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榮漁事件始末修訂稿

魯榮漁事件始末2011年7月26日，西太平洋。一艘中國漁船接收到來自另一艘中國漁船的求救信號，稱其「船艙進水」、「失去動力」。收到信號的漁船將情況匯報給了中國有關部門。經日本及中方先后救援，三天后，中國漁政118船拖帶著發(fā)出求救信號的「魯榮漁2682」號開始一個巨大的疑問浮出水面：「魯榮漁2682」在2010年12月出海時，載了33名船員。返航的時候，為什么只剩11人了其余22人下落何在執(zhí)法部門介入，長達兩年的偵察和審理就此開始。-返航11人中的主角，劉貴奪，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神情自若。法官問他，「沾血」是什么意思-82號載著33名船員離開山東的一個碼頭，3個月后，按照合同，他們會在海上呆足兩年。一年四萬五，提成另算。主要工作是釣魷魚，然后裝箱冷凍。當時魯榮漁2682號的船員們對此并不了解。-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中，有人做小生意賠本希望借此翻身，比如廚師長夏琦勇；有人愿意出海去闖一闖，比如畢業(yè)沒多久的大學生馬玉超。沒人知道的是，船上至少有兩名刑滿釋放人員，其中一名曾被判處無期徒刑。我們的主角劉貴奪，當時從黑龍江來到大連，在勞務市場找到了這份工作。這樁奇案在招募船員時就已經埋下了種子。-「很多人都是旱鴨子，從沒見過大海，也不會游泳?！惯@是一位老船員描述的遠洋船員用工的現(xiàn)海非常辛苦，很多內陸農民干上一次后大都會選擇離開，這也加劇了用工的緊俏。證》、《精通救生艇筏和救助艇培訓合格證》、《高級消防培訓合格證》等最基本證書，掌握海上船上的33人中，出海時只有15人有船員證，其他18人沒有船員證。我們的主角，劉貴奪，在這次遠航前僅出海過兩天。-著救生衣、乘著救生筏逃走了。船員老王還記得在漁船出發(fā)前，一個內地省份過來的人問他，在船上怎么樣。老王告誡，你先做好受罪吃苦的準備。那人問有多苦，老王說，用語言難以形容，連著兩夜不睡覺是常事。那人不相信，說怎么可能有那么勞累。漁船起航，看到蒼茫的大海，那人頭幾天還挺高興，覺得不錯。但是后來情況就發(fā)生了變化。打魚是不分白天晚上的，半夜有事照樣得起來干活?？墒沁@些「新人」完全適應不了。那人還質問船長，怎么半夜還起床工作。船長呵斥，你還以為這是在陸地上上班啊。一次起不來，兩次起不來，次數(shù)多了，船長就會發(fā)火甚至動手。-斤，就可能變成300斤。船員自己又沒有帶公平秤，只能是有什么算什么。-船上有個新手，被漁具上的釣鉤掛剮住手，船上只有些常備藥，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用魚刀生生手干些稍微輕一點的活兒。一名叫包寶成的船員魷釣時抽煙，被船長一拳打過去，眼睛被打烏了。-后，發(fā)現(xiàn)自己付工資，這樣的爭議每年都會發(fā)生?！?時，大伙兒就只能喝淡化過的海水。那種水就像蒸餾水，沒有什么礦物質。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原因，有的船員喝了一陣子，指甲都軟得跟肉一樣，一撕就破。