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陶淵明詩歌看傳統(tǒng)文化的整合交融

從陶淵明詩歌看傳統(tǒng)文化的整合交融

長期以來，蘇格拉底警告子孫后代不要了解自己。在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理解自己的任務實際上是充滿荊棘和危險的一條危險之路。從某種意義上講,最使作家感到不安的,既不是上帝鬼神,也不是社會文化的種種外在憂患,而正是他自己。這就使文學創(chuàng)作變成一種帶有自我探問、剖析和批判性質(zhì)的活動。因此,從文化的角度來思考文學便是一條非常重要的途徑。換言之,我們關心的不是作家文學創(chuàng)作的具體心理因素和過程,而是身為文化批判和重建的創(chuàng)造性主體的內(nèi)在心理特征。在中國作家身上,往往存在著一種與獨特的歷史習得性相對立的文化人格,這可以說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有的一組矛盾的體現(xiàn),即強烈的現(xiàn)實功利態(tài)度和超脫精神,這常常被認為是儒家的入世哲學和道家的避世哲學交互影響的結(jié)果。對中國士大夫階層來說,進則“兼濟天下”,退則“獨善其身”。如林語堂所言,“所有的中國人在成功的時候都是儒家,失敗的時候則是道家……在位時說道說德,閑居時賦詩作詞?！弊畹湫偷哪^于陶淵明了。陶淵明作為一位游離于時代風氣之外的偉大詩人,從自我生存的現(xiàn)實困境中逃脫出來,轉(zhuǎn)而以某種安然的眼光看待紛擾的世界,從他的由仕而隱,到田園中的耕讀勞作;從他的生活每況愈下,到晚年的安貧固窮;從他的緬懷黃唐之世,到桃源世界的設想;從他的天性嗜酒,到詩酒精神,在其為數(shù)不多的詩作中為我們營造了一個超凡脫俗的田園世界,成為后世文人士大夫的精神家園。陶淵明的精神世界與其價值取向的形成是一個復雜的過程,他的人生道路,包括其家庭出身、文化教育、社會環(huán)境,人生遭遇等等,都無不深刻地影響著他的文化心理,而他的詩歌正是他文化心理的最佳詮釋。一、生命在自然山水的自然狀態(tài)在陶詩中,歸、還的字眼可謂比比皆是。這些字眼處處流露出陶淵明的一種回歸心態(tài)。如:“云鶴有奇翼,八表須臾還”(《連雨獨飲》);“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日入群棲動,飛鳥相與還。嘯傲東軒下,聊得復此生”(《飲酒》);“翼翼歸鳥,晨去于林。和風不洽,翻翮求心。豈思天路,欣返舊棲”(《歸鳥》)等等。在一百余首詩中,有如此眾多的歸返之類的字眼,集中表現(xiàn)了他的這種回歸情態(tài),這種回歸,是心的回歸,是生命本體的回歸,而它的歸宿全然不是一種帶著世俗或功利色彩的富貴之鄉(xiāng),神仙之境,而是可以植杖耘籽,登皋舒嘯,清流賦詩的一種無所為而為的自然本體狀態(tài)。“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歸園田居五首》)“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飲酒二十首》其五),陶淵明要回歸的并非是純?nèi)恍味系倪壿嬕饬x的宇宙本體,而是體現(xiàn)在罕受人為矯厲的自然山水中的本體狀態(tài)。他的生命在自然的山水田園中律動,一切聽其自然,順其自然,卻又不等同于具體存在的自然物,而有著一種內(nèi)在的豐富的精神內(nèi)涵?！白匀弧币辉~不見于《論語》、《孟子》,而是老莊哲學特有的范疇。其所謂“自然”,不是近代所謂與人類社會相對而言的自然界,而是一種狀態(tài),即非人為的、本來如此的、天然而然的。陶淵明之所以用自然來作為本體的代稱,就是因為它含有超越具體存在的宇宙本體的意義,既不等同于自然界的萬物,又不脫離自然界的萬物,而是包蘊、體現(xiàn)在萬物之中。它像大自然的精靈和魂魄一樣在自然萬物中躍動著,通過投身于棲息于與塵俗世界相對立的自然界,就可以親近、回歸宇宙本體。而只有生命本體的本然狀態(tài)與“自然”融為一體,才能“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達到“委運任化”的生命境界。這種生活方式的選擇,既滿足了生命本體的物質(zhì)生活需求,又沒有違背本體之天性。唯其如此,陶淵明的詩文創(chuàng)作才達到了物我合一的純?nèi)痪车?使自然景物絕非是純客觀的描摹,而是染上了一層鮮亮的主體色彩,處處洋溢著一種生命的質(zhì)感,灌注著詩人的情感與宇宙的生氣。二、從一般意義上回歸家庭,人格獨立陶淵明“質(zhì)性自然,非矯厲所得”(《歸去來兮辭》),熱愛淳樸的田園生活,與充滿虛偽狡詐的黑暗官場格格不入。