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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鑒《學案小識》與清代學術史

《儒學傳》初稿于清朝嘉慶十五年至十七年完成。本書的學術史論述是清代學術史論述的源于之一,自清末以來,它產生了許多影響。但是對于《儒林傳稿》的影響,現(xiàn)在學界尚少關注。(1)《學案小識》是道光時期產生的一部重要的學術史著作。作者唐鑒對曾國藩、倭仁、吳廷棟等理學人物的思想有重要影響。該書由曾國藩刊刻于1845年,對晚清理學的復興有重要意義。然而由于作者力尊程朱的立場和有限的學術水平,長期以來學界對其評價不高。(2)近年來對該書的研究成果逐漸增多,其學術價值也得到一定的重估(3),但是它的學術史和思想史內涵還有相當的開掘空間本文認為,唐鑒《學案小識》有一個不為人注意的方面,即該書諸多和阮元《儒林傳稿》同名人物的傳記,實曾參考利用了阮著。在此基礎上,唐鑒對有關人物的學術宗旨進行了重新鑒別和記錄,對阮著的文字多有改動,編織了一個以程朱理學為正統(tǒng)的清代學術譜系。這套清代學術史論述針對阮元及其漢學論述,有爭奪學術正統(tǒng)的用意。這些現(xiàn)象揭示《儒林傳稿》對后來的清代學術史著作有相當的影響力,也顯示了《學案小識》潛藏的思想史價值,更提示我們注意晚清時期學術史著作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一《七部全書小識》提出的“后輯本”是對前代文獻記載的繼承和發(fā)展,并將本文進行整理唐鑒《學案小識》與阮元《儒林傳稿》中同名傳主的文字之間有隱秘而密切的關系。首先,兩者同名傳主的文字的相似度很高,而這些相似之處都是唐鑒借鑒轉引阮文。《學案小識》的很多文句組合方式只能來自阮元《儒林傳稿》,這與阮著所采用的“輯撰”方法有關。阮元在《擬儒林傳稿凡例》中稱:“凡各儒傳語,皆采之載籍,接續(xù)成文,雙注各句之下,以記來歷,不敢杜撰一字?!?1)這實際是一種再創(chuàng)作,有關的文字,被作者從各種著作和文章中挑選出來,經過剪裁和重組,成為新的記載。正因為采用綴截接續(xù)的方法,《學案小識》某些人物傳記中一些文句組合,其實是阮元的作品。這就是說,除了在阮著《儒林傳稿》之外,唐鑒不可能找到現(xiàn)成的相同文句。鑒于很多文字也可以從阮著所列的原始出處中找到,唐鑒是不是直接摘抄原文呢?唐鑒是這樣解釋的,《學案小識》卷12《經學學案》題后附識說:“經學三卷,有本四庫書目者,有采取于先輩文集者,有就本人所著書論次者,參互成篇,未便揭明所出?!?2)這里的解釋有一定道理,那些不見于阮元《儒林傳稿》的人物記載有些就是這樣寫成的,但是他也掩蓋了曾借鑒阮元《儒林傳稿》的事實。不過,多條證據顯示,《學案小識》與《儒林傳稿》諸多同名傳主傳記的文字組合實際是承襲自阮著。有關邵晉涵和周永年的記載是典型的例子。《儒林傳稿·邵晉涵傳》為:“又嘗謂:宋史自南渡以后尤荒謬《文史通義》,寧宗以后褒貶失實《潛研堂集》,不如東都有王偁《事略》也。故先輯《南都事略》,欲使條貫粗具《文史通義》,然后詞簡事增《潛研堂集》?!?3)《學案小識·邵晉涵學案》為:“又嘗謂:宋史自南渡以后尤荒謬,寧宗以后褒貶失實,不如東都有王偁《事略》也。故先輯《南都事略》,欲使條貫粗具,后詞簡事增?!?4)《儒林傳稿·周永年傳》是:“周永年,字書昌,其高祖以前余姚人也。書昌博洽貫通,為時推許,棄產營書,積卷殆近十萬章學誠《文史通義》。乾隆三十六年進士,特詔征修四庫書,改翰林院庶吉士,授編修,充文淵閣校理《詞林典故》。乾隆四十四年貴州主考官。永年在書館,見宋元遺書湮沒,目多見采于《永樂大典》中,于是抉摘編摩。永新劉氏兄弟《公是公非集》以下,又得十有余家,皆前人所未見者,咸著于錄《文史通義》。”(5)《學案小識·歷城周永年學案》是:“先生諱永年,博學貫通,為時推許。乾隆三十六年進士,特召修四庫書,授編修。先生在書館,見宋元遺書,湮沒者多見采于永樂大典中于是抉摘編摩自永新劉氏兄弟公是公非集以下凡得十余家皆前人所未見者,咸著于錄焉?!?1)鑒于江藩的《漢學師承記》、《宋學淵源記》中并無周永年的記載,阮元《儒林傳稿》是現(xiàn)成文字的唯一出處。而唐文和阮文的相似度極高,沿襲的痕跡非常明顯。這兩例都是阮元《儒林傳稿》的特定記載,其文句輯纂方式較復雜。而《學案小識》的同名傳主記載相同,句子組合方式和阮文基本相同,區(qū)別是阮文注明了出處,而唐文刪去了注腳,變成了自然連屬的樣子。上文《邵晉涵傳》中的句子,是阮元分別在章學誠《文史通義》和錢大昕《潛研堂集》的有關文字中截出三句,以梅花間竹的方式組合成文。唐鑒的同名傳記中也用同樣的句子,顯然是借鑒過阮元文字之故。前引《儒林傳稿·周永年傳》記載傳主棄產營書,積卷殆近十萬,后成進士,授編修,充文淵閣校理,以及在書館中輯宋元遺書等三件事,頭尾兩條采自章學誠《文史通義》,中間一事取自《詞林典故》。而《學案小識·歷城周永年學案》也有同樣的安排。如果沒有參閱過阮著,唐鑒也采用輯句的方法,在這幾處竟能完全相同,簡直是奇跡。此外,阮元在《邵晉涵傳》和《周永年傳》中采章學誠《文史通義》是其獨到之處,因為阮元不贊成章學誠的學術觀念,并沒有在《儒林傳稿》中為章氏立專傳,而且在他修儒林傳時,《文史通義》還沒有正式的刊刻本,阮元應該是借助官方的力量看到了某個抄本。