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禮學(xué)的生態(tài)意義

儒家禮學(xué)的生態(tài)意義

一、“道教”的特點近代以來，西方文化開始了以大自然為中心的“祛邪”運(yùn)動。這在帶來科學(xué)繁榮、物質(zhì)豐富的同時,也造成了對于自然的破壞和人性的缺失。近年來,美國學(xué)者大衛(wèi)·格里芬、法國學(xué)者塞爾日·莫斯科維奇都主張對自然“復(fù)魅”(re-enchantment)。照莫斯科維奇所說,復(fù)魅的意義在于從“動物人”向“人性人”過渡,“統(tǒng)一人類與自然之間維持的關(guān)系”,“從而扎根于一種新的生活形式”(1)。儒家文化是自然祛魅之前的文化,對于自然,它還保留著神性或神意的看法。這種神性或神意即是所謂的自然之“魅”。在儒家,自然之魅不是一種類似上帝那樣的人格神,而是自然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神妙作用。這些作用超出了單純的物質(zhì)之間機(jī)械的因果聯(lián)系,是一種有機(jī)的關(guān)聯(lián)。關(guān)于天道的運(yùn)行,《易傳》提出“陰陽不測之謂神”(2),把陰陽相互推移的不可測度性叫做“神”。在儒家自然哲學(xué)中,“神”或“魅”首先是一種自然性。這是說,自然的運(yùn)行是陰陽自身運(yùn)轉(zhuǎn)的結(jié)果,沒有任何外在的主宰或神靈。這在《易》中表述為“簡易”。《觀》卦的《彖》辭稱天地的運(yùn)行為“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3)?！安贿奔礇]有差錯,指天道的穩(wěn)定性?！吧竦馈币鉃樘斓赖倪\(yùn)行沒有主宰,人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見其功而不見其形。誠如荀子所言:“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之謂神。”(4)孔子的“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5),說的正是天道運(yùn)行的這一特點。其次,“神”是一種沒有方所、不落形體的作用:“神無方而易無體。”(6)方所、形體都是有形而可見的;“神”則是陰陽二氣的相互作用,不見方所與形體?！盁o方”一是說看不見它的處所與動作;一是說神無時無刻不處于變化之中,不固定于任何一個地方?！盁o體”一是說易的變化是自然而然的,不知其所由;一是說易隨著變化而變化,不固守于任何一種形態(tài)?？追f達(dá)說:凡“無方”、“無體”,各有二義。一者神則不見其處所云為,是無方也;二則周游運(yùn)動,不常在一處,亦是無方也。無體者,一是自然而變,而不知變之所由,是無形體也;二則隨變而往,無定在一體,亦是無體也。(1)最后,“神”表示陰陽變化的微妙極致、不可測度、難以把握的特性?！兑讉鳌氛f“陰陽不測之謂神”,所謂不測,指不能進(jìn)行有形的度量。所以,《易傳》又說:“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2)孔穎達(dá)指出,萬物都是有形體的,它們的變化也都是有象可尋的,神卻在形體之外,不可以形詰,不可以象尋:云“妙萬物而為言”者,妙謂微妙也。萬物之體,有變象可尋,神則微妙于萬物而為言也,謂不可尋求也。(3)在儒家文化中,一些動物具有神性或曰“魅”,如麟、鳳、龜、龍就被稱為“四靈”,不作一般動物看待?？追f達(dá)說:“謂之‘靈’者,謂神靈。以此四獸皆有神靈,異于他物,故謂之靈?！?4)《大戴禮記》說:“有羽之蟲三百六十,而鳳皇為之長;有毛之蟲三百六十,而麒麟為之長;有甲之蟲三百六十,而神龜為之長;有麟之蟲三百六十,而蛟龍為之長;倮之蟲三百六十,而圣人為之長。”(5)這里的“長”,可以理解為同類的代表或統(tǒng)帥。古人把四靈與圣人并列,可見他們是把這些動物與人類同等看待的。龜因為長壽,被認(rèn)為具有“先知”的神異功能,所以商朝實行“龜卜”。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甲骨文,大部分是刻在龜殼上的。商周時期舉行“大饗”的祭禮,擺放祭品時把龜放在前列,原因就是認(rèn)為它有先知的能力?！