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文化求義法教學課件

1、十四、文化求義法概說詞匯當中有大量的詞語反映的是跟歷史上各個時期創(chuàng)造的物質(zhì)文化和精神文化有關(guān)的事物。黃金貴將詞匯分為文化詞語和通義詞語兩類：有文化意蘊的詞語為文化詞語，無文化意蘊的詞語為通義詞語。他（論古代文化詞語及其訓釋，古代文化詞義集類辨考附錄，上海教育2019）通過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語言中文化詞語的數(shù)量是通義詞語的兩倍。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文化詞語所反映的文化現(xiàn)象很多已成為歷史的陳跡，后世的人對這些文化現(xiàn)象是陌生的。第1頁，共16頁。顧炎武日知錄卷三十“天文”條：“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農(nóng)夫之辭也；三星在天，婦人之語也；月離于畢，戍卒之作也；龍尾伏晨，兒童之謠也，后世文人學士有問之而茫然不

2、知者矣?！比郧叭藗兏鶕?jù)日月星辰的運動規(guī)律安排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和日常生活，天文知識跟人們的生活密切相關(guān)，所以人人皆知天文。后來人們根據(jù)天文學家編制的歷法來安排生活，普通人不再關(guān)注天象了，于是就出現(xiàn)了“當時百姓都曉得者，有今時老師宿儒之所不曉”(朱子語類卷七十八)的狀況。第2頁，共16頁。對不熟悉的文化詞語，人們很容易囿于后世的生活經(jīng)驗作出想當然的理解。詩經(jīng)“七月流火”被今天一些人理解為“比喻七月份天氣像火一樣炎熱”就是例子。要正確理解這類詞語，普通訓詁學的方法可能無效。只有通過查考文獻記載、調(diào)查民俗事象、印證考古資料等手段，對業(yè)已消失的文化現(xiàn)象鉤沉索隱，弄清其歷史真相，求得正確解讀。這種通過查考文化

3、現(xiàn)象考求詞義的方法就叫文化求義法，有些學者稱之為“解物釋名法”（黃金貴、王建莉解釋名物詞義訓詁的基本法，收入黃金貴主編解物釋名，上海辭書2019）。第3頁，共16頁。文化詞語的訓釋是古代詞匯訓釋的重點。爾雅19篇，除前面釋詁、釋言、釋訓三篇外，其余16篇訓釋的都是文化詞語；廣雅為增廣爾雅而作，編纂體例一依爾雅；釋名27篇收錄的基本上都是文化詞語。這種狀況是由兩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一方面文化詞語本身就比通義詞語數(shù)量多，另一方面文化事象生生滅滅，變化迅速，由此造成了文化詞語變化的迅速，或新生，或消亡，有些雖然形式未變，但內(nèi)涵則發(fā)生了轉(zhuǎn)移，這些都需要通過訓釋才能為后人所明白。第4頁，共16頁。如髕(臏

4、)本義是膝蓋骨，引申指去除膝蓋骨的刑罰。這種刑罰實行于商代，周代用朋刑代替了髕刑，但周代文獻中提到明刑時習慣沿用髕的名稱，這使髕刑的內(nèi)涵發(fā)生了轉(zhuǎn)移。古代學者注意到了髕刑內(nèi)涵的這種變化，他們在訓釋中進行了考辨。周禮秋官司刑“刖罪五百”鄭玄注：“刖，斷足也。周改臏作刖?！辟Z公彥疏：“臏本亦苗民虐刑，咎繇（oyo即皐陶，）改臏作腓fi（古代剔除膝蓋骨或斷足的酷刑），至周改腓作刖，書傳云臏者舉本名也?！钡?頁，共16頁。古代學者對此大都很清楚。司馬遷在報任少卿書既說“孫子臏腳”，也說“孫子斷足”，可見知道周代的臏腳就是刖足。東漢王符潛夫論賢難：“孫臏修能于楚，龐涓自魏變色，誘以刖之。”明確說孫臏受的是

