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語文選修 演講與辯論3第三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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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講的生動性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體現(xiàn)。

其一，語言應力求栩栩如生，優(yōu)美流暢。正如一位演講家所說：“演講開始幾分鐘內(nèi)，要有相聲般的幽默；在演講過程中，貫穿小說般的形象；講到高潮處，必須有戲劇般的沖突；結(jié)束前要出現(xiàn)詩歌般的激情?！边@樣，演講者就能以自己的心聲去引起聽眾的共鳴。

其二，生動的演講往往得益于多種修辭方法的運用。例如比喻可以使抽象的概念形象化，復雜的事物簡單化，聽起來妙趣橫生，耐人尋味；排比可以增強語言的節(jié)奏感和韻律美，能加強語勢，使觀點更明確，情感更奔放；反問是演講中的銳利武器，它不僅使語言富于變化，而且可以增強感情力度，引發(fā)聽眾思考。此外，演講還可以使用多變的句式，如長句與短句、整句與散句的變換使用，可以使語言疏密相間，錯落有致，富于節(jié)奏感，使聽眾樂于傾聽。

其三，生動的演講應是激情的藝術(shù)。演講的開頭應起語不凡，奇峰突起；結(jié)尾應激情洋溢，意蘊無窮。綜觀中外著名演講，無一不因其火熱的激情而富有感召力、鼓動性。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個夢想》如此，羅斯福的《一個遺臭萬年的日子》亦然。

教學建議：

首先，要指導學生準確領(lǐng)會演講詞中所蘊含的深刻思想，使學生能在較高的立足點上去領(lǐng)略作品的精髓；其次，要指導學生明確這樣的思想是通過什么樣的方式、手段表達出來的，它具有怎樣的演講效果，這樣，才能讓學生體會到生動性的內(nèi)涵；

第三，在教學過程中，應強調(diào)利用選文做演講，讓學生在演練的過程中感受名家名篇激動人心的力量，從而使單元的教學目標得以順利完成。學做一個人課文分析

本文是陶行知先生的著名演講之一。作為平民教育家，他全力踐行學與做的統(tǒng)一，行與知的統(tǒng)一：“應用學理來指導生活，同時再用生活來印證學理。”本篇演講詞可以看作是對他的教育理想與人格理想的具體詮釋。

作為演講詞，要想使聽眾在短時間內(nèi)對演講內(nèi)容入耳入心，比較有效的做法是演講詞中心突出，語言簡潔鮮明、通俗易懂，針對聽眾心理，適應聽眾特點。本篇演講詞在上述幾個方面都有很好的體現(xiàn)。

第一部分（第1段），演講者開門見山地提出了中心論點：“要做一個整個的人，別做一個不完全、命分式的人?！边@個觀點既形象生動、平實易懂，又具有深刻的思想內(nèi)容。接著是兩個意味深長的問句：“中國雖然有四萬萬人，試問有幾個是整個的人？諸君試想一想：‘我自己是不是一個整個的人？’”這種由全體而及自身的提問方式，會激起每一個人的反思，進而激起聽眾的傾聽興趣。

在第二部分（從“《抱樸子》上有幾句話”到“生利的人，自然可以得到社會的報酬”），演講者從《抱樸子》上的話談起，用對比的手法論述了五種不完整的人和做一個整個的人應具備的三種要素。什么樣的人為不完整的人呢？演講者舉了五個例子：殘廢的──身體殘缺；依靠他人的──精神依賴；被他人當作工具的──人格依賴；被他人買賣的──身體和意志都不能自主；一身兼管數(shù)事的──用心不專，一事無成。這五類人都不是整個的人，是因為他們都存在著各種殘缺：或是肉體上的，或是精神上的，或是人格上的，或是思想上的。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精神或思想上的殘缺比身體上的殘缺更可怕。

接下來作者講了“整個的人”應具備的三種要素：有健康的身體，有獨立的思想，有獨立的職業(yè)。在這三種要素中，健康的身體是基礎(chǔ)，是在現(xiàn)實社會中完成一定工作、擔負一定責任的必要前提。獨立的思想是“整個的人”的核心要素。它標志著一個人精神的獨立，在紛繁多變的生活中不隨波逐流，不人云亦云，能堅持自己的理想并為之奮斗。獨立的職業(yè)是做“整個的人”的必備載體。有了獨立的職業(yè)，才能獲得收益，養(yǎng)活自己和家庭，也才能為社會做出貢獻。而且職業(yè)是事業(yè)的基礎(chǔ)，當職業(yè)不只是謀生的手段而且是價值的體現(xiàn)時，當職業(yè)不僅為自己帶來物質(zhì)的回報而且?guī)砭裆系臐M足時，職業(yè)就變成了我們傾心追求的事業(yè)。

因此，這三個要素對于“整個的人”來說，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一個人只有三者兼具，才是“整個的人”。

在演講詞的第三部分（從“我覺得中學生有一個大問題”到“這樣他才可以學得好”），演講者集中講了中學生擇業(yè)的問題。因為獨立的職業(yè)是做“整個的人”的載體，因此，擇業(yè)極為重要。演講者指出，在選擇職業(yè)時應注意以下三點：第一是要有才干，要靠自己的努力去選擇獨立的職業(yè)；第二是要學與做統(tǒng)一，一面學，一面做，用學理來指導生活，同時用生活來印證學理；第三是注意研究學習的方法，把知和行統(tǒng)一起來，學以致用，方為佳策。在這一部分，演講者循循善誘，對青年學生進行人生的指導，他的教育觀與人生觀在這里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最后一部分（從“我希望到會的個人”到結(jié)束），演講者用兩個問句呼應開頭，把演講推到高潮，雖戛然而止，卻余音繞梁，收到了極好的演講效果。

可借鑒的技巧：

1．開頭和結(jié)尾遙相呼應。開頭提綱挈領(lǐng)，結(jié)尾意味深長，為演講詞增色。

2．條分縷析與對比手法的使用。演講者在闡述“不是整個的人”時列舉了五種人，又列出“整個的人”應具備的三種要素，這種條分縷析的手法對于聽眾來說，眉目清楚，層次分明，便于理解。二者對比著講，讓聽眾對關(guān)于“整個的人”的問題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從而較容易接受演講者的觀點。

3．平實而通俗的語言。本文的語言通俗、平實，易記易懂，而又意蘊豐富，深入淺出，值得我們仔細體味。

關(guān)于欣賞借鑒

一、演講者指出，“整個的人”需要具備三種要素，試根據(jù)你的理解，說說這三種要素之間的關(guān)系是什么。

參考答案：

演講者講了“整個的人”應具備的三種要素：有健康的身體，有獨立的思想，有獨立的職業(yè)。在這三個要素中，健康的身體是基礎(chǔ)，是在社會生活中完成一定工作、擔負一定責任的必要前提。獨立的思想是“整個的人”的核心要素。它標志著一個人精神的獨立，在復雜多變的生活中不隨波逐流，不人云亦云，能堅持自己的理想并為之奮斗。獨立的職業(yè)是做“整個的人”的必備載體。有了獨立的職業(yè)，才能獲得收益，以此養(yǎng)活自己和家庭，也才能為社會做出貢獻。而且職業(yè)是事業(yè)的基礎(chǔ)，當職業(yè)不只是謀生的手段而且是價值的體現(xiàn)時，當職業(yè)不僅為自己帶來物質(zhì)的回報而且?guī)砭裆系臐M足時，職業(yè)就變成了我們傾心追求的事業(yè)。

教師可啟發(fā)學生大膽發(fā)表自己的見解，使演講者的思想在當代煥發(fā)新的生機。

二、用這篇演講詞做模擬演說練習，注意以下兩點：

1．演講詞的開頭和結(jié)尾用了兩個相同的問句，但它們的作用不同，演講時語氣、語調(diào)也應該不同；

2．演講詞先舉出算不上“整個的人”的五類人，然后講了“整個的人”需要具備的三種要素，前后的感情色彩不同，所用的主要句式也不同，演講時要處理好語氣和語調(diào)。