褒敒榍傲?先知也。”(6)龍則被認(rèn)為是一種能興云致雨的神靈。還有一些動物,儒家認(rèn)為它們有部分的親情和仁義的德性。荀子說,大的鳥獸如果在一個地方失去同伴,再路過這個地方時,一定會徘徊踟躕,號鳴而去。小的燕雀在同樣情況下也是吱吱喳喳,然后才離開。這些都是它們的感知:凡生天地之間者,有血氣之屬必有知,有知之屬莫不愛其類。今夫大鳥獸則失亡其群匹,越月踰時,則必反鉛;過故鄉(xiāng),則必徘徊焉,鳴號焉,躑躅焉,踟躕焉,然后能去之也。小者是燕爵,猶有啁焦之頃焉,然后能去之。(7)《禮記》說“獺祭魚”,就是認(rèn)為獺也有一定程度的仁慈之心。流傳甚廣的儒學(xué)蒙書《名賢集》中有“馬有垂韁之義,狗有濕草之恩”的句子;《增廣賢文》有“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的說法,說的都是動物的靈異之處。南宋理學(xué)家朱熹認(rèn)為,人和動物都是由太極(理)和氣構(gòu)成的,蜂蟻有君臣之義,虎狼有父子之親,這是動物對于仁、義的一點明晰。動物的局限性是不能由此推出去,把這點仁義推廣到萬事萬物。在儒家文化中,除了“四靈”以外具有神意的動物還有玄鳥、神雀等?！靶B”可能是原始部族圖騰崇拜的孑遺?！对娊?jīng)》中殷族人歌頌自己的祖先,有“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的詩句(8),說明殷商的圖騰是玄鳥。玄鳥是燕子,這種鳥在今天的殷商故地河南民間仍然被認(rèn)為是神靈的鳥類。唐納德·沃斯特的《自然的經(jīng)濟(jì)體系》指出,學(xué)者們在描述自然時使用“有機(jī)性”和“整體性”的意圖有兩點:“第一,賦予一切動物抵制化學(xué)和物理分析的意愿和行動的自由;第二,把整個自然當(dāng)作一個單一的和不可分割的整體來研究,它是由一種相當(dāng)神秘的有機(jī)力量聚集在一起的。”(9)這種神秘的有機(jī)力量,可以說就是儒家自然哲學(xué)中的自然之魅。儒家文化運(yùn)用山川之神、大地之神的形式來表達(dá)自然之魅,并通過祭祀來表達(dá)對于自然的敬畏之感與報答之情。二、天之地天通,天之又天祭祀在古代具有重要的意義?！蹲髠鳌こ晒辍氛f:“國之大事,在祀與戎?！?10)這無疑道出了古代政治的秘密。的確,祭祀和戰(zhàn)爭都是關(guān)乎統(tǒng)治者生死存亡的大事。對于一個政權(quán)來說,祭祀是它的合法性的獲得的途徑、鞏固的措施和宣示的手段。一個政權(quán)通過各類祭祀活動建立與各種神靈、大地山川的隱秘的、神意的關(guān)聯(lián),從而獲得對土地、人民的合法支配權(quán)。由此我們可以推知“絕地天通”的意義,即政權(quán)截斷普通民眾與天——神的溝通,壟斷與神的交往,以便確立自己的基于神意的合法性。據(jù)《尚書·呂刑》記載:“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報虐以威,遏絕苗民,無世在下。乃命重黎,絕地天通,罔有降格。”(1)這里所說的皇帝是堯。在《國語·楚語》中,昭王對于“絕地天通”不甚理解,曾問觀射父說:“《周書》所謂重、黎實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無然,民將能登天乎?”觀射父回答說:非此之謂也。古者民神不雜……及少皥之衰也,九黎亂德,民神雜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為巫史,無有要質(zhì)。民匱于祀,而不知其福。烝享無度,民神同位。民瀆齊盟,無有嚴(yán)威。神狎民則,不蠲其為。嘉生不降,無物以享。禍災(zāi)薦臻,莫盡其氣。顓頊?zhǔn)苤?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fù)舊常,無相侵瀆,是謂絕地天通。(2)從觀射父的說明可知,在堯的時代,與神溝通的任務(wù)是由巫、覡專職負(fù)責(zé)的。民、神各安其位,敬而不瀆,災(zāi)禍不至?？墒?到了少皥時代,民神混雜,家家巫史,民乏忠信,神無尊嚴(yán),災(zāi)禍頻至。所以,顓頊命重、黎絕地天通?？追f達(dá)說:“帝堯既誅苗民,乃命重黎二氏,使絕天地相通,令民神不雜。于是天神無有下至地,地民無有上至天,言天神地民不相雜也。”