但是阮元從善如流,肯定了章學誠的史學成就,從《文史通義》中采用了《邵與桐別傳》的記載來寫邵晉涵傳。唐鑒也沒有為章學誠立傳,但是他居然也會采用《文史通義》的記載,而有關邵晉涵和周永年傳的部分詞句和連屬方式和阮元完全一樣。如果唐鑒沒有參考《儒林傳稿》,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怎么可能?有沒有可能是唐鑒自行截句接續(xù)成文,卻和阮元不謀而合?我們不能否定出現(xiàn)這種巧合的可能性,但是發(fā)生的概率很小,而《學案小識》中卻有多處這樣的“巧合”,特別是有關傳主的學術著作情況,《學案小識》和《儒林傳稿》的輯纂文句有多處高度相似。有關顧炎武著作的記載就是一例?!度辶謧鞲濉ゎ櫻孜鋫鳌酚?“炎武又以杜預《左傳集解》時有闕失,作《杜解補正》三卷,其他著作有《石經考》一卷,《九經誤字》一卷并提要,《二十一史年表》八十卷,《歷代帝王宅京記》二十卷,《亭林文集》六卷,《詩集》五卷,《營平二州地名記》一卷,《昌平山水記》一卷,《山東考古錄》一卷,《京東考古錄》一卷,《譎觚》一卷,《菰中隨筆》一卷,《救文格論》一卷等書《己未詞科錄》《提要》《府志》,并有補于學術世道《府志》?!?2)這句話也很普通,可是它不是一個自然的現(xiàn)成的連屬,而是阮元從《四庫全書提要》、《己未詞科錄》等著作中剪裁接續(xù)而成的。這樣的做法較全面記載了顧炎武的學術成就,是一種客觀的態(tài)度,但是這樣的組合方式也使得它成為阮元本人的再創(chuàng)造,即只有《儒林傳稿·顧炎武傳》中才第一次出現(xiàn)如此現(xiàn)成的著作名稱組合,而我們在《學案小識·顧亭林先生學案》中卻能看到相似的組合:“又以杜預《左傳集解》,時有闕失,作《杜解補正》三卷。又有《石經考》、《九經誤字》、《二十一史年表》、《歷代帝王宅京記》、《亭林文集》、《詩集》、《營平二州地名記》、《昌平山水記》、《山東考古錄》、《京東考古錄》、《譎觚》、《菰中隨筆》、《救文格論》等書?!?3)兩者相較,唐文沒有說明各書的卷數,但是著作名稱、先后次序和阮著完全一樣。要是事前沒有看過阮元的《儒林傳稿》,完全閉門造車,自行截句連綴,這樣出而合轍的可能性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是有這樣的“巧合”實在令人吃驚?!度辶謧鞲濉ね蹴f傳》中說:“歸里后,杜門著書,校定朱文公《年譜》《潛研堂集》,大旨在辨為學次序以攻姚江晚年定論之說《四庫提要》又所著白田雜著八卷于文公文集語類考訂尤詳。謂《易本義》前九圖筮儀皆后人依托,非文公所作《潛研堂集》?!?1)《學案小識·寶應王懋竑先生》稱:“校定《朱子年譜》,大旨在辨為學次序,以攻姚江之說。又所著《白田存稿》,其中《雜著》及與人書,朱子《文集》《語類》,考訂尤詳?!?2)其中阮文“校定朱文公《年譜》《潛研堂集》,大旨在辨為學次序,以攻姚江晚年定論之說《四庫提要》”一句,來自兩處,而唐文與之相同?!秾W案小識·無錫高先生愈學案》:“嘗撰《朱子小學注》,又著《周易偶存》、《春秋經傳日抄》、《春秋類》、《春秋疑義》、《周禮疏義》、《儀禮喪服或問》?!?3)阮元《儒林傳稿·高愈傳》是:“嘗撰《朱子小學注》顧棟高所撰《傳》載《東林書院志》,又見《二林居集》,又所著有《讀易偶存》《春秋經傳日抄》《春秋類》《春秋疑義》《周禮疏義》《儀禮喪服或問》《小峴文集》。”(4)有關高愈著作的記載,同樣是阮元從兩篇文章中截取接續(xù)而成,而唐鑒此條記載基本同于阮元,除了參考阮文,不太可能有別的辦法。以上三例,體現(xiàn)了阮元的學術眼光。他旁搜博采,保證了客觀呈現(xiàn)傳主的學術成績;其輯纂之法,也說明這些文句或著作名稱的組合,在阮撰《儒林傳稿》中才第一次出現(xiàn)。而唐鑒的有關記載,均與阮氏的記載高度相似,這只能說明唐鑒參考了阮著。上述情況不僅僅限于作者的著作的組合,《儒林傳稿》有關傳主行誼的記載是較為復雜的句群組合,而《學案小識》的記載也與之高度相似。閻若璩和胡渭的記載就是典型?!度辶謧鞲濉ら惾翳硞鳌贩Q:“年十五,補生員,研究經史,深造自得,嘗集陶宏景、皇甫謐語題其柱云:一物不知,以為深恥,遭人而問,少有寧日。其立志如此《潛研堂集》、顧棟高《萬卷樓雜記》。海內名流過淮,必主其家《己未詞科錄》。年二十,讀尚書,至古文二十五篇,即疑其偽,沉潛三十余年,乃盡得其癥結所在,作《古文尚書疏證》八卷《萬卷樓雜記》、《潛研堂集》。引經據古,一一陳其矛盾之故,古文之偽大明。所列一百二十八條,毛奇齡尚書古文冤詞,百計相軋,終不能以強詞奪正理,則有據之言,先立于不可敗也《四庫提要》?!?5)《學案小識·太原閻先生學案》稱:“年十五,補生員,研究經史,深造自得,海內名流過淮,必主其家。年二十,讀尚書,至古文二十五篇,即疑其偽,沉潛三十余年,乃盡得其癥結所在,作《古文尚書疏證》八卷。引經據古,一一陳其矛盾之故,古文之偽大明。所列一百二十八條,毛奇齡尚書古文冤詞,百計相軋,終不能以強詞奪正理,則有據之言,先立于不可敗也?!?6)《儒林傳稿·胡渭傳》稱:“渭年十二而孤,母沈攜之避亂山谷間。十五為縣學生,入太學,篤志經義,尤精地輿之學,嘗館大學士馮溥邸,尚書徐乾學奉詔修一統(tǒng)志,開局洞庭山,延常熟黃儀、顧祖輿、山陽閻若璩及渭分纂《浙江通志》《潛研堂文集》。