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新成員考辨——兼論《易系辭》不是道家著作

1、道家新成員考辨兼論易?系辭不是道家著作          近些年來， 研究 道家的人很多，出的成果也很多。這是可喜的現(xiàn)象。有些研究似乎在強調道家重要性的同時，力圖擴大道家隊伍，把傳統(tǒng)認為是儒家一些人物和著作收入道家，成了道家的新成員。     傳統(tǒng)觀點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但改變應該有確實的理由和充分的根據(jù)。根據(jù)是否充分?這就需要討論，考辨。論文論文參考網考辨還需要注意 方法 論的 問題 。    筆者對近年來被新吸收進入道家隊伍的成員進行

2、一次資格審查，考辨一番，發(fā)表一下個人看法，供道家研究者 參考 。一、講“道”的就是道家嗎?    請專家原諒我這樣提出問題，確實有人是這么研究的。    西漢初年的思想家陸賈時常向劉邦稱頌、講述詩、書，被認為是當時重要的儒家，他的代表作新語歷來都被列入儒家著作。兩千多年來，陸賈被公認為儒家，無人懷疑。    有的研究者認為陸賈是西漢新道家。我們要審查一下資格問題，對他考辨一番。陸賈是新道家的一條重要根據(jù)是他的代表作新語一書第一篇就是道基，“這一篇名表明，作者認為道是天地萬物的基礎，是事物的本原這就是老子天

3、地之始、萬物之母的意思?！?這一篇名有個“道”字，又把篇名道基理解為“道是天地萬物的基礎”，這樣就把陸賈吸收入道家，成了一名新成員。根據(jù)是否充分，首先要看對道基的理解是否正確。     道基的開章明義就說：        傳曰：天生萬物，以地養(yǎng)之，圣人成之。功德參合，而道術生焉。    萬物是天生的，不是道家的觀點。道術生于天、地和圣人的功德參(三)合，更不是道家的觀點。道家認為道生天地萬物。那么，這篇文章所謂“道基”究竟是什么“道”呢?它的最后一段話有結

4、論，再抄錄如下：        骨肉以仁親，夫婦以義合，朋友以義信，君臣以義序，百官以義承，曾、閔以仁成大孝，伯姬以義建至貞，守國者以仁堅固，佐君者以義不傾。君以仁治，臣以義平。 鄉(xiāng)黨以仁恂恂?朝廷以義便便。美女以貞顯其行，烈士以義口其名。陽氣以仁生，陰節(jié)以義降。鹿鳴以仁求其群，關睢以義鳴其雄。春秋以仁義貶絕，詩以仁義存亡。乾坤以仁和合，八卦以義相承。書以仁敘九族，君臣以義制忠。禮以仁盡節(jié)，樂以禮升降。仁者，道之紀；義者，圣之學。學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陳力就列，以義建功。師旅行陣，得仁則固，仗義而強。調氣養(yǎng)性，仁者壽

5、長，美才次德，義者行方。君子以義相褒，小人以利相欺。愚者以力相亂，賢者以義相治。谷梁傳曰：“仁者以治親，義者以利尊”。萬世不亂，仁義之所治也。    陸賈在這一段話中使用了17個“仁”字和22個“義”字，從各個方面、各種角度強調仁義的重要性，最后結論是：“萬世不亂，仁義之所治也?！蔽闹刑岬降臅写呵?、詩、書、禮、樂和谷梁傳，都是儒家的經傳。還有一句：“仁者，道之紀?！笔欠窨梢赃@樣理解：陸賈認為仁義是治道的基礎。這種思想與道家思想當然是大相逕庭的。陸賈的這個“道”是治理天下的仁義之道，是儒家傳統(tǒng)之道，不是道家作為天地萬物本原的那個“道”。道基實指治道的根基在于仁義，

