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懷疑的車上

1、在懷疑的車上日下圭介：出生于1940年，被譽為“短篇小說高手”。每年都會挑選短篇杰作的推理小說年鑒，從1978年的蜂與手球到1989年的蜜與毒，連續(xù)12年都有作品被選中；雖然不及佐野洋的連續(xù)30年，卻也高居第二。雖然是憑長篇作品獲江戶川亂步獎，但其卓越短篇小說作家的聲譽已經(jīng)獲得定評。在長篇方面，瞄準黃金機關車是以一貫擅長的昭和初期為時代背景，首度挑戰(zhàn)冒險、懸疑推理的領域，博得佳評如潮。秋陽穿過杉樹林斜斜照下。我們四個人在墳前輪流雙手合十?！疤^分了，秀樹在末七之日居然沒來上墳!”“可能沒辦法挪出時間吧!他目前正是忙碌的時候，剛選上議員才一個月左右?！薄翱墒?，他身為丈夫，該想想是托誰的福!”“到

2、死去的老婆墳前祭拜，又換不到一張選票。身為政治人物不會做沒有利益的事情的。”消除了些許緊張感后，川野邊滿子和神也昌治似乎又要開始爭執(zhí)。我催促他們“走吧”，同時舉手向站立在遠處的司機示意。司機頷首，輕快地駛上山路，離去了。我們在野菊花競相綻放的小路上緩步前進。鳥啼聲不絕于耳。“可是，我們來的時候，由希子的墳前已經(jīng)插供著鮮花了，看樣子很新鮮，是誰來上墳了的?”稻葉宏邊走邊不解地說?！爱吘褂上Ｗ邮请娪懊餍茄?”滿子說，“一定會有影迷的。”“影迷會相隔不到三天就來一趟?剛才我問過看守墳場的人，他說好像是同一個人呢!年紀約莫四十歲的男人?！薄八?，一定是影迷嘛!”“是嗎?會有那種年紀還依舊如此熱情的影迷

3、?”“那輛計程車是片桐先生叫的嗎?”“是的，因為我上次搭乘計程車的時候，司機給了我名片有什么不滿意嗎?”“不、不，我是佩服司機能夠不迷惑地找到這個地方?！薄斑@大概就是所謂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吧!”我笑了笑，說。爬完山路，計程車就停在眼前。我坐在司機旁邊，滿子坐后座靠右邊，稻葉坐中間，神野坐在最左邊。坐好后，計程車開始前行?！暗?，由希子是被誰殺害的呢?”稻葉說?！坝忠崮羌聠?”神野苦笑，“以你這位周刊雜志記者的觀點，兇手是誰?”“警方認為是熟人，而且是相當親近的人所為?！薄耙驗榈攸c時間的緣故吧!”長津田由希子是48天前的九月初被人殺害的，被早上來收款的人發(fā)現(xiàn)，陳尸地點就是由希子家的車庫。車

4、庫雖然無門，卻在后院深處，路過的人并不能看見。另外，長津田家位于住宅區(qū)，甚至可稱之為高級住宅區(qū)。遇害時間是深夜。她身穿睡衣、外罩睡袍。后腦部遭受毆擊，兇器也被尋獲，是大型的扳手，在車庫里常備的，扳手上采集到由希子的頭發(fā)和血跡，卻沒能采集到指紋。依警方判斷，遇害時間是凌晨一點到兩點之間。來訪者似乎是利用對講機誘導由希子從玄關出來，進入車庫后，將其殺害。原因是玄關門被上鎖，而且由希子所穿的涼鞋平常都放在玄關。在這種三更半夜，加上由希子一向小心謹慎，卻在那種穿著的情況下被誘出，可見兇手如果不是很親近的人，就是和她有特殊關系的人。“即使這樣，也是很轟動的新聞呀!”“那當然啦，”稻葉說，“丈夫長津田秀樹

5、首度出馬角逐眾議員，又是在投票的前三天。”長津田的選戰(zhàn)進入最后沖刺，從一大早到深夜，不是在街頭演講，就是在競選車上掃街拜票。他家又住郊外，只要遇上塞車，到市區(qū)至少也要花一個鐘頭，因此，他租住在距競選事務所很近的車站商務飯店，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這里。事件當夜也是如此，所以，家中只有由希子一個人。“最重要的，由希子是大明星?！睗M子點著香煙說。由希子在十八九歲的時候在街上被星探看上，開始演出電影，而且馬上擔任女主角。因為片子賣座，接連又演出了三部電影，都扮演清純可愛的悲劇女主角。但是，之后卻沒有擴大發(fā)展的格局，像是已經(jīng)達到了極限。隨后，電影的觀眾越來越少、年齡也逐漸增長，清純可愛的形象想要扭轉，也顯得