渭著《禹貢錐指》二十卷,圖四十七篇,謂漢唐二孔氏、宋蔡氏,于地理多疎舛。如三江當主鄭康成說,禹貢達于河,河當從說文作荷,熒波既潴,波當從鄭康成作播。梁州黑水與導川之黑水,不可溷為一,乃博稽載籍,考其同異,而折衷之。山川形勢郡國分合異同道里遠近夷險《潛研堂文集》一一討論詳明宋以來傅寅程大昌毛晃而下注禹貢者數十家,精核典瞻,此為之冠《四庫提要》……又撰《洪范正論》五卷,謂漢人專取災祥,推衍五行,穿鑿附會,事同讖緯《提要》,亂彝倫攸敘之經,其害一《潛研堂集》……又撰《大學翼真》七卷,大旨以朱子為主,僅惟謂格致一章不必補傳,力辟王學改本之誤,所見切實,視泛為性命理氣之談者勝之遠矣。渭經術湛深,學有根柢,故所論一軌于正,漢儒附會之談,宋儒變亂之論,掃而除焉《提要》?!?1)《學案小識·德清胡先生學案》則曰:“又篤志經義,精輿地之學。著《禹貢錐指》二十卷,圖二十七篇(原文如此),謂漢唐二孔氏、宋蔡氏,于地理多疎舛。如三江當主鄭康成說,禹貢達于河,河當從說文作荷,熒波既潴,波當從鄭康成作播。梁州黑水與導川之黑水,不可溷為一,乃博稽載籍,考其同異,而折衷之。山川形勢,郡國分合異同,道里遠近平險,討論詳明。宋以來,傅寅、程大昌、毛晃而下,注禹貢者數十家,精核典瞻,此為之冠……又撰《洪范正論》五卷,謂漢人專取災祥,推衍五行,穿鑿附會,亂彝倫攸敘之經。又撰《大學翼真》七卷,大旨以朱子為主,力辟王學改本之誤。所論尚軌于正,惟謂格致不必補傳,則又遵朱而不識其要耳。”(2)上述兩例已經不僅僅是片斷字句組合的高度相似,傳記的文句與整體的連屬也非常相似。兩者文字關系的一般規(guī)律是阮文較詳細且有雙行夾注標明出處,而唐文較簡略且沒有注解。鑒于阮撰《儒林傳稿》是截句成文,其做法有一定的創(chuàng)造性,上述這些句子的組合方式的創(chuàng)意只能來自阮元。唐鑒的文字雖然沒有標明出處,但是其文句的組合和阮元多處雷同,其承襲自《儒林傳稿》應該非常明確。第二,除傳文相近之外,《學案小識》所立正傳人物與附傳人物的組合安排方面也和阮元《儒林傳稿》有相同之處?!秾W案小識》正傳之后一般不加附傳,但是也有少數例外,如萬斯大、戴震、朱鶴齡、惠天牧等人的傳記后面就有附傳。萬斯大后附萬斯同,戴震后附凌廷堪,朱鶴齡后附陳啟源,惠氏則是祖孫三人合傳,這些安排和阮元的《儒林傳稿》一樣。其中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以凌廷堪附傳在戴震之后,表明阮元認為戴震學術傳承人是凌廷堪,這是阮氏獨到的見解,而將凌廷堪附傳于戴震之后,阮元更是第一家。阮元和凌廷堪相識相交近40年,嘉慶十六年凌氏去世,阮元就把他記入儒林傳,而且附于戴震之后,這顯然是對凌氏特別高的評價?!秾W案小識》居然和阮氏有同樣的安排,而且傳文內容也相近。這是《學案小識》參考《儒林傳稿》的又一明證。此外,《學案小識》中朱鶴齡傳的附傳人物組合也與阮著《儒林傳稿》一致,也說明唐鑒吸收了阮元的創(chuàng)意,因朱鶴齡、陳啟源是清初詩經研究的重要學者,將其列入儒林傳,也是阮元的獨到之處,而唐鑒的相關記載和文字也都和阮元相似。第三,《學案小識》收錄某些學術人物的眼光,也明顯受到阮元《儒林傳稿》的影響。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是阮元將天文算學人物梅文鼎、王錫闡、薛鳳祚、陳厚耀與顏元、李塨一起列入儒林傳。其中前四人的傳記客觀記載了清代天文算學的狀況。這也是阮元的獨特做法,顯示出其對清代學術人物的選擇眼光較江藩高明?!稘h學師承記》中僅有陳厚耀的傳(陳是泰州人,當時屬揚州,江藩將其收入《漢學師承記》集中記載揚州學者的第7卷中,不無表彰鄉(xiāng)賢的意味)。(3)阮元此舉對整個清代學術史的敘述都產生了重大影響,直至今日研究清代天文算學,梅王等人也被視為代表性人物而唐鑒學案小識也恰好收錄此四人且將他們列入含有貶義的經學學案有關記載也與阮元《儒林傳稿》相似,這不正顯示了唐鑒受到阮元學術眼光的影響嗎?將顏元、李塨列入儒林傳也顯示了阮元的學術傾向。只不過,阮元的判斷標準同我們今日的習慣不太一樣,他雖然了解李塨曾從顏元受學,卻不將顏李兩人視作一個學派,而是分開立傳。顏元被附于潘天成傳之后,強調其孝父的一面;而李塨更受重視,被視為毛奇齡最重要的弟子,強調其經學成就。這里當然顯示阮元因其尊經的立場而歪曲了事實,但是其將顏李二人列入儒林傳的卓識還是值得肯定的,后來史館定稿本對此做法沿而未改,也承認了阮元的做法,這實際代表清廷肯定顏李在國史儒林中的地位。(1)而唐鑒的《學案小識》同樣有顏元、李塨的傳記,同被列入《經學學案》,且兩人也被分開,其中李塨也較受重視,被收入第12卷,顏元被收入第14卷,內容和阮文也有相似之處。這些地方唐文恰好都和阮著類似,能說不是受到阮元的影響?從上述內容來看,唐鑒《學案小識》的部分記載不僅與阮元《儒林傳稿》的同名傳記整體相似,而且有多處與阮氏獨特的做法相同,如完全相同的截句連綴,雷同于阮元獨特的正傳與附傳人物組合、某些學術人物取舍狀況,都充分證明唐鑒曾參照過阮撰《儒林傳稿》。而《儒林傳稿》的流傳情況也表明,唐鑒撰寫《學案小識》之前完全有條件看到該書。《儒林傳稿》粗撰成后,即通過不同渠道和形式在世間流傳。筆者曾誤以為《儒林傳稿》屬于國史,呈交史館后,坊間無緣得見,理應流傳不廣,卻實為讀書不廣之過。實際上《儒林傳稿》的流傳情況較為復雜,以內容論,既有以其原稿本為基礎的刻本和抄本,也有以內容差別較大的史館定稿本為根據的刻本,更有以史館單篇傳記為依據的各種史傳著作。