莺莸乜诚蛞粋€(gè)土坷垃。"你怎么斷定人家跑不了，女人終于忍不住責(zé)怪他了。他沒辦法回答女人這句話。女人割了幾把豆子又說：“唉，我就是擔(dān)心人家拿了錢跑了，你吃了那么多苦不是白吃了？”泥瓦匠停下來，慢慢轉(zhuǎn)過身來，說："我也擔(dān)心啊，可是我實(shí)在想和你一起收莊稼?！闭f了這話，泥瓦匠的眼里布滿淚水。泥瓦匠的女人看著他的淚水，低下頭去，不再說話。過了一會(huì)兒，泥瓦匠聽到女人的痛叫聲，泥瓦匠回過頭去，女人蹲在田域上：她把自己的腳割破了。泥瓦匠趕忙要背她回家，女人往旁邊一讓，說：，‘不礙事的，疼死了我也不怕?！蹦嗤呓痴f：'‘不要整了，回家吧?！迸苏f："回家干什么，這個(gè)家還有什么呢，泥瓦匠的臉紅了，緊緊咬著唇。他低下頭，抓了一把干土，往女人傷口上掩去?！疤鄄惶?，泥瓦匠的淚水還沒有干?！耙稽c(diǎn)點(diǎn)疼?！芭送南驴纯矗浇]有人，就把頭歪在泥瓦匠的肩上。女人說："你回來我高興，可是……”泥瓦匠也看看附近，沒人，摟著女人的肩說：“我也想要錢，可是秋天一到，我的心就亂了一女人說：“我曉得的，你以為我不曉得嗎?”女人的淚水落到了腮上。泥瓦匠邊擦著他的淚水邊說 ："你放心，莊稼要收，錢也要去要?！碑?dāng)晚，泥瓦匠收割到了深夜，月光里的豆子心甘情愿地倒在他的腳下。然后，他又去了稻田。低垂的稻穗在秋夜的風(fēng)里輕輕搖擺。他站了好久?！拔业炔患笆崭钅銈兞?，我要去討工錢。”他對(duì)著稻子說。泥瓦匠又到了工地。工友們驚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