(3)所謂民神不雜,實質(zhì)上是壟斷與神交通的權(quán)利,由此來保障政權(quán)的合法性。按照古代的傳說,堯舜禹都是以禪讓的方式實現(xiàn)政權(quán)交替的。孟子的弟子萬章就此曾問孟子,堯把天下給了舜,有這回事嗎?孟子作了否定的回答,指出天子不能把天下給予他人,只有天才能這樣做。那么,天又是如何把天下授給舜的呢?是不是也像人那樣苦口婆心地諄諄教誨呢?萬章問。孟子說,不,天不言語,而用行為和事情來表示自己的意愿?！皥蛩]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比f章問,什么是“天受之”、“民受之”?孟子回答說:“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4)這里,孟子強(qiáng)調(diào)的主祭而百神受之,正是與百姓接受相并列的合法性的一個來源。據(jù)《禮記》記載,古代一年四時都有祭祀,“天子諸侯宗廟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嘗,冬曰烝”(5)。此外還有大祭,是祭天、祭五岳,如《詩經(jīng)》所謂“懷柔百神,及河喬岳”(6);又有對四方之神的祭祀,如《詩經(jīng)·甫田》所謂“與我犧羊,以社以方”(7),這里的四方,照孔穎達(dá)說即是四方之神?！对铝睢芬蔡岬交侍焐系?、名山大川、四方之神、宗廟社稷之靈等祭祀對象。以上所說的是常祭,還有非常的祭祀。如果氣候出現(xiàn)乖戾,成為災(zāi)害,就要祭四時之氣的神,這叫“祭時”。儒家祭祀的祭品一般為太牢、少牢、特牲。太牢是牛、羊、豬三牲各一具,少牢是羊、豬各一具,特牲是單獨一個犧牲,或者是牛,或者是豬。“郊特牲而社稷大牢”(8),即天子祭祀社稷用太牢,郊祭用特牲。諸侯祭祀自己的社稷用少牢。據(jù)《周禮》的記載,古代天子有“羊人”一職,負(fù)責(zé)羊牲以及祭祀割牲事宜。照《禮記》所說,祭祀時天子用犧牛,諸侯用肥牛,大夫用索牛,士用羊、豕;還有雞、兔、犬、槀魚、鮮魚等。祭品也不全用動物。水草之菹、草木之實、水、酒,都可以作祭品(9)。水叫“清滌”,酒叫“清酌”。普通百姓祭祀他們的祖先使用的祭品,春天是韭菜配以雞蛋,夏天是麥子配以魚,秋天是黍配以豚,冬天是稻配雁,也都包含植物:“春薦韭,夏薦麥,秋薦黍,冬薦稻。韭以卵,麥以魚,黍以豚,稻以雁。”(1)哪些對象值得進(jìn)行祭祀,儒家文化有一定的說明。《禮記》說: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是故厲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農(nóng),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為社。帝嚳能序星辰以著眾,堯能賞均刑法以義終,舜勤眾事而野死,鯀鄣鴻水而殛死,禹能修鯀之功,黃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修之,契為司徒而民成,冥勤其官而水死,湯以寬治民而除其虐,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菑,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及夫日、月、星辰,民所瞻仰也,山林、川谷、丘陵,民所取財用也。非此族也,不在祀典。(2)從以上說明可知,儒家的祭祀對象可分為兩類,一是人,一是自然。人是那些為百姓建立功業(yè)的英雄,如堯是“法施于民”的人,舜是“以死勤事”的人,禹是“能御大災(zāi)”的人,農(nóng)、棄、后土大體屬于“以勞定國”的人,湯、文、武都是除暴安良、為民“捍大患”的人。在祭祀的自然現(xiàn)象中,日、月、星辰是百姓所瞻仰的,山林、川谷能供給百姓材用,這些也是祭祀的對象。關(guān)于自然現(xiàn)象作為祭祀對象,《國語》更為詳細(xì)地說:“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非是不在祀典?！?3)儒家文化對于祭祀者和祭祀對象的對應(yīng)、祭祀的地點、頻率、使用的器具都有規(guī)定。祭祀者和祭祀對象的對應(yīng)原則是這樣的:天子統(tǒng)領(lǐng)天下,祭祀能夠代表天下的對象;諸侯為一方之主,祭祀代表地方的對象。