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宥（原文·注釋·譯文）

在宥〔原文·注釋·譯文〕概要：【原文】聞在宥天下①，不聞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yin其性也②；宥之也者，恐天下之遷其德也③。天下不yin其性，不遷其德，有治天下者哉！昔堯之治天下也，使天下欣欣焉人樂其性④，是不恬也⑤；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⑥，是不愉也。夫不恬不愉，非德也。非德也而可長久者，天下無之。人大喜邪，毗于陽⑦；大怒邪，毗于陰。陰陽并毗，四時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傷人之形乎！使人喜怒失位，居處無常，思慮不自得，中道不成章⑧，于是乎天下始喬詰卓鷙⑨，而后有盜跖、曾史之行。故舉天下以賞其善者缺乏，舉天下以罰其惡者不給，故天下之大缺乏以賞罰。自三代以下者，匈匈焉終以賞罰為事⑩，彼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而且說明邪(11)，是yin于色也(12)；說聰邪，是yin于聲也；說仁邪，是亂于德也；說義邪，是悖于理也(13)；說禮邪，是相于技也(14)；說樂邪，是相于yin也；說圣邪，是相與藝也(15)；說知邪，是相于疵也(16)。天下將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將不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乃始臠卷倉囊而亂天下也(17)。而天下乃始尊之惜之，甚矣，天下之惑也！豈直過也而去之...

在宥,

【原文】

聞在宥天下①，不聞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yin其性也②；宥之也者，恐天下之遷其德也③。天下不yin其性，不遷其德，有治天下者哉！昔堯之治天下也，使天下欣欣焉人樂其性④，是不恬也⑤；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⑥，是不愉也。夫不恬不愉，非德也。非德也而可長久者，天下無之。

人大喜邪，毗于陽⑦；大怒邪，毗于陰。陰陽并毗，四時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傷人之形乎！使人喜怒失位，居處無常，思慮不自得，中道不成章⑧，于是乎天下始喬詰卓鷙⑨，而后有盜跖、曾史之行。故舉天下以賞其善者缺乏，舉天下以罰其惡者不給，故天下之大缺乏以賞罰。自三代以下者，匈匈焉終以賞罰為事⑩，彼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

而且說明邪(11)，是yin于色也(12)；說聰邪，是yin于聲也；說仁邪，是亂于德也；說義邪，是悖于理也(13)；說禮邪，是相于技也(14)；說樂邪，是相于yin也；說圣邪，是相與藝也(15)；說知邪，是相于疵也(16)。天下將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將不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乃始臠卷倉囊而亂天下也(17)。而天下乃始尊之惜之，甚矣，天下之惑也！豈直過也而去之邪(18)，乃齊戒以言之(19)，跪坐以進之，鼓歌以儛之(20)，吾假設(shè)是何哉！故君子不得已而臨蒞天下(21)，莫假設(shè)無為。無為也而后安其性命之情。故貴以身于為天下，那么可以托天下；愛以身于為天下，那么可以寄天下(22)。故君子茍能無解其五藏(23)，無擢其聰明(24)；尸居而龍見(25)，淵默而雷聲(26)，神動而天隨，沉著無為而萬物炊累焉(27)。吾又何暇治天下哉！