提示：

開頭的問句作用在于提綱挈領(lǐng)，引起下文，演說時應字字清晰，落地有聲，引起聽眾思考；結(jié)尾的問句作用在于強調(diào)主旨，呼應前文，演說時語氣應深沉有力，意味深長，使聽眾受到震動。

在演講算不上“整個的人”的五類人時，語氣前后應有變化：對身體有殘疾者心存同情，語氣應平和；對依靠他人的和為他人做工具用的人，應用極不以為然的語氣；對被他人買賣的和一身兼數(shù)事的，應表現(xiàn)出鄙夷與不屑。這樣才能讀出層次，體現(xiàn)出演講的效果。

講“整個的人”的三種要素時，語氣要肯定，要含有激勵的意思，帶領(lǐng)聽眾漸入佳境，使聽眾不僅知其含意，而且認同和向往。

關(guān)于應用嘗試

《學做一個人》里，“要做一個八十歲的青年，……別做一個十八歲的老翁”等語句，以及演講者自己作的“滴自己的汗……”這首白話詩，都易懂易記而意思豐富，為演講增色不少。你能否提煉一些類似的話，用在你的演講中？請閱讀下面這則短文，看看有什么感受，就此發(fā)表一次即興演講。

（短文略）

提示：

可指導學生提煉一些平實易懂的語言，用在自己的演講中。要向?qū)W生指明：華麗的語言固然能為演講造勢，通俗、曉暢的語言其實也能夠讓聽眾喜愛并接受。學生可根據(jù)自己的愛好和語言習慣選擇適合自己的演講語言風格。這篇短文言約而意豐，有一定的哲理。學生可以選擇自己感受最深的一點來即興演講。例如：

1．不必斤斤計較于給予和接受之間的比率，真誠而大度地給予，快樂而大方地接受，你的人生不一定驚天動地，但會很幸福。

2．給予的內(nèi)容和形式有多種，接受的內(nèi)容和形式也有多種，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和評價，自己樂意就行。

3．“照顧好自身”：身體和精神上都要照顧好，因為我們首先應該是獨立自主、不依賴他人而存在的個體。

4．充實自己，枝繁葉茂。要想使自己的人生充實、豐富、有意義，就應該不斷完善自己，不斷追求新的目標，在追求與創(chuàng)造的過程中體現(xiàn)自己的生命的價值。

除上述幾點之外，教師還可鼓勵學生說出自己的感受，有創(chuàng)見的要給予表揚，讓學生的思想在碰撞中閃爍火花。

有關(guān)資料

一、陶行知簡介

陶行知（1891—1946），教育家。原名文濬，后改名行知。1891年10月18日出生于安徽歙州西鄉(xiāng)黃潭源村。19歲入金陵大學讀書。1914年赴美留學，1915年獲伊利諾伊斯大學政治碩士學位。后轉(zhuǎn)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教育。1917年獲該校都市學務總監(jiān)學位。同年回國。先后在南京高等師范學校、東南大學、安徽公學等校任教務主任、教授、校長等職。1923年起專任中華教育改進社主任干事，從事平民教育運動。這期間先后創(chuàng)辦了曉莊學校和山海工學團。國民黨下令關(guān)閉曉莊學校，被迫流亡日本?；貒髶巍渡陥蟆房偣芾硖庮檰?。九一八事變后，曾在《申報》上相繼發(fā)表了大量文章，抨擊蔣介石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反動政策，積極主張抗日救國。1935年，和沈鈞儒、鄒韜奮、馬相伯等發(fā)起組織了上海文化界救國會。1936年又發(fā)起組織了國難教育社，擬定了《國難教育方案》，主張把生活教育運動和民族民主革命斗爭結(jié)合起來。同年7月，他與沈鈞儒、章乃器、鄒韜奮聯(lián)名發(fā)表《團結(jié)御侮宣言》，支持中國共產(chǎn)黨的“八一宣言”，贊成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要求國民黨聯(lián)合紅軍共同抗日。這時期，他赴倫敦參加世界新教育會議，還曾先后出訪亞、非、歐、美28個國家，宣傳抗日救國?；貒笤谥貞c北碚創(chuàng)辦了育才學校和香港中華業(yè)余學校。1938年12月生活教育社在廣西桂林成立，任理事長?？谷諔?zhàn)爭勝利后，投入反內(nèi)戰(zhàn)、反獨裁、爭取和平民主的斗爭，并倡導民主教育運動。1945年擔任中國民主同盟中央常務委員兼教育委員會主任委員。并創(chuàng)立了社會大學。他遭到國民黨政府的敵視，被列入黑名單，但仍繼續(xù)堅持戰(zhàn)斗。1946年7月猝然病逝，終年55歲。他逝世后，毛澤東親筆為他寫下了悼詞，“痛悼偉大的人民教育家”。其生平著作很多，主要有《中國教育改造》《行知書信》《齋夫自由談》《古廟敲鐘錄》《行知詩歌集》《幼稚教育文集》《教學做合一討論集》《老少通千字課》《普及教育》《普及教育續(xù)編》《普及教育三編》等。

（選自《中國近現(xiàn)代史大典》，中共黨史出版社1992年版）

二、《學做一個人》賞析（人弋、何瓊?cè)A）

陶行知曾經(jīng)說過：好的演說，一要“有話說”，即言之有物；二要“說得好”，即言之有序。《學做一個人》針對中學生的心理特點，在簡短的千字講演中，把應做一個怎樣的人和怎樣的人才算是一個“整個的人”的抽象道理具體化、形象化，而不是概念化的圖解或高深莫測的玄談，真正做到了既“有話說”，又“說得好”。

“要做一個整個的人，別做一個不完全的人”，演講者開門見山表明態(tài)度，接著通過設(shè)問，有意識地縮短與聽眾的心理距離，讓聽眾的思想跟隨演說者的邏輯思維步步深入：究竟哪些人不能算是“整個的人”？一個“整個的人”又要具備哪些因素？演講者緊緊抓住中學生極為關(guān)心、希望得到完美解答的問題，反復申述，逐層展開：“殘廢的”、“依靠他人的”、“為他人當做工具用的”、“被他人買賣的”、“一身兼管數(shù)事的”人，都不是“完整的人”，只有具備“健康的身體”“獨立的思想”“獨立的職業(yè)”的人，才算是“整個的人”。陶行知這一番對人的認識，即使在今天仍有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誰都不會否認，也不能否認，健康的體魄，是學習、工作、成才的前提，成熟的世界觀、獨立的人格、“獨立的思想”，則是立足社會的根本。

說清楚“整個的人”的內(nèi)在含義后，演說者的思路再回到題目的“學”和“做”上，對二者的關(guān)系和它們的重要性進行了深入淺出的剖析。最后兩個設(shè)問句給人啟示，催人思索。

陶行知的摯友，兒童教育家陳鶴琴曾這樣評價他的演講：“喜歡背上幾首詩，使他的演講更加有聲有色?！笨芍^知人之論。那首《自立歌》恰到好處，語言優(yōu)美，韻律優(yōu)美，朗朗上口，好聽易記。“要做一個80歲的青年”、“別做一個18歲的老翁”，構(gòu)句精警，富有哲理，耐人尋味。（選自《中國演講詞珍品賞析》，湖南出版社1997年版）書，知識的大廈課文分析

景克寧一生與書結(jié)伴而行，生活中不能一日無書。他說書是一位最有耐心、最令人愉快的良伴，它絕不會在患難時背棄你，它對你永遠是那樣親切。年輕的時候，它教導你，使你從中得到樂趣；年紀大了，它又時時安慰你，鼓舞你?！白x書，愛書，藏書”是他終生的愛好，也使他終生受益。作為演講家，演講是他傳播知識、教育青年的主要途徑。這篇演講詞就是稱頌書籍的價值和意義，號召大家多讀書的。

