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獻之洛神賦和他的徒子徒孫

1、王獻之?洛神賦?和他的“徒子徒孫王羲之和王獻之的書法區(qū)別在于：王羲之筆法“內(nèi)撅,王獻之筆法“外拓.這是破解王羲之和王獻之筆法基因的關(guān)鍵,也是管窺王羲之家族的“獨門秘笈的唯一通道.在了解王獻之小楷的特征之前,我們先厘定這兩個書法術(shù)語.在古代書論中,在談到二圣之間的區(qū)別時,總說王羲之筆法“內(nèi),王獻之筆法“外拓.“內(nèi)擷和“外拓究竟是指什么？在中國古代,由于缺少專門的文藝美學,不管是文論、詩論、史論、畫論,還是書論,在理論體系建立的時候,都缺少邏輯學的界定.一些專門的術(shù)語讓外行看起來,猶如霧里看花.古代書論中說的筆法,一般有兩重意思：第一層意思是運筆的方法,第二層意思是在運筆的根底上,結(jié)字的運筆“體勢

2、,也就是筆畫線條的根本走向.書法并不神秘,它和芭蕾、體操,乃至籃球運動,在人體力學上,都是有相通之處的.從人體力學的角度看,但凡符合力學原理的動作,一般動作的線條在速度、節(jié)奏、力度的慣性下,線條是勻稱的、勁健的、優(yōu)美的.書法跟舞蹈動作一樣才由象到力學角度上看,它們的原理是一樣的.歷史上有種說法：唐詩晉字漢文章.中國魏晉時代的書法,是中國書法史上的巔峰,當時除了有一整套的書法理論,還有作為家傳絕學的筆法傳承.魏晉時代,筆法是隱秘的家傳“絕技,一般不會輕易外傳,當時即使是內(nèi)行之間切磋,也只是用一些抽象的概念表達,外行在這些行業(yè)“隱語面前,永遠被一種黑幕所遮擋.魏晉筆法來自于漢代的蔡邕,他曾經(jīng)提出過

3、?九勢論?,魏晉時代又有?筆勢?、?筆勢論?等說法.有人問,你說的?筆勢論?,是真的還是假的？我說,是真的.除了有完整的文字表達,這些書論還有史料可查.古代的書論,如果你能夠破解,也許很快就能成為書法高手.歷代研究二王的人不斷,但是超越二王的書家卻很少.由于時代的隔膜,加上書論術(shù)語的障礙,魏晉時代的書法和唐代以后的書法完全是兩回事.?筆勢論?當中包含的人體力學,更符合草書、篆書、隸書的創(chuàng)作.這三種書體的出現(xiàn),都要比行書和楷書出現(xiàn)得要早.而唐楷的構(gòu)建,那么拋棄了這一傳統(tǒng).在唐代以后,很少有人研究?筆勢論?,甚至在歐、柳、顏、趙建立新的楷書標準時,還是在新的根底上另起爐灶,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如

4、果隔斷歷史,用歐、柳、顏、趙的楷書范式,去和二王父子對話,這完全是雞同鴨講,牛頭不對馬嘴.如果說,魏晉時代的書法在跳舞,唐代以后的書法只能是“搭積木.在?筆勢論?的指引下,二王父子的書法,乃至魏晉時代書法,不管是貴族階層還是民間寫手,他們的書法都是姿態(tài)萬千.而唐代的楷書那么像現(xiàn)代的洋快餐店里出售的炸雞腿、漢堡包,具有強烈的工業(yè)化味道.在幾十條、上百條唐楷規(guī)那么面前,猶如鹽加多少、味精加多少,工業(yè)色素加多少,讓書法的美味大餐,變得如此標準化、工業(yè)化.美感盡失,味道已逝,從小在洋快餐店徜徉的孩子們有一天長大之后,總是思念奶奶的家常菜,但老祖母的時代已經(jīng)成為了記憶.下面談?洛神賦十三行?.王獻之的?