梁啟超先生在《陶淵明之文藝品格》一文中曾用了一個生動的比喻來形容陶淵明的這種精神狀態(tài),說他“像一位‘一生愛好是天然’的千金小姐,強逼著去倚門賣笑。那種慚恥悲痛,真是深刻入骨。”幾經(jīng)體驗,他終于感到“饑凍雖切,違己交病”(《歸去來兮辭》),挨餓受凍盡管痛苦,但違背自己的本性更是難受。讓自己的自然本性受到羈絆,這更是可慚可愧可恥可悲。他感到生命是在做著無意義的消耗,所以他要重新尋回失落的自我——回歸自然,回歸田園。于是他迷途知返,扔下一句:“我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xiāng)里小兒”,毅然辭官歸隱。為中國傳統(tǒng)文人士大夫樹立了理想人格與大丈夫的形象。雖然中國古籍中沒有“人格”一詞,但保持理想人格與獨立人格和做人尊嚴的思想?yún)s源遠流長。約成書于西周初年的《周易·古經(jīng)》里就有此類思想,《禮記·儒行》也提出“可殺而不可辱”的主張。孔子曾說:“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論語·子罕》)孔子力主做人必須有獨立的意志,實際上也就是強調(diào)一個人做人要有人格上的尊嚴。孟子更是推崇“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的大丈夫人格。陶淵明以不為五斗米折腰而歸田,從重氣節(jié)的傳統(tǒng)上看是儒家大丈夫氣概的演繹,其實也是儒家“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的人生哲學為士大夫規(guī)定的退身之路。在他的心中有自己的價值判斷:權勢、功名、貪欲等都是違反自己的異己力量,個體精神應當從“形”的束縛下解放出來,受制于“形”的功利滿足是卑微渺小的,而個體精神上的自適才是最值得珍視的;對名利地位聲譽的追求,遠遠比不上超功利的精神享受,更何況那些功利的追求和滿足又往往是以身心屈辱為代價的。正因為如此,陶淵明由出仕到歸隱時,沒有沮喪,更沒有留戀,他有一種大夢初醒、迷途知返的醒悟感,“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歸去來兮辭》)。正因為如此,他才在田園生活中活得真實,活得投入,沒有絲毫留戀仕途的痕跡,為我們展示了一個不斷尋找個體精神自由,維護人格尊嚴的“自我”形象,他由田園到官場,由官場到田園,最終使自己的生命價值在回歸田園、回歸自然中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三、固窮守節(jié),至流內(nèi)西陶淵明的一生可謂充滿艱難坎坷。本來生活就不富裕,戊申歲盛夏的一場大火把房屋燒得片瓦不留,全家只好住在一條船上。所有這些經(jīng)歷,陶淵明都坦率記錄于詩文中,毫不掩飾。但是,陶淵明畢竟不是一個普通老農(nóng),他詩文中的嘆貧之作所傳達的乃是一個士人對自己生命價值的反思和審定,他在堅守著自己“寧固窮以濟意,不委屈而累己”的志向,他的人格價值正是在安貧固窮中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xiàn)。陶詩中的嘆貧,它傳達給讀者的,是他的矢志固窮守節(jié)。他在返耕田園初期就曾對老農(nóng)說:“先師有遺訓,憂道不憂貧”。(《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舍二首》)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更是把一個清高灑脫、怡然自得、安貧樂道的隱士形象鮮活地躍然紙上:“閑靜少言,不慕榮利。……環(huán)睹蕭然,不避風日,短褐穿結(jié),簞瓢屢空,宴如也。”在饑寒交迫的日子里,他想著“不賴固窮節(jié),百世當誰傳”,以此來堅定自己的意志,正是為了固窮守節(jié),他能夠坦然乞食而頑強地活著,以便保持生命個體的自然本性;也正是為了固窮濟意,他才能夠效法前賢,堅守自己“貧富常交戰(zhàn),道勝無戚顏”這樣一種困窘中的寧靜。據(jù)蕭統(tǒng)《陶淵明傳》載:陶淵明“躬耕自資,遂抱羸疾。江州刺史檀道濟往候之,偃臥瘠餒有日矣。道濟曰:‘賢者處世,天下無道則隱,有道則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對曰:‘潛也何敢望賢,志不及也?！罎佉粤蝗?麾而去之。”陶淵明與檀道濟本為道不同之人,一“隱”一“仕”,又何足與謀呢?他那種執(zhí)著于自我操守的精神使他雖然有生的強烈欲求,但決不違背自己的價值觀。可以肯定,如果是不違背自己本性的饋贈,陶淵明會很自然地接受?！