演講者從書與知識的關(guān)系入手，說明行與知、實踐與讀書相結(jié)合，是求知、成才的途徑。然后通過對自然科學知識和社會科學知識的解析，說明包羅萬象的知識都記載在書中，進而引出了本文的中心論點：書是知識的金字塔，知識的大廈，知識的王國，是時代真正的大學。接下來演講者用五個“不是嗎”引出五個排比段，從不同側(cè)面論證中心論點。首先，打開書，就打開了世界的大門，歷史的通路，大千世界盡收眼底，中外古今醒然可觀。書可以讓你觀興替，識規(guī)律。其次，打開書，就揭開了自然的帷幕，從理論的精義、科學的智能中直觀人類、天體與宇宙，書可以讓你覽宏觀，察微觀。第三，打開書，就打開了數(shù)學、物理、化學的世界，沿著科學巨人的足跡，揭開自然之謎，書可以讓你探復雜，觀永恒。第四，打開書，可以和歷代偉人巨匠對話，從中懂得人生的價值與生活的真諦。第五，打開書，就拿到了觀人識社會的鑰匙，百味人生，喜怒哀樂，盡在書卷之中，書可以讓你陶冶情操，凈化心靈。最后，演講者用一連串精練的詞句贊美書，是對前面所講的內(nèi)容的收束和概括，加深聽眾印象。結(jié)尾用一個反問句，強調(diào)了演講的主旨，并顯得余味悠長?？山梃b的技巧：這篇演說詞的突出特色是排比段的使用。一般說來，在演講中恰當?shù)厥褂门疟染?，會形成層層遞進、富有氣勢的演講效果，從而增強演講的說服力。而排比段的使用，可以把這種作用進一步強化，使演講者的感情激越奔放，形成演講的氣勢與美感。關(guān)于欣賞借鑒一、演講者是從哪幾個方面闡述書是“知識的大廈”的？參考答案：演講者用五個排比段從五個方面闡述了“書是知識的大廈”這個中心論點。首先，打開書，就打開了世界的大門，歷史的通路，大千世界盡收眼底，中外古今醒然可觀。書可以讓你觀興替，識規(guī)律。其次，打開書，就揭開了自然的帷幕，從理論的精義，科學的智能中直觀人類、天體與宇宙，書可以讓你覽宏觀，察微觀。第三，打開書，就打開了數(shù)學、物理、化學的世界，沿著科學巨人的足跡，揭開自然之謎，書可以讓你探復雜，觀永恒。第四，打開書，可以和歷代偉人巨匠對話，從中懂得人生的價值與生活的真諦。第五，打開書，就拿到了觀人識社會的鑰匙，百味人生，喜怒哀樂，盡在書卷之中，書可以讓你陶冶情操，凈化心靈。二、這篇演講詞一連用了五個“不是嗎……”引出五個排比段，層層遞進，形成了演講的氣勢。讀一讀，感受運用排比所產(chǎn)生的獨特效果。提示：教師要指導學生讀出這五個排比段所形成的演講的氣勢，引導學生體會使用排比段所產(chǎn)生的效果，使學生能有意識地在自己的演講中使用排比的手法。

關(guān)于應用嘗試

從你讀過的書中找出自己喜歡的一位作家或一部作品，請說出喜歡的理由。試著使用排比段來表達，看看效果怎么樣。

提示：

這是一次即興演講的綜合練習，重點在于指導學生在演講實踐中能自如地使用排比手法，同時，教師可對學生演講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進行有針對性地指導。在巴爾扎克葬禮上的演說課文分析

巴爾扎克是法蘭西民族最光輝的文學巨匠。他坎坷的命運，勤奮的一生，堅強的意志，深邃的思想，犀利的筆鋒，無論在當代還是在后世，都為人們所景仰。他被視為法國19世紀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杰出代表，馬克思和恩格斯稱贊他的成功是“現(xiàn)實主義最偉大的勝利之一”。但是就在取得巨大成就，還未完成宏偉計劃的時候，1850年8月18日，51歲的一代文豪巴爾扎克在巴黎與世長辭。整個巴黎在哭泣，整個法國在悲哀。8月21日傍晚時分，當巴爾扎克的遺體在巴黎拉雪茲公墓下葬時，他的老朋友、法國浪漫主義文學運動的領(lǐng)袖雨果冒雨發(fā)表了這篇著名的演講。他的這篇演講成為研究巴爾扎克的重要文獻。

這篇演講詞除開頭的稱呼外，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第1~2段），總說巴爾扎克的偉大，表達哀悼之情；第二部分（第3~9段），具體評述巴爾扎克的人格、作品、成就和影響；第三部分（第10段到結(jié)尾），預言偉人逝世的意義和影響。

在演講詞的第一部分，雨果懷著悼念和無限景仰的心情高度評價了巴爾扎克為人類精神領(lǐng)域做出的偉大貢獻。雨果稱他是“思想家”“天才”，是比武力統(tǒng)治者更偉大的“精神統(tǒng)治者”。他不僅屬于這個時代，他的精神和作品將長存于世，萬古流芳。演講者用簡潔的語言，高度概括了巴爾扎克的貢獻與成就，讓聽眾對巴爾扎克產(chǎn)生整體印象，為下文的具體敘說張目。在演講詞的第二部分，演講者著重從巴爾扎克的作品的成就、特色、影響等方面對其進行贊美和謳歌。雨果首先稱贊巴爾扎克是偉大人物中的名列前茅者，是優(yōu)秀人物中的佼佼者，以此高度評價巴爾扎克取得的成就。接著雨果說他的作品是“一部有生命的、光亮的、深刻的書”，以此稱頌巴爾扎克作品中體現(xiàn)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人間喜劇》不僅是文學作品，而且是一部濃縮了的歷史。它既讓人看到了“整個現(xiàn)代文明的走向”，也讓人們看到了作者揭示出的“最陰沉最悲壯的理想”。演講者用詩一樣充滿激情的語言，描述了作為批判現(xiàn)實主義大師的巴爾扎克怎樣用他的如椽巨筆對19世紀上半葉法國社會現(xiàn)實進行深刻的批判和揭露。雨果說他“抓住了現(xiàn)代社會進行肉搏”，說他對法國社會“面帶微笑，泰然自若，進行了令人生畏的研究”，這種形象化的語言，把握住了巴爾扎克作品的深刻與獨特。正因為這樣，他的作品才能成為“金剛巖層堆起的紀念碑”，“他的聲名在作品頂尖熠熠發(fā)光”。演講者想把所有最美好的稱謂都送給他──“作家”“哲學家”“思想家”“詩人”“天才”，而這些都不足以概括巴爾扎克偉大的文學成就，因為“在他進入墳墓的這一天，他同時也步入了榮譽的宮殿。從今以后，他將和祖國的星星一起，熠熠閃耀于我們上空的云層之上”。

在演說詞的第三部分，雨果告訴我們：在巴爾扎克生活的時代，有數(shù)不清的黑暗與罪惡，而偉人的辭世將進一步警醒和啟迪人們，使他們對現(xiàn)存的世界產(chǎn)生懷疑和動搖。巴爾扎克的作品，必將喚起一批人的奮進和覺醒！那么，這樣的死，是有價值的，是雖死猶生的。雨果認為，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那么，我們每一個人都應以巴爾扎克為人生座標，去思考活著的意義。巴爾扎克作品所產(chǎn)生的巨大影響，不會因這個偉大人物的離去而消失，相反：“這不是黑夜，而是光明！不是結(jié)束，而是開始！不是虛無，而是永恒！”這就是巴爾扎克逝世所產(chǎn)生的巨大影響，其重大意義在于：它預示著一個新的時代的開始，它象征著一種精神的永恒。本文的語言既有激情，又有哲理；既是詩意的語言，又處處洋溢著思想的光輝。教師在教學時，應著重指導學生體會本篇演講詞語言上的特點，并嘗試在自己的演講實踐中適當效仿。關(guān)于欣賞借鑒

