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竊罪的價值認識錯誤

1、盜竊犯罪是司法實踐中常見的一類刑事犯罪。 1979 年刑法僅僅規(guī)定了盜竊數(shù)額較大財物的 行為為盜竊罪，而盜竊數(shù)額未達到較大的則不構成犯罪。 1997 年修訂后的刑法將盜竊數(shù)額 較大的行為與多次盜竊的行為并列， 認為均構成盜竊罪。 立法上的這一改變， 使盜竊罪不單 是受盜竊數(shù)額的限制，對于多次盜竊，雖數(shù)額未達到較大的也認為構成盜竊罪。但是， 司法 實踐中較常見的還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 秘密竊取數(shù)額較大公私財物的行為。 這類盜竊罪要 求竊得財物的經(jīng)濟價值達到 “數(shù)額較大 ”，否則不構成犯罪。 我們不妨稱之為傳統(tǒng)意義上的盜 竊罪?？梢娏⒎ㄕ呤菍⒈I竊數(shù)額作為了衡量此類行為社會危害性大小的重要標準。因此

2、， 行為人所竊財物的實際價值就成了判定罪與非罪、罪輕罪重的關鍵問題。司法實踐中， 對被盜物品按照有關法規(guī)作出合理的價格鑒定， 對其經(jīng)濟價值進行客觀評 價并不困難， 但一般習慣于將 “犯罪數(shù)額 ”作為客觀要件來把握， 而很少從行為人的主觀方面 進行考慮， 這種重客觀、 輕主觀的思維方式， 與犯罪構成理論中的主客觀相統(tǒng)一的原則明顯 不相適應， 必然導致實踐中的兩種錯誤做法： 一是以實際的占有狀態(tài)來斷定行為人對該財物 具有 “非法占有的目的 ”，以實際占有的財產(chǎn)價值作為盜竊數(shù)額加以認定。 二是對盜竊未遂案 件，因為沒有發(fā)生實際的財產(chǎn)損失， 便不作為犯罪處理， 忽視對行為人主觀故意的具體分析， 客觀上

3、放縱了犯罪。任何犯罪行為都是主客觀要件的有機統(tǒng)一， 盜竊罪也是如此。 如果把犯罪數(shù)額作為犯罪 構成的客觀要件加以要求， 那么， 就應該對行為人有關財物經(jīng)濟價值的認識狀況進行細致分 析，這種定罪量刑的方式才符合我國犯罪構成理論的要求。 那種以 “具有非法占有目的 ”的主 觀方面認定方法，不僅理論上站不住腳，也不能解決實踐中的諸多問題。一、盜竊犯罪中的價值認識錯誤刑法上的認識錯誤， 是指行為人對自己的行為在法律上的意義或者對有關客觀事實有不 正確的理解。 如果行為人對與自己行為有關的事實情況有不正確的理解， 通常稱為事實認識 錯誤。 犯罪對象也是案件事實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 在盜竊犯罪中， 行為人對其

4、犯罪對象即公私 財物的經(jīng)濟價值產(chǎn)生認識錯誤，其實就是一種對犯罪對象的認識錯誤。所謂價值認識錯誤是指行為人在實施盜竊行為之前， 基于自身認識能力， 在實施盜竊行 為時， 對于盜竊財物的屬性、真?zhèn)巍?存在與否等因素發(fā)生認識錯誤，從而對其經(jīng)濟價值發(fā)生 重大誤解的狀況。從邏輯上而言，對盜竊財物的價值認識錯誤包含以下三種情況：（一）對盜竊財物無認識的價值認識錯誤案例一：陳某、尤某和黃某系某縣無業(yè)人員，小學文化程度。1999 年 3 月的一天，三人相互勾結，預謀盜竊該縣建筑勘察設計院的電腦。當晚，三 人采用撬門入室的方法， 盜得奔騰 586電腦兩臺。 被盜單位發(fā)現(xiàn)被盜后馬上報案， 在被盜物 品清單中， 除