5、洛神賦?的命運,和他的個人命運一樣凄慘.有人會問,王獻之是東晉第一流的大貴族,“王與馬共天下,天下甚至都是王獻之家族的.更何況,王獻之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宰相中書令,又是“駙馬爺,王獻之一生四十三歲早亡,也算是夠榮耀的了吧！但處在權(quán)利巔峰上的王獻之,生活卻并不幸福.王獻之一生經(jīng)歷過兩次婚姻,前妻是王獻之的表姐,兩個人青梅竹馬、情深意篤,原本生活得很快樂.但是,王獻之囿于家族名望,再加上個人才氣及相貌優(yōu)秀,偏偏吸引了簡文帝的女兒新安公主.在太后、宰相謝安等人的安排下,非要讓王獻之和表姐離婚.于是,王獻之進行抗婚,自殘雙腳,最后,還是沒有躲過皇家女兒的追逐.王獻之,個人的生活是不幸的,他傳世的作品同樣

6、遭受了不幸.在南北朝時期,王獻之的聲望一度超過了他的父親.時光流轉(zhuǎn),到了唐朝,由于唐太宗喜歡王羲之的作品,王獻之受到了冷落.作為民族文化遺產(chǎn)的二王父子,他們的待遇竟然有著天壤之別.唐朝宮廷征集的王羲之書法作品,裝裱起來竟然有三千多卷.而王獻之的作品,在唐朝的宮廷里,僅僅只是“僅有存焉.三百年后,才迎來了王獻之的時代.宋朝初年,宋太祖趙光義留心翰墨,他是中國帝王中了不起的書法家,書法成就不在唐太宗之下.趙光義購募古代先王名臣墨跡,并命朝臣摹刻了著名的?淳化閣帖?,王獻之的書法才第一次得到全面的保護.?淳化閣帖?中,二王的書法占了一半,王獻之的書帖存有七十三件,但經(jīng)過后人的考證,這其中有二十八件,

7、不是偽作就是他人的作品.接下來,王獻之又遇到了第二個貴人.在北宋宣和年間,當時的宋徽宗成為王獻之的“崇拜者,在?宣和書譜?中,搜錄王獻之的作品到達八十多件.遺憾的是墨跡本都沒有保存下來,碩果存留的僅有七件,而且還都是摹本.?玉版十三行?是王獻之的小楷代表作,被后世譽為“小楷極那么.筆劃雋秀挺拔,結(jié)字蕭散逸巖,顧盼有致,盛名千年不衰.?玉版十三行?墨跡本宋元時代有兩本,一本是晉麻箋本,一本為唐硬黃本,上有柳公權(quán)跋,疑為柳公權(quán)臨本.晉麻箋,在元代初期歸書家趙孟所得,定為王獻之真跡；唐硬黃紙,后有柳公權(quán)等人題跋,趙孟定為唐人摹本,后人疑即柳公權(quán)所臨.這兩本在宋代都曾刻石,明清兩代輾轉(zhuǎn)翻刻,但根本上還

8、是出于這兩個底本.現(xiàn)傳無柳公權(quán)跋本的石刻,都推“碧玉版本最為精湛.“碧玉版本明萬歷間出土于杭州西湖葛嶺南宋賈似道半閑堂舊址,所以,后人認為是賈氏所刻.此石刻石色深暗,被人美稱為“碧玉,“碧玉版本初拓本,存字大都完好,其他石花處亦自然清楚.現(xiàn)藏首都博物館.世傳還有與此相同的一本,號稱“白玉版本,筆劃比“碧玉版本略枯瘦,石花剝落處有刀刻的痕跡,可知是一種翻刻本.相傳王羲之寫?洛神賦?,是作為家學臨摹的范本.王羲之喜歡寫?洛神賦?,王獻之也喜歡寫?洛神賦?.但是,王獻之?洛神賦?流傳的版本,僅從?洛神賦?的“嬉字至“飛字,共13行,計250余字.在魏晉時代,沒有“楷法一說.根據(jù)?筆勢論?用筆決定體勢

9、,而體勢又決定結(jié)構(gòu).這也就是為什么,我見到的王羲之的書法,每一篇一個風格,甚至每個字都能給你意想不到的驚喜,起決定作用的就是?筆勢論?.前文我們說過,王獻之的筆法“外拓,王獻之?洛神賦?所表現(xiàn)出來的風格,揮運中斂放自如,收斂之中又有放縱,點畫更為凝神靜氣,勁美健朗,奕奕動人.用筆根本上可以分為： 內(nèi)、 中行、 外拓三種筆法.清康有為說：“提筆中含,頓筆外拓,中含者渾勁,外拓者雄強內(nèi)者,如王羲之；中含者,如顏真卿；外拓者,如王獻之.他們是這三種筆法的杰出代表.王獻之和他父親最大的不同,是他們書法根植的土壤不同.據(jù)史籍記載：“右軍真行草法皆出漢分,深入中郎指蔡邕；大令真行草法導源秦篆,妙接丞相指李