6、很尷尬，最終不得不退出影壇。當然，她也并非是出于喜愛才踏入這個圈子的?！白層上Ｗ訌统鐾耆巧褚跋壬墓谀?”后視鏡上映出了滿子的臉。眼尾和鼻翼兩邊的小皺紋被濃妝遮掩一她那稍大的臉孔很適合濃妝?！耙膊凰闶裁垂?，只是讓她再次回到熒幕罷了?！薄爸皇怯欣谶x戰(zhàn)吧?”稻葉的聲音里透著冷諷。我驚訝地回頭。“什么利用?”神野油光滿面的臉孔扭曲了。“我知道你將她推銷給媒體。”稻葉漠視對方，繼續(xù)說著，“塑造她昔日的清純玉女明星、現(xiàn)今全力支持競選的賢妻形象。”神野怏怏地叼著香煙：“我受長津田所托擔任他的競選參謀，當然，我希望他可以勝選，因為我們從以前就是好伙伴。但是，那種選舉是屬于職業(yè)階級的，只有我一個人又何

7、能為力?”“包括我在內”滿子表示同感，“助選的都是外行人?！薄皼]錯，而且，什么都沒有，沒有地盤、沒有地緣關系盡管從上一代就住在這里，不能說完全沒人支持，但是，結果才知道只有那么一點錢根本就是無濟于事的。”“聽說也撒了不少鈔票的。”稻葉喃喃說道。神野不予理會：“沒有任何能夠打仗的武器，但是，他有一項其他競選者缺乏的利器你們知道是什么嗎?”“妻子嗎?”稻葉哼笑?！安诲e，美麗、又曾是女明星的妻子，就是這點讓其他競選者恨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我當然不可能白白放著不用，對不?”“所以你才要她去公園撿拾空瓶罐，又讓她擔任養(yǎng)老院卡拉OK大賽的司儀?滿子笑了?！罢驗檫@樣，媒體才會競相報道，不是嗎?電視臺、周

8、刊雜志、報紙”“連健康漫談和烹飪節(jié)目都加入了?！钡救~嗤笑。神野的策略似是成功了，從正式選戰(zhàn)開始之前，部分的媒體就開始各種不負責任的選前預測。長津田參選的選區(qū)屬于超級戰(zhàn)區(qū)，六個人出馬角逐三席議員，所以最初長津田本來只被預測能免除墊底的名譽，距離當選遙不可及?？墒?，一旦讓由希子露面帶動熱潮之后，他的人氣逐漸上升了，最后更造成狂熱氣氛，媒體甚至預測他或許會意外地以高票當選?！坝上Ｗ雍孟褡允贾两K都反對長津田出馬參賽。”滿子說。我回頭：“因為秀樹自己擁有咨詢公司，根本沒必要當什么議員，也能優(yōu)渥地生活?！薄爱斦渭液彤敼径麻L完全不一樣的?！鄙褚吧鷼獾鼗卮稹！拔沂窃谥v由希子的事，誰不知道成為政治家是男人

9、的夢想或理想，但是對她而言卻造成了困擾，她希望的只是平凡的生活?！薄八郧笆请娪懊餍堑摹薄捌鋵嵥郎厝嵘屏?，最適合過平淡的日子?？墒菂s在毫無商量的情況下被要求助選，而且是暴露在媒體追逐之下我在想，她一定希望秀樹落選吧!”“有意思!”稻葉用力一拍膝蓋，說。“你到底幫誰呢?在競選事務所里，你不是很賣力工作嗎?”“那是為了由希子，我們是好朋友，也許，只有我才能算是她傾心相談的好友吧!”任職于運動休閑俱樂部的滿子特別請假助選，當然是義工。她幾近奉獻地幫忙送便當、調派車輛、張貼海報、發(fā)傳單，但是，最重要的卻是激勵意志消沉的由希子。如果說神野是制作人、導演，她應該可以算是經(jīng)紀人吧!“喂，司機，不能快一點嗎?