【注釋】

①在：自在。一說是存，存而不管的意思。宥：寬容?！霸阱短煜篓曇馑际侨翁煜伦栽诘亻_展，人和事物均各得其所而相安無事，也就是無為而治。

②yin：過，超出。

③遷：改變。德：常態(tài)，指遵循于“道〞的生活規(guī)律和處世的根本態(tài)度。

④欣欣：高快樂興的樣子。樂其性：為其性而樂，意思是為保有真性而欣喜。一說“其〞字指代“堯〞，跟下句的“其〞字指代“桀〞一樣，亦可通。姑備參考。

⑤恬：靜。

⑥瘁瘁：憂愁的樣子?？嗥湫裕簽槠湫远啵瑸楸Ｓ姓嫘远鄲?。

⑦毗：損傷。陽：與下句的“陰〞本指日光的向背，引伸指氣侯上的冷暖，中國古代哲學(xué)著作中又借此解釋事物對立對應(yīng)的正反兩個側(cè)面。

⑧章：章法，法度。

⑨喬詰：意不平。卓鷙：行不平?！皢淘懆暫汀白窥v〞泛指世上出現(xiàn)的種種不平之事。一說“喬詰〞是狡黠詐偽之意，“卓鷙〞是卓爾不群之意，可備參考。

⑩匈匈：即“讻讻〞，喧囂吵嚷的樣子。

(11)說：喜悅，這個意思后作“悅〞。

(12)yin：沉溺，為之所迷亂。

(13)悖：違犯。

(14)相：助。技：技巧，這里指熟悉禮儀。

(15)藝：才能。

(16)疵：缺點，這里指區(qū)分細(xì)小的是非。

(17)臠卷：拳曲而不舒展的樣子。倉囊：擾攘紛爭的樣子。

(18)直：止，僅僅。過：經(jīng)過。“過也而去之〞意思是一代一代地流傳下去。

(19)齊：通作“齋〞。

(20)儛：舞。

(21)蒞：到，臨?！芭R蒞天下〞意思是來到從政的地位而治理天下。

(22)“故貴以身于為天下，……愛以身于為天下，……〞此兩句亦見于?老子?。老莊認(rèn)為輕身以赴利，棄我而殉物，那么，身且不能安，怎么能治理天下。因此，只有貴身賤利的人才可以托付天下。

(23)五藏：五臟?！盁o解五藏〞意思是，不敞開心中的靈氣。

(24)擢：拔，提升，引申為有意顯露。

(25)尸：表示一動不動的樣子?！笆莹暤囊馑季褪?，像受祭的活人那樣一動不動地坐著。龍：表示精神騰飛的樣子。見：顯現(xiàn)。“龍見〞，意思就是精神里卻是騰龍顯現(xiàn)。

(26)淵默：意思是像深淵那么默默深沉。雷聲：意思是撼人之力就像雷聲隆隆。

(27)炊：炊煙。累：游動的塵埃。

【譯文】

只聽說聽任天下安然自在地開展，沒有聽說要對天下進展治理。聽任天下自在地開展，是因為擔(dān)憂人們超越了本來的真性；寬容不迫各得其所，是因為擔(dān)憂人們改變了自然的常態(tài)。天下人不超越本來的真性，不改變自然的常態(tài)，哪里用得著治理天下呢！從前唐堯治理天下，使天下人欣喜假設(shè)狂人人都為有其真性而歡樂，這就不安寧了；當(dāng)年夏桀治理天下，使天下人憂心不已人人都為有其真性而痛苦，這就不歡快了。不安寧與不歡快，都不是人們生活和處世的常態(tài)。不合于自然的常態(tài)而可以長久存在，天下是沒有的。

人們過度歡欣，定會損傷陽氣；人們過度憤怒，定會損傷陰氣。陰與陽互相損害，四時就不會順應(yīng)而至，寒暑也就不會調(diào)和形成，這恐怕反倒會傷害自身吧！使人喜怒失卻常態(tài)，居處沒有定規(guī)，考慮問題不得要領(lǐng)，辦什么事都半途失去章法，于是天下就開場出現(xiàn)種種不平，而后便產(chǎn)生盜跖、曾參、史等各各不同的行為和作法。所以，發(fā)動天下所有力量來獎勵人們行善也嫌不夠，發(fā)動天下所有力量來懲戒劣跡也嫌缺乏，因此天下雖很大仍缺乏以用來賞善罰惡。自夏、商、周三代以來，始終是喋喋不休地把賞善罰惡當(dāng)作當(dāng)政之急務(wù)，他們又哪里有心思去安定人的自然本性和真情呢！

而且，愛好目明嗎，這是沉溺于五彩；愛好耳聰嗎，這是沉溺于聲樂；愛好仁愛嗎，這是擾亂人的自然常態(tài)；愛好道義嗎，這是違背事物的常理；愛好禮儀嗎，這就助長了繁瑣的技巧；愛好音樂嗎，這就助長了yin樂；愛好圣智嗎，這就助長了技藝；愛好智巧嗎，這就助長了瑣細(xì)之差的爭辯。天下人想要安定自然賦予的真情和本性，這八種作法，存留可以，丟棄也可以；天下人不想安定自然賦予的真情和本性，這八種作法，就會成為拳曲不伸、擾攘紛爭的因素而迷亂天下了?？墒?，天下人竟然會尊崇它，珍惜它，天下人為其所迷惑竟到達如此地步！這種種現(xiàn)象豈只是一代一代地流傳下來呀！人們還忠誠地議論它，恭敬地傳頌它，歡欣地供奉它，對此我將可以怎么樣呢！

所以，君子不得已而居于統(tǒng)治天下的地位，那就不如一切順其自然。順其自然方才能使天下人保有人類自然的本性與真情。正因為這樣，看重自身甚于看重統(tǒng)馭天下的人，便可以把天下交給他；保護自身甚于保護統(tǒng)馭天下之事的人，便可以把天下托付給他。也正因為這樣，君子倘能不敞露心中的靈氣，不說明自己的才華和智巧，那就會安然不動而精神騰飛，默默深沉而撼人至深，精神活動符合天理，沉著自如順應(yīng)自然而萬事萬物都像炊煙游塵那樣自由自在。我又何須分出心思去治理天下??！

