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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性靈詩學與王陽明思想的再萌發(fā)

袁枚的《隨緣詩集》和《小倉山賦詩》是他詩歌思想的起源。如果對其進行分類和整理,我們可以看到他的詩論在學術和歷史思想中的許多相似之處。其一,他的詩學可以歸結(jié)為論才、論學、論藝三個方面的整一理論。關于“才”的論述又可進一步闡發(fā)為論性靈或論性情,是其詩學的主腦,如其所述的“才者情之發(fā),才茂則情深”。(《李紅亭詩序》)關于“學”的因素,他贊同李重華(玉洲)的見解,錄其所論的“凡多讀書,為詩家最要事。所以必須胸有萬卷者,欲其助我神氣也”。(《隨園詩話》補遺卷一,二條)然而,袁枚又極為厭惡博學者之好賣弄,好用典,好以考據(jù)入詩的陋習,因而每將“性靈”與“學問”對峙。他主張的是善于讀書,實際上講求的是“詩人之學”而非學人之詩。袁枚對詩“藝”的論說亦不少,比較集中的則在其《答祝芷塘太史》中。他說作詩當留意者約為六條,其中的二條、三條、五條,則分別涉及選題(“山川關塞離合悲歡,才足以發(fā)抒情性,動人觀感”),煉句(“百煉之鋼千爐才鑄一劍”),選韻(“非響者不押,非穩(wěn)者不押,非清脆者不押,非在眼前者不押”),修辭(“情欲信,詞欲巧”、“春秋時鄭國詞命先草創(chuàng),后討論,再修飾而潤色之”)。因而可以將這一書信文字看成袁枚較為完整的“詩藝”之論。其中,性靈為綱領大要,有超乎文藝學的重要意義。其二,尤可注意者,是袁枚在其詩論中對婦女乃至村童牧豎、奴仆婢妾等人物的才情多所稱頌,其中出語令人意外之處比比皆是。茲舉數(shù)條如下:1.詩境最寬,有學士大夫讀破萬卷,窮老盡氣,而不能得其閫奧者。有婦人女子、村氓淺學,偶有一二句,雖李、杜復生,必為低首者。此詩之所以為大也。(《隨園詩話》卷三,五0條)2.余游南岳,往謁衡山令許公。其仆人張彬者,沅江人,年二十許,見余名紙,大喜,奔告諸幕府,以得見隨園叟為幸。既而許公召飲,命彬呈所作詩,有“湖邊芳草合,山外子規(guī)啼”“遠岫碧云高不落,平湖螢火住還飛”之句。果青衣中一異人也。(《隨園詩話》卷十三,七二條)3.村童牧豎,一言一笑,皆吾之師,善取之皆成佳句。隨園擔糞者,十月中,在梅樹下喜報云:“有一身花矣!”余因有句云:“月映竹成‘千’個字,霜高梅孕一身花?!庇喽鲁鲩T,有野僧送行,曰:“可惜園中梅花盛開,公帶不去!”余因有句云:“只憐香雪梅千樹,不得隨身帶上船?!?《隨園詩話卷二,三條》)至于其余論錄女子詩、秀才詩及少年詩者,更是不勝枚舉,這在同時代詩論、詩話中是非常罕見的。錢鐘書先生對此評論道:“故隨園此書,無補詩心,卻添詩膽。所以江河不廢,正由涯岸不高;惟其平易近人,遂為廣大教主?!?所言不無譏誚,但亦認可袁枚詩論“平易近人”,深得廣眾之心。這種廣采兼收,不輕蔑低賤的做法,也包容著思想史上的消息(容后詳議)。其三,袁枚詩學立足的學術基礎,在于他不崇宋儒,更輕篾所謂漢學。因此他詩論中所列的弊病如忌模仿古人,忌俗學,忌賣弄書本知識,忌持律過嚴,忌疊韻、次韻,忌假道學2,忌求名心切等等,其中尤為所忌而反復審論的則在于忌以考據(jù)入詩。袁枚在這方面的批評也最為激烈。其言曰:近之詩教之壞,莫甚于以注夸高,以填砌矜博。捃摭瑣碎,死氣滿紙,一句七字,必小注十余行,令人舌繹口口去而不敢下,于性情二字,幾乎喪盡天良。3又稱:人有滿腔書卷,無處張皇,當為考據(jù)之學,自成一家。其次,則駢體文,盡可鋪排,何必借詩為賣弄?自三百篇至今日,凡詩之傳者,都是性靈,不關堆垛。惟李義山詩,稍多典故,然皆用才情驅(qū)使,不專砌填也。