10、”神野大聲叫著，“我都不耐煩了!”司機默默握住方向盤。原本疏散的住家逐漸變多了，雖然是雙線車道的鄉(xiāng)下道路，不過車流量很大，更有不少橫沖直撞的腳踏車，絕非可以飛馳的狀態(tài)。“片桐先生，你和由希子是從小學到高校的同校生?”滿子問我?？礃幼?，我的存在沒有被忘記?！半m然同校，但是她比我小四歲，所以中學和高校都沒有在一起過?！薄八龔哪菚r就很漂亮吧?”“是的?！薄捌┫壬阋欢詰龠^她吧?”“該算是單戀吧!”我笑了，“沒有和她講話的機會，只能遠遠地抱著憧憬的心思。”話是這樣，但是，我們彼此的家住得很近，是位于面向日本海的靜謐城市。我有個和由希子同年的妹妹，她常來我家里玩。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感受到由希子那種

11、有如草葉中綻放的花朵般純潔傲挺的美，事實上，那也曾讓少年年代的我熱血沸騰。由希子演電影是在我剛到東京念大學的前后，但是我很驚訝，因為我所認識的她是乖巧、謹慎、極力避免喧鬧的女孩。我仍記得，在驚訝的同時，也感覺到仿佛體內有某種東西流失般的寂寞，就像是本來只在我心中綻放的花朵突然呈現(xiàn)在一群莫名其妙的人面前?！坝上Ｗ痈咝r代曾遭強暴，是真的嗎?”突然，神野毫無顧忌地問。我淡淡回答：“不知道?！薄澳憧矗銈兊闹芸s志根本在瞎扯。”“不是瞎扯!”稻葉生氣了，“并沒有寫說被人強暴，只寫說差點遭強暴而已，不是肯定?！薄澳菦]有什么差別!反正讀者一定會解釋成強暴。清純女明星有了被強暴的忌諱過去，對你們而言才是最

12、有趣的事?！薄翱赡苁窃谇рx一發(fā)之際，被誰解救了吧!”稻葉在周刊雜志上是這樣寫的由希子讀高校二年級時的暑假，她上圖書館，回家時已經(jīng)很晚了。而且還飄起了小雨，所以她選擇走捷徑。小港口旁有許多倉庫，四周灰暗，看起來好像廢墟一般。她快步通過倉庫之間，忽然面前出現(xiàn)一道黑影，緊接著的瞬間，她感到小腹遭受重擊，趴倒在地。這時，有男人跨坐在她身上，邊吐出帶著口臭的氣息，邊開始剝她的衣服。她的脖子被勒住，發(fā)不出聲音，意識也開始朦朧。就在此時，男人忽然慘叫出聲，倒在一旁。由希子睜開雙眼，一看，旁邊站著另一位手握木棒的男人?！岸际且驗槟銓懙膱蟮溃艜葑兂赡菢拥??！鄙褚昂藓薜卣f，斜眼瞪視稻葉，然后，點著了煙。我搖下

13、玻璃窗。秋天的空氣流入。那篇報道對選舉的動向造成颶風般的結果。隨著上升氣流高漲的長津田人氣開始急遽下降，不必說，長津田的人氣當然是由希子帶來的。支持由希子的主要是中年女性。她們想起由希子楚楚可憐的模樣，連帶著也想起自己的青春時光。她們心中對由希子的印象是高貴、天真無邪、純潔的好女孩，而且必須是那樣才行!可是，由希子有了忌諱的過去形象毀滅了!這是不能原諒的事!不管由希子是被害者或什么，就像是一向潔白的布上被發(fā)現(xiàn)有一點污漬般，令他們無法忍受!敵對陣營沒有讓這樣的良機流失，想盡辦法向周刊雜志投書，內容更是千奇百怪，當然，玻璃鑲嵌的明星很快就崩裂了。“我聽某退休警官講過，報道上寫的是事實。”稻葉反駁。