5、了上述兩臺電腦之外， 還有存儲于電腦中的兩套建筑設計輔助軟件， 該軟件是 設計院通過有償轉讓的方法才取得使用權的，其有償使用費高達1 萬余元。審理過程中， 能否將三被告人非法占有的軟件予以認定產(chǎn)生了較大爭議。 程序軟件作為 一種技術成果， 它具有一般物質(zhì)的財產(chǎn)屬性， 有其價值和使用價值，是一種特殊的商品。而 且設計院通過有償使用合同取得了軟件的使用權， 是該軟件的合法占有人， 所以該軟件屬于 “公私財物 ”的范疇， 能夠成為盜竊罪的犯罪對象。 該案的關鍵問題是三被告人客觀上非法占 有了該軟件，是否就可以認定具有了占有故意呢？筆者認為不能認定被告人具有占有的故 意。首先， 從三被告人被抓獲后在公

6、安機關的供述來看， 三人均承認只是想盜竊電腦， 預謀 在得手之后， 通過低價轉手的方式獲其價款， 至于程序軟件， 是被逮捕后從偵查人員口中才 知曉的。另外，更為重要的是，從三人的認識能力分析，他們都只具有小學文化程度，且系 無業(yè)人員， 只是具備了極粗淺的電腦知識， 更談不上對程序軟件有多少了解， 作案時根本沒 有認識到該電腦中還儲存有極具價值的程序軟件。 基于以上兩點， 可以認定本案中的三被告 人對程序軟件及其經(jīng)濟價值產(chǎn)生了無認識的認識錯誤。 盡管客觀上行為人通過秘密竊取的手 段非法占有了該財產(chǎn)， 但由于認識錯誤， 不能認定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 所以對該軟件的價 值不能作為犯罪數(shù)額加以認定。（

7、二）低估財物價值的認識錯誤案例二：被告人鄧某，女，文盲，系無業(yè)人員，長期以撿廢舊物品為生。 1997 年 7 月 的一天，鄧某攜帶扁擔、 袋子， 竄至三峽壩區(qū)左岸 130 平臺，在葛洲壩集團機械化公司保養(yǎng) 廠的露天車間盜走 “威布克 ”汽車剎車蹄 4 塊，經(jīng)價格鑒定，價值 5526 元。事后，鄧某將被 盜物品與其它廢舊鋼鐵一并出賣，獲價款 34 元。案發(fā)后，偵查人員從廢舊品回收公司追回 了上述贓物。 經(jīng)過審理， 被告人鄧某對其盜竊的事實供認不諱， 但同時辯解，自己因為貪圖小利，才將剎 車蹄誤認為是廢鐵盜走。 審理中， 對于被告人盜竊數(shù)額的認定成為本案的焦點。 一種意見認 為，應該根據(jù)被盜物品的

8、實際價值認定其盜竊數(shù)額為5526 元；另一種意見認為，應根據(jù)實際所獲價款認定 34 元，同時因為數(shù)額較小，可以對其宣告無罪。筆者贊同第二種觀點。 剎車蹄從外觀而言， 與普通廢舊鋼鐵極為相似， 按一般人的認識 能力， 不大可能從外觀上區(qū)別開來， 而且，被告人只是一名文化程度極低的農(nóng)村婦女， 更難 對其性質(zhì)作出正確的判斷。因此，她將剎車蹄誤認為是廢鐵， 秘密竊取，被告人的辯解理由 可以成立。鄧某在得手之后，將剎車蹄作為廢鐵予以出賣，并獲價值 34 元的事實，也說明 了被告人的確發(fā)生了認識錯誤， 低估了被盜物品的經(jīng)濟價值， 所以不能認定被告人鄧某犯盜 竊罪。根據(jù)主客觀相統(tǒng)一的原則， 盜竊罪在客觀方面

9、要求行為人具有秘密竊取數(shù)額較大的公私 財物的行為才構成犯罪， 那么主觀上也應要求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數(shù)額較大財產(chǎn)的故意， 其 社會危害性也正是從行為人上述主客觀兩方面加以衡量的。 一般而言， 行為人意欲占有的財 物數(shù)額越大， 實際非法占有的財物越多， 其主觀惡性和社會危害性就越大， 這是我們對盜竊 犯罪定罪處刑的根本原理。如果行為人錯誤低估了犯罪對象的經(jīng)濟價值，發(fā)生了重大誤解， 那么行為人的主觀惡性就要大打折扣， 如果還以被盜財物的實際經(jīng)濟價值作為定罪量刑的標 準，就沒有體現(xiàn)罪刑相適應的刑法原則。（三）高估物品價值的認識錯誤由于行為人認識錯誤， 對盜竊犯罪對象的價值作出了過高的錯誤估計， 這種情