有時想喝淡水，有的船員就在冷動設備的空調下面，把滴下來的水接下來喝。「能不能喝到這個水要看你勢力大不大，我們幾個人關系很好，一般沒人敢跟我們爭搶，船長也得讓我們三分?！乖诖希茨樝丛韪巧菡?。夏天時用海水洗澡，洗完渾身都是鹽巴，遇到下雨天會舒服一些。在冬天，他們幾十天不洗澡不洗腳是常事兒，臉上積了黑乎乎的一層污垢，衣服也總是那一套。-「魯榮漁2682」號船長米、寬7米，排水量233噸，主機功率為330千瓦，在2011年2月底抵各種冷水性魚類在淺海區(qū)大量繁殖。此刻，夜色正濃，漁輪掛滿了大燈泡。魷魚有趨光特性，夜晚見燈光自然向船聚集。船員們每個人守著一個魷釣機。船員工作似乎簡單而枯燥：拉起上鉤的魷魚，然后將魷魚切成塊，放入冷凍庫，是一個純粹的體力活。需要不停與伙伴溝通。不大卻在社會已闖蕩十年。在其他船員眼中，劉貴奪好像運氣特別好，總能釣到又多又大的魷魚。-能笑醒。5月16日，船員黃金波和岳朋病了，事實是累倒了。-按照船員們的理解，合同約定非常清楚，工作兩年，保底收入每年萬元，兩年就是9萬元。另外加每噸400元的提成，收入相當可觀。船長李承權說：你們理解錯了。合同不是這么規(guī)定的。合同寫得很清楚，如果沒有釣到一條魷魚，那么每人給保底工資萬元。前提是「如果沒有釣到魷魚」。但如果釣到魷魚，工資的計算方法是另一種：每人每月給1000元底薪——這一千元已經按月打給了每人的家屬，另外加每噸400元的獎金(提成)。劉貴奪的心沉到了冰底。按照后一種算法，他這3個月里，一共產量14噸，計5600元。下去，別說賺此時，這艘漁船已經裝了幾十噸的魷魚。-觀和失望情緒在船上迅速蔓延。大部分船員心懷不滿。他們想盡早回家，可是這時候離合約期結束還有一年半的漫長時間。船員包德格日吉胡(同伴一般簡稱其包德)是內蒙古人，找船長要求回暴力反抗劫持船只的想法冒了出來，部分船員暗中勾結，打算劫船回中國。最先提出計劃的是包德，實際上，劉貴奪才是真正發(fā)動這場暴力反抗的「頭領」。劉貴奪劫持船只的游說過程，顯得輕松、隨意，有著心照不宣的意味。行動的前一天，劉貴奪在廁所碰見一個叫梅林盛的船員。劉貴奪問：「你就釣這么少的魚啊」梅笑了笑。劉貴奪后來供述，「我們釣的魚少一點就少一點，釣多釣少沒關系，所以我的意思是暗示要劫持船只。大家相互一人都沒有意識到劫船帶來的嚴重法律后果。原告方律師張文普感嘆，不訴諸暴力的話，船員其實可以集體罷工、談判，甚至委托家人去找公司協(xié)商，或者在岸上起訴。這些和平處理的手段，只是作為一個有規(guī)則意識的法律工作者的事后分析。從實際情況看，公司和船長的某些行為，其實早已堵死了談判、協(xié)商的通道，暴力反抗在這艘船上似乎不可避免。首先是包括劉貴奪在內，共有18名船員沒有船員證。沒有船員證，就堵死了這些船員的退路。劉貴奪在法庭上陳述，船長曾說，「你們回不去了，都沒辦船員證，也沒有其他船敢搭你們回去，否則就是非法偷渡，你們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苟疽膊惶赡芩瓦@些不愿干下去的船員回國。根據(jù)合同約定，船員出海途中返回的費用，全部要由船員自己承擔。勞動合出海之前，公司就已經「謀劃」要把這些船員當作「黑工」使用，在勞動權益上沒有基本保障，加-6月16日，漁船在智利海域補滿了燃油，足以開回中國。