一、小組合作，進行朗讀練習。

1．用心揣摩演講者當時的情緒，做一些簡要的批注，試著按這些批注朗讀這篇演講詞，注意處理好其中的語調(diào)、停頓和重音。（著重號表示重音，∨表示停頓，∧表示連讀）（示例略）

提示：

（1）在最偉大的人物中間，巴爾扎克∨是名列前茅者；在最優(yōu)秀的人物中間，巴爾扎克∨是佼佼者之一。……他的所有作品僅僅形成了一部書，∧一部有生命的、光亮的、深刻的書，我們在這里看見我們的整個現(xiàn)代文明的走向，帶著我們說不清楚的、同現(xiàn)實打成一片的驚惶與恐怖。（無比敬仰，語調(diào)深沉）

（2）今天，他安息了。他走出了沖突與仇恨。在他進入墳墓的這一天，他同時也步入了榮譽的宮殿。從今以后，∧他將和祖國的星星一起，熠熠閃耀于我們上空的云層之上。（贊揚成就，情緒激動）

（3）當一個崇高的英靈莊嚴地走進另一世界的時候，當一個人張開他的有目共睹的天才的翅膀，∧久久飛翔在群眾的上空，忽而展開另外的∨看不見的翅膀，消失在未知之鄉(xiāng)的時候，我們的心中∨只能充滿嚴肅和誠摯。（雖死猶生的感慨，語調(diào)莊嚴平實）

2．劃分這篇演講詞的層次，朗讀時兩個層次之間要做大的停頓。

提示：

文章除開頭的稱呼外，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第1~2段），總說巴爾扎克的偉大，表達哀悼之情。

第二部分（第3~9段），具體評述巴爾扎克的作品的成就、特色和影響。

第三部分（第10段到結(jié)尾），預言偉人逝世的意義和影響。

3．在含意深刻的關(guān)鍵性語句下面畫上橫線，準確把握其含意，朗讀時要突出它們。

提示：

（1）他的所有作品僅僅形成了一部書，一部有生命的、光亮的、深刻的書，我們在這里看見我們的整個現(xiàn)代文明的走向，帶著我們說不清楚的、同現(xiàn)實打成一片的驚惶與恐怖。

（2）這就是他在我們中間的工作，這就是他給我們留下來的作品，崇高而又扎實的作品，金剛巖層堆積起來的紀念碑！從今以后，他的聲名在作品的頂尖熠熠發(fā)光。偉人們?yōu)樽约航ㄔ炝说鬃?，未來負起安放雕像的責任?/p>

（3）他的一生是短促的，然而也是飽滿的，作品比歲月還多。

（4）上天在讓人民面對崇高的奧秘，并對死亡加以思考的時候，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死亡是偉大的平等，也是偉大的自由。

（5）不，那不是未知之鄉(xiāng)！我在另一個沉痛的場合已經(jīng)說過，現(xiàn)在我也永不厭煩地還要再說──這不是黑夜，而是光明！這不是結(jié)束，而是開始！這不是虛無，而是永恒！

二、這篇演講詞使用了多種修辭方法，請加以歸納，并分別說說它們的表達效果。

參考答案：

1．比喻

這就是他給我們留下來的作品，崇高而又扎實的作品，金剛巖層堆積起來的雄偉的紀念碑?。ò寻蜖栐说淖髌繁茸觥敖饎値r層堆積起來的紀念碑”，形象地贊美了巴爾扎克的作品“崇高而又扎實”。）

2．對比

這里有一切的形式和一切的風格，超過塔西陀，上溯到蘇埃通，越過博馬舍，直達拉伯雷……（例舉歷史上的優(yōu)秀作家，而巴爾扎克的作品均在其上，盛贊了巴爾扎克在創(chuàng)作上取得的卓越成就。）

3．排比

（1）巴爾扎克筆直地奔向目標，抓住了現(xiàn)代社會進行肉搏。他從各方面揪過來一些東西，有虛像，有希望，有呼喊，有假面具。他發(fā)掘內(nèi)心，解剖激情，他探索人、靈魂、心、臟腑、頭腦和各個人的深淵……（用各種形象的語言排比傾瀉而出，點明巴爾扎克的作品對法國當時的社會進行了全面、細致、入木三分的描摹與分析。）

（2）我在另一個沉痛的場合已經(jīng)說過，現(xiàn)在我也永不厭煩地還要再說──這不是黑夜，而是光明！這不是結(jié)束，而是開始！這不是虛無，而是永恒！（排比句語調(diào)鏗鏘，指出巴爾扎克逝世產(chǎn)生的深遠影響。）

關(guān)于應用嘗試

這篇演講詞有著詩一般的語言，火一樣的激情，已成為演講中的典范。請你學習本文的手法，去贊美一個你對之滿懷深厚情意的人或物。注意感情表達要真摯而恰如其分。

提示：

可以圍繞一定的主題辦一次小型的演講會，如《青春你好！》《讓我握住你的手》《為友情干杯！》等，為學生設(shè)置貼近他們生活、學習的情境，使他們有話可說。

練習的重點放在語言上。但作為初學演講的高中生，生活積累及語言積累的局限可能使他們的演講往往顧此失彼，所以教師應要求學生在演講前擬好提綱，在演講的重點部分要組織好語言，并且最好形成文字，以達到訓練的要求。

有關(guān)資料

一、雨果簡介

雨果（1802—1885），法國浪漫主義作家。生于法國東部貝藏松，父親是拿破侖手下的將軍，母親是天主教徒、?；手髁x者，少年時期的雨果受母親影響較大。雨果的創(chuàng)作可分為三個階段。1820—1827年為第一階段。這時期他政治上保守，文學上受古典主義和夏多布里昂影響較深，他曾在《頌歌集》中公開表示擁護波旁王朝。1827—1848年是第二階段。這時期他寫有劇本《克倫威爾》和《歐那尼》，還有長篇小說《巴黎圣母院》?！犊藗愅枴芬騽”静缓衔枧_表演藝術(shù)的要求，未能上演，但其《序言》卻成為浪漫主義運動的重要宣言?！稓W那尼》的上演成功是浪漫主義在法國勝利的標志。1848年至逝世為第三階段。二月革命以后，雨果的共和立場更加堅定。路易·拿破侖時期，他因堅定地站在反對派一邊而遭受迫害，流亡國外達19年之久。普法戰(zhàn)爭時期，他從國外回來，積極號召國人起來保衛(wèi)祖國；對于巴黎公社，雨果思想上有矛盾：他憎恨專制，贊揚公社社員的英勇搏斗，但又譴責公社實行恐怖政策。公社失敗后，他曾為公社社員辯護。這時期雨果的創(chuàng)作有政治諷刺詩《懲罰集》、長篇小說《悲慘世界》、《海上勞工》、《笑面人》和《九三年》等。

（選自《外國文學名著賞析詞典》，浙江文藝出版社1989年版）

二、巴爾扎克簡介

巴爾扎克（1799—1850），法國作家，生于法國中部圖爾城一個中產(chǎn)者家庭。1816年入法律學校學習，畢業(yè)后不顧父母反對，毅然走上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但是第一部作品五幕詩體悲劇《克倫威爾》卻完全失敗。爾后他與人合作從事滑稽小說和神怪小說的創(chuàng)作，曾一度棄文從商和經(jīng)營企業(yè)，出版名著叢書等，均告失敗。商業(yè)和企業(yè)上的失敗使他債臺高筑，拖累終身，但也為他日后創(chuàng)作打下了厚實的生活基礎(chǔ)。1829年發(fā)表長篇小說《朱安黨人》，邁出了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的第一步。他要使自己成為文學事業(yè)上的拿破侖，在30至40年代以驚人的毅力創(chuàng)作了大量作品，終因勞累過度，于1850年8月18日與世長辭。