6、并非“道是天地萬物的基礎”的意思。因此，陸賈的道基不能作為道家入門證，陸賈沒有資格當漢代新道家。    有些人認為西漢董仲舒也是道家。董仲舒有沒有資格當?shù)兰夷?他在漢景帝時研究儒家經典春秋，當了公羊傳的博士。在對漢武帝策問中，提倡以孔子儒學統(tǒng)一天下人的思想，“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2，并在三篇對策中十九次提到孔子，還多處提到儒家經典詩、書、春秋以及論語。曾從董仲舒問學的司馬遷把他列入儒林列傳，班固漢書中稱董仲舒為“群儒首”、“儒者宗”，是漢代著名的儒家代表。東漢王充說：“文王之文在孔子，孔子之文在仲舒?！?認為董仲舒是孔子學說的正宗謫傳。南

7、宋儒學大師朱熹稱他為“醇儒”。后人還請他入孔廟陪祀。近代康有為說：“因董子以通公羊，因公羊以通春秋，因春秋以通六經，而窺孔子之道。”若微董生，安從復窺孔子之大道哉”4依據(jù)董仲舒的學說，“窺孔子之道”，沒有董仲舒的學說，到哪兒“窺孔子之大道”?董仲舒是漢代大儒，歷代似無爭議。如今有人提出他是新道家，理由是他說過：“天不變，道亦不變?！毖芯空哒J為這里的“天”和“道”都是道家的概念。因此，董仲舒提倡“獨尊儒術”的結果，確立了“道家思想在 中國 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主干地位5。董仲舒講了“道不變”，就有資格當?shù)兰覇?     孔子說：“道不同，不相為謀?！?諸子百家各有

8、自己的“道”，是互不相同的。道家的“道”是派生天地萬物的宇宙本原，道家的 哲學 是“道一元論”；其他各家的“道”都不是作為宇宙本原的概念。這應該是道家和其他各家講“道”的根本區(qū)別。     陸賈提出“道本于天地”的思想，他說，“道不本于天地，可言而不可行也，可聽而不可傳也，可口玩而不可大用也。”7就是說：道本于天地，是可言可行、可聽可傳、可玩可用的。董仲舒提出“道之大原出于天”、“圣人法天而立道”8。他們都認為天地比道更根本，哪有資格加入以“道為宇宙本原”為主旨的道家隊伍?二、一個概念可以確證道家嗎?    這似乎也是一個不成問題的問

9、題，而實際上已經成了問題。    學術界公認秦漢 時代 有個黃老學派，該學派主張 自然 無為。因此，有些研究者把“無為”這個概念作為黃老之學、秦漢新道家的標簽。當然，提倡“無為”的思想家多數(shù)屬于黃老學派，或者頗受道家思想 影響 者。但是，并不是只要一講“無為”，就是道家。對于具體人物要作具體 分析 ，注意考辨，謹防假冒。     例如上面提到韻陸賈，這是歷代公認的儒家二他在新語中還寫了一篇題為無為的文章。是否可以斷定陸賈是新道家呢?這就需要深入了解一下。     陸賈新語?無為開頭就說

10、：         夫道莫大于無為，行莫大于謹敬。何以言之?昔虞舜治天下，彈五絕之琴，歌南風之詩，寂若無治國之意，漠若無憂民之心，然天下治。周公制作禮樂，郊天地，望山川，師旅不設，刑格法懸，而四海之內，奉供來臻，越裳之君，重譯來朝。故無為也，乃無為也。     首先，講“無為”的，有道家，也有儒家。如孔子說：“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因此，講“無為”的未必就是道家。 其次，黃老道家崇拜的是黃帝、老子，而儒家崇拜的圣人是堯、舜、禹、湯、文

11、、武、周公。    陸賈講“無為”，舉的是舜，與孔子說法一致。說明他是繼承儒家的“無為”。    第三，陸賈講周公制作禮樂，也作為“無為”的典型例子。這也與道家無緣。因為道家反對“制作禮樂”，他們認為：“禮者，亂之首也?！蔽逡袅钊硕@”10。    第四，陸賈的理想是建立有威望的朝廷，“四海之內，奉供來臻，越裳之君，重譯來朝”而不是老子所向往的“小國寡民”，“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11。    最后，陸賈無為是反對秦王的殘暴、奢侈，提倡仁義、教化。最后引孔子的話說：