14、事件發(fā)生后，由希子沒有報案，所以這件事除了被害者和嫌疑犯本人之外無人知道。就這樣，歲月流逝了。但是，約莫兩年后，嫌犯在同樣事件中被逮捕，并且自白曾侵襲由希子。承辦刑事已經(jīng)退休，但是卻被稻葉偶然問出了當時的情形，撰寫成了一篇報道?！伴_玩笑!那篇報道完全捏造事實。我看，一定是競爭對手拿錢要寫的吧!”神野哼了一聲?！吧褚跋壬阍趺纯梢赃@樣講話呢?”稻葉盛怒了，“請你注意你的遣詞用句?！薄昂?，這句話才是我該說的呢!居然憑一支筆就讓別人的命運遭受嚴重打擊，太可惡了，我們曾控告你們公司名譽誹謗?！笔且杂上Ｗ拥拿x向法院提出控告?！拔覀円欢〞A的，因為無人能證明確實發(fā)生過那樣的事情!”雖然委托律師調查，但

15、是所謂的“嫌犯”已經(jīng)死亡，而且，轄區(qū)警察也表示沒有資料可以查出，是否有過那樣的事件，就是有，也不會讓外人觀看，畢竟時效已過，更關系到被害人的個人隱私。最重要的是，連已經(jīng)退休的那位承辦刑事都表示嫌犯是捏造的事實。強奸罪，只要被害者未報案，警方不會主動偵辦，而因為當時由希子拒絕報案，當然無法進行查證。誹謗名譽的控告因為原告死亡而被撤回了?！暗救~，你們是因此而得救了呢!如果繼續(xù)進行訴訟，你們雜志社大概不能堂皇地存在吧!”神野說到這里時，滿子忽然以開朗的聲音開口了。“且慢!會不會是稻葉先生殺死了由希子呢?因為如果她死了，最高興的人是你吧!”“你認為我三更半夜去拜訪，由希子會出來嗎?”稻葉的聲音出乎意料

16、的冷靜?！澳憧赡芾檬裁?，已經(jīng)準備好了第二篇丑聞報道之類的借口威脅她，因為由希子事實上已經(jīng)很害怕，所以如果這么威脅的話，她是無法拒絕的吧!”“不錯，是有這樣的可能性。”神野凸起的小腹不住上下跳動著?！暗诙獔蟮啦⒎怯上Ｗ拥氖虑??！钡救~說?！笆钦l?”“長津田秀樹本人。我是考慮到他若要咬住不放，我也只好準備材料反擊?！薄笆裁礃拥膬热?”“秀樹曾有好幾個女人?！钡救~的瞇瞇眼在深度近視的眼鏡框后，浮現(xiàn)出意義不明的笑意。“這沒什么稀奇的吧?”神野喃喃說。“秀樹和由希子這對夫妻是以恩愛為賣點，對不對?賢惠的妻子，以及非常疼愛妻子的好丈夫但是，據(jù)我調查所知，除了由希子之外，秀樹身邊有三個女人。一旦這項丑聞公

17、開，他不要說當選，恐怕連這里都住不下去了?！薄芭说氖挛乙仓溃栽诔雒鎱⑦x之前，我讓他和她們清楚的分手了?！薄袄缅X嗎?沒錯，對方有的確實是乖乖離開了，但是，仍然有人還執(zhí)拗地糾纏不休。”車子進入街上，商店已經(jīng)開始亮起了燈光一一這是夜晚很早就來臨的季節(jié)?！皠e再討論那些事情了?！睗M子像是揮走蒼蠅般的揮動著雙手?！澳蔷驼剟e的話題吧!”神野說?！坝上Ｗ釉诟咝r代曾經(jīng)遇襲，好像是事實?！钡鹬桓碌南銦?，滿子開口，“因為由希子本人曾告訴我。但好似，在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之前，有人襲擊了施暴的男人，救了她。她說過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個人的恩惠!”“由希子認識那人嗎?”神野問?！昂孟裾J識，她說本想找那個人道謝

18、，以當時那種狀況說不出口，結果猶豫不決之間，那人的行蹤已經(jīng)消失了。”“這么說，只是當時見過對方一面?”“不，很偶然的，她又見到了那人?！薄霸谀睦?”滿子沒有回答稻葉，從后面搖動我的肩膀：“片桐先生，我們曾經(jīng)一起去喝酒，對不對?就是由希子喝得爛醉那晚，你送她回家那次?！薄鞍。矣浀?。你不是也一起送她回家嗎?”“是我們一起拉她上計程車的?！蹦翘彀恚覀兪窃谝患绎埖甑姆▏蛷d見面的。隔了四分之一世紀再相逢，由希子很高興。滿子雖然抱歉說她打攪了我們，不過我卻很高興有她同行，因為，若是單獨見面，很可能我們都會很尷尬。出了餐廳，我們又去酒廊喝了酒，其后，又去了滿子小姐熟悉的小酒館。我對自己的酒量有自信，