巴爾扎克的主要作品是由九十多部長、中、短篇小說組成的《人間喜劇》，可分三大類：第一類《風俗研究》是最重要的部分，作品最多，又分為六個場景：一、私人生活場景，代表作為《高利貸者》《夏倍上?！贰陡呃项^》；二、外省生活場景，代表作為《歐也妮·葛朗臺》《幻滅》；三、巴黎生活場景，代表作為《紐沁根銀行》《貝姨》；四、政治生活場景，代表作為《一件恐怖時代之軼事》；五、鄉(xiāng)村生活場景，代表作為《農(nóng)民》《鄉(xiāng)村醫(yī)生》；六、軍隊生活場景，代表作為《朱安黨人》。第二類《哲學研究》，代表作為《驢皮記》。第三類《分析研究》，包括《婚姻生理學》《夫婦糾紛》等。

《人間喜劇》是“社會百科全書”，以2400個人物形象展示了19世紀前半期整個法國的社會風貌，特別是巴黎上流社會的生活畫面，描繪了資本主義制度確立以后，金錢支配整個社會生活的情景。盡管作者把革命前的貴族社會看作“模范社會”，將自己的“全部同情”傾注于貴族階級，但他不得不看到貴族不可能有更好的命運，逃避不了“注定要滅亡”的結(jié)局。他還看到自己“政治上的死對頭”──共和黨英雄們的遠大未來，不加掩飾地贊賞他們?！度碎g喜劇》是法國文學史上規(guī)?？涨昂陚?、內(nèi)容空前豐富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

（出處同上）三、文學巨子的審美觀照──解讀雨果《在巴爾扎克葬禮上的演說》（張唯嘉）

維克多·雨果是享譽世界的偉大詩人、小說家、戲劇家，也是偉大的散文家。他的散文名篇《在巴爾扎克葬禮上的演說》激情四溢，文采飛揚，精辟地分析和概括了巴爾扎克創(chuàng)作的審美價值，堪稱一篇非常優(yōu)秀的巴爾扎克研究論文。即使在一百五十余年后的今天，世界各國的巴爾扎克學者還常常在他們的論著中引用其中的論斷，而其中的一些語句，如“他的一生是短促的，然而也是飽滿的，作品比歲月還多”等等，已經(jīng)成為評價巴爾扎克的名句，廣泛地出現(xiàn)在各種論著和教科書中。由此可見，《在巴爾扎克葬禮上的演說》具有經(jīng)久不衰的思想和藝術(shù)魅力，在西方文學史上有著獨特的地位。

當代阿根廷文學大師博爾赫斯（JorgeLuisBorges，1899—1986）曾經(jīng)認為，必須為每個國家選擇一位代表性的作家。于是，他毫不猶豫地為英國選擇了莎士比亞、為德國選擇了歌德、為西班牙選擇了塞萬提斯。然而，提到法國時，他猶豫了：“法國還沒有選出一位代表性作家，但傾向于雨果?！辈柡账沟莫q豫是十分明智的。作為一個文學超級大國，法國擁有太多魅力四射的文學巨星。而毫無疑問，雨果和巴爾扎克都是其中的佼佼者。雨果和巴爾扎克，誰更偉大？博爾赫斯“傾向于雨果”，而在我們中國，肯定會有很多讀者傾向于巴爾扎克?？梢?，在當今世界，這是一個頗具爭議的問題。然而，在雨果發(fā)表《在巴爾扎克葬禮上的演說》的年代，這卻是一個不具爭議的問題──那時法國和歐洲的絕大多數(shù)讀者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雨果。

在19世紀的法國，雨果的榮耀和名聲是巴爾扎克以及其他任何一位文學家都無法企及的。雨果是法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詩人。這位“詩壇神童”15歲時一揮而就的詩歌就得到了法國官方的最高獎勵──法蘭西學士院的獎賞。18歲，他以自己的詩作獲得國王路易十八賞賜的年俸。23歲便被授予榮譽勛章，并應邀參加了查理十世的加冕典禮。1829年，雨果完成了浪漫主義戲劇《歐那尼》，隨著這個劇本在舞臺上的巨大成功，雨果被尊為浪漫主義文學運動的唯一領(lǐng)袖。（而后詩集《光與影集》《懲罰集》；長篇小說《巴黎圣母院》《悲慘世界》《九三年》等作品的問世更是奠定和穩(wěn)固了他作為法國文壇盟主的地位。）1840年，雨果當選為法國學術(shù)研究的最高權(quán)利機構(gòu)──法蘭西學士院──的院士，成為年輕的“不朽者”（法蘭西學士院由四十名院士組成，因其終身制，他們都被稱為“不朽者”）；1844年，雨果又當選為法蘭西學士院院長。此外，40年代，雨果曾被國王任命為貴族院議員（1848年革命之后，出于對路易·波拿巴的義憤，雨果放棄了這個被巴爾扎克稱為“僅次于國王的最高榮譽”）；70年代，他又成功地競選為參議員。1881年2月26日，雨果八十壽辰，六十萬巴黎人在詩人的窗外游行慶賀，法國其他一些城市也專門派代表團送來鮮花；這年七月，雨果所居住的埃洛大街被改名為“維克多·雨果大街”。1885年5月22日，雨果與世長辭，法國更是為他舉行了國葬。5月31日，全體巴黎人民通宵為雨果守靈；6月1日，國葬正式開始，全國下半旗致哀，二百多萬人組成的送殯隊伍將詩人的靈車送往先賢祠。雨果葬禮之隆重在世界文學史上是空前絕后的，從來都沒有一個文學家受到過如此崇高的禮遇。

而巴爾扎克的創(chuàng)作生活是以失敗開始的。他從20歲開始寫作，最初的幾部作品沒署真名，說明不僅別人不欣賞，就連他自己也不滿意。1829年，巴爾扎克30歲，第一次用真名發(fā)表了小說《朱安黨人》，并因此而嶄露頭角。在這之后20年中，巴爾扎克嘔心瀝血地創(chuàng)作出由九十余部小說組成的《人間喜劇》，成為聞名遐邇的作家。但是，在那個浪漫派盛極一時的年代，他并沒有得到法國文學批評界的認同。他不僅一直在貧困中掙扎、沉浮，而且沒有得到他所渴望、也應該給他的榮耀。1849年初，巴爾扎克第三次申請法蘭西學士院院士職位，其結(jié)果是再次遭到命運的打擊：1月11日，法蘭西學士院投票填補夏多布里昂死后空出的院士之位，巴爾扎克只獲得雨果等院士投的四票；1月19日，學院再次投票填補瓦圖空出的位置，巴爾扎克只得到雨果和維尼所投的兩票，他的院士夢至此完全破滅。于是，巴爾扎克終其一生沒有獲得過任何正式的頭銜，也沒有獲得任何官方的榮譽。