-劉貴奪帶人沖進舵樓時，船長正在睡覺，劉將其拽了起來，要求起錨回國，遭到拒絕，包德捅了船長腿部一刀，船長喊了一嗓子。劉貴奪說，「別喊」，又拿刀捅其左大腿，船長叫起來，一個叫雙喜的船員給他當頭一棍，船長暈了過去。個能沒想到要殺人。義忠被包德等人用紅布條綁了起來，另兩人被嚇唬了回去。-夏琦勇退回去后又魯莽持刀想闖過去救船長，提著刀到舵樓門口要求見船長。夏琦勇的舉動可能是想報船長的「知遇之恩」。船上的伙食長原本是一個叫崔勇的船員，后來換成了夏琦勇，每個月的工資多了200塊。這個安排，曾引起崔勇的不快。而夏琦勇也因為這點知遇之恩，「平時特別維護船長」。夏琦勇返身叫嚷著「這幫小兔崽子還想劫船」，持刀沖到舷梯口，被姜曉龍攔下。姜曉龍對夏琦勇說，「讓你下去就下去，沒你什么事兒」。姜曉龍怕局面失控，用刀比劃著讓夏琦勇下去，兩個人撕扯起來。劉成建也上前阻止夏琦勇。夏琦勇兩面受敵。姜曉龍趁夏不注意，在他后背連刺兩刀。姜曉龍想繼續(xù)捅他的前胸。輪機長溫斗說，「你別干傻事」。受傷的夏琦勇反而一把抓住刀刃，反手將刀奪下。這時聽到動靜出來的劉貴夏琦勇半跪在地，姜曉龍隨即當胸將刀刺入夏的身體。劉貴奪又上前補了幾刀。姜曉龍再去看夏琦勇時，夏琦勇的臉已經白了。姜曉龍覺得他已經死了，就和另一個人抬起他往下他的死亡像是拉開一個大幕，意外震驚了所有人。劉貴奪告訴劫船的人，「人死了就死了，回國后再說」。計劃外的殺人事件，打開了潘多拉之盒。-船長醒來后被抬到衛(wèi)星導航附近，通訊設備被關閉，設定方向朝中國行駛。-漁船有了新的統(tǒng)治者。劉貴奪對漁輪實施了嚴格的管控措施：沒收全部殺魷刀，用冷藏室器械重新打磨9把尖刀，刀刃長，控制漁船后的劉貴奪，內心的恐懼感卻越來越強烈。因為怕遭到「毒殺」，安排船員宮學軍做飯后劉貴奪又不放心，不動聲色地安排了馬玉超去幫忙，「意思是看著宮學軍，怕在飯菜中下老鼠-2011年7月中旬，漁船到了夏威夷以西海域。劉貴奪和包德發(fā)現(xiàn)有人想要造反，他們的證據(jù)是輪機長溫斗想要破壞船上的設備，另外，他們發(fā)現(xiàn)船的油耗每天突然增加了幾倍。劉貴奪說，「我看見溫斗經常和別人竄，經常說悄悄話，我感覺有人造反?！蛊鋵崳@幾個人關系向來好，常聚在一起吃飯、聊天。了。溫斗上了舵樓檢查發(fā)現(xiàn)沒問題，就準備回宿舍，結果被埋伏在樓梯處的包德捅死。這一刀力道極大，尖刀自后背捅入，前胸透出。溫斗踉蹌往下退，劉成建、黃金波、姜曉龍三人拿同樣尖刀往他身上亂刺，然后將他拋進海中。殺戮并沒有結束——接下來輪到十二人間大宿舍里的船員。岳朋從宿舍被喊出來，包德等三人每人奪、包德等三人又進入十二人間大宿舍里，王永波在上鋪睡覺，包德掀開被子便是捅刺。劉成建也到了海里?？沉璩?，包德找到劉貴奪說：「還有三個人沒有殺——吳國志、陳國軍、薄福軍，三人都跟溫斗有密陳國軍先被押到船頭，劉貴奪問他有沒有銀行卡。陳國軍說沒有。劉貴奪一把就將陳國軍推到了海里。陳國軍游了幾下，就沒了蹤影。沒有海員證、幾乎都是第一次出海的他們，根本都是一群旱鴨子。劉貴奪心血來潮，突然決定安排梅林盛、馮興艷和王鵬動手，給了他們每人一把尖刀。劉貴奪說：「一會動薄福軍，王鵬和梅林盛先上，你倆手上沾沾血。問問他身上有沒有銀行卡，沒薄福軍被押過來后，王鵬、梅林盛就向他逼問銀行卡。