19、但是滿子酒量也很高，一哄二鬧之下，由希子也喝了不少。她說自己很少這樣喝酒，這樣高興。由希子終于醉倒在榻榻米上，雖然店家?guī)兔辛擞嫵誊嚕嫵誊嚬緟s表示很忙碌，沒有辦法馬上前來。不得已，滿子走出店外，出乎意料的，很快攔到了車。我們合力將由希子扶上車。直到她走進玄關，我才再送滿子回家。最后回到飯店?！鞍?，我想起來了，由希子的小皮包不知道遺忘在哪里，第二天早上打電話給我，說是駕照什么的重要物件全部在包里，但是，她想不起來放在什么地方了最重要的是，她連什么時候遺忘的，都不清楚?！薄斑x舉公告日的前三天?！睋纹髽I(yè)經(jīng)營顧問的我，受本地某企業(yè)的委托，從事一項調查工作，所以從那時的數(shù)日前，就投宿商務飯店，預定

20、停留一個月。“不是片桐先生嗎?”“你是指什么?”“幫助由希子的人呀!”“很遺憾，并不是我。”“可是，當時你們住在同一個地方呀!”“應該不會錯，雖然當時我在東京念大學，不過暑假一定會回故鄉(xiāng)，對她遇襲的那條倉庫也很熟。”“你看，我就知道是你，我的判斷不會錯?！薄坝惺裁锤鶕?jù)嗎?”“因為三四天后，由希子曾說那天晚上和那個人相遇”而在那個晚上，我們遇見的男人只有你一個，我一直都陪在她身邊。”“和我的話，說遇見未免太奇怪了，因為我事先給她打過電話，約好見面時間。”“那只是一種用詞習慣。”滿子哼哼笑了?！叭羰沁@樣的懷疑，我也樂于接受，畢竟是很露臉的事情。”我也笑一“片桐先生，你是獨身吧?”滿子忽然改變話題。

21、“嗯?！彪m然結過婚，在五年前卻離婚了?！肮徊诲e?！睗M子得意洋洋地提高聲調，“由希子很嚴肅地考慮過和那人結婚?！薄昂烷L津田分手嗎?”神野驚訝打岔?！爱斎豢?她說過沒辦法當政治家的妻子，只希望找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擁有能夠大聲談笑的家庭?！薄罢娴膯?”“當然是真的，她很苦惱呢!”“長津田知道這件事嗎?”“應該知道，因為，她曾和長津田商量過這件事。”“長津田怎么說?”“當然是強烈反對了，好像怒叫著如果只是離婚還好，甚至依情況而定，同意你再婚都可以，但是和我分手后，你卻要和那種家伙在一起，我的面子要擺在哪里?會被世人笑話的?！薄罢f得倒也很好聽呢，明明自己窩在女人堆里。”稻葉笑著說。“對象就是片桐先生

22、你吧!”“不，我已經(jīng)決定和別的女人再婚了，是客戶的董事長介紹的女人，身體健康、個性開朗、有耐心?！闭桥c我前妻完全相反的女人?！昂螞r，由希子成年以后，在什么地方、和誰結婚，我都不知道?！迸既粸榱斯ぷ鱽淼竭@里，從當天報道選舉新聞的報紙上面，我才首度知道了由希子的消息。她演電影時我也很驚訝，同樣的，知道她拋頭露面地為了推銷丈夫而奔波，我也啞然了?，F(xiàn)在回想起來，由希子會演電影我能夠理解。在故鄉(xiāng)的那次遭遇一定傷透了她的心，所以希望拋開以前的自己，而很偶然的，星探找上了她，抱著人往高處走的心理，她就答應了。但是，雖然說為了丈夫，勉強自己四處散布笑容，對她來說，一定很難過吧!“片桐先生，說不定”神野出聲。

23、我回頭：“什么事?”“不，算了?！薄罢f吧!”滿子碰了碰他的腰側，“本來想講的話卻臨時縮了回去，太卑怯了，你一向不是這樣的?！薄澳俏揖椭v出來吧!反正，我也快下車了喂，司機，下個紅燈左轉，再往前直走有一所小學，我要在學校前下車片桐先生，會不會是你殺死由希子的?”稻葉吃吃笑了?！盀槭裁磿@樣想?”我力持鎮(zhèn)靜。“答案很簡單，由希子是你的眼中釘。”“什么意思?”“因為她脅迫你結婚。但是，你已經(jīng)有了再婚對象。”“那樣的話，只要拒絕由希子就行了吧?”“若是一般的女人還好，但是，她是即將成為政治家妻子的女人，如果離婚后想再婚，會成為注目的焦點，像稻葉這樣的人是最高興了。而且，拒絕的后果也很可怕，因為背后不止有