在巴爾扎克不幸的一生中，雨果是一位難能可貴的朋友。當時，他們不僅社會地位懸殊，文學主張、政治觀念也大相徑庭：雨果是浪漫派的領(lǐng)袖，巴爾扎克是現(xiàn)實主義的首領(lǐng)，他曾在報紙上尖刻地批評過雨果的《歐那尼》；雨果力主共和革命，巴爾扎克堅稱?；剩斆嬷肛熡旯艞壻F族院議員頭銜的行為是“嘩眾取寵”。而雨果不僅以博大的胸懷包容了巴爾扎克與自己的巨大差異，而且以文學天才的審美洞察力率先認識了巴爾扎克的巨大價值。他一直與巴爾扎克友好相處，堅定地支持著巴爾扎克的文學事業(yè)。1850年7月，雨果探望過臥病在床的巴爾扎克；8月18日晚上，巴爾扎克臨終前兩小時，雨果又一次來到他的病床前。之后，在巴爾扎克的葬禮上，雨果的真摯情誼更是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巴爾扎克的葬禮于8月21日星期三舉行。這場葬禮沒有什么隆重的排場，“蓋棺的黑色旗幟上沒有標志，沒有蒙黑紗的鼓樂隊，也沒有穿花邊制服的儀仗。不過，從上午十一時起，所有‘懷念和景仰他的人’紛紛聚集到教堂周圍。那些長期同他一起，為他排字的印刷工人在人群中占了相當大的比例……送葬的行列綿延好幾條大街，幾乎看不到盡頭?！庇旯允贾两K參加了這場葬禮。他首先來到保綜小教堂（巴爾扎克的靈柩在此停放了兩天），和巴爾扎克的親人們一道把靈柩送到圣菲力普·德·羅爾教堂舉行喪儀。之后，雨果走在棺材前頭右邊，手執(zhí)著靈幔的一只銀球，帶領(lǐng)著送葬的隊伍穿過巴黎的馬路，走向郊外的拉雪茲神甫公墓。墓穴在墳山的最高處，人群擁擠，山路崎嶇，雨果一不留神，被夾在靈車和一座大墓碑之間，險些送命。當棺柩被安放進墓穴，開始填土時，太陽正在沉落，雨果站在墓前的高地上，對肅穆的人群宣講了《在巴爾扎克葬禮上的演說》。

作為一種實用文體，“葬詞”的主體內(nèi)容是對死者的一生做出總結(jié)性的評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評價的正確與否是衡量一篇“葬詞”是否具有價值的準繩。雨果《在巴爾扎克葬禮上的演說》之所以具有持久的藝術(shù)魅力，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文章對巴爾扎克做出了經(jīng)得起歷史檢驗的評價。

應該如何從整體上認識巴爾扎克？就在雨果發(fā)表這篇演講之前，在巴爾扎克的靈臺前面，代表政府出席葬禮的內(nèi)政部長巴羅什對雨果說：“這是一個風雅人物?！保ㄓ旯敿捶瘩g道：“這是一個天才”。）而巴爾扎克生前，更被一些人視為庸俗文人，就連福樓拜也曾把他歸為“二流貨色”。因此，這是一個必須加以澄清的問題?！敖裉欤藗儼У恳晃惶觳胖?，國家哀悼一位天才之死?！痹凇对诎蜖栐嗽岫Y上的演說》的第1段，雨果用一個反復句式強調(diào)了他給巴爾扎克的總體定位──“一位天才”。這是一個怎樣的“天才”？一個思想的天才，一個“強有力的作家”，一個“精神統(tǒng)治者”。這位“天才”具有怎樣的歷史地位？“在最偉大的人物之間，巴爾扎克是名列前茅者；在最優(yōu)秀的人物中間，巴爾扎克是佼佼者之一?！?/p>

巴爾扎克憑什么堪稱“天才”？憑什么堪稱“最偉大的人物”“最優(yōu)秀的人物”？憑著他一生的勞動成果──他的全部小說作品。由于創(chuàng)作的超前性，巴爾扎克的許多作品都遭到同時代的一些評論家（包括當時最具權(quán)威的評論家）的非議和敵視。例如，有人因巴爾扎克小說描寫了現(xiàn)實的丑惡而批評他的作品情趣不高雅，代表著一種墮落的風格；有人把題材廣闊、包羅萬象的《人間喜劇》視為雜亂無章的大雜燴；有人指責巴爾扎克所創(chuàng)造的“人物再現(xiàn)”等新的藝術(shù)手法違背了審美要求，等等。與這種種譴責針鋒相對，雨果高度肯定了巴爾扎克一生的創(chuàng)作成就，精辟地總結(jié)了巴爾扎克創(chuàng)作的特色，深刻地分析了巴爾扎克作品的革命性質(zhì)。

第3段主要從三個方面概括了巴爾扎克的創(chuàng)作成就和特色。第一，“他的所有作品僅僅形成了一部書”。這是巴爾扎克創(chuàng)作最重要的成就，也是他創(chuàng)作的一個鮮明特色，更是他的一個創(chuàng)舉。他用“分類整理”和“人物再現(xiàn)”的方法把一生創(chuàng)作的九十余部小說聯(lián)結(jié)成了一個整體。這樣，他僅僅只完成了一部書──《人間喜劇》。然而，這部書在規(guī)模和氣勢上，不僅是前無古人的，而且直到21世紀的今天，它仍然稱得上是后無來者的。迄今為止，它仍是世界文學史上最宏偉的系列小說大廈。第二，《人間喜劇》“同現(xiàn)實打成一片”，反映了“整個現(xiàn)代文明的走向”，完全可以題做“歷史”。這是巴爾扎克創(chuàng)作的又一個重要成就和特色。巴爾扎克創(chuàng)作的年代──19世紀30至40年代，是法國浪漫派的極盛時期，評論界和公眾普遍推崇以描寫理想、抒發(fā)感情為主要特征的浪漫主義文學。而巴爾扎克則從浪漫派的云端里走到了社會現(xiàn)實的土壤上。他獨樹一幟，決意描繪當代風俗史，做法國社會和歷史的書記。從城市到鄉(xiāng)村，從巴黎到外省，從上流社會的豪華客廳到骯臟的貧民公寓，從政府、軍隊、司法、銀行、交通、商業(yè)，到新聞出版、文學藝術(shù)和學術(shù)界，《人間喜劇》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示了喧囂動蕩、無所不包的現(xiàn)實世界，忠實地記錄了社會發(fā)展的進程，完整地再現(xiàn)了他的時代。第三，“這里有一切的形式和一切的風格”。這是雨果對《人間喜劇》豐富而博大的藝術(shù)成就的高度贊揚。巴爾扎克在藝術(shù)上不受任何傳統(tǒng)和任何流派的束縛，博采眾長，兼收并蓄，勇于創(chuàng)新。他樂于吸收一切有益的藝術(shù)養(yǎng)分，樂于使用一切獨具魅力的藝術(shù)形式、藝術(shù)風格和藝術(shù)手法。他的《人間喜劇》把冷靜深刻的觀察和激情無限的想象熔為一爐，是“一部既是觀察又是想象的書”，既揭示了“形形色色的現(xiàn)實”，又讓人看到了“最陰沉和最悲壯的理想”。