余續(xù)司空表圣《詩品》,第三首便曰《博習》,言詩之必根于學。所謂不從糟粕,安得精英是也。近見作詩者,全仗糟粕,瑣碎零星,如剃僧發(fā),如拆襪線,句句加注,是將詩當考據(jù)作矣。慮吾說之害之也,故續(xù)元遺山《論詩》,末一首云:“天涯有客號讠令癡,誤把抄書當作詩。抄到鐘嶸《詩品》日,該他知道性靈時。”4其言最尖刻處甚至及于考據(jù)學者的人品:考史論經(jīng),都以故紙堆中得來,我所見之書,人亦能見;我所考之典,人亦能考。雖費盡氣力,終是疊床架屋,老生常談。有如賈人屯貨,胥吏寫供,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就使精鑿異常,亦使他人觀覽,與我何與?況詞章之學最古,始于六經(jīng),盛于三傳,皆殷周賢圣之才;考據(jù)之學最后,始于鄭馬,盛于邢孔,皆漢唐齷齪之士,甚至戴圣、歐陽歙盡贓吏矣!其拘牽附會,穿鑿亻舟張,殊非“大樂必易,大禮必簡”之旨。不過天生笨伯,借此藏拙清閑則可耳。有識之人,斷不為也。5以上所列袁枚詩學中之三端,即重性靈,平視卑賤者,排斥偽道學及考據(jù)學對詩歌的不良影響,實際上都與明清時代學術思想史有著相當深切的關聯(lián),并不是詩學、詩藝中的細枝末節(jié)問題。大略而論,袁枚詩學的特質(zhì)當從“外在機緣”與“內(nèi)在理路”兩個方面細致考求,但因篇幅所限,我這里論述的重心偏于“內(nèi)在理路”的脈絡上。而在“內(nèi)在理路”爬梳中,袁枚文藝學思想與顏李之學的關系實為一大關節(jié)點。在近人中。郭紹虞先生是提出這一問題并予以討論的學者。在《中國文學批評史》的《袁枚之文論》中有相當深入的探討,在這一節(jié)的末尾郭先生曾感嘆道:“真想不到顏李學派乃與性靈派之文人發(fā)生關系。”6初讀紹虞先生所論袁枚與顏李之學的關系時亦曾產(chǎn)生誤解,以為稱袁枚是“顏李學派的信徒”未免牽強,擔心紹虞先生受50年代思想改造的影響,非要為“清初新興的市民階級的影響”找出文學上的落實者,也擔心紹虞先生只尋求程廷祚與袁枚的“往還頗密”這一孤證,難以坐實袁枚在思想上的確受到“宗主顏李學的程綿莊”的影響。然而在仔細閱讀《袁枚之文論》一節(jié)并參較其他學術史著作后,卻認識到紹虞先生慧眼高明之處。要之,在于研究不可死做。如果強以所謂“影響研究”為本,細致考求程廷祚對袁枚的影響在何時何處,則必為窮鉆牛角而無所得。如果呆板地平行比較顏李與袁枚論學宗旨、治學、取徑的異同,則又必定發(fā)現(xiàn)顏元講求的是“兵、農(nóng)、禮樂”三事,主張學者身體力行,而反對專門著書作文,這與袁枚一生自甘文士詩人,沉潛于詩文之中顯然相互沖突而不能相容。因此,這里不能拘泥于表層文字異同的考究,而必須向深層學理推進求其是否可能會通。以期獲得較為深切圓通的理悟。錢穆先生曾言:“夫?qū)W術之異同,難言之矣,而學術之流變,尤為難言?!?論袁枚詩論與顏李之學的關系既有異同的比較,又有流變的敘說,其難不言自明。以下將就異同及流變兩點而分論之。袁枚論學與顏李的相異之處,主要在于對程朱的評價上。顏元視宋儒尤其是程朱一系為大敵,聲稱“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究其緣由,主要來自個人早年經(jīng)驗、歷史教訓及康熙時代士人風氣之反省。顏元早年治學曾經(jīng)歷若干變換,從神仙導引術至陸王,又至程朱。后來因為居喪時嚴守《朱子家禮》,每天進食及哀哭都遵朱熹書中的規(guī)定計時而為,結(jié)果因抑情和減食致病幾殆。其后,顏元校之以古禮,察覺朱熹擅改古禮之誤,進而省悟程朱、陸王均受禪學、俗學浸淫,遂上溯周公、孔子,講求六德、六行、六藝及四教,而自成以事功力行為特色的儒學系統(tǒng)。