24、長津田，長津田背后還有更重量級的人物?！薄斑@未免太可怕了?！睗M子頷首，“讓她和長津田離婚后，再和她結婚也有問題，而且如果拒絕又更可怕?！薄捌┫壬?，你和由希子上過床，對吧?長津田說過，他不在家的時候，由希子好像帶過男人回家。競選期間，長津田終常不能回家，機會多得是。而且，由希子是因此才逼迫你結婚的吧?”“很遺憾，我沒遇到過那樣的機會?！薄斑€有一件事，”神野接著說?！捌┫壬闶墙?jīng)營管理顧問，你的客戶都是公司經(jīng)營者，如果你和政治家扯上關系，而且又是和政治家妻子的丑聞，他們一定會對你敬而遠之的?！薄叭舯荒敲赐昝赖呐郧蠡?，我是正中下懷。”“完美?她都已經(jīng)四十嗯。是四十幾歲呢?眼看馬上就要變胖，臉

25、上皺紋也會增加倒不如健康、開朗、有耐心的女人還好得多?！表懼潭崖暤木茸o車掠過我們搭乘的計程車，遠去了。突然，我笑出聲一一捧腹大笑，也笑出了眼淚。好不容易停止大笑，我回頭望向后座：“但是，長津田當選了。是和第一高票僅差少許的第二名明明收盤之前那么危險?！薄澳鞘峭槠?因為妻子由希子被如此殘酷的殺害，而且媒體也大幅表示同情?！钡救~說。自從稻葉任職的周刊雜志點燃火種報道由希子忌諱的過去后，長津田的支持者銳減，在媒體的調查中，六位候選人中，長津田位居第四、五名，根本摸不到當選圈。但是，到了投票的三天前，長津田由希子被人殺害。不必說，電視、報紙、周刊雜志皆竟相報道，每家電視臺都制作特別節(jié)目，也播映

26、由希子年輕時代演出的電影讓觀眾回憶起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同時更將長津田秀樹顫抖的雙肩，嚎嚎大哭的樣子予以特寫。不僅在選區(qū)內，由希子遇害更成為了全國的話題中心，知道由希子演出電影的人因此炫耀，沒看過的年輕一代則懊惱不已。由希子旋風再度刮起，長津田正好乘風而行。計程車在小學的水泥墻附近停下。神野下車。我也跟著下車，準備坐在后座。裹住秋天夕陽的云層已經(jīng)被染成了暗紅色?！吧褚跋壬?，那場競選是完美的大逆轉，就像棒球賽九局下半兩局后出現(xiàn)連續(xù)安打一樣?！鄙褚白⒁曋?，似乎在問：你究竟想說什么?在風中，他稀疏的頭發(fā)像水草般擺動。“你是優(yōu)秀的競選參謀，當然啦，想出克服危機計劃的人也是你，對不對?”似乎能看穿人心的

27、，神野的凌厲眼眸似乎因為怯弱而朦朧了，“要在那種絕境下逆轉獲勝，只有那個辦法了，殺死由希子!”“你的意思是說，命案是我干的?”“開玩笑的?！蔽易M車內。計程車立刻前進，佇立當場的神野的身影愈來愈小了。“接下來讓我下車。司機先生，請送我到JR的車站。”稻葉說?！罢媪钊梭@訝呢!”滿子點著香煙，重新坐好。“什么事?”“因為，坐在這輛計程車上的男性都有殺害由希子的動機?！薄昂臀覀冏谝黄?，你不害怕嗎?”我笑問?！拔姨貏e喜歡那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如果要殺我，最好是干凈利落，別讓我感到痛就行了!”“你也有殺害由希子的動機。”稻葉微笑?！拔?”“而且是非常強烈的動機。所以，我倒認為很可能你就是兇手“為什么?”