端螘ぬ諠搨鳌份d:“顏延之為劉柳后軍功曹,在潯陽與潛共飲?！R去,留二萬錢于潛,潛悉送酒家,稍就取酒。嘗九月九日無酒,出宅邊菊叢中坐久,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后歸。”陶淵明與顏延之、王弘是好朋友,這足以同檀道濟形成鮮明對比,足以看出陶淵明固窮守節(jié)的生命價值觀。與此相聯(lián)系,陶淵明還把前代貧士當做自己安貧固窮的榜樣,“歷覽千載書,時時見遺烈。高操非所攀,謬得固窮節(jié)?！?《癸卯歲十二月中作》)“何以慰吾懷,賴古多此賢”(《詠貧士》七首)。從腰系草繩身披鹿皮彈琴唱歌的榮啟期,到腳穿破鞋嘲笑子貢富車麗馬的原憲;從不為好爵不為厚饋的黔婁,到在大雪寒天寧愿受凍挨餓也不求于人的袁安;從安然地隱居于蓬蒿茅舍中斷絕交游的張仲尉,到不肯接受惠孫腆贈的黃子廉,誠如王瑤先生所說:“隱居本身又的確是一種枯槁憔悴的生活。”如果我們理解了陶淵明借詠貧土來寄托,來抒懷,我們就會理解他安貧固窮的意義和價值。魯迅先生評價陶淵明說:“他的態(tài)度是不容易學的,他非常之窮,而心里很平靜。家常無米,就去向人家門口求乞。他窮到有客來見,連鞋都沒有,那客人從家丁身上取鞋給他,他便伸足穿上了。雖然如此,他卻毫不在意,還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樣的自然狀態(tài),實在是不易模仿。他窮到衣服也破爛不堪,還是在東籬下采菊,偶然抬起頭來,悠然地見到南山,這是何等自然。”四、酒與生命的高度依賴詩酒關系的淵源可追溯到《詩經(jīng)》時代,從《詩經(jīng)》中一些頌揚酒的消憂解愁作用的詩篇,到漢代的乘酒興作詩的習俗,已說明詩酒關系由疏而密。漢末魏晉南北朝時期,雖時代黑暗,但精神解放,因此,詩酒關系受到這種特殊時代精神的刺激,形成并強化了自身狂放熱情的品格。以三曹父子為首的建安集團掀起了詩酒結(jié)合的第一個高潮,建安諸杰的詩酒行為坦率地表明飲酒就是為短暫有限的人生增加一些樂趣,以此來驅(qū)除生活中的煩惱和憂愁,尤以曹操的豪唱“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斠钥?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短歌行》),最能引起當時和后世的普遍共鳴。到了三國末年和兩晉時期,由于社會的持續(xù)動亂和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斗爭的極端殘酷與復雜化,同時也由于老莊哲學的盛行和玄學思想的浸染,飲酒的行為動機中除了原有的解憂、取樂外,又加進了借酒避世和以泥醉求精神解脫的復雜動機,詩酒關系由建安時期的慷慨使氣轉(zhuǎn)變?yōu)橄麡O頹唐和疏狂怪誕。被后人列為“竹林之首”的阮籍,外表上狂放愉悅,風神可羨,骨子里卻極為痛苦悲傷,潛身于酒海之中,以杯中物為“慢刑之具”,希圖以醉人的姿態(tài)來保全自己的生命,即是典型一例。他的《詠懷詩》第六十首就自訴道:“臨觴多哀楚,思我故時人。對酒不能言,凄愴懷酸辛。”在他不得不使自己沉湎于醉鄉(xiāng)之際,應是充滿了恐懼與痛苦的。愛酒和不得以用酒澆愁,借酒避世者的心理狀態(tài),永遠不能與品酒賞酒者同日而語。陶淵明一生的最大愛好是酒。“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飲輒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五柳先生傳》)他的嗜酒同魏晉人的放達有一致性,“貴賤造之者,有酒輒設。淵明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湔媛嗜绱?。郡將嘗候之,值其釀熟,取頭上葛巾漉酒,漉畢,還復著之”。(蕭統(tǒng)《陶淵明傳》)他在飲酒之際,常“銜觴賦詩,以樂其志”(《五柳先生傳》),“摔兀窮廬,酣飲賦詩,識運知命。”(《自祭文》)蕭統(tǒng)《陶淵明集序》說:有疑陶淵明詩,篇篇有酒,吾觀其意不在酒,亦寄酒為跡也。官場失意而回歸自然的陶淵明,難免會借酒澆愁,借酒避世。魯迅先生說:“陶集里有《述酒》一篇,是說當時政治的,這樣看來,可見他于世事還沒有遺忘和冷淡?！钡?陶淵明更有足夠的興趣來品味與追求飲酒所導致的回歸自然、物我兩忘的超然境界。他是中國古代詩史上第一個以酒為主要歌詠對象,并使詩與酒真正打成一片的詩人。他深得建安諸杰和竹林名士之真髓,并以自己的真性情和大才氣實現(xiàn)了詩與酒的完美結(jié)合。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精神的沉醉,情感的激蕩,生命主體意志的自由伸展,創(chuàng)作能量的進發(fā)。