面對歷史的慘痛經(jīng)驗,顏元將宋、明兩朝亡于異族的緣由,歸結(jié)為宋儒、明儒之弊,簡言之,即為“無用”二字。他認為宋儒自高身份,視漢唐為“雜霸”,雖自命為繼承中斷千年之道統(tǒng)的圣賢,卻在國家危難之機,既不能建“扶危濟難之功”,又不能出“可將可相之才”,遂使北宋亡于金,南宋亡于元。難道可以因此稱宋代為“多圣賢之世?”顏元又說:“吾讀《甲申殉難錄》,至‘愧無半策匡時艱,惟余一死報君恩’,未嘗不凄然泣下也。至覽和靖《祭伊川》‘不背其師有之,有益于世則未’二語,又不覺廢卷浩嘆,為生民愴惶久之?!?《存學編》)在顏元看來,已往之歷史已不可追回,然而康熙時期程朱之學轉(zhuǎn)盛,一時間以言“格物窮理”為風尚。顏元曾經(jīng)對李■說:“予未南游時,尚有將就程朱,附之圣門支派之意。自一南游,見人人禪子,家家虛文,直與孔門敵對。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乃定以為孔孟、程朱判然兩途,不愿作道統(tǒng)中鄉(xiāng)愿矣?!?《顏習齋年譜》)所謂“禪子”、“虛文”即是顏元所說的:“訓詁、清談、禪宗、鄉(xiāng)愿,有一皆足以惑世誣民,宋人兼之,烏得不晦圣道,誤蒼生至此也?!?《與桐鄉(xiāng)錢曉城書》)既然視宋儒為大敵、大害,顏元對程朱所倡導的主靜,多讀書,好著作的“尊德性”、“道問學”的主張也一一加以排拒,稱讀書非但無用,且如吞食砒霜,是自害自戕的行為,而對著述文章,則稱“文章之禍,中于心則害心,中于身則害身,中于家國則害家國”。(《顏習齋年譜》)顏元所創(chuàng)的“讀書無用”論及“讀書有害”論,為當時石破天驚之語。他所主張的“兵、農(nóng)、禮樂”諸事也的確可以導致有別于空談心性的功利實學,開出經(jīng)世之新途。然而顏元用語激烈,持論極端,不能恰如其分地剖析宋儒、明儒的功過。因此其學說在當時僅傳一代至李■。自李■起至王源、程廷祚之輩,力行于兵、農(nóng)、禮樂的主張已聲息漸消,而別尋他途,回到了讀書與著述的傳統(tǒng)路徑上。然而顏李之學的精神有如地火雖不彰顯卻依然延續(xù)。袁枚論宋儒及論顏李,有數(shù)端可以列舉:一、對宋儒的評論能持兩端而執(zhí)中。但對后儒過分尊崇宋儒之論與道統(tǒng)說則攻之不遺其力。袁枚在這方面的零星議論較多,專論者則集中在《答尹似村書》、《再答似村書》、《與程蕺園書》、《再與蕺園書》、《宋儒論》及《書大學補傳后》等中。袁枚對宋儒的批評約有這樣幾點:1、對朱熹的直接批評。袁枚認為《大學》一篇,雖出于《戴記》,但“意義周匝,絕無隙漏”,先言“治平齊修誠正之先后”,又慮“蹈思而不學之弊;故以致知格物次之”,又恐蹈博而寡要之弊,故又以物有本末知所先后曉之,而且以聽訟一章證之,其始終條貫,燦若列星,傳固未嘗缺也。”但是朱熹節(jié)外生枝,著《大學補傳》附于正文之后,并在其中強作解人,反而導致失誤。袁枚對朱熹的批評集中在兩點上:其一,朱熹對“格物致知”加以補充,說:“所謂格物致知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理也。”8袁枚認為說得過分,“因為天下物無盡時”,這樣無窮盡地一物一物格過來,何時方能致知?其二,朱熹自己也約略知道即物窮理的過程漫長或至于遙遙無期,則又有所補充承諾:“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里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袁枚對這一補充解釋尤其不滿,認為這種“一旦”的承諾“杳無年月”,不知何時所期。