此外,自晚清以來,《儒林傳稿》不僅流傳于國內,也傳至韓國、日本。(2)而且除單行本外,外界還可以通過某些渠道獲得史館的史傳稿本和定本。因為根據清代史館的慣例,史官可以在館內抄錄史傳,只要不將原本帶走就可。李恒就通過在史館任職的父兄與親戚抄得多個傳記,編成《國朝耆獻類征》。《國朝耆獻類征》所錄的國史館本傳幾乎將阮元《儒林傳稿》中的人物全部包括在內,不過這些傳記已經史官修改,非復阮元進呈的原貌,而且編者對有關人物的歸類完全不同于原本,如錢大昕、戴震在該書中均入《詞臣》而非《儒林》。(3)這種情況可以視為阮著的變種在世間傳播儒林傳稿有如此多的傳本加上史館合法的傳播渠道(4)以及各種有意無意間對《儒林傳稿》傳文的引用,其讀者數量和影響的程度絕不可低估。(1)由是可知,在唐鑒編寫《學案小識》的時候,世間已經有了數種《儒林傳稿》刊本,他應該有可能獲見史館的《儒林傳稿》進呈本和定稿本(現(xiàn)存北京國家圖書館的某抄本《儒林傳稿》,就是阮元進呈本的內容)。而且《學案小識》的傳文顯示,唐鑒同時能看到《儒林傳稿》的各主要傳本,撰寫具體某人的傳文則可根據需要在不同傳本之間取舍(具體的版本問題和有關論證,筆者將另文論述)。唐鑒參照阮著《儒林傳稿》,大概有以下幾個方面的考慮。其一,政治標準。無論是具有準官方身份的《儒林傳稿》,還是國史館史傳定本,顯然都代表了清廷對學術的控制,也具有一定的政治身份,唐鑒撰寫實際具有本朝學術史規(guī)模的《學案小識》,不能漠視朝廷功令,也不能無視阮著的存在。其二,學術水平。在經學人物方面,阮元的看法顯然要比唐鑒權威得多。史館的定本也仍然是以阮元的輯撰為基礎,其中對經學人物的有關記載也足資借鑒。其三,方便。從編撰的角度說,利用《儒林傳稿》撰寫清代學術史著作很便利,因傳文中交代了材料出處,自可按圖索驥。而《學案小識》有不少引用材料修訂了阮元記載的情況(詳見后文,如有關理學人物的學術宗旨)。要是完全沒有參照阮著,以唐氏的學術水平,在短短四年間完成比阮著收錄人物多一倍、篇幅遠遠超過阮著的學術史著作,反倒是件怪事。二《學案小識》的“過度敘述”《學案小識》雖托名學案,但是其編寫體例、編撰原則等并非嚴格的學案體,時時流露出模擬國史的用心,如傳文采用集句的方法,且在有些傳記中借用了阮元輯撰的《儒林傳稿》(《國史儒林傳》)的文字,其內容也覆蓋從清初到當時的儒學人物,具有國史儒林傳的規(guī)模。之所以不叫儒林傳,很可能是避嫌。江藩、錢林、汪喜孫在唐鑒之前都曾經寫過具有儒林傳性質的著作,書名都不稱史,可為旁證。鑒于《學案小識》曾經借鑒過《儒林傳稿》,其學術史論述實有針對阮元的《儒林傳稿》及其清代學術史敘述之意,隱然有重寫國史儒林傳的意圖。從學術史的角度說,阮元撰寫《儒林傳稿》是清代官方第一次撰寫本朝學術通史的嘗試。此后江藩撰寫《漢學師承記》、《宋學淵源記》,從漢學者的視角總結清代學術史,對主程朱理學者施加了很大的壓力。道咸年間涌現(xiàn)出主理學者撰寫一系列學術史論著并不是偶然,而是對阮元等人學術史論述的回應,其中方東樹的《漢學商兌》是從理論上反擊漢學論述,唐鑒的《學案小識》則是以編纂學術史的形式反擊阮元等人?!秾W案小識》尊程朱為正統(tǒng)。唐鑒在該書《自序》中說:“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有是性,即有是理。有是理,即有是意知心身。孰不可以希賢,孰不可以作圣,而惟工夫之不密,以至本體之莫充,則何若從事夫朱子之存省克治居敬窮理以馴至于誠而明,豁然而貫通也,是則所當共勖也矣。”(2)《國朝學案小識》正文15卷中(筆者將卷末也算1卷,《續(xù)修四庫全書》所收即道光二十六年四砭齋版即作學案小識卷前卷都是理學人物第卷才是經學即漢學人物卷末是心學人物,總共只收錄9人。而且介紹理學人物的篇幅較大,對經學和心學人物的介紹均是輕描淡寫,很多人更是一筆帶過?!短拼_慎公集》前的《行述》中說:“每日公事既畢,與阿艮峰、何丹畦公、竇蘭坡公講求性理體用之學,篤信程朱,力崇正學,與陽明不為調停之論,一時學者翕然宗之,著有《學案小識》一書?!?1)《清史稿·唐鑒傳》也稱他“潛研性道,宗尚洛、閩諸賢。著《學案小識》,推陸隴其為傳道之首,以示宗旨?!?2)徐世昌編《清儒學案·鏡海學案》也說,唐鑒“所著《國朝學案小識》,專宗程朱,排斥陸王,一時學者翕然歸之”(3)。但是說《學案小識》只為“排斥陸王”,卻是有意含糊,多少扭曲了作者的意圖。排斥陸王確是唐鑒的目標之一,在全書15卷中,《心宗》僅列卷末,一些重要的心學人物或不見收錄,如孫奇逢、李紱等,或被指為宗朱,如黃宗羲(被列入經學學案)。但是本書的行文也表明作者意圖不限于此。因為既然心學人物凋零,不成系統(tǒng),正說明無人信奉,大張旗鼓地加以撻伐,豈非放空炮?而這一令人費解的宗旨,和阮元《儒林傳稿》直接相關,因為《儒林傳稿》中確實記載了眾多的陽明學者,如該書所記清初的三大學者孫奇逢、李颙和黃宗羲都主陽明學,而另外一些學者,如顏元的學術也被指大抵出自姚江。(4)總之,唐鑒《學案小識》排斥陸王,有和阮元針鋒相對的意味。還是曾國藩在《書國朝學案小識后》說的明白,他指出此書意在去除王學、漢學和顏李學的“蔽”,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漢學的弊病:“近世乾嘉之間,諸儒務為浩博,惠定宇戴東原之流,鉤研詁訓,本河間獻王實事求是之旨,薄宋儒為空疏,夫所謂事者,非物乎?