概要：【原文】崔瞿問于老聃曰①：“不治天下，安藏人心②？〞老聃曰：“女慎無攖人心③。人心排下而進上④，上下囚殺⑤，淖約柔乎剛彊⑥。廉劌雕琢⑦，其熱焦火⑧，其寒凝冰。其疾俛仰之間而再撫四海之外⑨，其居也淵而靜⑩，其動也縣而天。僨驕而不可系者(11)，其唯人心乎！“昔者黃帝始以仁義攖人之心，堯舜于是乎股無胈(12)，脛無毛(13)，以養(yǎng)天下之形，愁其五藏以為仁義(14)，矜其血氣以規(guī)法度(15)。然猶有不勝也，堯于是放兜于崇山(16)，投三苗于三峗(17)，流共工于幽都(18)，此不勝天下也。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駭矣(19)，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畢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誕信相譏，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而性命爛漫矣(20)；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21)。于是乎釿鋸制焉(22)，繩墨殺焉(23)，椎鑿決焉(24)。天下脊脊大亂(25)，罪在攖人心。故賢者伏處大山嵁巖之下(26)，而萬乘之君憂慄乎廟堂之上(27)。今世殊死者相枕也(28)，桁楊者相推也(29)，刑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離跂攘臂乎桎梏之間(30)。意，甚矣哉！其無愧而不知恥也甚矣！吾未知圣知...

在宥,【原文】

崔瞿問于老聃曰①：“不治天下，安藏人心②？〞老聃曰：“女慎無攖人心③。人心排下而進上④，上下囚殺⑤，淖約柔乎剛彊⑥。廉劌雕琢⑦，其熱焦火⑧，其寒凝冰。其疾俛仰之間而再撫四海之外⑨，其居也淵而靜⑩，其動也縣而天。僨驕而不可系者(11)，其唯人心乎！

“昔者黃帝始以仁義攖人之心，堯舜于是乎股無胈(12)，脛無毛(13)，以養(yǎng)天下之形，愁其五藏以為仁義(14)，矜其血氣以規(guī)法度(15)。然猶有不勝也，堯于是放兜于崇山(16)，投三苗于三峗(17)，流共工于幽都(18)，此不勝天下也。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駭矣(19)，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畢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誕信相譏，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而性命爛漫矣(20)；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21)。于是乎釿鋸制焉(22)，繩墨殺焉(23)，椎鑿決焉(24)。天下脊脊大亂(25)，罪在攖人心。故賢者伏處大山嵁巖之下(26)，而萬乘之君憂慄乎廟堂之上(27)。今世殊死者相枕也(28)，桁楊者相推也(29)，刑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離跂攘臂乎桎梏之間(30)。意，甚矣哉！其無愧而不知恥也甚矣！吾未知圣知之不為桁楊椄槢也(31)仁義之不為桎梏鑿枘也(32)，焉知曾史之不為桀跖嚆矢也(33)！故曰‘絕圣棄知而天下大治’。〞

