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合一思想的歷史流變

天人合一思想的歷史流變

“天人合一”是什么？簡而言之，它是“與自然的關系”的觀點。認為天道與人道、或自然與人事是合一的……‘天人合一’是儒家關于天人關系的基本觀點,形成了中國傳統思想的一個重要特征。”《說文解字》中:“天,顛也。至高無上,從一大?！薄叭?天地之性最貴者也?！碧斓刂宰钯F者與至高無上能夠達到最終的合而為一,就是“天人合一”。在古代文獻中“天人合一”一詞最早出現在張載《正蒙》之中,“儒者則因明致誠,因誠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學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遺人,易所謂不遺、不流、不過者也?！苯鷮W者張岱年先生在其《中國哲學大綱·天人合一》中提出,“中國哲學之天人關系論中所謂天人合一,有二意義:一天人相通,二天人相類。天人相通的觀念,發(fā)端于孟子,大成于宋代道學。天人相類,則是漢代董仲舒的思想。天人相通的學說,認為天之根本性德,即含于人之心性之中;天道與人道,實一以貫之……天人相類是一種牽強附會的思想,認為天人在形體性質上相似?！睆堘纺晗壬鷮Α疤烊撕弦弧钡倪@兩個意義只是簡單的闡述了其關鍵部分,而并未深入分析,筆者所做的工作就是在張先生的基礎上,選取董仲舒“天人合一”思想和朱熹“天人合一”思想作為研究對象,并對兩者進行分析、對比,以圖達到認識中國古代“天人合一”的思想。一、董仲舒的“天人合一”思想1、“天”為人之“仁”董仲舒對“天”的含義的闡述可見于《春秋繁露·王道通三》篇:“天,仁也。天覆育萬物,既化而生之,有養(yǎng)而成之。事功無已,終而復始,凡舉歸之以奉人。察于天之意,無窮極之仁也。人之受命于天也,取仁于天而仁也?！睆倪@里可以看出,在董仲舒的思想當中“天”的意義和本質其實是“仁”;并且在董仲舒看來“天”不僅具有“仁”的涵義而且它還是萬物的創(chuàng)造者,具有主宰者的意味。對于“人”的認識董仲舒指出,“天地之精所以生物者,莫貴于人。人受命乎天也,故超然有以依?！笨梢姸偈嬖诶^承前人對“人”的認識的基礎上肯定了“人”是天地之精所生的最尊貴者,是受命于天。同時指出,“物疢疾莫能偶天地,唯人獨能偶天地?！奔粗挥腥瞬拍軌蚺c天地相偶,而將“人”之外的一切排除在“偶天地”的范圍之外。2.“心有悲樂,副陰陽也”董仲舒《人副天數》篇中記載:“人有三百六十節(jié),偶天之數也;形體骨肉,偶地之厚也;上有耳目聰明,日月之象也;體有空竅理脈,谷川之象也;心有哀樂喜怒,神氣之類也。”在董仲舒看來除了人的形體與天地相副之外,人的感情也與天相類。他說:“乍哀乍樂,副陰陽也;心有計慮,副度數也;行有倫理,副天地也。此皆暗膚著身,與人俱生,比而偶之弇合。于其可數也,副數;不可數者,副類。皆當同而副天,一也?！睆摹敖援斖碧臁笨梢钥闯龆偈娴奶烊擞^,“人”完全是與“天”相“副”的,“副”是相符合的意思。3.取天之“中”—以君王為中介的天人感應董仲舒在《王道三通》篇中指出,“古之造文者,三畫者,天地與人也,而連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與人之中以為貫而參通之,非王者孰能當是?”這里董仲舒明確的提出了,溝通天人關系的中介是王,即君主。那么君主如何將天地人三者溝通起來呢。句中提到的是取天地與人之“中”以貫通之,這個“中”是什么?他說:“是故王者唯天之施,施其時而成之,法其命而循之諸人,法其數而以起事,治其道而以出法,治其志而歸之于仁?！笨梢?君主溝通天地的關鍵還在于“仁”,“仁”是天地人三者的“中心”。把握這個中心,然后治道出法,施之以時,便可以達到溝通天、地、人的目的。董仲舒同時還指出“治世與美歲同數,亂世與惡歲同數,以此見人理之副天道也?！币馑际侨绻髦卫淼牟缓?“天”的氣候也會不好。引申意是若君主治理的不好,“天”將降下災害。他還說:“人主立于生殺之位,與天共持變化之勢,物莫不應化?！笨梢娋踉凇疤烊撕弦弧标P系中的重要地位。董仲舒的意思是,“人”是與“天”相副的,且兩者的本質都是“仁”,而溝通“天人”,使“天人合一”,主要的工作還在于君王,君王施政仁和,國泰民安就是“天人合一”。二、朱夫子的“天人合一”思想1、“天”為其法理朱熹對“天”的闡釋可見于《太極理氣》篇,他說:“天地初間只是陰陽之氣。這一個氣運行,磨來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許多渣滓;里面無處出,便結成個地在中央。氣之清者便為天,為日月,為星辰,只在外,常周環(huán)運轉。地便只在中央不動,不是在下?！笨芍?朱熹并不是直接的對天進行言說,他通過對氣的闡釋來揭示“天”的內涵,在他看來“天”其實是自然之“天”即我們日常當中所見到的日月星辰等外在于“地”的東西。