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地推江湖的魔幻戰(zhàn)爭

地推江湖的魔幻戰(zhàn)爭01

那天我從家里出來，在路口的公交站臺旁打車，一個小伙在公路對面觀察我，突然飛速地沖了過來。

這小伙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穿一身黑西裝，手里拿著個紙袋子，皮膚白白嫩嫩，臉小眼睛大，鼻子挺立。

他問我，你是要打車嗎？

我說是，他從紙袋子里掏出一個二維碼牌子，說用我們X道出行吧。

我掏出手機給他看，我說我已經(jīng)打了嗶嗶專車了，司機在路上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我手機上嗶嗶的界面，冷酷地說：取消掉。

我愣了，我從沒見過如此霸道的男人。

然后他嫻熟地伸出手，在我的屏幕上點了取消。

這時候?qū)γ嫘^(qū)出來了幾個人，他抬頭看了一眼站臺廣告墻上的嗶嗶專車廣告，立刻湊到我耳邊說了一句：幫我個忙。

他輕輕把我往后一推，用我的身體遮住了嗶嗶碩大的廣告，接著左手壁咚了我，順便用手掌攔住了嗶嗶的二維碼。

可能是為了顯得自然一點，他右手伸到我背后，想攬我的腰。

唯一的問題是，我太胖了，他一只手抱不住。

他不信邪，又用力抱了一下，結(jié)果我腰上的肉把他的手彈開了。

氣氛有點尷尬。

為了緩解尷尬，我抓緊按住他想抽回去的手，我說別焦急，我有方法。

我挺胸，吸氣收腹，把褲腰帶再拉緊。

他摟住我，感謝地對我說，好兄弟，感謝你這么協(xié)作我。

我說沒關(guān)系，你這么努力，也是由于堅守職業(yè)道德，為了成全你的職業(yè)道德，我情愿陪你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情。

小伙子當(dāng)時眼淚就下來了，他說你真好，當(dāng)年我還在另一個公司的時候，半夜去撕競爭對手的海報，結(jié)果被抓住揍了一頓，要是他們當(dāng)時也能像你一樣通情達理就好了。

我說好家伙，你撕人家海報，人家能不揍你么。

他說你知道為什么他們能把我逮個正著嘛，由于他們也半夜出來撕我們的海報。

那個時候為了愛護自己家的海報不被撕，我都是從工地上找強壯的男人幫我們蹲守的，只不過那天我找人的時候去晚了，工地上已經(jīng)沒有空閑的人手了，我只能自己上。

結(jié)果到了晚上，看到對面烏壓壓的一片迷彩服大哥，我才知道工地上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那一夜，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谷道熱腸。

我說，那你也挺不簡單的。

他說，沒事，這就是江湖，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我問他，那你還要把我按在墻上多久，你這樣我有點大方。

他扭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站臺上等公交的人，他說給我一輛車的時間，等這些人上了公交，我就放你走。

我說下一批人來了怎么辦，廣告就在這里，總會有人觀察的。

他說，只要能讓對手的廣告效果變差一點，我都會不遺余力的。

我們地推人，不會輕易出手，所以出手就不能留手。

我說，那我們就這樣站著也怪無聊的，要不你給我講故事吧。

他抬頭看看天上的云，說，好呀，你想聽什么。

我說，就講講，你飄過的那個地推江湖。

02

小伙子笑了一下，他說江湖已經(jīng)沒落了。

他問我，你最近有沒有看新聞，北京有兩伙人給線上賣菜平臺做地推，在一個小區(qū)里打了起來。

有人直接騎著電瓶車撞人，先把別人撞倒，再下車按住一頓打，真的是太不講法規(guī)了。

我說，你覺得他們不講法規(guī)，是由于他們打架了嗎？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我們以前打架打得比這兇多了，當(dāng)年XX啤酒進軍外地市場的時候，地推和當(dāng)?shù)氐钠【茝S打群架的事情你知道吧，我當(dāng)時就在現(xiàn)場。

先是XX啤酒的地推去打砸銷售本地啤酒的餐飲店和小吃攤，然后當(dāng)?shù)仄【茝S的人趕了過來，兩邊人直接舉著自家的啤酒瓶打架。

由于當(dāng)時是大晚上，夜色太深，看不清人，所以在動手之前還要先展現(xiàn)一下手里的啤酒瓶，以免錘到友軍。

你知道為什么最終是XX啤酒的地推贏了嗎，由于本地啤酒廠生產(chǎn)的啤酒瓶質(zhì)量太好了，敲了半天敲不碎，XX啤酒的啤酒瓶一敲就碎，碎了就變成利器了，殺傷力直線上升。

