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說》同步素材從韓愈諛墓說起

1、.?師說?同步素材從韓愈諛墓說起少時愛讀韓昌黎的文章，特別喜歡?柳子厚墓志銘?。這篇墓志文情并茂，讀來酣暢痛快。但后來看到有人撰文嘲笑昌黎諛墓，說他還因此收受事主的銀兩，便有些困惑起來。例如，清初顧炎武在書信中便直刺韓的為人，認(rèn)為他評點人物多諛詞：“韓文公文起八代之衰，假設(shè)但作?原道?、?原毀?、?爭臣論?、?平淮西碑?、?張中丞傳后序?諸篇，而一切銘狀概為謝絕，那么誠近代之泰山北斗矣;今猶未敢許也。顧炎武是清初受人尊敬的一代大儒，一言九鼎，于是，本來是文壇泰斗，應(yīng)當(dāng)請進(jìn)凌煙高閣的文化偉人，卻因受人之請寫下那些涉嫌溜須的銘狀，而使人對其人格、對其立身行事的原那么產(chǎn)生了疑心，靈魂也因此不得超生。

2、這樣的評語聽得多了，韓昌黎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也便一落千丈，為韓愈可惜，對他的“人格墮落深表遺憾! 但是，成年之后，對復(fù)雜的世情有了一些體會，考慮問題也有了辯證的方法，有時也會替韓愈設(shè)身處地地想一想。韓愈生前才名遠(yuǎn)揚，被尊為文章高手，慕名求為文者必不少，來者都是心有所屬，無非是要為生者臉上貼金，死者身上抹彩。倘能回絕，自然無話可說;假如推辭不掉大半推不掉，寫起來就由不得作者了，無非是張冠李戴、無中生有、筆下生花，超度亡靈嘛。雖然仍有發(fā)揮的空間，但只有往好處寫的自由，于是堆砌辭藻、疊床架屋，滿紙溢美之辭。總而言之，作者已不能考慮筆下所作與其人所為是否相符，而只想讓求文者如何滿意而去。檢視歷史，可以

3、發(fā)現(xiàn)，這樣的為難事，并不只是韓愈遇上，歷代善文者都曾有過受托著文的經(jīng)歷。清初的魏象樞16171687，直隸蔚州，今河北薊縣人官拜刑部尚書，文章寫得也好，求為銘狀者也不少，讓他苦不堪言。在給友人的信中，他曾發(fā)過這樣一番牢騷，說：“為人作墓志銘，不填事跡，那么求者不甘;多填事跡，那么見者不信。其至無可稱述，不得已轉(zhuǎn)抄匯語及眾家刻本以應(yīng)之吾愿世人生前行些好事，做個好人，勿令作志銘者執(zhí)筆躊躇，代為遮蓋也。 面對家屬的要求，捉筆者毫無轉(zhuǎn)圜余地，只能一味地說好話。留下這樣的文字，當(dāng)然心有不甘，萬般無奈，魏象樞便倒過身子，懇請那些有心要為自己生平粉飾的墓中人生前應(yīng)當(dāng)廣結(jié)善緣，亦好讓寫墓志者不必昧著良心、經(jīng)受

4、著痛苦，寫那些虛假不實的文字。聽著這樣的感慨，感受作者心里的委屈，真不是滋味。但是我想，既然一篇墓志可以將死者做過的那些惡行抹得干干凈凈，信口雌黃，將黑的說成白的，無原那么的吹捧死者，那么，死者生前行事還有什么顧忌?反正千秋功罪都系于志墓者一枝生花妙筆，而這枝筆又由死者家屬掌握著，一切都能擺平，行善與作惡還有什么兩樣?如此一想，我覺得韓愈因諛墓受到的譴責(zé)也許過于嚴(yán)厲了，諛墓固然不對，但最該受到指責(zé)的難道不是那個不做好事又恬不知恥的墓中人嗎?他們生前不行善，死后要貼金，逼著懦弱的文人違心寫下那些受人詬病的文字。我想，韓愈在寫這樣的文章的時候，一定感覺到了家屬惡狠狠盯著的眼睛，你敢輕舉妄動，也來個