5、跀刑。文選鄒陽于獄上書自明：“昔者司馬喜臏腳于宋，卒相中山?！碧评钪芎沧ⅲ骸澳?，刖也。”說文“髕”下段玉裁注：“臏者髕之俗，去膝頭骨也。周改髕作跀，其字借作刖，斷足也，漢之斬趾是也。”“跀”下注云：“按唐虞夏刑用髕，去其膝頭骨也。周用跀，斷足也。凡于周言臏者，舉本名也。莊子：魯有兀者叔山，無趾，踵見仲尼。崔譔zhun云：無趾，故踵行。然則跀刑即漢之斬趾，無足指，故以足跟行也。無足指不能行，故別為刖足者之屨以助其行，左氏云踴貴屨賤是也。”第6頁，共16頁。然而今天不少學者不贊同此意見，仍然把周代的臏刑理解為去除膝蓋骨。如王力主編古代漢語p898“司馬喜臏腳”注：“司馬喜，戰(zhàn)國時人，據(jù)說在宋受臏刑

6、，后來三次為中山國之相。臏(bn)，古代刑罰之一，割去膝蓋骨。腳，小腿?！惫a良等編古代漢語“臏腳”（p415，商務(wù)）注：“孫子：指孫臏，戰(zhàn)國時大軍事家。因為他受過臏刑，后世就稱為孫臏。臏：砍去膝蓋骨。”洪誠訓詁學：“司馬遷報任少卿書云：孫子臏腳。臏刑是封建時代酷刑之一，去膝蓋骨，不是斷足斬趾；斷足之刑叫跀。但是同篇下文又說：孫子斷足。史記孫吳列傳附孫臏傳也說：臏至，龐涓則以法刑斷其兩足。足在腳下，臏腳則足斷(雖連如斷)，所以敘事，對于臏腳、斷足可以不分；訓詁，由于臏字有特定的意義，就不能以史記孫吳列傳為據(jù)，把臏腳翻譯為砍去兩足?！边@些意見表明，文化詞語的訓釋在今天也仍然是訓詁的重點。第7頁，

7、共16頁。另一方面，文化詞語的訓釋也是訓詁的難點，因為它涉及方方面面的知識，需要訓釋者具有開闊的學術(shù)視野，有跨學科的學術(shù)修養(yǎng)，由語言學專家變?yōu)閷W術(shù)“博士”，按時興的說法，要成為復合型人才，才有可能解決這類訓詁難題，這就需要訓釋者投入更多的才智和精力，所以與其他訓詁方法相比，文化求義法的難度系數(shù)是最高的。第8頁，共16頁。不能認為文化求義法的處理對象僅僅是名詞，不少動詞、形容詞、數(shù)詞等也跟文化事象密不可分，因而也是文化詞語，需要認真考查才能作出確切的理解。戰(zhàn)國策趙策四：“入而徐趨，至而自謝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見久矣，竊自??；而恐太后玉體之有所郄（x不舒服）也，故愿望見太后。”這里的“徐

8、趨”是個動詞，指行走的一種姿勢，這種姿勢有特定的含義。禮記玉藻：“君與尸（古代祭祀時代死者受祭的人）行接武（武，足跡，接武，邁步時一只腳搭著另一只腳的一半），大夫繼武（繼武，邁步時一只腳的腳尖接著另一只腳的腳跟），士中武（中武，兩腳之間有一腳的間隔），徐趨皆用是。疾趨則欲發(fā)（發(fā)謂起屨也），而手足母（毋）移。圈豚（圈，轉(zhuǎn)也，豚之言若有所循）行，不舉足（不舉足，曵踵），齊（z泛指長衣的下擺）如流（衣之齊如水之流矣）。席上亦然。”說的是不同身份的人在特定的場合行走時步幅的大小規(guī)矩，徐趨就用這樣的步幅。第9頁，共16頁。那徐趨具體是什么樣的姿勢呢?孔穎達解釋說：“徐趨，遲行也。圈豚tn行者，釋上徐趨之

9、形也。豚，循也，轉(zhuǎn)足循地而行。不舉足謂足不離地。齊z，裳chng下緝也。足既不舉，身又俯折，則裳下委地，曳足如水流狀也。在席上未坐，其行亦如是?！笨芍熠吘褪蔷徛凶撸凶邥r身軀微俯，腳跟始終拖曳在地上，不離開地面。如果我們不去考查古代禮俗，而是把“徐趨”當做普通詞語，想當然地理解為“慢慢地向前跑”，永遠得不到真解。第10頁，共16頁?！昂伞币辉~的理據(jù)古來有兩種解釋。一種認為是“像狐貍一樣疑慮”漢書文帝紀“朕甚狐疑”唐顏師古注：“狐之為獸，其性多疑，每渡冰河，且聽且渡，故言疑者而稱狐疑?！绷硪环N觀點認為“狐疑”是聯(lián)綿詞。猜疑，懷疑，猶豫。王念孫廣雅疏證釋訓“躊躇，猶豫也”條下云：“嫌疑、狐疑