12、“移風易俗，豈家至之哉?先之于身而已矣?！边@是說，移風易俗，不是挨家挨戶去做說服勸告的工作，而是靠自身的榜樣力量。黃老道家的所謂“無為”是指不管事，曹參用“黃老術”就是“不事事”、“不治事”12，日夜飲醇酒，醉歌呼。誰勸他干事就要挨打。儒家與道家的無為有極大差別，不能混為一談。實際上，儒家的“無為”是指“其身正，不令而行。”13    可見，陸賈講“無為”是繼承了孔子儒家的思想，而不是繼承黃老道家的思想。因此，他雖然講了“無為”，卻不能證明他就是新道家。    又如，有的人認為精氣說是稷下道家的“特產”，提到“精氣”的書就一定是道家的

13、著作。傳統(tǒng)看法，周易是儒家的經典，系辭等十大傳，又稱“十翼”都是儒家的著作。最近，有的文章指出：系辭中的精氣說乃是繼承稷下道家的代表作管子四篇而來的，這是系辭之為稷下道家之作的第一個確證。14    講繼承，必須有先后的問題。據(jù)張岱年先生考證，系辭的若干章節(jié)，寫成于戰(zhàn)國前期。管子四篇寫成，當在老子以后，荀子以前；而老子書應編成于戰(zhàn)國前期。15如果張先生考證無誤的話，那么，管子四篇不能早于系辭，至多同時，怎么能肯定系辭繼承了管子四篇呢?     系辭中只出現(xiàn)一次“精氣”這個詞。即使按論者的意思，它繼承了稷下道家的特產，那么，系

14、辭引述儒家祖師爺孔子的話達二十多處，都是用來論證的，為什么不能證明它是儒家著作呢?    一般的情況，一個詞剛開始使用時，用的頻率較少，流行以后，使用頻率就會不斷提高。例如西漢董仲舒使用“元氣”這個詞較早，他只用了兩次，到了東漢，“元氣”流行了，王充使用“元氣”不下幾十處。據(jù)此，系辭用“精氣”只有一次，而管子四篇卻多次使用，是否可以證明系辭用“精氣”在先?，而管子四篇在后呢?     孔、孟沒有講精氣，老、莊也不用精氣?！熬珰狻币辉~沒有學派性特征，不能作為學派的標志?！暗馈北緛硎堑兰业臉酥荆虻赖膬群鞑幌嗤?，只在特定的情

15、況下才是道家的標志。另外，各家的思想交流、概念借用，是常有的事，不能據(jù)一兩個詞就可以確證哪個人、哪些書屬于哪一家屬哪一派?？鬃又v正名，名家講名實，名家不是儒家。荀子也講名實，他也不是名家。     有的人說：系辭重占筮，先秦儒家則反對占卜，所以，系辭不是儒家著作。而系辭重占筮與田齊尚卜之風有密切關系，所以，系辭就是稷下道家的著作。    我們知道，老子、莊子都不講占卜，而孔子及其學生還是講占筮的。在儒家的經書周禮中就有大卜、卜師、龜人、占人、占夢、馮相氏等許多篇講占卜的文章。儀禮、禮記和春秋左傳也都講占卜。難道這些也都不是儒

16、家的著作，都是稷下道家的著作?奇怪的是，居然引左傳記載占卜的事來證明系辭與稷下道家的關系；卻說儒家不講占卜。難道說左傳也不是儒家著作?另外，左傳講占卜未必都是田齊的事，很多是晉國的事，怎么能說講占卜就與田齊有密切關系呢?再說，稷下是百家爭鳴的地方，大儒荀子曾在那里三任“祭酒”。因此，田齊、稷下、占卜、黃老道家、儒家，這些并無必然的聯(lián)系。占卜即使與田齊有點聯(lián)系，也不能斷定所有講占卜的書都是與田齊有關系的，與田齊有關系的書，也不能說都是黃老道家的著作。孫臏兵法也稱齊孫子兵法。漢書?藝文志列“兵權謀”十三家，有一家就是齊孫子八十九篇。顏師古注：“孫臏?！睂O臏雖然是田齊時代齊威王的軍師，并寫有兵書，但