5、實話實說? 然而，細(xì)想之下韓愈仍有不可開脫之處，那就是他居然還為此收受了事主不少白花花的銀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諛墓得銀，取之豈為有道?看來這個韓愈還是不可原諒。 正當(dāng)我覺得自己已對韓愈形成蓋棺之論的時候，卻又出現(xiàn)了新的情況，這些情況讓我進(jìn)一步改變了對韓氏的看法。 不久前，我出席一個學(xué)術(shù)討論會，遇上了某君。談起如今一些滿是諛詞的書評，此君一下憤激起來，講了他在這方面的一些經(jīng)歷，原來他也是這類書評的炮制者，并正為此而受到良心的責(zé)備。他的一席話使我對韓愈惡劣的印象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 他說自打從學(xué)校畢業(yè)后，一直在文壇邊緣掙扎，破帽遮顏，廁身陋室，與“德馨全無關(guān)系，更不必說高朋滿座，勝友如云了，但因此

6、非常清靜，考慮寫作全然是率性而為，一句話，他是他手中的那枝筆的主人，寫的都是真性情、真感覺，不必看人臉色行事。后來總算有了一些成績，便有人來要他寫一些涉及他們及他們的作品的評價性的文字。登門者笑容可掬，函索者滿紙謙恭，讓我的這位本來生性靦腆、拙于社交的朋友覺得好象已經(jīng)收受了人家豐厚的賄物似的，總覺得欠了別人什么，心虛理虧，再不能推三托四。求評者大抵都說“請您指教、“請您批評。他說，不可否認(rèn)其中不少人是懷著誠意的，因為他們對自己及自己的作品并不缺少有根據(jù)的自信，寫這類評論文章在肯定奉獻(xiàn)時，也不妨對缺乏作些分析。但在另外一些人那里，雖然嘴里也是說著批評，指教之類的話，但祈盼的眼神里清楚含著要求作者

7、筆下生花的意思，聽話得聽音，要是過于老實，依其所“請，真的把瑕疵也一起抖落出來，那后果就很難想象了。朋友說：“我雖然算不上乖巧，但這點意識還是有的。于是只好說些言不由衷、甚違本意的話。他舉例說，比方寫書評，假如確是好書，有所溢美也不算什么;但伴著微笑向你懷里塞進(jìn)一本粗制濫造的東西，你敢不意思意思嗎?明明是論文集，卻要說是專著。為了證明是專著，還得要從中搜尋出什么邏輯體系來。明明是平庸的涂鴉，偏偏要稱贊它的品位。為了證明它的檔次，便須從中開掘種種微言大義。他感慨地說，寫這樣的書評，不僅苦不堪言，而且因涉嫌溜須，?？终衼砦镒h，心中不免忐忑。無奈之中想到了一個不是方法的方法，陪著笑臉征詢發(fā)表時是否可

8、以隱去作者真名，亦好減輕一些壓力，然竟不蒙俯允。他終于意識到，求評者不只是看中那些違心的文字，連他那微缺乏道的姓氏的些答應(yīng)以利用的價值也不肯放過。而他也只好看著這些用他的名字發(fā)表而又實非本意的評論文章堂而皇之地出如今各類報刊上，至于被評者用這些東西作為評獎、評職稱時的證據(jù)也是可以想到的。 聽完朋友的這些話，我覺得他的遭際真的好可憐，也因此有些同情昌黎先生。私心揣度，像諛墓的文字昌黎不能不寫一樣，送往韓府的潤格也必不容推辭，因為在求評者眼里，那白花花的銀子其實就是一條套人脖子的繩索，他們既已盯上了你韓愈，不真正套住你的脖子，是難以放心，也決不罷休的。世情如此，何容昌黎清高! 寫到這里，我突然想到前些時讀到的明代戲劇家湯顯祖致陸學(xué)博的一封信，湯在信中說：“文字諛?biāo)镭?，須昏夜為之。方命奈? 于是恍然大悟。原來受人之托評點人物時往好處說，乃千古一理!時到今天，人們不僅仍然受到傳統(tǒng)慣性的左右，且越來越成為集體無意識的行為。例如，為死者開追悼會是如今通行的喪儀，對著死者的遺體，數(shù)落他生前的惡行，誰有這個膽量?即使是辯證思維，一分為二，別人通得過，那些正感受著失去親人的痛苦的家屬能承受嗎?世上的事情也許本來就不該那么認(rèn)真。說好的，未必就好，說不好的，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