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寓得其妙造語精到之至—從時間角度解析陶淵明作品

1、所寓得其妙，造語精到之至從時間角度解析陶淵明作品摘要：陶淵明作品中表示時間的詞匯數(shù)量龐大，含義豐富，構(gòu)成了作品的生動語言，透過這些詞匯可窺其作品特色之一斑。陶氏作品自始至終高揚著強烈的生命意志，寄寓著詩人的情思與人生關(guān)懷。論文關(guān)鍵詞：時間,生命意志,率真自然一 廣泛存在的時間詞匯據(jù)筆者統(tǒng)計，除讀山海經(jīng)、述酒、飲酒、形影神、讀史述九章等篇章中23首詩歌外，其余114篇詩文中，或在正文，或在序言中均有表達時間觀念的詞語出現(xiàn)，占作品總量83%以上。時間跨度大，范圍從遠古、到陶氏所在時代、再到“身后”的未來，都在其詩興關(guān)照范圍之內(nèi)。同時，詞匯數(shù)量龐大，可分為年齡、歲月、時間先后、時間速度、季節(jié)時令、時

2、辰等幾大類：年齡：少時、少年、二六、十三、三四、四十年、五十年、六九、弱齡、弱冠、少壯時、盛年、永年、老、總角、白首、白發(fā)、鬢白；歲月：十載、日、月、日月、朝夕、朝朝、八十余日、一記、三余之日、數(shù)日、三旬、十年、一時、幾時、一生、歲云暮、幾何年、千載、萬歲、身后、終身、終年、何年、何時、春秋、千秋、百年、百世、百齡、；時間先后：初、一、厥初、古、嘗、曾、尋、終、昔、在昔、疇昔、昔日、往昔、上古、今、發(fā)歲、當(dāng)年、是時、旬日；時間速度：久、長、奄、須臾、倏忽、久去、永；季節(jié)時令：寒、暑、冬、四時、春夜、秋霜、仲春、中夏、孟夏、三春、秋節(jié)、春興、新節(jié)、氣節(jié)、歲暮、五月、九月、九夏、秋已夕、五六月、夏

3、日、寒夜、寒日、四時、冬夏；時辰：朝、及晨、夙晨、清晨、晨夕、晨興、晨（風(fēng)）、晨（光）、朝（霞）、今旦、今朝、日中、白日、終日、日入、日沒、斯晨斯夕、暮、夕、向夕、未夕、日昃、宿（霧）、帶月、天旭、中宵、（靜)夜、寒(條)、無夕、夜夜、造夕、夜長、夜已長、明旦、昨暮。二 詩句法天成而語意透徹陶氏對時間觀念的精準表達根源于“師自然”的宇宙價值觀及“任真”的品性，表情達意容不得絲毫做作、囫圇之語，故其作品詞匯多而細致、精確。無怪乎蘇軾有言：“淵明詩初看若散緩，熟看有奇句?！?冷齋詩話引）。許學(xué)夷在詩源辯體中也說:“靖節(jié)詩句法天成而語意透徹，有似孟子一書。謂孟子全無意為文，不可；謂孟子為文，琢之使無

4、痕跡，又豈足以知圣賢哉！以此論靖節(jié)，尤易曉也?！焙笕藢W(xué)陶詩者多不能得其真諦?！熬腹?jié)詩甚不易學(xué)，不失之淺易，則傷于過巧”（許學(xué)夷語）。同時不同語，隨時、隨事、隨句、隨意自由選取，擇優(yōu)組合，顯示了其高超的語言駕馭能力。表達當(dāng)初、以前之義時，他分別用嘗、曾、初、一（當(dāng)初）、昔、往昔、疇昔、在昔、昔日等詞語表達，對少年則用少時、少年、二六、十三、三四、弱齡、弱冠、少壯時等詞語。早晨的表達方式也是多種多樣，質(zhì)樸而不單調(diào)，內(nèi)里充滿機巧。或則單用“翼翼歸鳥，晨去于林”；或則變換詞性“一日難再晨”；或則與“暮”對照使用，如“晨出肆微勤，日入負耒還”“晨耀其華，夕已喪之”文字整齊，表意連貫，明人王世貞說：“淵明

5、托旨沖淡，其造語有極工者，乃大如思來，琢之使無痕跡耳”（藝苑卮言卷三）；或則使用“晨+X”形式自由組合，或跟名詞，或跟動詞，內(nèi)容豐富，簡練傳神，“晨興”“晨風(fēng)清興”“林鳥喜晨開”“披褐守長夜，晨雞不肯鳴”。梁代昭明太子蕭統(tǒng)對陶淵明推崇備至：“其文章不群，詞采精拔，跌宕昭彰，獨超眾類。抑揚爽朗，莫之與京，”在此看來并非虛言。運用古代樂律、天文歷法與時間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表達時間?！叭諞]星與昂，勢翳西山巔”（雜詩三首（其一）中“勢”指星與昂運行的位置，這兩句講從太陽落山到天亮之前，充滿了徹夜的惆悵，對羈役之厭突出了時間漫長?！昂蜐芍苋?，清涼素秋節(jié)”（和郭主簿二首（其二）后半句中“素秋節(jié)”，按古代五行之說