更為嚴重的是朱熹所謂的“一旦豁然開朗”,恰恰“墜入佛氏參禪頓悟之邪徑而不自知”,而且這又開啟了“陸王創(chuàng)為良知之說”與《大學》本義大相■牾的弊端。92、對宋學在當時影響的批評。在《與程蕺園書》中袁枚稱:“黃氏《日抄》稱呂哲習靜,其仆夫溺死不知。張魏公(張浚,作者按)自言有心學,符離之敗,殺人三十萬,而夜臥甚酣。宋學流弊,一至于此?!?03、對道統(tǒng)論的批評。對道統(tǒng)論的抨擊也可以看作是間接批評朱熹。因為朱熹在他的《大學章句序》里公然聲稱,這一《大學》之明法由曾子作為傳義,“及孟子沒而泯焉”,直至“宋德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孟氏之傳?!?1這無異于公倡宋儒繼統(tǒng)之說,袁枚對此最為厭惡。二、袁枚對宋儒、宋學亦有贊揚、肯定的意見,例如他說:“總而論之,漢、唐、晉、宋諸儒,俱有功于孔子,俱為仆所敬畏。宋儒立身,亦卓卓可師?!?0《宋儒論》的立足點在于否定一切“過尊”與“過攻”。他說:“過尊者迂,過攻者妄。此吾宋儒之論所以作也?!?2在論文中,袁枚首先肯定宋儒對佛、老之學儀神易貌,創(chuàng)立心性學的功勞。這是對過攻者的回答。其后袁枚又認為宋儒雖然努力,但沒有超越顏、閔、思、孟諸前賢,于圣道仍未能至,也難免有不符圣心而毫厘有失之處。這是對過尊者的回答。其最終結(jié)論是:“后世學者未必能勝宋儒,亦未必不如宋儒。要唯是其言,而不必迂拘墨守;非其言,而不必菲薄詆訶。則所以論宋儒者定矣,所以論漢、唐、晉諸儒,亦定矣?!?2三、正是在討論宋儒的功過中,袁枚涉及對顏李學術的評議。程廷祚與程晉芳在書信往還中對顏李之學有激烈的爭辯,廷祚遂將書信寄交袁枚,這才有了這封《與程蕺園書》及《再與蕺園書》。在袁枚看來,程晉芳“守宋儒太狹,詆顏李太遽”,對程廷祚多有袒護。袁枚一則認為“道顏、李講學有異宋儒者,足下以為獲罪于天,仆頗不謂然”,覺得顏、李對宋儒的激烈批評并沒有什么大不了。如果宋儒能像子路那樣聞過而喜,則必定歡迎顏、李的批評。而且,顏、李對宋學的批評正切中要害,所以袁枚說:“宋學流弊,一至于此??种?、孔有靈,必嘆息發(fā)憤于地下,而不意我朝有顏、李已侃侃然議之?!痹墩擃伬顚W的重心則在稱贊“其論學性處,能于朱、陸外別開一徑”。當然,袁枚對顏、李也有所批評,稱其“文不雅馴,論均田封建太泥”。兩相比較,可以清楚地見出袁枚的傾向。對顏、李的批評只在局部論點,只在文風,而對其肯定則在總體,在于其開辟創(chuàng)新的精神。回顧以上所述的顏李之學的要旨以及袁枚對宋儒與顏李學的評論,大約可以概括為如下諸點:第一,顏李以宋儒為大敵,宋學為大害。而袁枚則不作如是觀,但其中埋藏若干曲折未發(fā)之意。例如,袁枚不否定顏李對宋儒的批評,而且他了解這種批評的實質(zhì)和意義。這種不否定是以代宋儒言“聞過則喜”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的,或者是以肯定顏、李能在朱、陸之外別開生面的方式傳達暗示的。他在自己的文章中并不引證、不重復顏李對宋儒鋒芒畢露的批判?;蛟S可以說,袁枚樂于以較為沉默的方式坐觀顏、李之成。但袁枚論朱熹思想似儒實禪,論宋學流弊至于喪失人性,至于誤國,卻是在要害處深刺一刀,與顏、李之批評在實質(zhì)上頗有一致。第二、袁枚不可能完全贊同顏元的禁絕讀書著作的傾向,他以文士、詩人自我定位的意志是堅定不移的,因此他斷然不會茍同顏元關于文章之禍“害心”、“害身”、“害國家”的立論。袁枚自己的一生證明他與顏、李學的分野之一正在于如何看待詩文、章句之學。在這里,一個非常奇特的邏輯終于浮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這就是顏李之學的大旨是曲曲折折的,一步一步地演變成袁枚所追求的目標。