10、斯.也就是說,王羲之的筆法線條的滋養(yǎng),主要來源于漢隸的話,那么王獻之的書法線條的滋養(yǎng),更多地是來自于秦朝的小篆.王獻之用筆“外拓,可以說,這是他掙脫“家學的鎖鏈,擺脫父親王羲之陰影的最正確手段.從書法線條的角度看,?洛神賦十三行?比之鐘繇、王羲之亦顯妍麗流美,其均勻纖細的點畫,流淌著小篆血統(tǒng)中的筆法傳承,蘊涵著極強的質(zhì)感,雅逸秀麗、不臃不滑,后人評其“精麗絕倫,實為不過.王獻之的線條生動自然、輕松優(yōu)雅,具有爽利勁健的美學特征.王羲之大多數(shù)的字,在書法的結(jié)構(gòu)上,往往是縱向細長,符合“回宮格的書法體勢.“回宮格縱向瘦長,具有“黃金分割的自然比例.在王羲之書法中,很多本應該瘦長的字體,在王獻之的筆下

11、,卻變得極為低矮,而橫向瘦長.如“晉、“余、“合、“長、“吟、“輕等字.王獻之的?洛神賦十三行?結(jié)構(gòu)上的最大特點,表現(xiàn)在點畫的特征上,就是關(guān)系到字形的長筆,被王獻之進行無限地夸張.最有特點的是長橫.其勢略向右上傾斜,似欹反正,并帶有一定的上弧度；在用筆上順鋒輕頓入紙彳亍筆著力均勻,收筆自然輕頓.如“晉、“甫、“書、“翠等字.黃庭堅?砥柱銘?局部王獻之的“橫槍大戟,其最典型的繼承者,就是宋代的黃庭堅.?砥柱銘?、?松風閣?,在結(jié)體上最為明顯.王獻之的撇、捺,在此帖中舒展飄逸、大開大合中優(yōu)雅大度.古人云才敝、捺是字之羽翼,此帖可作見證.如“余、“吟、“長、“左、“人等字.受到王獻之影響的,不僅僅只

12、有黃庭堅,宋代的蘇軾?黃州寒食帖?,在撇、捺的處理上,就是根據(jù)王獻之?洛神賦十三行?的架構(gòu),進行字體結(jié)構(gòu)的.戈鉤.此帖中的戈鉤峻利而且挺拔,筆力雄健,觀之,勁爽之氣撲面而來.如“誠、“或、“我、“飛等字.富于革命性、具有叛逆精神的王獻之,并不是全部書寫特征都走出了魏晉筆法的藩籬.在折筆的表現(xiàn)上,他遵循的用筆方式,根本上保持篆書筆法,“折角有圓通自然、婉轉(zhuǎn)遒媚的特征.前面說過,唐楷在Z構(gòu)上,有“搭積木的美學趨向,在處理“折角的問題上,唐楷用筆頓挫棱角清楚,猶如刀削斧刻,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歐陽詢、柳公權(quán).在用筆上,歐陽詢“內(nèi),柳公權(quán)屬于“外拓.而柳公權(quán),恰恰是?洛神賦十三行?摹本的收藏者、題跋者,甚

13、至是摹本的制作者.王獻之對柳公權(quán)的影響,說到這里,讀者自然不言而喻了.在王羲之的草書作品中,最大的特點是字與字之間,每一個字都是獨立的,很少有幾個字一筆而下的情況發(fā)生.但在王獻之的草書中,這種情況比比皆是,這是“二王草書的分野.但是,王獻之的小楷在布局上,卻繼承了王羲之草書的風格.王獻之小楷,寬綽舒展、典雅大方,被后人認為是“小楷極那么.楷書布白,最大的問題在于“疏密二字.所以,蘇軾說：“大字難于結(jié)密而無間,小字難于寬綽而有余.文徵明也說：“小字貴開闊,字內(nèi)間架宜明整.疏朗開闊的布局,王獻之是頂尖級別的高手,他的小楷水平可以說超過了他的父親王羲之.另外,王獻之吸收了王羲之變橫為縱的結(jié)字法,又增加自身舒展清健的特點,無不給人以典雅大方之感.在他的筆下,完全沒有王羲之那種隸書古拙的味道.可以說,王獻之徹底叛離了鐘繇的楷法,在王羲之、王獻之的時代,他具有“現(xiàn)代感的前衛(wèi)意識,使他徹底成為楷書“今體字的王者.?洛神賦十三行?有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那就是很多字通篇看的時候,是“縱向的,而把他們單獨拿出來之后,卻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字體卻是“扁平的.王獻之在章法上,充分吸收了鐘繇、王羲之的傳統(tǒng),在縱有行、 橫無列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