6、，以金配秋，其色白，故又稱素秋、素節(jié)、秋節(jié)。以素秋、秋節(jié)二詞疊用，即運用了五行術(shù)語，又幫助渲染了季節(jié)特有的氛圍，寓有于無，詩人渾然不覺。寫景的同時暗含時間變化，如“白日淪西阿，素月出東嶺”（雜詩八首（其二）既有壯觀場面以供審美，又提供了進一步想象的空間。擬人、借代等修辭手法的運用，在“日月擲人去”中以歲月比擬做有生命的物體，把人無情地拋棄，悵惘頓生?！芭质亻L夜，晨雞不肯鳴”中“晨雞”擬人化使用，語氣輕松，而內(nèi)有深意，與下文“孟公不在茲，終以翳吾情”銜接緊密。這些打破常規(guī)的詞語使用，看似毫無做作之感，豈不知作者內(nèi)里充滿著多少的創(chuàng)作意趣或生命感悟。運用襯字、疊字、倒置、省略、變換詞性等手法突出時

7、間關(guān)照，語言清晰流暢，活潑而不失沉穩(wěn)，斧鑿之音悄無聲息?！叭艘嘤醒?，日月于征”（停云）中“于”是個襯字，讀之，“于”字聲音延續(xù)起到了感情積淀的作用，與“征”的聲音前后相連，吟哦情意，有強烈的歲月幽遠滄桑之感?！八钩克瓜?，言息其廬”中“斯”字，襯字而已，卻有強烈的時間節(jié)奏?！叭トグ倌晖?，身名同翳如”（和劉柴桑）“邁邁時運，穆穆良朝”（時運）中“去去”“邁邁”“穆穆”以疊字方式，感嘆時光易去，流逝不居，充滿了動感?！按貉鄳?yīng)節(jié)起”一句，詩人講燕子隨春天節(jié)氣的到來飛舞，高明之處在于，把“春”字置于“燕”之前，以突出大自然“應(yīng)節(jié)”而動的生機與活力，這是詞語倒置的高妙之處。正如宋人程俱說陶詩“言出無言意，

8、妙語自天與。譬如清冷淵，月湛不可取”（讀陶靖節(jié)詩）?！翱翰淮妗保s木并序其二）并不是說夜晚不存在，而是在晚上之義，這種省略主語而突出時間的手法在其作品中很多，又如“四十無聞，斯不足畏” （榮木并序其四）中主語“我”被省略。陶淵明也用改變詞性的方式組詞煉句，“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中“晨”，名詞作動詞使用，生動簡練，蘊含著沉悶的無聲感嘆。三 豐富的生命意志陶氏作品自始至終高揚著強烈的生命意志。正如明代許學(xué)夷所謂“靖節(jié)詩不可及者，有一等直寫己懷，不事雕飾，故其語圓而氣足；有一等見得道理精明，世事透徹，故其語簡而意盡”（詩源辯體）。時間既可寫景開篇，又可引發(fā)議論；既可憶事勉人，又可傷時感世；既可

9、記錄行跡，又可踐行勵志。以寒、暑、晨、夕之景開篇，以景抒情，感發(fā)意志。“風(fēng)雪送余運，無妨?xí)r已和”（臘日）點出時節(jié)已經(jīng)暖和，為接下來的柳樹、梅花美景之下銜觴賦詩做了鋪墊?！按笙筠D(zhuǎn)四時，功成者自去。惜問衰周來，幾人得其趣？”（詠二疏）以大自然四時變動為始，以周朝禮崩樂壞為時間起點，賦予詩歌以歷史的滄桑?！疤@藹堂前林，中夏貯清陰。凱風(fēng)因時來，回飆開我襟。息交游閑業(yè)，臥起弄書琴?！保ê凸鞅《灼湟唬奶熳谖萸皹涫a下，凱風(fēng)徐來，吹動衣襟，聊發(fā)泫然自得之志。作品讀起來沒有生疏阻隔之感，一方面在于由景入情，寫時狀物，勾畫出最亮麗的生活色彩，之后“開我襟”、“衰周來”等過渡點選擇得恰到好處，議論之語水到渠成；另一方面，以時間描寫始，以真切之心把最真實的生命感受記述出來，使人讀之如遇故人、促膝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