天子祭祀天地、名山大川,“四方群神,日月星辰,風(fēng)伯雨師,五岳四瀆,及余山川,凡三十六所”(4)。因為天地是自然中最大的事物,名山大川是自然中最為顯著的現(xiàn)象,都具有代表天下的意義。“四方群神,日月星辰,風(fēng)伯雨師”也有代表天下的意義。這里的名山即五岳,大川即四瀆。這些都在天子祭祀的范圍之內(nèi)?！抖Y記》說:“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歲遍。諸侯方祀,祭山川,祭五祀,歲遍。大夫祭五祀,歲遍。士祭其先?！?5)又說:“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6)如果名山大川在諸侯的封地境內(nèi),諸侯也可以祭祀。如黃河在晉國境內(nèi),晉國可以祭祀;泰山在魯國境內(nèi),魯國可以祭祀。這叫“在其地則祭之,亡其地則不祭”(7)。不過,這只是特例。原則上諸侯只祭祀本地的山川神祇,大夫只祭五祀。所謂“五祀”,照《白虎通》的解釋是,春祭戶、夏祭灶、六月祭中霤、秋祭門、冬祭井。其中的道理是,戶是人所出入之處,如同春天萬物觸戶而出。灶為火之主,是人自養(yǎng)的工具。夏季火主宰,長養(yǎng)萬物。門是閉藏自守的工具,秋季萬物成熟,收斂自守。井是水的生藏之地。冬生水,萬物伏藏(8)。冬為太陰,盛寒為水,從五行上看對應(yīng)井。中霤象征中央土(9)。天子祭天的禮儀行于南郊。在祭祀時,天子行臣禮。孔穎達(dá)說,這樣做的意圖是為了“使嚴(yán)上之禮達(dá)于下”:“天子至尊,而猶祭于郊,以行臣禮而事天也,是欲使嚴(yán)上之禮達(dá)于下?！?10)孔穎達(dá)又指出,天子在宗廟以子禮事尸(代表祖先受祭的人,一般為兒童),是為了使仁義之禮達(dá)于百姓;自祭山川,是為了使儐敬鬼神的教化達(dá)于百姓:“王自祭山川,是欲使儐敬鬼神之教達(dá)于下也。”(11)祭祀的地點、時間是這樣的:春天天子在國都東郊設(shè)壇拜日,夏天在國都南郊設(shè)壇拜日,秋天在國都西郊設(shè)壇禮山川,冬天在國都北郊設(shè)壇禮月、四瀆。月屬于太陰之精,為地神(12)。照五行說的解釋,四瀆、山陵也都是地神。山陵為微陰,配西方;四瀆為極陰,和月一道,同配北方,祭于北郊(1)。祭祀的頻率是“歲遍”,即一年祭祀一遍。這是與五行、四時、陰陽相配合的(2)。不過,五行數(shù)五,四時數(shù)四,并不一致,古人為了協(xié)調(diào)二者,又在夏季劃出六月份歸屬于土,形成春—東—木—陽、夏—南—火—陽、中夏—中—土、秋—西—金—陰、冬—北—水—陰的格局。這是一個普遍原則,無論是天子巡守還是諸侯覲見天子,都要遵循。三、第二,祭祀之禮儒家的祭祀之禮包含著重要的生態(tài)意義。從根本上說,祭祀是對自然之魅的一種自覺的肯定,是人們對于自然的生態(tài)性的敬畏情感的表現(xiàn)和落實。儒家文化認(rèn)為,自然是人的父母,祭祀自然是人們表達(dá)對于生養(yǎng)萬物的天地的感激之情,是對自然的報答,是“報本反始”:“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此所以配上帝也。郊之祭也,大報本反始也?！?3)“報本返始”表達(dá)的是對天地萬物、從而也是對于天道的敬畏和感激之情。與“報本反始”相近的還有“仁至義盡”的說法。據(jù)《禮記·祭法》所說,除了天地、父母、堯舜文武等前代令哲、日月山川之外,對于有功于農(nóng)事的動物,比如虎、貓、昆蟲等,也要祭祀。《禮記》說,天子重視“蠟八”。臘八是八種神,分別是先嗇、司嗇、農(nóng)、郵表畷、貓虎、坊、水庸、昆蟲。為什么虎貓、昆蟲也在祭祀之列?《禮記》解釋道,古代的君子對于使用過的事物一定要報答它,做到“仁至義盡”。祭貓,是因為它食田鼠;祭虎,是因為它食田豕。此處也可以看出古人自覺地發(fā)揮了食物鏈的作用。祭昆蟲則是希望昆蟲不作,不禍害莊稼:天子大蠟八。伊耆氏始為蠟。蠟也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蠟之祭也,主先嗇而祭司嗇也。祭百種,以報嗇也。饗農(nóng)及郵表畷、禽獸,仁之至,義之盡也。古之君子,使之必報之。迎貓,為其食田鼠也。迎虎,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祭坊與水庸,事也。