這一奇特的邏輯又大致展開為兩種途程。其一,是顏元學說的自然流變過程。顏元至57歲時才走出窮鄉(xiāng)僻壤,但仍然堅持不講學,不著述,以訪友論學為活動的中心,游歷的范圍大致以河北南部及河南為限。他在62歲時曾應肥鄉(xiāng)縣漳南書院之聘,期待在書院形成實踐他理想抱負的基地。但由于一場洪水的來臨沖毀了書院屋舍,遂告歸還鄉(xiāng)以至終老。李則21歲時即從學于顏元。從他一生行為看,抱定的宗旨是:身體力行實踐顏學;通聲氣,廣交游,以傳顏學之道。于前者,曾先后應當時浙江桐鄉(xiāng)縣令郭金湯與陜西富平縣令楊勤之聘,往兩地協(xié)助治理縣政而有成效;于后者,則結(jié)交南北著名學者如萬斯同、王源、方苞、閻若璩、毛奇齡、程廷祚等,在學問上多所切磋,也因此逐漸轉(zhuǎn)向著述與考據(jù)。尤其自結(jié)識毛奇齡后,更陷入治《易》考《古文尚書》的學術漩渦中而一發(fā)不可收。其間尤可提出的是李曾經(jīng)選編《陶淵明集》、《韓昌黎文》,已經(jīng)同當時學者漸趨一致。正如錢穆先生所言:“習齋北方一老儒,而其驅(qū)邁之氣,實欲掃除千古壁障。今恕谷求以明習齋之道,而不免沾染南方學者考古窮經(jīng)之習,即已不脫書生氣局矣。移步換形,貌存神離,自信不堅,引外為重,宜不足以轉(zhuǎn)捩一世之視聽也。”13至程廷祚,雖然依舊推崇顏李恢復三代學教戒規(guī),嘆服其摧陷廓清之力量,但也愿意調(diào)停程朱與顏李的對立,認定宋儒是圣賢之徒,不可以妄加譏評,又認定顏李能在大是大非處立論,可謂先圣之功臣,宋賢之益友。14再至袁枚,則是較為純粹的詩人、文士了。另一途程,則屬于暗中消息,隱隱然有一學理的脈絡,使袁枚相通于顏李之學,極而言之,也通向陽明之學。至于顏李學說與陽明學在學理邏輯上的關連,錢穆先生在他的《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對此有極詳備而精當?shù)姆治?發(fā)明王陽明的“拔本塞源”之論與顏元思想的相通、相合乃至相異而可互補的論述。袁枚思想和陽明學相通消息于以下數(shù)端可見。其一,良知之說,以一己之心性為是非的標準,不假外求。袁枚詩論的核心即是一己的天賦性情或曰性靈,亦不應外求。以下以并行方式羅列袁枚論詩與陽明論學之若合符節(jié)之處:以上袁枚所論為性靈之詩,陽明所論為良知之學,所論對象有所不同,而究其旨要又確有相通之處。王學的宗旨原本就是要打消種種中間的障壁,以直覺頓悟方式發(fā)明本心,體認圣道,從而否定了格物致知、即物窮理、讀書問學的道路,也就相應地突出天賦情性的尊貴,為文學理論上的主情說奠定了心學的基礎。而袁枚詩論的中心也恰恰在于強調(diào)天賦才情的自然靈動與活潑可愛,反對一切限制拘束性靈的陳規(guī)戒條。作為詩人,就必須自出機杼,甚至是師心自用,不需要依仗道統(tǒng),也不需要窮經(jīng)讀注而寄人籬下。正如陽明所說,大舜的不告而娶,不必有前人擬定的準則,不必尋求祖先的典籍為依據(jù)。而只須求之于己心,求之于良知。袁枚也幾乎是運用同樣的論辯方式,以《關雎》等作為最有力的例證,質(zhì)問初始的詩歌又有什么經(jīng)典的仗恃、注疏的依據(jù)。在王陽明看來,只有良知才是權(quán)衡輕重,判斷是非的標準,而一切在本心之外的尺度則都是虛假的、累贅的、不可靠的。在袁枚看來,則是:“詩者,人之性情也。近取諸身而足矣。”15唯有性靈才是詩歌創(chuàng)作的源泉和動力,而一切在性靈之外的東西,只不過是第二義的,從屬性的,只可以扶助性靈,而不能遮蔽或妨害性靈。