第4段著重分析巴爾扎克創(chuàng)作的革命性質(zhì)。在政治上，巴爾扎克一直都是一個反對革命的?；手髁x者。1842年，他曾在《〈人間喜劇〉前言》中寫道：“我在兩種永恒真理的照耀之下寫作，那是宗教和君主政體?！敝钡绞攀狼耙粋€月，巴爾扎克還在自己的病房里，與前來探望的雨果就彼此對立的政治見解展開過辯論。雨果知道，不僅巴爾扎克由此被不少人視為保守落后甚至反動的作家，而且巴爾扎克自己也不會愿意接受“革命作家”的頭銜。但是，雨果深刻地認識到，不管巴爾扎克本人有著怎樣的政治觀念和自我意識，《人間喜劇》都具有不可懷疑的革命性質(zhì)：“愿意也罷，不愿意也罷，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這部龐大而又奇特的作品的作者，不自覺地加入了革命作家的強大行列?！庇旯貜膬蓚€方面論證了巴爾扎克及其創(chuàng)作的革命性。首先，他“抓住了現(xiàn)代社會進行肉搏”?！度碎g喜劇》毫不留情地挑開了蓋在那個社會身軀上的遮羞布，將它腐臭發(fā)爛的疽瘡展示了出來。他嘲笑腐朽衰落的貴族階級，諷刺唯利是圖的資產(chǎn)階級，挖苦趨炎附勢的文人，揭露官場黑幕，剖析司法弊端……他對社會各方面的丑惡現(xiàn)象都進行了猛烈的批判。其次，“發(fā)掘內(nèi)心，解剖激情”，對“人”的方方面面進行了“令人生畏的研究”。雨果指出，巴爾扎克在批判社會的同時，還對人自身進行了革命性的研究?！度碎g喜劇》塑造了兩千多個階層、行業(yè)、身份和性格各異的人物。古往今來的不少文學家都力圖通過塑造文學形象探索人的奧秘，而巴爾扎克對“人”的研究有何革命性質(zhì)呢？雨果指出：他以“時代的聰明才智”，破譯了“天意”，洞察了人的真實本性。因此，他既不像莫里哀那樣為人性的丑惡而“陷入憂郁”，又不像盧梭那樣為人類文明的墮落而“憤世嫉俗”。他以哲人的眼光，通達地看待原本就屬于人的美丑善惡、七情六欲，“面帶微笑，泰然自若”地解剖人的激情，分析人的情欲發(fā)展過程，描寫人的天性，透視人的靈魂，使人類在認識自己的旅途上邁出了新的一步。

“這就是他給我們留下來的作品，崇高而又扎實的作品，金剛巖層堆積起來的雄偉的紀念碑！從今以后，他的聲名在作品的頂尖熠熠發(fā)光。偉人們?yōu)樽约航ㄔ炝说鬃?，未來負起安放雕像的責任?！痹诳隙税蜖栐俗髌返木薮髢r值和不朽魅力之后，文章非常自然地從總結(jié)過去轉(zhuǎn)向“今天”，并預示了“未來”。

“今天”，“我們”該如何面對這位偉人逝世的現(xiàn)實？雨果充滿自信地告訴人們：不用悲觀，不用失望。這是因為“死亡是偉大的平等”，不論非凡還是平凡，不論富貴還是貧賤，人都有一死，這是大自然的規(guī)律，是生命新陳代謝的正常過程。這是因為死亡“是偉大的自由”，巴爾扎克已經(jīng)“不知疲倦”地拼搏奮斗了五十余年，今天，他終于可以“安息了”。更值得欣慰也值得“羨慕”的是：“在他進入墳墓的這一天，他同時也步入了榮譽的宮殿?！庇旯麍孕牛骸拔磥怼笔枪模蜖栐嗽谶^去應該得到而沒有得到的榮譽和地位，“未來”一定會給他?！拔磥怼币欢〞谶@位偉人“為自己建造的底座”上，“負起安放雕像的責任”。正因為如此，他預言：對于巴爾扎克來說，死亡，“這不是黑夜，而是光明！這不是結(jié)束，而是開始！這不是虛無，而是永恒……生前凡是天才的人，死后就不可能不化作靈魂！”今天，距巴爾扎克的去世，距雨果發(fā)表這篇著名的演說已經(jīng)一百五十余年，而《人間喜劇》仍然以不可抗拒的思想和藝術(shù)魅力震撼著讀者的心靈。歷史證明，雨果對巴爾扎克的評價和預言是完全正確的。

文章的語言如行云流水，雄奇有力，富于個性和激情。例如，聯(lián)系上下文來解析，全文第二句的主要含義是：巴爾扎克逝世已經(jīng)成為了不可更改的事實。如果簡單而直接地替換成“巴爾扎克已經(jīng)逝世”也可以連貫上下。但是，雨果沒有用這種通行而直白的表達句式，他寫的是：“對于我們來說，一切虛構(gòu)都消失了?！本渥邮褂昧恕疤摌?gòu)”這一文學理論術(shù)語，它不僅鮮明地標志出雨果作為文學家的身份，而且飽含著雨果對巴爾扎克的深切真情。細細品讀，讀者可以悟出它所蘊涵的潛臺詞：自巴爾扎克生病以來，“我們”一直充滿信心地企盼著──企盼他康復，企盼他幸福，企盼他創(chuàng)作出新的杰作。然而如今，巴爾扎克英年早逝，這不僅使“我們”曾經(jīng)有過的一切美好企盼成為了“虛構(gòu)”，而且也剝奪了“我們”繼續(xù)“虛構(gòu)”（即美好企盼）的基礎(chǔ)──“一切虛構(gòu)”都殘酷地“消失了”。這是怎樣的打擊！怎樣的失落！怎樣的沉重！通觀全文，字里行間都奔涌跌宕著這種恣肆淋漓的激情，充分顯示了巴爾扎克這位朋友之死、這位天才之死給作家心靈造成的強烈沖擊，也充分體現(xiàn)了雨果灑脫自由的文風。

而這種灑脫自由卻又是控制有度的。作為一種實用文體，“葬詞”是專用于葬禮的演講稿，有其獨特的格式和要求。這篇演說嚴格地遵守了這些格式和要求。例如，文章分為三個部分：開頭點明哀悼對象；中間頌揚和總結(jié)死者一生的功績；結(jié)尾進一步表達對死者的哀思，號召人們化悲痛為力量。這完全符合“葬詞”的結(jié)構(gòu)格式。又如，在當時的法國，巴爾扎克還沒有得到社會的廣泛認同，還是一個頗具爭議的人物。那么，要在演說中正確評價巴爾扎克，是否意味著應該駁斥一切對巴爾扎克不公正的批評呢？答案是肯定的。然而，由于葬禮的基本功能是哀悼死者、寄托哀思，這就決定了“葬詞”應該“諱失”，即不講死者生前的缺點過失。因此，雨果的這篇實質(zhì)上帶有駁論性質(zhì)的演說巧妙地回避了一切反方的觀點言論。在他看來，面對前來哀悼的人們，即使是為了批駁而轉(zhuǎn)述對死者不敬的話語，也是不大禮貌、不合時宜的。

總之，這篇演說把直抒胸臆和隱微含蓄熔為一爐，把恣肆飛揚的文筆和嚴密的邏輯思辨奇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既洋溢著奔放酣暢的詩情，又有著嚴謹?shù)膬?nèi)在結(jié)構(gòu)、強大的理性魅力。從中，我們既感受到了雨果作為浪漫主義詩人豪邁不羈的氣質(zhì)，又窺見了他作為一個大思想家的深邃睿智，更目睹了他作為一個大文豪爐火純青的筆力。

（選自《名作欣賞》2004年第2期）

四、巴爾扎克（斯特里奇）

司湯達在近代法國小說史上雖占有重要地位，巴爾扎克的碩大形象卻不免使他相形見絀。以精力的浩瀚，產(chǎn)品數(shù)量的龐大與繁復多樣而論，巴爾扎克實不愧為散文中的雨果，只是在兩個重要方面，巴爾扎克與他這位偉大的同時代人頗有不同。首先在語言手段的掌握方面，巴爾扎克遠不如雨果強。巴爾扎克的文字風格往往是不佳的；盡管有一股電力流貫其中，他的作品卻缺乏形式完美，笨拙粗糙，流入凡庸；這些表明，作者洞察犀利，精力超逸，卻又不免俗陋。但是另一方面，他卻又具備著一種在雨果身上所全然見不到的重大特點──對事物的真實感。雨果的最得意處是當他乘著幻想的翅膀，翱翔周游于九天之上；巴爾扎克的最得意處是當他搭上出租的馬車，轔轔于巴黎的街巷之中。他是一個十足的“入世”的作家。他的粗糙、巨大而多產(chǎn)的精神，儼如大地一般，傾吐著一種孳殖繁衍的豐饒，一座結(jié)實具體的森羅萬象。因而他遂取得了雨果在他的《悲慘世界》中終于無法獲至的成就。作為他一系列眾多小說總稱的《人間喜劇》（實際上它整個就是一部作品），盡管有著它種種局限性與缺陷，卻無疑是那個時代的法國的一幅壯闊圖景，具有著史詩般的宏偉規(guī)模與崇高風度。