【注釋】

①崔瞿：虛擬的人名。

②藏：乃，“臧〞字之訛。“臧〞是善的意思。

③攖：糾纏，擾亂。

④排：排擠，壓抑。進：推進，提升?！芭浓暫汀斑M〞分別喻指不得志之時和得志之時；“下〞和“上〞那么分別指兩種心態(tài)，即頹喪、消沉和歡欣、氣盛。

⑤囚：拘禁。

⑥淖約：柔弱美妙的樣子。彊：“強〞字之古體。

⑦廉：方正，有棱角，比喻品行端正，不隨合世事。劌：割傷。雕琢：猶言刻削。

⑧“熱〞與下句的“寒〞分別形容兩種截然的心態(tài)：情感謝動和情緒低落。

⑨疾：快速；這里指心境變化迅速。俛：“俯〞字的異體?！皞a仰之間〞比喻時間短暫。撫：臨。

⑩淵：這里是深沉的意思。

(11)僨驕：驕矜而不可禁。系：綴連，這里含有拘絆的意思。

(12)股：大腿。胈：白肉。

(13)脛：小腿。聯(lián)絡(luò)上一句，“股無胈〞與“脛無毛〞都是用來形容勞累奔波的。

(14)五藏：即五臟，這里泛指心胸和思想。

(15)矜：苦?！榜嫫溲獨猕暰褪钦f消耗了無數(shù)心血。

(16)：“歡〞字的異體，今簡化為“歡〞。兜：人名，傳說跟堯作對、被堯放逐。崇山：地名，傳說在當(dāng)時中原之地的南陲。

(17)三苗：帝堯時代的古國名，地處南方。三峗：又作“三危〞，山名，地處西北。

(18)共工：帝堯的水官。幽都：即幽州，地處北方。

(19)施：延續(xù)。三王：即夏、商、周三代。駭：驚駭。

(20)大德：指人的根本觀念和生活態(tài)度。

(21)竭：盡；“求竭〞指永遠(yuǎn)不能滿足。一說“求竭〞即“糾葛〞，與上句之“爛漫〞對文。姑備參考。

(22)釿：“斤〞字之異體，即橫口之斧。

(23)殺：疑為“設(shè)〞字之誤，處置的意思?！皻ⅷ暎斌w寫作“殺〞。

(24)椎鑿：穿孔的工具。決：打穿，引伸指刑戮、處決。以上“釿鋸〞、“繩墨〞、“椎鑿〞都是木匠的工具，借指傷害人和約束人的刑法和禮義。

(25)脊脊：互相踐踏的樣子。一說是淆亂的意思。

(26)伏處：隱居。嵁巖：深谷。

(27)乘：古代一車四馬為一乘?！叭f乘之君〞指能統(tǒng)馭上萬輛戰(zhàn)車的國君，即大國的國君；這里泛指居于統(tǒng)治地位的諸侯。

(28)殊：斷?！笆馑括曇簿褪菙厥住?/p>

(29)桁楊：加在被囚禁者頸上和腳上的刑具。相推：一個挨著一個。

(30)離跂：奮力的樣子。攘臂：舉臂。桎梏：腳鐐手銬，用于拘系罪犯刑具，這里喻指用來束縛人的真情本性的工具。

(31)椄槢：“槢〞通作“楔〞；“椄槢〞就是連接腳鐐或手銬左右兩部分的插木。

(32)鑿：孔。枘：榫頭，即插入孔中的木拴。

(33)嚆：吼?！班闶辅暭错懠?，這里含有導(dǎo)向、先導(dǎo)的意思。

【譯文】

崔瞿子向老聃請教：“不治理天下，怎么能使人心向善？〞老聃答復(fù)說：“你應(yīng)慎重而不要隨意擾亂人心。人們的心情總是壓抑便消沉頹喪而得志便趾高氣揚，不過消沉頹喪或者趾高氣揚都象是受到拘禁和傷害一樣自累自苦，唯有柔弱順應(yīng)能軟化堅強。端方而棱角外露容易受到挫折和傷害，情緒劇烈時像熊熊大火，情緒低落時像凜凜寒冰。內(nèi)心變化格外迅速轉(zhuǎn)眼間再次巡游四海之外，靜處時深幽寧寂，活動時騰躍高天。驕矜不禁而無所拘系的，恐怕就只是人的內(nèi)心活動吧！“當(dāng)年黃帝開場用仁義來擾亂人心，堯和舜于是疲于奔波而腿上無肉、脛上禿毛，用以養(yǎng)育天下眾多的形體，滿心焦慮地推行仁義，并消耗心血來制定法度。然而他還是未能治理好天下。此后堯?qū)g兜放逐到南方的崇山，將三苗放逐到西北的三峗，將共工放逐到北方的幽都，這些就是沒能治理好天下的明證。延續(xù)到夏、商、周三代更是多方面地驚擾了天下的人民，下有夏桀、盜跖之流，上有曾參、史之流，而儒家和墨家的爭辯又全面展開。這樣一來或喜或怒互相猜疑，或愚或智互相欺詐，或善或惡互相責(zé)難，或妄或信互相譏刺，因此天下也就逐漸衰敗了；根本觀念和生活態(tài)度如此不同，人類的自然本性散亂了，天下都追求智巧，百姓中便紛爭迭起。于是用斧鋸之類的刑具來制裁他們，用繩墨之類的法度來標(biāo)準(zhǔn)他們，用椎鑿之類的肉刑來懲辦他們。天下互相踐踏而大亂，罪在擾亂了人心。因此賢能的人隱居于高山深谷之下，而帝王諸侯憂心如焚戰(zhàn)栗在朝堂之上。當(dāng)今之世，遭受殺害的人尸體一個壓著一個，帶著腳鐐手銬而坐大牢的人一個挨著一個，受到刑具傷害的人更是舉目皆然，而儒家墨家竟然在枷鎖和羈絆中揮手舞臂地奮力爭辯。唉，真是太過份了！他們不知心愧、不識羞恥竟然到達這等地步！我不知道那所謂的圣智不是腳鐐手銬上用作連接左右兩部分的插木，我也不明白那所謂的仁義不是枷鎖上用作加固的孔穴和木拴，又怎么知道曾參和史之流不是夏桀和盜跖的先導(dǎo)！所以說，‘?dāng)嘟^圣人，拋棄智慧，天下就會得到治理而太平無事’。〞