實事求是,非即朱子所稱即物窮理者乎?明目自高,詆毀日月,亦變而蔽也?!薄疤葡壬谑禽嫗榇司?大率居敬,而不偏于靜;格物,而不病于瑣,力行而不迫于隘。三者交修,采擇名言,略依此例,其或守王氏而鄰于前三者之蔽,則皆厘而剔之,豈好辯哉。”(5)漢學和顏李學居然在論者所說的三蔽中占有其二,可以想見唐鑒的用意絕對不止排斥陸王而已。如前所論,《學案小識》采用了很多《儒林傳稿》的記述,而且其編寫體例其實也是按照國史編撰的成例綴輯成文,隱然是另一部國史儒林傳,結合上述情況我們再對《學案小識》作分析,可以明白唐鑒所謂“排斥陸王”之外,實含有針對阮元與《儒林傳稿》和其他考證學者的“漢學”論述之意。《學案小識敘》的學術宗旨看起來平淡無奇,似乎只是重彈宋代以來道統(tǒng)論的老調??墒俏覀內绻麑⑺汀度辶謧鞲濉穼φ?就能明白它的功能實際也相當于阮元的《擬國史儒林傳序》,是論學的根本宗旨。其內容也分三段,第一是論述儒學的根本觀念,第二是論述儒學史,第三是論本朝學術。唐鑒所持是程朱一系的道統(tǒng)論。不過,其道統(tǒng)論有明顯的反擊阮元的漢學論述的意味。起首稱“圣人之學,格致誠正、修齊治平而已,離此者畔道,不及此者遠于道者也”(6),表明唐鑒所持的學術根本宗旨,以《大學》八目為主,已經明顯和阮元所持《周禮》師儒說拉開距離。阮元以周禮含道,其遺意見于六經,理在六經之中,故古經明則理義明。這是清代自顧炎武以來考證學者的意見,戴震、凌廷堪等持之最力,阮元也深受影響。方東樹曾指出,“宗康成注說,以專門訓詁,為盡得圣道之傳近漢學諸人專主此宗旨(7)唐鑒以道在孔子是主宋學者的常見議論也是一種應對的辦法。這一做法避開了有關“儒”的爭論。方東樹曾在《漢學商兌》中也指出“儒之名義無定”,而且儒之名不專為美號(1),大概唐鑒也受到方東樹的啟發(fā),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直接提出圣人之道是格致誠正、修齊治平,已經將道統(tǒng)論包含其中。而這番論述對于主宋學者來說是重要也是必要的,尤其是面對阮元的漢學論述。方東樹認為:“歷選諸家,精確篤信,斷制兩千余年學者,顛撲不破,無若阮氏之言者《擬儒林傳序》,惜乎阮氏之言若彼,而其志業(yè)表彰,仍宗漢學一派。”(2)而唐鑒的“七十子皆從圣人受學,而傳道者推顏曾……此孟子之學,孟子之傳也?!?3)這是在述學,講顏曾思孟傳道統(tǒng)系。這里圍繞前面的宗旨,講格致誠正的道理,似無新奇。但是若與阮元的《大學格物說》、《論語一貫說》、《孔子論仁論》、《孟子論仁論》對《四書集注》的系統(tǒng)批評相對照,就可明白作者的微意。唐鑒重申程朱關于“格致”、“一貫”的解釋是繼方東樹之后對阮元批評的回應?!霸?吾道一以貫之。曾子舉以告門人曰:忠恕而已矣。蓋恐學者以空虛求一貫。不以其真實求一貫。妄認本體,而忘工夫也。使之盡己推己,精察而力行之,以馴至于反身而誠,則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也。格致誠正,固如是也?!?4)不過,其也多少接受了阮元以“實踐行事為格物、為一貫”的意見,修正了《四書集注》以窮至事物之理為格物的解釋,盡管唐氏以功夫來解格致,仍有曲解之嫌,但是他的解釋不無針對阮元的意圖。而第二段講道統(tǒng)的歷史,也是對漢學論述的回應?!伴啽┣囟鴿h而唐,賴有江都董子,昌黎韓子,以及伏鄭孔賈諸儒,前后羽翼,得以稍稍不墜,然歷六朝之陵替,五代之淆亂,孔孟之道不絕者如發(fā)矣?!?5)秦至宋的儒學史,僅僅以數語帶過,與阮元等人極力推崇的漢學論述恰成反對。然后是對宋代諸儒的稱頌,而以朱熹為極致,正是標準的宋學論述。這里尊宋抑漢的姿態(tài)毋庸多言,值得注意的是阮元《擬國史儒林傳敘》的學術史敘述也恰成兩極,不過評論的態(tài)勢正好相反。第三段,“欣逢圣朝,昌明正學,崇獎斯文,特示優(yōu)隆,重加尊奉,朱子升袝十哲之次”以下講本朝學術。唐鑒指出朱子之學是真儒,而得道的前提是遵循程朱的途徑?!斑€吾程朱真途輒即還吾顏曾思孟真授受,更還吾夫子真面目”,即“格致誠正”,即唐鑒所說的“界限清而后所知定,堤防密而后所守嚴。志趨堅,而后所行篤。踐履實,而后所立卓。真儒之為真以此。夫學之所以異,道之所以歧,儒之所以不真,豈有他哉。皆由不識格致誠正而已。”隨后是對異端即“守空談者”和“守殘編者”的批評。而空談者是指陽明學,守殘編者就是漢學或者考證學。這兩者分別是“障于內”和“蔽于外”?!傲暱照務?索之于昭昭靈靈,而障于內;守殘編者,逐之于紛紛籍籍,而蔽于外。斯二者,皆過也?!?6)此處似乎也無新奇,然而正和阮元《擬國史儒林傳敘》中批評的二“蔽”遙相呼應。抨擊陽明學的話姑且不論,唐鑒對典章制度之學的批評值得注意:“今夫禮樂兵農,典章名物,政事文章,法制度數,何莫非儒者之事哉。然當以若大經綸,蓄之懷抱,不當以剩余糟粕,夸為富強。朱子曰:盈天地間,千條萬緒,是多少人事;圣人大成之地,千節(jié)萬目,是多少工夫。惟當開拓心胸,大作基址,須萬理明澈于胸中,此心與天地一體,然后可以語孔孟之樂。須明古法度,通之于當今而無不宜,然后為全儒,而可以語治平事業(yè)。