但是朱熹畢竟是一個哲學家,他在繼承了二程對“天理”的闡發(fā)后也運用“天理”一詞來說“天”,所以朱熹的“天”具有明顯的義理意味。關于“人”,《太極理氣》篇記載:“問:‘生第一個人時如何?’曰:‘以氣化。二五之精合而成形,釋家謂之化生。如今物之化生甚多,如虱然?！庇纱丝芍?朱熹同樣用“氣”這一概念來說“人”,指出“人”的生成其實是“氣化”的緣故,是由二五之精合成,在此“二”是指陰陽二氣,“五”是指五行。2.理為“人”,其“理”“真”朱熹的《太極理氣》篇載:“太極只是天地萬物之理。在天地言,則天地中有太極;在萬物言,則萬物中有個太極。未有天地先,畢竟是先有此理。動而生陽,亦只是理;靜而生陰,亦只是理?！边@句話是朱熹“理本體”論的最好闡釋,理是最初的本原。而且存在于所有的事物中。他還說道,“有理,便有氣流行,發(fā)育萬物?！比绱?萬物中皆有一個太極,即理,因此可以說天人是本出于“太極”的,兩者在“太極”里是合一的。因此,“天人合一”的關鍵在于“人”如何契合于“太極”、“理”。因為“天”本身就是“氣之清者”,其“理”是彰顯而沒有被遮蔽,而大多數的“人”是“稟氣之濁者”。3.提出“德”以通明朱熹《性理》篇載:“性只是理……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未有此氣,已有此性。氣有不存,而性卻常在?！边@里他指出性就是理?！坝惺抢矶笥惺菤?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稟氣之清者,為圣為賢,如寶珠在清冷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為不肖,如珠在濁水中。所謂‘明明德’者,是就濁水中揩拭此珠也。物亦有是理,又如寶珠落在至汙濁處,然其所稟亦有些明處,就上面便自不昧?！彼f稟氣之清者,為圣為賢,愚、不肖者只有通過不斷的努力,發(fā)明“寶珠”才能達到通明。他提到“故‘雖愚必明,雖柔必強’,也煞用氣力,然后能至?！睆囊陨系难哉撝形覀儼l(fā)現朱熹認為“人”只有通過不斷的“明明德”,才能摒除濁氣,達到“天地之性”,此“性”即是“理”,而這里的“明明德”的方法就是“格物窮理”。朱熹有一段關于“格物窮理”的名言:“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之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里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蔽覀兛梢酝评沓鲋祆洹疤烊撕弦弧钡姆椒ㄔ谟凇叭恕钡摹案裎锔F理”。在“格物窮理”至乎其極后,“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明”就是明白通透了,“吾心之全體大用”便是“理”?！叭恕泵靼淄ㄍ噶恕袄怼?就能在“太極”(即“理”)里與“天”合一。三、重新理解和系統顯現的“人”從以上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發(fā)現,董仲舒的“天人合一”思想和朱熹的“天人合一”思想之間還是有很大的不同之處的,這種不同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董仲舒宗教主義的“天人合一”與朱熹人文主義的“天人合一”。在對比了董仲舒“天人合一”思想和朱熹“天人合一”思想后我們發(fā)現,在董仲舒那里他強調“天”就是“仁”,這個“天”不僅是萬物的創(chuàng)造者,而且還會降下“災害”、“祥瑞”等自然現象。因此這個“天”更具有人格神的意味,是帶有神性色彩的“主宰之天”。所以,他的“天人合一”相對而言更具宗教意味,是宗教主義的“天人合一”。而朱熹重“理”,在他看來“理”是指“仁義禮智信”五者而言。而“天人合一”的關鍵就在于這個“理”,因此朱熹的“天人合一”更加理性化、人文化,是偏重于人文主義的“天人合一”。第二,董仲舒重君主的“天人合一”與朱熹重個體的“天人合一”。董仲舒的“天人合一”中,君王占有重要的地位,是溝通天人的橋梁。雖然“天人相副”,然而,百姓需靠君王承天意而教化之,使其符合天意,才能最終達到“天人合一”。在朱熹那,“天人合一”則是人人都可以通過“格物窮理”而達到。“人”與“天”的溝通中介已經不是君王了,而是抽象的“理”。因此不需要君主,是個體的自我完善。第三,董仲舒粗糙的“天人合一”與朱熹系統圓融的“天人合一”。朱熹的“天人合一”更加精湛、系統。受佛教本體論思維影響,宋明儒提出了“天理”的本體;“人性”論方面,“天命之性”和“氣質之性”的提出也是受到佛教“心性本凈,客塵所染”思想的刺激;還有就是儒家的“修行論”,也是受佛教“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