10、、猶豫、蹢zh躅zh，皆雙聲字，狐疑與嫌疑一聲之轉(zhuǎn)耳，后人誤讀狐疑二字，以為狐性多疑，故曰狐疑。夫雙聲之字，本因聲以見義，不求諸聲而求諸字，固宜其說之多鑿也?！爆F(xiàn)代學者大都信從王念孫的解釋。如洪誠說：“狐疑，也是復單音詞，意義跟猶豫相同?！保ê檎\：訓詁學，洪誠文集，江蘇古籍，91頁）第11頁，共16頁。其實狐貍狡猾多疑是古今中外相當普遍的民俗觀念。伊索寓言中就有不少反映狐貍狡猾多疑的故事，如烏鴉和狐貍、狐貍和仙鶴、獅子和狐貍、狐貍和山羊等。我國古代也是一樣。國語吳語：“夫諺曰：狐埋之而狐搰（h 亦作抇h ，掘，發(fā)掘）之。是以無成功?！边@是說狐性多疑，才埋藏一物，又挖出查看，比喻猶豫多慮，辦事難

11、成。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卷一河水：“述征記(按：南朝劉宋郭緣生撰)曰：盟津河，津恒濁。方江為狹，比淮濟為闊。寒則冰厚數(shù)丈，冰始合，車馬不敢過，要須狐行，云此物善聽，冰下無水乃過。人見狐行方渡。余按風俗通云：里語稱狐欲渡河，無如尾何。且狐性多疑，故俗有狐疑之說。亦未必一如緣生之言也?！钡?2頁，共16頁。宋陸佃埤雅卷四：“說文曰：狐從孤省。狐性疑，疑則不可以合類，故從孤省也?！敝熳诱Z類卷一百三十八：“狐性多疑，每渡河，須冰盡合乃渡。若聞冰下猶有水聲，則終不敢渡，恐冰解也。故黃河邊人每視冰上有狐跡乃敢渡河。又狐每走數(shù)步，則必起而人立四望，立行數(shù)步乃復走，走數(shù)步復人立四望而行，故人性之多疑慮者謂之狐疑。

12、”元胡炳文周易本義通釋卷二：“狐性疑，解當去其疑，鼠性貪，晉當去其貪?！痹悜?yīng)潤周易爻變易組卷八：“狐性疑，知水之淺深，可濟則濟，故濟者多以狐為試?！钡?3頁，共16頁。古代相書演禽通纂卷下：“狐性多疑，秋冬夜生，運至此地，或小限流星，見之必主災(zāi)?！庇郑骸耙珊ㄓ髁餍牵┮缞洌ㄐ撬廾?，金狗同行，縱貴亦須夭折?！弊⒃疲骸昂远嘁桑氛吖芬?。同行者，同宮也?？v在秋夜生，化道高強，未免有傷，如大小限再見流星婁，金狗決死無疑?！闭蚝远嘁桑史Q狐為“疑狐”。知道古代廣為流行“狐性多疑”這一民俗觀念，我們還會否認“狐疑”的理據(jù)為“像狐貍一樣疑慮”嗎?王念孫把“嫌疑”跟“猶豫”等詞混為一談也是不對的?！跋印庇袘岩傻囊馑?。漢書杜鄴傳：“則黎庶群生無不說喜，上帝百神收還威怒，禎祥福祿何嫌不報!”顏師古注：“嫌，疑也?！彼浴跋右伞笔峭x連文，不是聯(lián)綿詞。第14頁，共16頁。南宋鄭樵：“古人之言所以難明者，非為書之理意難明也，實為書之事物難明也。非為古人之文言難明也，實為古人之文言有不通于今者之難明也?！?通志卷六十三藝文略第一)可見，很多詞語我們之所以不得其解，不是由于不了解詞語存儲狀態(tài)的各項意義，而是由于不清楚這些詞語所反映的文化，因而不能正確選擇切合語境的義項，不能正確分析其理據(jù)。面對這樣的詞語，熟悉相關(guān)文化是解決問題的關(guān)鍵。這就要求訓詁工作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