10、形事實上 構成了對象不能犯未遂。 所謂對象不能犯未遂， 是指由于行為人的錯誤認識， 使得犯罪行為 所指向的犯罪對象在行為時不在犯罪行為的有效作用范圍內(nèi)， 或具有某種屬性， 使得犯罪目 的不能得逞的情形。 將珍貴文物的復制品作為原物進行盜竊的情況， 就是一種典型的對象不 能犯未遂。 盜竊犯罪中的對象不能犯未遂， 因為積極追求的犯罪結果并未發(fā)生， 所以行為人 主觀上意欲非法占有財物的價值就成為了衡量行為主觀惡性和社會危害性的主要標準。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 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 中，對盜竊未 遂的處理有明確規(guī)定： “盜竊未遂，情節(jié)嚴重，如以數(shù)額巨大的財物或者國家珍貴文物等為 盜竊

11、目標的，應當定罪處罰。 ”二、行為人價值認識錯誤的評判標準在盜竊犯罪中， 行為人對犯罪對象的經(jīng)濟價值的認識有無錯誤， 需要建立起相應的評判 標準。在建立評判標準時，同樣要遵循主客觀相統(tǒng)一的原則。我們所追求的主客觀相統(tǒng)一， 并不是要求行為人的認識狀況與被盜物品的實際價值完全一致、 分毫不差。 被盜物品的實際 價值是我們判斷的客觀標準， 但主觀標準不等于被告人的供述， 決不能凡是被告人供述的價 值認識， 便作為實際的認識狀況加以認定。 被告人對被盜物品的經(jīng)濟價值認識能力決定了行 為人對被盜物品的價值認識狀況， 在此認識能力的支配下， 形成的犯意才是行為人主觀惡性 大小的真實體現(xiàn)。 因此我們要遵循的

12、主觀標準應該是被告人的認識能力， 以此作為衡量被告 人供述真實性的重要標準。（一）常人對犯罪對象的價值認識能力是判斷行為人的認識能力的一般標準。被盜物品的經(jīng)濟價值是一種客觀存在， 不同的認識主體基于自身的認識能力， 對它可能形成不同的評 價結果。 但是， 常人對于某一物品的價值還是存在著諸如高低貴賤的一般性評價，這種認識能力也是常人所具備的， 如果行為人智力發(fā)育正常， 一般應該推定具有這樣的認識能力。 相 反，如果一般常人較難達到的認識水平，一般也不應強求行為人具有相應的認識能力。（二）行為人的個體素質(zhì)是判斷行為人的認識能力的補充標準。 行為人的個體素質(zhì)客觀 上具有一定的差別，這主要是因為不同

13、行為人的智力發(fā)育水平、所受教育（zh09）程度、從事的職業(yè)以及生活環(huán)境可能有所不同， 這些因素的差異都有可能對行為人的認識能力產(chǎn)生影 響，行為人有可能因此具有超?；虿患俺Ｈ说恼J識能力。三、司法實踐中需要注意的幾個問題（一） 注意將 “偷到什么是什么 ”的主觀犯意與對犯罪對象無認識的價值認識錯誤區(qū)別開 來。有些盜竊犯罪分子在行竊之前，并沒有經(jīng)過周密的預謀，而是抱著“偷到什么是什么的心態(tài)，只是在具體作案時，隨機確定作案目標， 然后將秘密竊取的財物全部非法占有。較 常見的是在車站、 碼頭的拎包盜竊行為； 公共場合的扒竊行為。 這些行為人一般以盜竊作為 主要的生活來源， 主觀惡性較深， 對于非法占有的財物事先已經(jīng)具備了概括的占有故意，一般應該以其實際占有的財產(chǎn)數(shù)額作為犯罪數(shù)額加以認定。（二） 注意行為人犯意的轉化。 有些盜竊犯罪分子事前只是具有占小便宜、 竊取數(shù)量較小財 物的目的， 但是在作案時或者在得手后， 發(fā)覺所占有的財物數(shù)額較大或者巨大， 進而加以占 有。這時，行為人的犯意事實上已有了明顯的轉化。對占有財產(chǎn)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