須運用酬酢,如探囊中而不匱,然后為資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而真為己物朱子之博蓋博于內而不博于外也孟子萬物皆備于我之謂也圣人之言典章也,莫大于顏子之問為邦,曰:夏時、殷輅、周冕、韶樂,曰:放鄭聲,遠佞人。是必有順天應人,長治久安。大經濟、大功業(yè),以運用于兩間,豈惟推天文,考輿服,講求樂律而已哉。其言政事,莫大于哀公之問政,曰:達道五,行之者三。曰:九經行之者一,是必有事親知天,明善誠身,真本原,真學問,以彌倫于無際。豈惟考官祿、別等差、講明禮節(jié)而已哉。沾沾焉辯論于粗跡者,不知圣人之學也,外之故也。中庸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治國平天下之事,豈在外哉。不障于內,不蔽于外,惟格致誠正者能之?!?1)這里批評的主要是所謂“博于外”者,即是考證學者的主張,因為考證學者主張理在禮中,自顧炎武而后,戴震、凌廷堪等都力主此說,阮元也支持這個看法,在《儒林傳稿·戴震傳》中特意下了功夫。因禮的內容多體現(xiàn)在典章制度中,所以典章制度之學就負載有探索義理的使命,考證學者據此將宋明儒者專注討論所謂的“理學”擱置一邊。與此相對的是,唐鑒批評的本朝學術,主要是所謂“博于外”,注意粗跡者,而對于陽明學未置一詞。因此他的論鋒指向陽明學是虛,而指向考證學即所謂漢學是實。而阮元正是支持和實踐從典章制度探討義理的主將,其在《儒林傳稿》中將戴震的典章制度之學奉為巔峰,高度肯定戴氏的《孟子字義疏證》。因此,唐鑒此處的批評針對阮元《儒林傳稿》學術主張的意味非常濃厚。由此可見,唐鑒的《學案小識敘》從學術宗旨、學術源流到本朝學術,是以程朱為正統(tǒng)的宋學路數,而其批評也含有針對阮元以及其代表的漢學論述的用意。在正文的傳記中,《學案小識》的理學人物記載和《儒林傳稿》相比,也極富有針對性。首先,前者收錄的理學人物較后者多?!度辶謧鞲濉肥珍浀睦韺W人物近50人,而《學案小識》中僅程朱理學人物即達到122人。而從兩書收錄人物的不同來看,唐氏也有和阮元立異的意味。阮元以陸隴其當入大臣傳而不錄于儒林傳,類似的還有湯斌、張伯行、魏裔介、李紱、方苞等。這可能是實情,也可以是很好的借口。因為很多理學人物都是朝廷的高官,將他們摒出《儒林傳》,理學的陣容就小了很多,以阮元尊漢抑宋的立場,這樣的用心可以理解。而且阮元在《儒林傳稿》中提及,清初學術界以孫奇逢、李颙和黃宗羲三人并稱,所以他不錄陸隴其等,也許有學術的因素。而唐鑒在清代學術人物中卻特尊陸隴其,所以其書以陸氏為始?!白云胶懴壬?重傳道也。有先生之辨之力,而后知陽明之學,斷不能附會于程朱。有先生之行之篤,而后知程朱之學,斷不能離格致誠正,而別為宗旨。有先生之扶持輔翼于學術敗壞之時,而后知天之未喪斯文。有宋之朱子,即有今之陸先生也。與先生同時諸儒,以及后之繼起者,間多不及先生之純,而能遵程朱之道,則亦先生之心也?!?2)而且唐鑒還將陸隴其置于傳道學案,較其他人的地位要高。相應的,在阮元《儒林傳稿》中重點記載的清初孫奇逢,則因為是陽明學者被唐鑒剔除,這樣的安排與阮元立異的味道甚濃。唐鑒對毛奇齡的處理手法與孫奇逢相同。因為,阮元特別尊重毛奇齡,認為其是清代漢學的開山人物,平時即教人讀毛氏的文集,方東樹也曾在《漢學商兌》中有所記載。(3)隨著《儒林傳稿》和《漢學商兌》的刊行,阮元的這一態(tài)度當為人所知。因此,唐鑒在借鑒《儒林傳稿》時剔除毛奇齡,不能不說是一個針鋒相對的態(tài)度。同時,此舉也不無迎合和利用清廷政治立場壓制對手的考慮。因為國史館總裁對《儒林傳稿》有意見,且《儒林傳稿》也非定本,總裁自有調整的權力??偛玫囊庖娭痪褪钦J為毛奇齡不該入儒林傳在修改過程中將毛奇齡歸入文苑傳今日以清國史館定本為基礎的國史儒林傳》2卷本中確實沒有毛奇齡,而《國史文苑傳》中確有毛氏。這一調整應在道光十年之前就已經完成,因為阮元在這年將毛奇齡等被剔出《儒林傳》的人收入其《研經室續(xù)集》。而這一行為也說明阮元對毛奇齡的推崇沒有改變,因為即使改入《文苑傳》,《毛奇齡傳》也仍然是國史,不應和其他剔除的人物等量齊觀,收入私集。阮元此舉應不無使自己的心意為讀者周知的考慮?!秶啡辶謧鳌吩诘拦馐昵耙讯ǜ?唐鑒能夠看到定稿本,所以在自己的私著中不錄毛奇齡,應該是和國史本保持一致。但即使是國史定本,這時也沒有公開刊行,唐鑒完全可以不受限制。因為畢竟他已經采用了多個國史傳的文本,而且也收錄了多個被《國史儒林傳》剔除的人物,如張皋文、汪中、孔廣森等,所以即使有國史定本的支持,唐氏不錄毛氏也有故意和阮元立異的意味。而具體到人物事跡的記載,《學案小識》和《儒林傳稿》之間也有很多針鋒相對的差異。就兩書共有的人物論,理學部分人物的記載有較大的差異,主要是在學術宗旨方面。唐鑒對傳主生平事跡的記載較略,注重的是引證材料,尤其致力于辨析傳主學宗程朱,連篇累牘,不厭其詳,且很多記載明顯有辯論的意味。這似乎令人費解。然而有阮元等漢學人物的記載對照,我們當可以理解,唐鑒在這些地方有暗中與阮元辨學的意圖。阮元的記載突出了某些理學人物與漢學相同的一面,而唐鑒則針鋒相對地強調其尊程朱的一面。如在《學案小識·昆山顧先生學案》中,唐鑒力辨顧炎武學術宗主朱子,而其中有些話和《學案小識敘》中表達的學術標準相符,如“先生之為通儒,人人能言之,而不知先生之所以通,不在外而在內。不在制度典禮,而在學問思辨也。是以平心察理,事事求實,凡所論述,權度惟精,往往折衷于朱子?!?1)這明顯是針對阮元《儒林傳稿·顧炎武傳》的有關記載。