薄說沒有。梅林盛先上前捅了薄腹部三四了海接下來輪到馮興艷上場。后，王鵬、梅林盛各又捅了吳國志一刀。吳國志被迫跳海。姜曉龍也覺得害怕，他發(fā)現(xiàn)原來不在黑名單上的人也在他眼前被殺或者被逼跳海。-這一夜，大學畢業(yè)生馬玉超注定無眠。他住在十二人間，親眼目睹王永波被一群人瘋了一樣地砍他知道，被喊出去的岳朋、劉剛，也都這樣被害。劉貴奪安慰他：你別怕，不會有人殺你。陷入崩潰的馬玉超這一晚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馬玉超留下了一本日記，被劉貴奪扔進大劉貴奪找了三圈也沒找到馬玉超，查看救生衣，發(fā)現(xiàn)一件未少。-船長李承權及崔勇、段志芳為求自保，主動要求加入劉貴奪的行列。劉貴奪召集了一次會議來決定是否批準船長入伙。劉貴奪稱，「我說加入我們有好處，船長懂的事情多，他說在日本有親戚；壞處是船靠日本岸了，能把我們都供出去?！箷?，其他人要劉貴奪拿主意，最后劉貴奪批準了船長的加入。由來自大連的管理人員構成的勢力「如果我在船上不主動去殺人的話，應該會和劉剛一起作為「大連幫」被殺了吧?！雇鯓浔蚴潞蟛?現(xiàn)金。王鵬打給母親：「媽，我得闌尾炎，要做手術，急需5000塊醫(yī)療費，你給我打5000塊錢?！龟@尾炎是大多數(shù)船員的共同理由，有時還相互向家里印證確實患病。-到24日，家里匯款的有兩人：單國喜、邱榮華的家人各匯了5000元。匯款指定的銀行卡，是劉貴奪的女朋友韓某的。這個小細節(jié)，引發(fā)了劉貴奪、包德的矛盾。如果船上20人每家都打款5000元，那么，將有10萬元現(xiàn)金入賬。而到底人們打了多少錢，包德無從知道。劉貴奪告訴他只收到1萬元，他根本不信。-2011年7月24日，漁船已被劫持航行至日本以東1000余海里的西北太平洋海域時。-貴奪。包德先策反劉貴奪的黑龍江老鄉(xiāng)黃金波：「劉貴奪準備帶姜曉龍等身邊兩三個人去日本，把其他人：「我跟你干，早就知道他無情無義?！埂！箘①F奪：「是不是包德想干掉我」黃金波感到驚訝，無言點點頭。-劉貴奪后來供述，「后來我說去日本，包德不說話，感覺他不服這個建議，他可能想殺我取而代的人趕到船艙底下住。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對?！箘①F奪在一張紙條的4個名字上畫了記號：包德、包寶成、雙喜、戴福順。全部是內蒙古人。包德殘忍悍勇，又有一幫老鄉(xiāng)在身邊。此刻，劉貴奪只有短短幾小時的準備時間，他決定「借刀殺要借的「刀」，是船長李承權和船員崔勇、段志芳。3人都主動要求加入「隊伍」，找姜曉龍說情。姜曉龍說：「跟我們干啥，我自己活到哪天都不知劉貴奪說：「能不能加入，要看你們的表現(xiàn)，必須手上沾血。」當日晚，劉貴奪將「新人」、「老人」聚集在一起，說：「包德要造反」。去找包德說：「李承包德不知是計，把刀給了李承權。。不知是興奮，還是掩飾自己的膽怯。李承權則有報仇的快意。包德試圖搶刀反抗未遂后跳海。問包德，「你以為黃金波是誰的人」再沒搭理包德。接下來要處理包德的「同黨」。舍和前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