17、孫臏及其兵書都難以列入稷下道家或者黃老道家。     詩、書、三禮、春秋三傳都是儒家經傳，都講占卜，應該說占卜是儒家的傳統(tǒng)，雖然不是優(yōu)秀傳統(tǒng)。引一兩句話，就斷言儒家反對占卜、與占卜無關，那是不妥當?shù)摹，F(xiàn)在還沒有人能夠證明以上這些書都不是儒家著作。關于影響的問題，如果確實存在的話，那只能是儒家的占卜傳統(tǒng)影響了其他家，包括稷下道家。怎么能將講占卜的儒家著作判給稷下道家呢?很顯然，根據(jù)一兩個概念，就判定哪一本書哪一個人屬于哪一家，是很不可靠的。要通過全面考查、綜合分析，才能作出切實的判斷。 三、肯定道家一個觀點，就能成為道家嗎？  

18、0; 有一種相當奇妙的說法：“系辭中所表現(xiàn)的革新性、進取性及開放精神，也不是日愈衰退的魯文化的產物，當是齊國 社會 文化背景的一種反映?！?6    這里說的“魯文化”就是指孔孟儒學。作者認為儒學在戰(zhàn)國 時代 就是保守性、落后性和封閉性的，而且是日愈衰退的。我以為，這種判斷是缺乏根據(jù)的。    管仲、子產都不是儒家。孔子贊賞管仲的功業(yè)，稱子產為“古之遺愛”17。老子是道家創(chuàng)始人，孔子雖知“道不同，不相為謀”18，仍然虛心的向他問禮。他入太廟，每事問。向許多有知識的人 學習 ，學無常師，他說：“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9這難道不是“開放

19、精神”?有什么封閉性呢?    孔子儒學在戰(zhàn)國時代，風行天下，成為顯學。經過秦火洗禮以后，到了漢代，躍居“獨尊”地位，受到普遍的推崇?！白蕴熳油鹾?， 中國 言六藝者折中于夫子，可謂至圣矣廣”從漢代以后，孔子的圣人地位維持了兩干多年。他不僅是漢族的圣人，同時也是其他少數(shù)民族的圣人，孔廟有元朝和清朝皇帝立的碑?，F(xiàn)在，他已經不僅是中華民族的圣人，而且也是世界共仰的圣人，被列為世界 歷史 上十大思想家之一。    奇怪的是， 影響 如此深遠的孔子儒學在兩千多年前的戰(zhàn)國時代怎么就已經“日愈衰退”了呢?“衰退”了兩千年以后，儒學卻更加流行起來，流

20、傳到更加廣大的地區(qū)去。這一現(xiàn)象又該作何解釋呢?     儒學是不斷豐富、 發(fā)展 的。孟子講性善論是孔子所未言。孟子不失為儒家亞圣。荀子反孟子，提出性惡論，也仍是戰(zhàn)國后期的大儒。漢代董仲舒“始推陰陽”，還是被史學家稱為“群儒首”。宋代朱熹融合佛、道的一些思想還是公認的儒學大師。如果認為除了孔子的思想，都不是儒家的思想，或者把說了孔子沒說過的話的那些人都排出儒家，那么，這就把原本開放型的儒學變成封閉型的，這種封閉性不是儒家固有的，而是后人著意強加的。另外，孔子儒家以博學著稱，博學采于好學深思，來于學無常師。 自然 要吸收許多學派的思想。一個儒家如果學習了別人的思想，使用了別人創(chuàng)造的概念，就不算儒家，就是別的什么家。那也是人為地封閉儒家。封閉結果，秦漢以后的兩千多年的中國歷史上就沒有一個儒家。孔子講“無為”、“正名”，按那些人的說法，也應該是道家、名家；孟子講民貴君輕，違背儒家的尊卑等級觀念，荀子講“制天命而用之”，違背了孔子的“畏天命”思想。他們也都不是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