還有我們在大病籌平臺的時候，為了搶病人，讓病人在我們平臺發(fā)布籌款信息，都是每天去醫(yī)院蹲守的。

不光要蹲病人，還要蹲其他平臺的地推，見一個就打一個。

為什么要打架，由于打架是唯一兩全其美的方法，贏了的得到病人，輸了的自己就是病人，當(dāng)場住院，前腳辦完手續(xù)，后腳就把個人信息掛上了平臺。

這才是最好的商業(yè)，你以為我們打架是在搶蛋糕，其實我們是在做大蛋糕。

而且打架的時候平臺還會派人來拍照，輸了的可以直接發(fā)微博，得到輿論支持。

這個叫勝者為王，敗者為微博王。

我們那時候打架打得兇不兇，套路臟不臟，比這些賣菜的地推兇多了臟多了，但是再兇再臟，大家也都是手底下見凹凸的，沒有人敢開車撞。

你知道為什么嗎？由于人都是有報復(fù)心理的，打輸了的人確定會想升級自己的武力。

你騎電瓶車撞我，我就騎摩托車。

你說你會開三蹦子，莫非你以為我就找不到泥頭車？

往這個方向升級，事情就很難收場了。

說白了，地推就是一份工作，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

搶地盤歸搶地盤，沒哪個正常人真的想弄到你死我活。

大家又沒私仇，干嘛和你玩兒命。

動手，哪怕是拿了工具，也可以掌握輕重，不簡單出事。

但是你去撞人家，就算是電瓶車，萬一給人壓斷了手、壓折了腿怎么辦？下半輩子你養(yǎng)？

我點點頭，撞人的確很危急。

他往地上“呵忒”了一口，不屑道：都是他們壞了行業(yè)的風(fēng)氣。

以前我們打輸了，都是想著怎么提高技術(shù)，磨練拳腳，下一次才能不吃虧。

現(xiàn)在這些人凈想著泥頭車創(chuàng)人了，也不知道和誰學(xué)的，真是不講武德。

接著他又神往地說，以前外賣平臺混戰(zhàn)，我當(dāng)時正在黃色平臺做地推，間或會由于爭商家資源，和藍色平臺的人打起來。

那個時候我們剛剛經(jīng)受過千團大戰(zhàn)，地面部隊的打架閱歷豐富，每次打起來從來不吃虧，基本都是藍色平臺的人挨打。

當(dāng)然他們間或也有猛人，假如遇到了對面有打架特殊厲害的，我就會問他要不要過來跟我做事。

我問：那這樣的人會情愿跟你嗎？

他反問我：假如你來選，你是情愿帶著弱雞隊友被對面揍，還是跟著厲害的隊友揍對面的弱雞。

打不過就加入，這叫兵法。

他接著說：后來他們被揍多了，高層就給他們請了拳擊教練，在內(nèi)部搞統(tǒng)一培訓(xùn)。再見面的時候，他們的人全都學(xué)會了見面先打一套直拳擺拳上勾拳。

我說：那你是由于對手學(xué)了拳擊，才放棄外賣行業(yè)的嗎？

他說：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你知道我們地推行業(yè)流淌性都是很大的，今日在這家，明天去給那家干活，都特別正常。