其二,持良知之論,必有平等之心;而主性靈之說,也必趨于消解尊卑之別。袁枚詩論,尤其是《隨園詩話》的編選原則,多年來招致了許多的指責批評。直率者,稱之為“濫”;淺薄者,則斥之“為富貴人家作犬馬”;寬厚而善解者如錢鐘書先生則謂“江河不廢,正由涯岸不高;惟其平易近人,遂為廣大教主”。所謂“平易”,所謂“近人”,事實上均立足于眾生平等的觀念之上。所以錢鐘書先生借唐代張為《詩人主客圖》以白居易為廣大教主用以形容袁枚,正是在不經(jīng)意中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其實就在當時袁枚弟子梅沖就因蔣士銓稱其師為詩佛而特意寫過一首《詩佛歌》。其中有“佛之慈悲罔不包,先生見解同其超”“一心之外無他師,六合以內(nèi)皆布施”等句,贊揚其師袁枚本人雖然不信佛乃至排佛,但的確有慈悲心腸。他曾經(jīng)引用當時名臣兼大學者李紱的名言為自己編選《隨園詩話》的意圖做過說明:“李穆堂侍郎云:‘凡拾人遺編斷句,而代為存之者,比葬暴露之白骨,哺路棄之嬰兒,功德更大?!窝灾镣匆病S嗖荒芊马f莊上表,追贈詩人十九人。乃錄近人中其有才未遇者詩,號《幽光集》,以待付梓?!?6袁枚之贊后生新進,贊窮士寒儒,贊閨閣才女,都不是隨意而為的。尤其他對女子的同情甚至偏護,更是對宋儒倡導的綱常道理的沖擊。與陽明精神有相通之處。王陽明的平等思想,倒并不在于人們所熟悉的“滿街都是圣人”這類王畿的夸大之詞,而是他自己常說的:“良知良能,愚夫愚婦與圣人同,但唯圣人能致其良知,而愚夫愚婦不能致?!?《答顧東橋書》)“與愚夫愚婦同的,是所謂同德;與愚夫愚婦異的,是謂異端。”(《傳習錄》下)這些話語中顯露的,是人性中固有良知、善端的觀念,在此原無賢愚不肖之分,區(qū)別只在能“致”與否。應該說,這一天賦人性良知良能的平等觀,正是陽明哲學的重要基石,而在這一平等觀更得到了“天地萬物一體”的世界觀的支持。陽明說:“明德,是此心之德,即是仁。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使有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盡處?!?《傳習錄》上)由陽明學說看袁枚的詩學,可以看出袁枚所主張的,其實是性靈平等的觀念。性靈的平等,是講人性內(nèi)涵的平等,在此也沒有賢愚、尊卑的差別,但這還不是袁枚詩論的核心。同樣,性靈也有“致”與“不致”的區(qū)分。在袁枚看來,能致性靈者,性情的自然發(fā)露就可以有好詩佳句,雖然身為寒士、為女子、為野僧、為糞夫、為童子少年,在其致時,也應一視同仁,在他的詩話中錄而存之。袁枚錄李穆堂言,表現(xiàn)出他有相近于“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盡處”的思想,這也正是他搜集“有才未遇”者詩作為《幽光集》的道理,恰恰又一次證實了他自述的“然則詩話之作,集思廣益,顯微闡幽,寧濫毋遺”的原則是有本有原的。需要有所說明的是,對袁枚詩學思想中所包含的這些因素也不應當過分拔高,生硬聯(lián)系到諸如男女平等、婦女解放、思想自由等等現(xiàn)代概念范疇上去。說到底,袁枚只是乾嘉時期的一名詩人。他的志向、他的興趣、他的事業(yè)并不在儒學的發(fā)明上,而是沉浸和投入于詩歌文學之中。然而他在乾嘉詩壇上的所作所為卻充盈了一股豪杰之氣、壯士之情。這種豪杰氣概不但是袁枚,而且在王源、李贄、顏山農(nóng)、何心隱、黃藻、王畿直至王陽明本人身上都可以見到,儼然形成一條脈絡。這雖然不是文藝學史所應專注的題目,卻是學術史與文藝學史交迭的有趣事例。其三,主致良知之說,必重視教育尤其心靈教育;而袁枚持性靈之詩論,亦不忘興觀群怨的宗旨??