不過巴爾扎克作品的局限性與缺陷也的確是相當明顯相當嚴重的。表現(xiàn)在他風格上的那種粗糙品性也使得他對人生的種種微妙──感情上精細差別與人們交往上的復雜奧妙，不能很好理解。他可能從來沒有讀過珍妮·奧斯?。患幢阕x過，他也肯定會認為她是一個完全不得要領(lǐng)的作家；而一本亨利·詹姆斯的小說更會使他完全不明究竟。那些稍縱即逝但卻關(guān)系重大的細微情節(jié)，那些如此使人詫異的猶豫不決以及那么動人心旌的親昵舉動──所有這些都從他那粗笨實際的掌握之中一概漏掉。他對兩性間關(guān)系的處理便是特別典型的。這類題材在他小說中占有著相當?shù)钠?；而他的進入題材也是毫不回避，大膽之極，巨目圓睜，無所不至；然而他對各種關(guān)系中最稱高妙的一種──愛情，卻始終拿不出一幅差強人意的描述。它從他面前跑掉了：它的本質(zhì)是太微妙、太隱私與太超脫飄逸了。不具備詩人的氣質(zhì)便描寫不了愛情，而巴爾扎克就最缺乏詩人氣質(zhì)。

但是他的作品不僅由于某些優(yōu)秀品質(zhì)的缺乏而有所減色；它們也還由于某些確實不佳因素的存在而遭受影響。巴爾扎克并不單純是一個現(xiàn)實派作者。他身上還另有一種浪漫的氣質(zhì)，這些不時地浮現(xiàn)出來，而結(jié)果往往不妙。這就是他會陷溺在最輕率的悲歡離合的場面，耽樂于最令人作嘔的病態(tài)感情，或者搬弄出一批最希奇古怪的人物和最荒誕不經(jīng)的情節(jié)。而這類失檢竟聽任其一再出現(xiàn)。往往緊接著一段詳盡翔實的描寫之后，人們又會遇見刺目的荒唐；就在一節(jié)具有著極強的真實感的敘述中間，人們又忽而置身在滿口呼哨的惡棍、化身、毒藥等等以及無聊小說的整套手法的惡障里面。巴爾扎克對他自己的作品如此缺乏批判眼光這點，實在夠得上他種種特征里最為出奇的一樁。他仿佛對他自己的寫作目標不具一毫理解。在他那壓抑不住的天才的驅(qū)使下，他只是狂熱地、不顧一切地寫啊寫啊。種種意象，活躍麇集，奔湊而來──奇思異想的最恣肆的幻象雜糅著對現(xiàn)實的最生動的認識。如何分辨這些，這在他是不管的；他一心考慮的只是，不拘什么方法，但求把它們脫手就行：至于好、壞、一般，又有什么關(guān)系？事物既在頭腦之中，總須一吐為快。

幸而巴爾扎克的讀者比他自己更會鑒別。那些摻雜與純物并非絕不可分，一番揚棄之后，仍可做到去殼留谷。但是他的種種失誤與不佳不濟之處都掩蓋不了他的真正成就──對人生萬象的召遣呼喚能力。整個法國被收進他的書里，注以電流，使之生意盎然。過去古典小說作者的現(xiàn)實主義只不過是一種純屬心理描寫的現(xiàn)實主義；那里所關(guān)心的無非是少數(shù)幾位優(yōu)秀人物的細膩的內(nèi)心變化，此外也就再沒有什么值得他們一顧。巴爾扎克所遵循的卻是一種與此截然不同的寫作方法。他對精神世界的一切奧妙根本不加理睬，而是傾其全力于揭示凡庸現(xiàn)實生活中所蘊藏的豐盛的有趣事實，而這些恰是舊日作者們所忽略的。他以驚人的筆力表明，日常生活的平凡瑣事當中無不到處充滿著戲劇，因而對于一位別具只眼的人，一身普通的成衣之中可以飽含意義，一套寓所的家具里面可以窺見深情。金錢更是他闡發(fā)不盡的主題。在他那全部廣闊的創(chuàng)制之中，幾乎很少有哪個人物的收入我們不是一清二楚；另外我們也盡不妨這么斷言，即是我們從一部《人間喜劇》里面所能得出的唯一明確教訓便是金錢的重要性從不可以低估。古典主義小說的作者對于這類事物往往并不多寫，而是愿意更多地聽憑讀者自己去想象；巴爾扎克的做法卻是一切絕不留給讀者以絲毫想象的余地。他不惜以不輟的勤奮，無盡的辛苦以及對種種煩瑣細節(jié)的極度關(guān)心來描寫一切。他是以百科全書式的全套知識來開赴他的工程的；他能對外省的一個印刷所的裝備提出一份確切報道；他能就軍隊的編制方法著成一篇專論；他能把巴黎報界內(nèi)部的種種隱秘揭示無遺；他對于商人的欺詐行徑，高利貸者的手段伎倆以及上層金融界的活動特點等，更是無一不曉。而且他能把生活氣息灌注到詳情細節(jié)的樁樁件件里去。在現(xiàn)實性的描寫方面，他的杰作也許要首推他那篇關(guān)于伏蓋公寓的記敘──不過一家簡陋寓所，但他卻不吝篇幅，把一切描繪得細而又細。結(jié)果所成就的決不僅是一篇死板的流水賬，而是可怖的真理的怔忡心悸的形象。潛匿在各個角落各個事物背后的陰森恐怖從來沒有這么原形畢露地被召喚出來。

沒有疑問，在描寫污濁、齷齪、丑惡、卑吝方面，巴爾扎克最是擅長。他的最大特長表現(xiàn)在他對于文明的底層的種種可怕場面的揭露上面──窮困之中的委屈與侮辱，無聊食客們的勾心斗角，種種摧殘甚至毀掉人的一生的無止無休的細小痛楚。在這個魅影幢幢、塵垢滿目的混濁世界的上方，他投放了異樣的光照。怪異的形影偶一閃現(xiàn)便又消失；一個人觸目所及，盡是陰翳不祥的鬼祟行蹤；而就在這一切之中，從黑暗里面，驀地里光焰一道，使人間的種種凄楚纏綿與難言之痛無不赫然現(xiàn)形。

巴爾扎克死于1850年，其時浪漫主義運動已經(jīng)進入尾聲。誠然雨果又繼續(xù)生活和創(chuàng)作了三十余年；但是法國文學已不再是浪漫主義理想的天下。這個文學派別所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它再度創(chuàng)造了法國的詩歌，并改造了法國的散文。但是正是由于這種成就本身性質(zhì)的關(guān)系，它也導致了它自身的衰歇。曾給這種理論帶來生氣的精神乃是一種發(fā)展與變更的精神；它告訴人們，在寫作上并沒有一種固定不變的法則可循；而浪漫主義藝術(shù)，正如自然科學那樣，它的生命即在實驗；再有，文學如果不能向前發(fā)展，便是一種僵死的文學。因此浪漫主義理想本身注定要為進一步的蓬勃發(fā)展起到奠基鋪路的作用。巴爾扎克的復雜巨制曾以其奇特的方式將新舊各派中的一切最為重要的因素冶于一爐。正是由于他的浩瀚才力，他的龐博多樣，他的不拘形式以及批判力與智力的缺乏等多方面的特點，他應當說是一位浪漫派的作家；但另一方面，他對凡庸細節(jié)的極度耽愛，他那偏重實際的氣質(zhì)乃至對具體事物的關(guān)注等等，又使他同樣屬于未來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