概要：【原文】黃帝立為天子十九年①，令行天下，聞廣成子在于空同之山②，故往見之。曰：“我聞吾子達于至道，敢問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③，以養(yǎng)民人。吾又欲官陰陽④，以遂群生⑤，為之奈何？〞廣成子曰：“而所欲問者，物之質(zhì)也⑥；而所欲官者，物之殘也⑦。自而治天下，云氣不待族而雨⑧，草木不待黃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⑨。而佞人之心翦翦者⑩，又奚足以語至道！〞黃帝退，捐天下(11)，筑特室(12)，席白茅(13)，間居三月(14)，復(fù)往邀之(15)。廣成子南首而臥(16)，黃帝順下風(fēng)(17)，膝行而進(18)，再拜稽首而問曰(19)：“聞吾子達于至道，敢問，治身奈何而可以長久？〞廣成子蹶然而起(20)，曰：“善哉問乎！來！吾語女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21)；至道之極，昏昏默默(22)。無視無聽，抱神以靜(23)，行將至正。必靜必清，無勞女形，無搖女精，乃可以長生。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女神將守形，形乃長生。慎女內(nèi)(24)，閉女外(25)，多知為敗。我為女遂于大明之上矣(26)，至彼至陽之原也(27)。為女入于窈冥之門矣，至彼至陰之原也。天地有官，陰陽有藏(28)...

在宥,【原文】

黃帝立為天子十九年①，令行天下，聞廣成子在于空同之山②，故往見之。曰：“我聞吾子達于至道，敢問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③，以養(yǎng)民人。吾又欲官陰陽④，以遂群生⑤，為之奈何？〞廣成子曰：“而所欲問者，物之質(zhì)也⑥；而所欲官者，物之殘也⑦。自而治天下，云氣不待族而雨⑧，草木不待黃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⑨。而佞人之心翦翦者⑩，又奚足以語至道！〞黃帝退，捐天下(11)，筑特室(12)，席白茅(13)，間居三月(14)，復(fù)往邀之(15)。

廣成子南首而臥(16)，黃帝順下風(fēng)(17)，膝行而進(18)，再拜稽首而問曰(19)：“聞吾子達于至道，敢問，治身奈何而可以長久？〞廣成子蹶然而起(20)，曰：“善哉問乎！來！吾語女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21)；至道之極，昏昏默默(22)。無視無聽，抱神以靜(23)，行將至正。必靜必清，無勞女形，無搖女精，乃可以長生。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女神將守形，形乃長生。慎女內(nèi)(24)，閉女外(25)，多知為敗。我為女遂于大明之上矣(26)，至彼至陽之原也(27)。為女入于窈冥之門矣，至彼至陰之原也。天地有官，陰陽有藏(28)；慎守女身，物將自壯。我守其一以處其和(29)，故我修身千二百歲矣，吾形未常衰(30)。〞黃帝再拜稽首，曰：“廣成子之謂天矣！〞

廣成子曰：“來，余語女。彼其物無窮，而人皆以為有終；彼其物無測，而人皆以為有極。得無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失吾道者，上見光而下為士。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31)，故余將去女，入無窮之門，以游無極之野。吾與日月參光(32)，吾與天地為常。當(dāng)我(33)，緡乎(34)！遠(yuǎn)我(35)，昬乎(36)！人其盡死，而我獨存乎！〞