搓柮鲗W應當對王守仁本人與王學末流有所區(qū)分,不能視陽明為空談心性之徒,更不能將后學末流的弊病栽在陽明頭上,以為王學為誣世惑民之學。陽明學前人討論甚多。這里,僅就其重要論述涉及教育主張之處,略加引述。其一,申述教育在其天地萬物為一體的宇宙觀中的地位,其說為:夫圣人之心,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其視天下之人,無外由遠近,凡有血氣,皆其昆弟赤子之親,莫不欲安全而教養(yǎng)之,以遂其萬物一體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有異于圣人也,特其間于有我之私,隔于有我之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圣人有憂之,是以推其天地萬物一體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復其心體之同然。其二,對中國歷史長時期陷入功利爭奪而導致學術分裂而同趨于邪路的狀況做出總結(jié)概括:三代之衰,王道熄而霸術猖,孔孟既歿,圣學晦而邪說橫……霸者之徒,竊取先王之近似者,假之于外,以內(nèi)濟其私己之欲,天下靡然而宗之,圣人之道遂以蕪塞?!W既遠,霸術之傳,積漬已深,雖在賢知,皆不免于習染,其所以講明修飾以求宣暢光復于世者,僅是以增霸者之藩籬,而圣學之門墻遂不復可睹。于是乎有訓詁之學,而傳之以為名;有記誦之學,而言之以為博;有詞章之學,而侈之以為麗。若是者,紛紛籍籍,群起角立于天下,又不知其幾家,萬徑千蹊,莫知所適……間有覺其空疏謬妄,支離牽滯,而卓然自奮,欲以見諸行事之實者,極其所抵,亦不過為富強功利五霸之事業(yè)而止……其間雖嘗瞽惑于佛、老,而佛、老之說,卒亦未能有以勝其功利之心;雖又嘗折衷于群儒,而群儒之論,終亦未能破其功利之見。蓋至于今,功利之毒,淪浹于人之心髓而習以成性也幾千年矣。17其三,注重于童子教育,強調(diào)歌詩的啟蒙陶冶、宣泄洗滌的作用。其言曰:古之教者,教以人倫。后世記誦詞章之習起,而先王之教亡。今教童子,惟當以孝弟忠信、禮義廉恥為專務。其栽培涵養(yǎng)之方,則宜誘之歌詩以發(fā)其志意,導之習禮以肅其威儀,諷之讀書以開其知覺。今人往往以歌詩習禮為不切時務,此皆末俗庸鄙之見,烏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大抵童子之情,樂嬉游而憚拘檢,如草木之始萌芽,舒暢之則條達,摧撓之則衰萎。今教童子,必使其趨向鼓舞,中心喜悅,則其進自不能已……故凡誘之歌詩者,非但發(fā)其志意而已,亦以氵曳其跳號呼嘯于詠歌,宣其幽抑結(jié)滯于音節(jié)也。18陽明對當時之兒童教育有深切的了解,對那種“鞭撻繩縛,若待拘囚”而使兒童“視學舍如囹獄”“視師長如寇仇”的教育方法十分痛恨,因而主張以歌詩啟蒙的情感教育、快樂教育,使兒童在詩歌、禮節(jié)、讀書的教育中如沐浴“春風時雨”而枝條暢達。袁枚一生所關注的事情極多,但是對兒童教育似乎少所議論。略有關系的則可見之于他的《祭妹文》與《書院議》。前者為凄婉真摯的名篇,其中對幼時與三妹同誦《詩經(jīng)》之作的往事記憶尤為深切:“余九歲憩書齋,汝梳雙髻,披單,溫《緇衣》一章。適先生戶入,聞兩童子音瑯瑯然,不覺莞爾,連乎則則。此七月望日事也。”19在《書院議》中則對當時書院制度有所不滿,稱書院中“教士者加苛焉,是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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