前已證明,唐鑒事先參閱過阮文,他的同名傳記使用了《儒林傳稿》的部分文字,所以他的辨學是針對阮氏而發(fā)。阮元在《儒林傳稿》中把顧炎武描述為抨擊理學的人,引用了顧氏有關言論予以論述:“其論學以博學有恥為先,嘗與友人論學,云:百余年來之為學者,往往言心言性,而茫然不得其解也。命與仁,夫子所罕言;性與天道,子貢所未得聞。性命之理,著之易傳,未嘗數以語人。其答問士則曰:行己有恥。其為學則曰,好古敏求。其與門人弟子,但曰:允執(zhí)厥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其告哀公明善之功,先之以博學。顏子幾于圣人,猶曰博我以文。自曾子而下,篤實無若子夏,言仁則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今之君子則不然,聚門人賓客數十百人,與之言心言性,舍多學而識,以求一貫之方。置四海之困窮不言,而講危微精一。是必其道高于夫子,而其弟子賢于子貢也?我弗敢知也。《孟子》一書,言心言性,亦諄諄矣;乃至《萬章》《公孫丑》陳代陳臻周宵彭更之所問,與孟子之所答,常在乎出處去就,辭受取與之間。是故性也、命也、天也,夫子之所罕言,而今之君子恒言也。出處去就,辭受取與之辨,孔子孟子之所恒言,而今之君子所罕言也。愚所謂圣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學于文,曰行己有恥。自一身以至于天下國家,皆學之事也;自子臣弟友以至出入往來,辭受取與之間,皆有恥之事。士而不先言恥,則為無本之人;非好古多聞,則為空虛之學。以無本之人,講空虛之學,吾見其日從事于圣人,而去之彌遠也《亭林文集》。又曰:今之理學,禪學也。不取之五經論語,而但資之語錄本集《與施閏章書》。其論文非有關于經旨世務者,皆謂之巧言,不以措筆《亭林文集》?!贝送?阮氏對顧氏的學術也描述為近于漢學理想的典章制度之學:“故炎武之學,大抵主于斂華就實,救弊扶衰《縣志》。凡國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儀象、河漕、兵農之屬《湯潛庵遺稿》,莫不窮究原委,考正得失。”(2)將兩文對照,可見唐鑒不是空發(fā)議論,其心目中實有阮元這樣的對手在所以才不憚其煩長篇引證力辨顧炎武學宗程朱王夫之的記載是另外一例。阮元《儒林傳稿》強調王夫之的經學成就,特別稱贊其排斥宋人易學和治經符合從訓詁求道的軌轍:“又其所著書有《周易稗疏》五卷,《書經稗疏》四卷,《詩經稗疏》四卷,其言《易》不信陳摶之學,亦不信京房之術,于先天圖緯書雜說,皆排之甚力,而不空談玄妙,附會老莊之旨,故言皆征實,義必切理,于近時說易之家為最有根據。其說《尚書》,詮釋經文,亦多出新意,有失之太鑿者,然辭有根據,不同游談,雖醇疵互見而可取者多。其說《詩》辨正名物訓詁,以補傳箋諸說之遺,皆確有依據,不為臆斷。又辨葉韻篇,持論明道,足解諸家之糾葛。夫之又著《尚書引義》、《春秋稗疏》、《春秋家說》《四庫提要》?!?1)而唐鑒則竭力辨明王夫之學術宗主朱子,并將其列入《翼道學案》:“先生之道,可以奮乎百世矣。其為學也,由關洛而閩,力詆殊途,歸宿正軌……先生之學,宗程朱,于是可見矣……先生通訓詁,名物象數,辨核精詳,而又涉獵釋老莊列之中,知其所以亂道者?!?2)與阮元及其漢學陣營針鋒相對的意味非常明顯。從學術上看,顧炎武、王夫之對朱熹的哲學都有所繼承,唐鑒如此辨學有一定的合理性。(3)但是有些人原本和陽明學有較多的聯(lián)系,如湯斌,卻被唐鑒說成學術宗朱子。湯斌是孫奇逢的弟子,本是信奉陽明學者,《學案小識》記其答陸清獻書,揭示他對程朱的尊奉:“竊嘗泛濫諸家,妄有論說,其后學稍進,心稍細,甚悔之,反復審擇,知程朱為儒之正宗。欲求孔孟之道,而不由程朱,猶航斷港絕潢,而望至于海也,必不可得矣。故所學雖未能望程朱之門墻,而不敢有他途之歸……仆之不敢詆斥姚江者,非篤信姚江之學也,非博長厚之譽也?!?4)這些辨學,當然表現(xiàn)了唐鑒的門戶之見,他因為強調學宗程朱而不惜曲解前人,可是對照他曾悄悄借鑒的《儒林傳稿》的記載,我們可知,唐氏此舉實有針對阮元及其漢學的企圖。三對戴震的批評《學案小識》有關經學人物的記載與阮元的文字的繼承關系更加明顯,同時與阮元針鋒相對的意圖也更直接。其中,凡是阮元《儒林傳稿》入選的經學人物,除毛奇齡等少數人外,絕大多數都被唐鑒收入含有貶義的《經學學案》中,而且該書經學人物的記載較之程朱一系的理學人物簡略,傳文也都有相應的刪改,刪改的矛頭也是針對阮元等漢學家。這方面比較明顯的例子出現(xiàn)在漢學陣營的主要人物的記載方面。如《學案小識》卷12《長洲惠先生學案》(5),文字較《儒林傳稿》原文大幅刪減,惠周惕祖孫三人合傳才700字左右,不到阮元同名傳記的一半篇幅,而與《學案小識》對理學人物的長篇大論相比更是差之甚遠。而這樣的刪減不一定全是唐鑒的手筆,因其文字與《國史儒林傳》本傳大體相同,可以說絕大部分刪改采用了國史本傳定本的創(chuàng)意。但是采用刪去了阮撰稿本的大量文字和重要評語的《國史儒林傳》本身就說明了唐鑒的傾向,而且其中也有唐鑒有意的增補。如在惠士奇的有關記載中有這樣一段話:“撰《易說》六卷,專宗漢學,以象為主,征引極博,而不免失之雜。至論大明終始,引莊子在宥篇我為女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陽之原也為女入于竊冥之門矣至彼至陰之原也。