28、“說出來不要緊嗎?”“說呀，反正只有兩個人聽得到，快說吧!”雖然這樣說但是她瞪著稻葉的眼里帶有怯色?！拔曳讲胖v過，除了由希子之外，長津田還和好幾位女性有密切關系。你，就是其中一個，川野邊滿子?！薄拔液退母星槭呛芎?。”“不，不是那種感情?！钡救~嗤笑?！澳愫退臅牡攸c就在你的公寓處，大多是星期二或是星期四傍晚到深夜，有時候長津田也會留宿。你們的關系從兩年前就開始?！薄澳阃蹈Q?!”“川野邊滿子，四十一歲，離婚兩次，目前是運動休閑俱樂部指導員?！钡救~用宣讀報道的語調說?！澳怯秩绾?”滿子焦躁地把煙灰彈在車內的煙灰缸中?！澳欠N工作并非能夠長期持續(xù)做的，再說，你現(xiàn)在薪水也不高。”“不勞你費心?！薄澳愦?/p>

29、算和長津田秀樹結婚。他有祖先留下來的土地，不怕坐吃山空。而長津田也有這種盤算，想和由希子分手，再和你結婚?！薄澳鞘悄愕囊軠y。”“一半是臆測，一半?yún)s能證實。不過不能告訴你消息的來源。怎樣，我猜對了嗎?”“是猜得不離譜?！钡救~垂在耳朵上的長發(fā)上有頭皮屑。他望向前方，繼續(xù)說，“但是，預料不到的，長津田參選了，而且沒多久，由希子成了他的競選招牌。這么一來，就算由希子提出分手，長津田也不可能答應了?！薄澳怯秩绾?”滿子不耐煩了?！爸挥杏上Ｗ拥乃劳觯攀俏ㄒ坏慕鉀Q辦法?！薄澳愕囊馑际?，我因為這樣才將她殺害?但是，兇手是男人啦!戴著棒球帽的男人!”“有人看見嗎?”我轉臉，問。“報紙上有報道呀!”“有學生目擊

30、?！眱扇溯喠髡f明。長津田家前面有一棟公寓。事件當夜，有大學生聚集在那里打麻將，由于有五人，多余的一個人就輪流休息。當時，輪到休息的一個人，他到陽臺抽煙。冰涼的空氣讓他神清氣爽，忽然，他聽見了狗吠聲，往下看的時候，見到一道似乎戴著棒球帽的人影走出長津田家門，搭上停在門前的車子后離去。時刻雖然不確定，不過應該是凌晨一點半左右。“那道人影不見得是男人?！钡救~冷冷地說。陽臺在三樓，又是由上往下看，雖說有街燈和門燈的亮光，畢竟光線仍舊昏暗，別說看清面容，連帽子以外的衣物都看不清楚?！拔覜]有看到這篇報道呢!”是我忽略了嗎?或者是我買的報紙沒有那篇報道?“啊，到車站了，我要下車啦!”稻葉下車后，眨眼間就消失

31、在人群里?！八v的話有多少是事實?不，對我而言是無所謂?！蔽覇枬M子?！按笾律喜聦α??！睗M子翹起腳，膝蓋上方露出一大截?！澳阆牒烷L津田結婚的事也是真的?”“不錯，他并不滿意由希子?！薄芭?不滿意哪些?”“該怎么說呢?由希子應該算是冷漠吧!不是個性。盡管個性也多少太理智了些，不過最重要的是床上的事?！薄按采?”“她不會燃燒熱情，雖然不能算是性冷感，卻平淡無味，嘻，也許清純派的女人就是這樣吧!”“原來如此。長津田就是對這個不滿意?”“長津田是屬于強烈的一型不過我可以令他充分滿足?！鞭D彎了，車身傾斜，滿子的身體倒向我。但是，車身恢復正常后，她也并沒離開，腿上更裸露到了大腿根部，甜甜的香水味撲鼻。“你也

32、說過，由希子希望和長津田分手，和某人結婚，那也是事實?”“當然啦!”“對方是昔日在危急時相助的人嗎?”“不是你嗎?”“不，不是我?！薄澳菚钦l呢?她說是醉酒那天夜晚遇見的。會遇見什么樣的男人呢?法國餐廳、小酒館沒見到那樣的男人的。因為如果見到，至少會彼此打聲招呼吧!有過這種情形嗎?”“沒有吧!”“但是，絕對不是由希子編出來的。在那之后，她就向長津田提出分手了。雖然她沒跟我商量，但是也告訴過我，很認真的樣子。我問過對方是誰，她表示要等正式?jīng)Q定后再告訴我但是，那天晚上，她到底在哪里遇到了那個男人呢?這是個謎。”滿子撩高頭發(fā)。街上已經(jīng)完全被夜幕侵襲，連續(xù)多輛大卡車交錯馳過。“無論如何，由希子死了，我