【注釋】

①黃帝：軒轅氏，相傳為中原部族的祖先。

②廣成子：傳說即老子，實為虛構(gòu)的人物。空同：亦作崆峒，神話中的山名。

③佐：輔助?！白粑骞权暭磶椭骞壬L。

④官：用如動詞，管、主宰的意思。

⑤遂：順應(yīng)，順著。

⑥質(zhì)：正，本質(zhì)。

⑦殘：余剩，殘損。

⑧族：聚集。雨：用如動詞，指下雨。

⑨益：漸漸?；模好詠y，晦暗。

⑩佞人：讒諂的小人。翦翦：心地狹劣。

(11)捐：棄置。

(12)筑特室：指為了避喧囂而另辟靜室。

(13)席：鋪。白茅：古代祭祀時用于縮酒，這里取其潔白的特點，用以表示潔身自好。

(14)間居：猶言獨處；清心養(yǎng)性，因此杜絕與別人來往。

(15)遨：請，請教。

(16)南首：頭朝南。

(17)下風(fēng)：下方。

(18)膝行：意思是用膝蓋著地而行。

(19)稽首：叩頭至地。

(20)蹶然：急遽的樣子。

(21)窈窈冥冥：深遠(yuǎn)昏暗的樣子。

(22)昏昏默默：晦暗寂靜的樣子。

(23)抱神：持守精神。

(24)內(nèi)：內(nèi)心，精神世界?！吧髋畠?nèi)〞即持守心思，摒棄思慮的意思。

(25)外：人體外在的感受器官，如眼和耳?！伴]女外〞就是封閉住你的感受器官，即“無視無聽〞的意思。

(26)遂：順，引申為到達。

(27)前一“至〞字是動詞，去到的意思；后一“至〞字是形容詞，極的意思。

(28)藏：府，居所。

(29)一：渾一，這里實指“道〞。和：指陰、陽調(diào)諧。

(30)未常：疑是“未嘗〞之誤。

(31)“百〞，言其多；“百昌〞就是說萬物興盛。

(32)參：同。

(33)當(dāng)我：向著我而來。

(34)緡：泯合。一說不在意，不放在心上的意思。

(35)遠(yuǎn)我：背著我而去。與上句之“當(dāng)我〞對文。

(36)昬：昏暗。一說同“緡〞，也是不在意的意思。

【譯文】

黃帝做了十九年天子，詔令通行天下，聽說廣成子居住在空同山上，特意前往拜見他，說：“我聽說先生已經(jīng)通曉至道，冒昧地請教至道的精華。我一心想獲取天地的靈氣，用來幫助五谷生長，用來養(yǎng)育百姓。我又希望能主宰陰陽，從而使眾多生靈遂心地成長，對此我將怎么辦？〞廣成子答復(fù)說：“你所想問的，是萬事萬物的根本；你所想主宰的，是萬事萬物的殘留。自從你治理天下，天上的云氣不等到聚集就下起雨來，地上的草木不等到枯黃就飄落凋零，太陽和月亮的光亮也漸漸地晦暗下來。然而讒諂的小人心地是那么偏狹和惡劣，又怎么可以議論大道！〞黃帝聽了這一席話便退了回來，棄置朝政，筑起清心寂智的靜室，鋪著潔白的茅草，謝絕交往獨居三月，再次前往請教。

廣成子頭朝南地躺著，黃帝那么順著下方，雙膝著地匍匐向前，叩頭著地行了大禮后問道：“聽說先生已經(jīng)通曉至道，冒昧地請教，修養(yǎng)自身怎么樣才能活得長久？〞廣成子急速地挺身而起，說：“問得好??！來，我告訴給你至道。至道的精華，幽深渺遠(yuǎn)；至道的至極，晦暗寂靜。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聽，持守精神保持寧靜，形體自然順應(yīng)正道。一定要保持寧寂和清靜，不要使身形疲累勞苦，不要使精神動亂恍惚，這樣就可以長生。眼睛什么也沒看見，耳朵什么也沒聽到，內(nèi)心什么也不知曉，這樣你的精神定能持守你的形體，形體也就長生。小心慎重地摒除一切思慮，封閉起對外的一切感官，智巧太盛定然招致敗亡。我?guī)椭愕竭_最光明的境地，直達那陽氣的本原。我?guī)椭氵M入到幽深渺遠(yuǎn)的大門，直達那陰氣的本原。天和地都各有主宰，陰和陽都各有府藏，慎重地守護你的身形，萬物將會自然地成長。我持守著渾一的大道而又處于陰陽二氣調(diào)諧的境界，所以我修身至今已經(jīng)一千二百年，而我的身形還從不曾有過衰老。〞黃帝再次行了大禮叩頭至地說：“先生真可說是跟自然混而為一了！〞

廣成子又說：“來，我告訴你。宇宙間的事物是沒有窮盡的，然而人們卻認(rèn)為有個盡頭；宇宙間的事物是不可能探測的，然而人們卻認(rèn)為有個極限。掌握了我所說的道的人，在上可以成為皇帝，在下可以成為王侯；不能掌握我所說的道的人，在上只能見到日月的光亮，在下只能化為土塊。如今萬物興盛可都生于土地又返歸土地，所以我將離你而去，進入那沒有窮盡的大門，從而遨游于沒有極限的原野。我將與日月同光，我將與天地共存。向著我而來，我無所覺察！背著我而去，我無所在意！人們恐怕都要死去，而我還單獨留下來嗎？〞