謂莊周精于易,故善道陰陽,先儒說易者皆不及,未免失之不經?!?1)這段話并不見于國史稿本傳,而來自于《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6經部6惠士奇著《易說》6卷的提要。唐鑒借此批評這位漢學主將之父“失之于雜”,也就是他重點批評的主漢學者的“博于外”;至于“謂莊周精于易,故善道陰陽,先儒說易皆不及”,“失之不經”是隱然批評惠士奇為通莊老(即非醇儒)。而抨擊對方用老莊之學亂圣人之學,是漢學和理學陣營的常見手法,因為揭發(fā)對手為異端,才能凸現(xiàn)己方是衛(wèi)道的醇儒。對于被阮元尊為漢學頂峰的戴震,《學案小識》的記載更有明確的批評?!跋壬M震,字東原,舉人。乾隆三十八年,詔開四庫館,總裁以纂修薦。賜進士,改庶吉士。館中有奇文疑義,輒就咨訪。所?!洞蟠鞫Y記》、《水經注》最精核。又著有《聲韻考》四卷,《聲類表》十卷,《方言疏證》十卷,又《原象》四篇,《迎時推測記》一篇,《勾股割圜記》三篇,《讀天文略》三卷,《策算》一卷,《詩經二南補注》二卷,《毛鄭詩考》四卷,《考工記圖》二卷,《孟子字義疏證》三卷,《屈原賦注》七卷,《通釋》二卷,《文集》十二卷。先生故訓之學也,欲諱其不知義理,特著《孟子字義疏證》,乃至詆程朱為老為佛,謂理為我所本無,程朱言性即理也。其視性如人心中有一物,此即老氏之所謂無,佛氏之所謂空,稍變之而為此說。孟子無之。然孟子有曰:仁義禮智根于心,先生有意匿之乎?抑并此句忘之乎?大抵考據訓詁,可以明典章制度,不可以窮義理,典章制度非全無義理,特其外跡耳,特其末節(jié)耳。圣賢功夫,全在明善復性,以不失乎天之所以予我者,而謂理為我所本無,是何言哉。”(2)全文與戴震相關的只有400字左右,較阮元《儒林傳稿》的1700多字大幅縮減(3),也較《國史儒林傳》的1100余字少很多,而其中一半文字是批評戴震“不知義理”,力辯《孟子字義疏證》攻擊程朱論性混雜佛老為錯誤,攻擊的重點是阮元在《儒林傳稿》里強調的以訓詁明義理的治學方法。鑒于阮元對戴震的思想極為推崇,特別是在凌廷堪的基礎上,進一步肯定戴震的《孟子字義疏證》為至道之書,尊為戴震最高水平的著作(4),唐鑒此處對戴震的批評實含有對阮元抨擊之意。在《學案小識》戴震學案后附的凌廷堪傳中,唐鑒也不忘對凌氏的《復禮》進行批評,“惟《復禮》三節(jié),謂窮理二字出于宋儒,則并夫子《說卦傳》而忘之,亦大可異也”(5)。按阮元與凌廷堪相交近40年,對凌氏評價甚高,《儒林傳稿》認為《復禮》是說經之文“尤卓然者”,國史館定本對此評價沿而未改。而唐鑒在短短的傳文中卻批評《復禮》認窮理為出于宋人數典忘祖,一方面反映了編者的尊程朱立場,另一方面也明顯是故意與阮元立異。對于阮元特意收入儒林傳的其他人物,唐鑒也有相應的批評。如對于李塨的記載,《儒林傳稿·李塨傳》稱:“李塨,字剛主,蠡縣人,又名恕谷者,自名其里也??滴醺缗e人,官通州學正《四庫周易傳注提要》。塨與大興王源,同師博野顏元,既而從毛奇齡學,所著《周易傳注》七卷附《周易筮考》一卷、《郊社考辨》一卷、《論語傳注》二卷、《大學傳注》一卷、《中庸傳注》一卷、《傳注問》一卷、《李氏學樂錄》二卷、《大學辨業(yè)》四卷、《圣經學規(guī)纂》二卷、《論學》二卷、《小學稽業(yè)》一卷、《恕谷后集》十三卷。塨學務以實用為主,解釋經義多與宋儒相反,負氣求勝,辭氣不和,又其自命太高,于程朱之講習、陸王之證悟,皆謂之空談。蓋前明自萬歷以后,心學盛行,儒禪淆雜,其曲謹者,又闊于事情沿及國初猶存商俗故顏元及塨獨力以務實相爭存其說以補諸儒之枵腹空談然不可獨以立訓,盡非諸家。其論易以觀象為主,兼用互體。《屯》《蒙》以下,亦皆以人事立言。陳摶龍圖,劉牧鈞隱,以及探無極、推先天者,皆使易道入于無用。其說頗淳實,不涉支離恍惚之談。雖排擊諸儒,未免過激,然自明隆萬以后,言理者以心學竄入易學,卒持禪偈以詁經,言教者反置象占于不問。蠹蝕經術,實弊不勝窮。塨引而歸之人事,深得圣人垂教之旨,固當分別觀之。其于大學所爭,在以格物為周禮三物,謂孔子時古大學教法。所謂六德六行六藝者,規(guī)矩尚存。故格物之學,人人所習,不必再言,惟以明德親民標其目,以誠意指其入手而已,格物一傳可不必補。塨于《大學》兼用顏元說,奇齡惡其異己,作《逸講箋》以攻之,然當時者多韙塨說焉《四庫書》塨所撰各書《提要》及《毛奇齡逸講箋提要》?!?1)《學案小識·李恕谷先生》則作如下記載:“先生諱塨,字剛主,號恕谷。著有《周易傳注》七卷附《周易筮考》一卷、《郊社考辨》一卷、《論語傳注》二卷、《大學傳注》一卷、《中庸傳注》一卷、《傳注問》一卷、《李氏學樂錄》二卷、《大學辨業(yè)》四卷、《圣經學規(guī)纂》二卷、《論學》二卷、《小學稽業(yè)》一卷、《恕谷后集》十三卷。程朱之學,直接孔曾思孟,其傳注皆本之躬行心得。用以垂世立教,使后之讀其書者,因不失先圣之旨,而道由是明,人心由是正,紀綱法度,由是不至泯沒于萬世也。而先生竟莫之究,乃舉陸王諸近于禪者,一斥為空談,何其謬哉?惟先生持身謹樸,所著書,亦尚有根據。其論易大旨,謂圣教罕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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