因為,人的生命中對情感的需求,被尊重與自我實現(xiàn)的需求雖然受到客觀環(huán)境的壓抑,文化樊籬的束縛,但本性并未泯滅,這種本性一旦遇到適宜的時機,就會沖破籠牢的堅壁,痛快淋漓地表現(xiàn)出來,而這種表現(xiàn)的最好時機莫過于詩酒沉醉的狀態(tài)。他的詩中展現(xiàn)了一個豐富多彩且獨立自主的酒世界,他的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他的內(nèi)心的各種情感和思想,都反映在這個酒世界中,他已將酒從客觀外在之物轉(zhuǎn)為內(nèi)在心靈之物。詩人在酒詩醉話里高揚著生命的激情,整個情緒系統(tǒng)得到自然釋放而不受任何世俗的約束與限制,從而用情感的張力來支撐起生命脊梁。排除世俗塵雜的功名利祿之心,對社會、人生洞明透識,可謂“酒中有真味”這種深刻哲理體悟的前提。“真味”的最高境界在陶淵明看來,就是遠離塵世百情的纏繞,沒有對天的威嚴的畏懼,能夠超脫時間和空間,甚至連形骸也不復成為累贅。只有具備了與物化一的“心”和舉世匱乏的“任真”,才會達到生命在自由中體驗的精神境界。五、傳統(tǒng)文化是“為人類所設其理想的一種社會”中國古代思想家們在構建人類社會理想各有不同?？鬃拥纳鐣硐胧恰坝袊胗屑艺?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論語·季氏》)同時也是“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論語·公冶長》)老子的理想則是“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人復結(jié)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老子·八十章》)莊子提出“至德之世”,“彼民有長形,織而衣,耕而食”,“一而不黨,命曰天放。”人“與群獸居,族與萬物并,惡知君子小人哉!”(《莊子·馬蹄篇》)成書于戰(zhàn)國末期或秦漢之際的《禮記·禮運篇》)則借孔子之口,系統(tǒng)地提出了“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的思想,勾勒了大同社會的藍圖,“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矝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可以說是集幾家思想之大成,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從傳統(tǒng)文化的角度看,“桃花源”是中國本土大同理想的一個藝術典范,當然也是中國烏托邦的代名詞。陶淵明關于《桃花源》自然狀態(tài)的描述,是為人類所描畫的一個理想家園。自古以來的文化發(fā)展的歷史已經(jīng)證明,被人們所贊賞、接受、向往、追求和傳播的桃花源不是因為它的小農(nóng)社會,而是滲透其中的淳美,是作為一種人生理想和社會理想。陶淵明所崇尚和向往的社會乃是上古時代的治世,“黃唐莫逮,慨獨在余?！?《時運》)“仰想東產(chǎn)時,馀糧宿中田。鼓腹無所思,朝起暮歸眠”(《戊申歲六月中遇火》);“愚生三季后,慨然念黃虞”(《贈羊長史》)。甚至他自己在欣幸之余都希望自己是無懷氏之民、葛天氏之民、羲皇上人,這些傳說中的遠古治世,與中國傳統(tǒng)的農(nóng)業(yè)社會緊密相聯(lián),人們?yōu)檫m應農(nóng)耕的需要,起居有常,耕作有時,安土重遷,所以與外部世界聯(lián)系有限,世世代代生活在一個封閉的世界里。在社會性質(zhì)上沒有階級的森嚴壁壘,在政治上沒有君權、法律、道德規(guī)范的束縛,在經(jīng)濟上沒有剝削、壓迫,在思想形態(tài)上沒有智慧的較量,在生產(chǎn)方式上人人勞動,共同享受,生活淳真自然,精神狀態(tài)古樸淳厚,道德風尚極其高尚,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人與自然的關系極其和諧。人們過著衣食無憂,老有所養(yǎng),少有所長的自然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種夏耘,秋收冬藏,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沒有戰(zhàn)爭,古風猶存,抱樸含真。逯欽立先生認為:“作者卻又有意地泄漏天機,揭示出桃花源不同于封建社會的主要原因,是那里還保留著原始社會的共耕制。從而讓人們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