【原文】

云將東游①，過扶搖之枝而適遭鴻蒙②。鴻蒙方將拊脾雀躍而游③。云將見之，倘然止④，贄然立⑤，曰：“叟何人邪？叟何為此？〞鴻蒙拊脾雀躍不輟⑥，對云將曰：“游！〞云將曰：“朕愿有問也⑦。〞鴻蒙仰而視云將曰：“吁！〞云將曰：“天氣不和，地氣郁結(jié)，六氣不調(diào)，四時不節(jié)⑧。今我愿合六氣之精以育群生，為之奈何？〞鴻蒙拊脾掉頭曰：“吾弗知！吾弗知！〞云將不得問。

概要：又三年，東游，過有宋之野而適遭鴻蒙⑨。云將不喜，行趨而進曰：“天忘朕邪⑩？天忘朕邪？〞再拜稽首，愿聞于鴻蒙。鴻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11)，不知所往。游者鞅掌(12)，以觀無妄(13)。朕又何知！〞云將曰：“朕也自以為猖狂，而民隨予所往；朕也不得已于民，今那么民之放也(14)。愿聞一言。〞鴻蒙曰：“亂天之經(jīng)(15)，逆物之情，玄天弗成(16)；解獸之群，而鳥皆夜鳴；災(zāi)及草木，禍及止蟲(17)，意，治人之過也！〞云將曰：“然那么吾奈何？〞鴻蒙曰：“意，毒哉(18)！僊僊乎歸矣(19)。〞云將曰：“吾遇天難，愿聞一言。〞鴻蒙曰：“心養(yǎng)(20)。汝徒處無為(21)，而物自化。墮爾形體(22)，吐爾聰明(23)，倫與物忘(24)，大同乎涬溟(25)，解心釋神，莫然無魂(26)。萬物云云(27)，各復(fù)其根(28)，各復(fù)其根而不知(29)；渾渾沌沌(30)，終身不離；假設(shè)彼知之，乃是離之。無問其名，無其情，物固自生。〞云將曰：“天降朕以德(31)，示朕以默(32)；躬身求之，乃今也得。〞再拜稽首，起辭而行?！咀⑨尅竣僭茖ⅲ涸频闹鲙?。②扶搖：神木；一說為颶風(fēng)。鴻蒙：自然的元氣...

在宥,又三年，東游，過有宋之野而適遭鴻蒙⑨。云將不喜，行趨而進曰：“天忘朕邪⑩？天忘朕邪？〞再拜稽首，愿聞于鴻蒙。鴻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11)，不知所往。游者鞅掌(12)，以觀無妄(13)。朕又何知！〞云將曰：“朕也自以為猖狂，而民隨予所往；朕也不得已于民，今那么民之放也(14)。愿聞一言。〞

鴻蒙曰：“亂天之經(jīng)(15)，逆物之情，玄天弗成(16)；解獸之群，而鳥皆夜鳴；災(zāi)及草木，禍及止蟲(17)，意，治人之過也！〞云將曰：“然那么吾奈何？〞鴻蒙曰：“意，毒哉(18)！僊僊乎歸矣(19)。〞云將曰：“吾遇天難，愿聞一言。〞

鴻蒙曰：“心養(yǎng)(20)。汝徒處無為(21)，而物自化。墮爾形體(22)，吐爾聰明(23)，倫與物忘(24)，大同乎涬溟(25)，解心釋神，莫然無魂(26)。萬物云云(27)，各復(fù)其根(28)，各復(fù)其根而不知(29)；渾渾沌沌(30)，終身不離；假設(shè)彼知之，乃是離之。無問其名，無其情，物固自生。〞云將曰：“天降朕以德(31)，示朕以默(32)；躬身求之，乃今也得。〞再拜稽首，起辭而行。