曰:“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毋作,草木歸其澤。”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終也。葛帶、榛杖,喪殺也。蠟之祭,仁之至,義之盡也。(4)“報本反始”和“仁至義盡”都是把人置于天道之下,使人從屬于自然,從屬于天道,使人的價值在天道中得以確定,亦即《易傳》所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祭祀自然把人和天地萬物聯(lián)系到了一起,是宗教掩蓋之下的生態(tài)循環(huán)觀念,是天人合一的表現(xiàn)。儒家文化認(rèn)為,祭祀之禮的根本原則是“忠信”,即向神表達(dá)忠信的情感,不是“收買”神靈。所以,禮制要求,祭品必須與天時相符合,與地產(chǎn)相適應(yīng);順從于鬼神,一致于人心。非當(dāng)?shù)厮a(chǎn)者,不能晉獻(xiàn)于鬼神,否則就是“不知禮”;鬼神也不會歆享的。這種思想中包含著對于自然資源的珍惜和民力的愛惜。珍惜自然資源是符合生態(tài)思想的。《禮記》說:先王之立禮也,有本有文。忠信,禮之本也。義理,禮之文也。無本不立,無文不行。禮也者,合于天時,設(shè)于地財,順于鬼神,合于人心,理萬物者也。是故天時有生也,地理有宜也,人官有能也,物曲有利也。故天不生,地不養(yǎng),君子不以為禮,鬼神弗饗也。(5)照《禮記》所說,祭祀的牛,色尚赤,用犢,就是為了表達(dá)誠意。“牲用骍,尚赤也。用犢,貴誠也?！?6)如果沒有忠信之心,僅僅靠祭品的豐盛,不會得到鬼神的佑助?！吨芤住ぜ葷?jì)》卦九五爻辭說:“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實受其福?！?7)牛是祭品中最為盛大的;禴祭是春祭,用的是飯菜,是祭品中至為菲薄的。何以用牲牛祭祀反而不如用飯菜?照儒家文化的觀點,祭祀尚德而不貴祭品之豐厚。誠如孔穎達(dá)所說:“祭祀之盛,莫盛修德。”(8)如果能夠修德,即使祭品微薄,鬼神也是能夠歆饗的。所以,《尚書》又說:“黍稷非馨,明德惟馨。”(9)據(jù)考證,這里的東鄰和西鄰,是殷商和西周。這句爻辭也說明了西周興起而取代殷商的道德合法性。當(dāng)然,如果有誠、有信,那么即使不用牛,沼沚之毛、浮萍、白蒿、水藻之類的青菜,也都是可以晉獻(xiàn)于鬼神的?！蹲髠鳌る[公三年》說:信不由中,質(zhì)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zhì),誰能間之?茍有明信,澗谿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薦于鬼神,可羞于王公。(1)因此,儒家禮制認(rèn)為,祭品不以種類新奇、產(chǎn)地偏遠(yuǎn)為好,而是就本地所產(chǎn)而奉獻(xiàn)。非本地物產(chǎn),君子不作為祭品,鬼神也不會享用。如果山區(qū)以魚鱉為禮,沼澤地區(qū)以鹿、豬為禮,那肯定是不合禮的。同時,禮的薄厚也要根據(jù)年成的豐歉而定,無論如何,不能讓百姓感到有負(fù)擔(dān):“居山以魚鱉為禮,居澤以鹿豕為禮,君子謂之不知禮。故必舉其定國之?dāng)?shù),以為禮之大經(jīng)。禮之大倫,以地廣狹。禮之薄厚,與年之上下。是故年雖大殺,眾不匡懼,則上之制禮也節(jié)矣?！?2)這些都是生態(tài)意識的表現(xiàn)。如前所述,動物在古代可作為祭品。太牢、少牢、特牲都是動物。古代又有“告朔”禮,其儀式是天子在冬末頒布來年日歷,說明來年十二個月的朔日各是哪一天。諸侯接受此歷,藏于宗廟。每月朔日殺羊以祭,請求按照天子的歷法行事。這個儀式實質(zhì)上表示的是諸侯對于天子的尊從。據(jù)《論語》的記載,子貢想取消“告朔”禮用的“餼羊”。孔子回答說:“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3)這是把動物用于祭祀的又一個例子。據(jù)《禮記》記載,古代天子、諸侯都有飼養(yǎng)牲畜的官吏,每月初一、十五,君主都要齋戒沐浴,戴上皮帽,巡視犧牲,朝拜,然后才能取用。選擇牲牛時,君主把牛召到朝堂,親自察看牛的毛色,進(jìn)行占卜,如果吉,就把它專門養(yǎng)起來,等到祭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