聽說他們找了拳擊教練以后，我就想混進藍色平臺當(dāng)臥底，學(xué)習(xí)一下他們的拳擊技術(shù)，然后再回去黃色平臺傳授給兄弟們。

萬萬沒想到，我雖然混進去了，但是卻在教練教學(xué)的時候暴露了。

我說：你怎么暴露的？

他懊惱地甩了一下頭，說：我在黃色平臺的時候，每天早上七八點都要先喊口號和做嬉戲的，我萬萬沒想到藍色平臺的口號和我們是不一樣的，結(jié)果我就喊錯了。

后果你可以想象一下在電影院看《魔獸世界》的時候喊了“德瑪西亞之力”。

我問：那他們怎么對你的？

他的表情有些苦澀：練拳擊不是需要靶子么，那天，我就是他們的靶子。

03

小伙子的神色有些黯然：那次以后，我就厭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殺殺。

我說：所以你打算退出江湖嗎？

他搖搖頭，說：不行能的，江湖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概念。

只要你曾踏進江湖，就不行能真正退出，由于江湖已經(jīng)活在你的身上。

只不過，我的確不想再打架了。

他說：而且你知道么，地推根本不是一個靠拳頭的行業(yè)，做地推最重要的是腦子。

表面上看起來，地推人員常常打架，但這只是一種展現(xiàn)“我們有武力，而且敢于動用武力”的手段。

在同一個城市，競爭對手之間的地推一般只打一架。

假如我的人敢打，你的人不敢打，那么我拿了的資源你不能碰，但你占的地盤我可以任憑進。

但假如我們都敢打，都知道雙方都不是軟柿子，再打下去誰也占不到廉價。

這個時候反而會專注于做推廣本身，頂多用各種戰(zhàn)術(shù)和套路去暗戰(zhàn)，不會再打明面上的架。

這叫拳威懾。

我還在黃色平臺的時候，就發(fā)覺一個事情，我們談好了獨家簽約的商家，藍色平臺會偷偷把它們在自家平臺上線，然后他們的外賣員再穿著我們的衣服去取餐。

你以為他們是做好事不留名嗎，其實是為了等過一段時間以后去和商家坦白，講你在我們這個平臺能接這么多單子，比對面能給的還多。

所以你應(yīng)當(dāng)和我們合作，而不是跟對面簽獨家。

我說：那萬一這家店在藍色平臺的單子不多怎么辦？

他笑了：那就說明這家店不合用戶口味，潛力有限，那還簽約他們干什么？直接下線就完事了，商家甚至不會知道發(fā)生過什么事。

而且他們發(fā)覺黃色平臺給的單量突然大幅度削減了，還會以為是平臺流量在走下坡路，說不定會失去對平臺的信念。

真正的高手，不光殺人，還要誅心。

他說：從那時起我就在想，或許我可以成為一個讀書人，玩戰(zhàn)術(shù)才是我的天職。

自從那一次被當(dāng)成靶子，他們在我身后一次次沖刺，我突然悟了，娘炮才打架，真男人就應(yīng)當(dāng)在別人背后用勁。

我打算去其他公司做地推，教整個行業(yè)的全部地推收起拳腳，用頭腦，而不是用武力。

幸運的是，在整個地推行業(yè)，黃色平臺是真正的至高圣地，許多企業(yè)在招地推的時候都有要求，其中必需要有肯定比例的人，是從黃色平臺挖過來的。

由于我曾經(jīng)在那里進修過，所以每一個需要地推的公司的大門都向我放開，而且他們情愿給我提高薪水，提升級別，只為了我能傳授一下來自千團大戰(zhàn)的珍貴閱歷。

我說，所以你來了X道出行？

他搖搖頭：這只是我路程的其中一站。

離開黃色平臺后，我曾經(jīng)去過共享充電寶企業(yè)做地推。

在那里，我教會了他們冒充競爭對手的工作人員，把商家店里的機器拆開，把里面的充電寶換成我們的。

后來我還去過無人貨架公司做地推。

在那里，我教會了他們穿上競爭對手的工作服，把對手的貨架直接搬走。

你不要覺得我無恥，我只是為了讓江湖不要再有血雨腥風(fēng)。

LovePeace。

Nice。

04

說到這里，他松開了摟著我腰的手，從兜里掏出一根皺巴巴的利群，沒有點上，只是順手叼在嘴里。

他的聲音有些落寞：你莫非不驚奇嗎，我都已經(jīng)是行業(yè)宗師了，每天不是在教同學(xué)，就是在討論新戰(zhàn)術(shù)，為什么還要親自出來做地推。

這時一陣風(fēng)吹過，把天上的云沖散了幾片，杭州冬日清冷的陽光透過云層照下，把他的臉映得眉清目秀。

他伸手幫我整了一下領(lǐng)子，笑著說：我是為了你呀。

杭州的冬天真冷，但只有做網(wǎng)約車平臺的地推，我才能在街頭一遍遍地找你。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這時，公交車突然到了。

他等到全部人都上車了，才把蓋在嗶嗶二維碼上的手掌拿開，說：車來了，江湖的故事也講完了。

下次見面，盼望你還記得我的名片。

說完，他也轉(zhuǎn)身上了公交，只留下一張帶著X道出行二維碼的名片，沒帶走一片云彩。

他就像一個白日夢，來的時候毫無征兆，走的時候又沒有絲毫痕跡。

我沒有下載X道出行，可能是由于用習(xí)慣了嗶嗶專車，也可能是由于我還在期盼他的消失。

只要我不下載，有一天他就會像那天一樣突然沖過來，讓我取消剛叫到的嗶嗶。

我其實也沒有惦念他，沒有想他摟住我腰的手，也沒有想他在幫我整理領(lǐng)子時灼熱的，在冬天的冷空氣里呼出的蒸汽。

我只是會在看著一代代新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連續(xù)重復(fù)那些明爭暗斗的地推故事時，間或想起他說的那些話，然后更深刻地意識到：

江湖的確不會遠去。

由于江湖已經(jīng)活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

后來有一天，我真的在另一個小區(qū)的門口看到了他。

雖然我一見便知道是他，但又不是我記憶里的他了。

他依舊提著一個袋子，只是袋子里裝的二維碼，已經(jīng)不是X道出行，而是馬超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