33、雖然不認為是你殺的，但是，這樣一來，你應該可以順利地和長津田在一起了吧?”我打破沉默。說。“不可能的。”“為什么?”“因為，以后每次選舉，長津田都要將由希子的遺照擺在最前頭，借此拉攏喜歡家庭連續(xù)劇的太太們的選票。事實上，長津田真的只能靠由希子?！薄凹词乖谒懒酥?”“死了才更需要呢!由希子的亡靈已經(jīng)糾纏住他了。甚至最近都已經(jīng)害怕和我見面了，真是懦弱，明明在性方面那么強烈”“他是等妻子死后才變成懼內的會員嗎?”我笑了。計程車行駛在高層建筑物之間，車窗已滿亮光。不久，車停了，車門打開。“啊，這里是我的公寓?！睗M子呆怔地說?！八攒囎硬艜Ｏ??！薄拔艺f過要回公寓住處嗎?”“應該說過吧!所以才會來這

34、兒?！薄捌婀?，我什么時候說過呢?”“那又有什么關系?總是到了該到的地方?！睗M子雖然滿臉疑惑，仍舊下了車：“片桐先生，你不來我家嗎?我有不錯的酒呢!”“下次吧，我今天很累了。”“我能夠充分讓你滿足呢!”“不必了。我很累，再說，我最近對那方面的事也失去自信了?！睗M子不以為意地笑了：“奇怪的男人戴著棒球帽的話題，好像令你很驚訝的樣子。不過，那男人戴著的是阿波羅帽，就像是棒球帽一樣，卻有華麗刺繡圖案的那種”她望著我，接著說，“你也戴過那樣的帽子呢!”“去哪里?”司機問?！斑@個嘛到海邊去好了?！薄昂＿?”“嗯，海岸邊總會有寬闊的公園吧!能否載我去?”“沒問題，可以聽收音機廣播嗎?”“請?！蔽艺f。他打開收

35、音機開關，立刻傳出職業(yè)棒球賽實況轉播的聲音。車內后視鏡映出司機淺黑色的精悍臉孔。大概比我年輕二三歲吧。海岸邊有座種植寬闊草坪的公園，處處亮著燈光，即使是夜間也不會黑暗。計程車駛進停車場?！胺凑龝耗氵€要送我回飯店，何不一起下車走走?”我邀請司機。我們穿越草坪，來到有浪涌上來的窄淺沙灘。這兒也很亮，我在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咖啡，一罐遞給司機，在涼椅上并肩坐下。海面上不見浪花，不過沙灘和海交界線上有白色的泡沫?！澳阈漳腊?”“是的?！彼緳C頷首，臉上并沒有奇妙的反應。車內置物柜上擺放著名牌，就算乘客知道姓名也沒什么不可思議的。名牌上的姓名是睦拓郎，還貼著彩色的照片?！澳銘撌呛臀彝l(xiāng)的?！蔽艺f出故鄉(xiāng)

36、的名字。這次，他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居然知道?”“高校時代，你應該是棒球選手吧?我就是因此才想起來的!你是主投手?！薄澳鞘歉咝Ｈ昙壍氖虑榱??！彼攘艘豢诳Х龋砬樗沙诹讼聛??！昂軈柡Π?”“有很多人這么說。在縣內被公認是最佳的四位投手之一。不過，在最后一次的夏季地區(qū)大賽上，卻在第一場就敗下陣來?！薄笆菃?”“隊中三位主將在賽前一天發(fā)高燒了，完全失去了打擊力比賽一比一的膠著到九局下半，輪到對方進攻，我們漏接，形成兩出局占滿壘的局面，接下來是兩個界外球，球數(shù)形成兩好球三壞球?！薄笆Ｏ伦詈笠磺蛄??！薄拔胰ν冻隹焖偾颍羞M壘?！薄皩Ψ酱驌粽弑蝗?，比賽延長?”“我是這樣認為，但是，主審的聲音卻是壞球“原來如此，對方擠回一分了。”“是正中進壘的好球呢!我至今無法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