【注釋】

①云將：云的主帥。

②扶搖：神木；一說為颶風(fēng)。鴻蒙：自然的元氣?！傍櫭扫暩霸茖ⅷ曇粯?，均已擬人化，成為寓言中的人物。

③拊：拍擊。脾：當(dāng)作“髀〞，大腿。雀躍：像小雀一樣跳躍。

④倘然：驚疑的樣子。

⑤贄然：站立不動的樣子。

⑥輟：停頓。

⑦朕：我，一人稱代詞。

⑧節(jié)：季節(jié)；“不節(jié)〞即不合季節(jié)。

⑨有：語助之辭，“有宋〞也就是“宋〞。

⑩天：這里實指鴻蒙，敬如上天的意思。

(11)猖狂：漫不經(jīng)心地隨意活動。

(12)鞅掌：眾多、紛紛攘攘的樣子。

(13)妄：虛，不實?！盁o妄〞即真實，現(xiàn)實的存在。

(14)放：依，仿效。

(15)經(jīng)：本指織物上的縱線，引申為常規(guī)，正常序列的意思。

(16)玄天：即指天。

(17)止：亦作“昆〞，“止蟲〞即昆蟲。一說“止〞是“豸〞的意思，“止蟲〞即豸蟲。

(18)毒：這里是受毒害太深的意思。

(19)僊僊：“僊〞是“仙〞字的異體?！皟M僊〞指輕揚的樣子。

(20)心養(yǎng)：養(yǎng)心，即摒棄思慮，清心寂神。

(21)徒：只。

(22)墮：通作“隳〞，毀棄的意思。

(23)吐：當(dāng)是“咄〞字之訛，“咄〞與“黜〞同，廢棄的意思?！镑悫暸c“隳〞相對，“吐〞字那么不可通。一說“吐〞當(dāng)是“杜〞字之誤，杜塞的意思；亦可通。姑備參考。

(24)倫：倫理。一說“倫〞通作“淪〞，淪沒，意思是跟外物泯合而一塊忘卻。

(25)涬溟：混混茫茫的自然之氣。

(26)莫然：即漠然，像死灰一樣沒有感知的樣子。

(27)云云：眾多的樣子。

(28)根：這里指固有的真性。

(29)知：感知。

(30)渾渾沌沌：各任自然，渾然無知，保持自然真性的狀態(tài)。

(31)降：這里是傳授、教導(dǎo)的意思?！敖惦抟缘篓暭匆缘陆惦蓿褜Υ馕锖妥晕宜鶓?yīng)取的態(tài)度傳授給我。

(32)默：義同“養(yǎng)心〞，即清心寂神的意思。“示朕以默〞即以默示朕，把清心寂神的方法曉諭給我。

【譯文】

云將到東方巡游，經(jīng)過神木扶搖的枝旁恰巧遇上了鴻蒙。鴻蒙正拍著大腿像雀兒一樣跳躍游樂。云將見鴻蒙那般模樣，驚疑地停下來，紋絲不動地站著，說：“老先生是什么人呀！你老先生為什么這般動作？〞鴻蒙拍著大腿不停地跳躍，對云將說：“自在地游樂！〞云將說：“我想向你請教。〞鴻蒙抬起頭來看了看云將道：“哎！〞云將說：“天上之氣不和諧，地上之氣郁結(jié)了，陰、陽、風(fēng)、雨、晦、明六氣不調(diào)和，四時變化不合季節(jié)。如今我希望調(diào)諧六氣之精華來養(yǎng)育眾生靈，對此將怎么辦？〞鴻蒙拍著大腿掉過頭去，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云將得不到答復(fù)。

過了三年，云將再次到東方巡游，經(jīng)過宋國的原野恰巧又遇到了鴻蒙。云將大喜，快步來到近前說：“你老先生忘記了我嗎？你老先生忘記了我嗎？〞叩頭至地行了大禮，希望得到鴻蒙的指教。鴻蒙說：“自由自在地遨游，不知道追求什么；漫不經(jīng)心地隨意活動，不知道往哪里去。游樂人紛紛攘攘，欣賞那絕無虛假的情景；我又能知道什么！〞云將說：“我自以為可以隨心地活動，人民也都跟著我走；我不得已而對人民有所親近，如今卻為人民所效仿。我希望能聆聽您的一言教導(dǎo)。〞鴻蒙說：“擾亂自然的常規(guī)，違犯事物的真情，整個自然的變化不能順應(yīng)形成。離散群居的野獸，飛翔的鳥兒都夜鳴，災(zāi)害涉及草木，禍患涉及昆蟲。唉，這都是治理天下的過錯！〞云將問：“這樣，那么我將怎么辦？〞鴻蒙說：“唉，你受到的毒害實在太深??！你還是就這么回去吧。〞云將說：“我遇見你實在不容易，懇切希望能聽到你的指教。〞

鴻蒙說：“唉！修身養(yǎng)性。你只須處心于無為之境，萬物會自然地有所變化。忘卻你的形體，廢棄你的智慧，讓倫理和萬物一塊兒遺忘。混淆于茫茫的自然之氣，解除思慮釋放精神，像死灰一樣木然地沒有魂靈。萬物紛雜繁多，全都各自回歸本性，各自回歸本性卻是出自無心，渾然無知保持本真，終身不得背違；假設(shè)有所感知，就是背離本真。不要詢問它們的名稱，不要窺測它們的實情，萬物本是自然地生長。〞云將說：“你把對待外物和對待自我的要領(lǐng)傳授給我，你把清心寂神的方法曉諭給我；我親身探求大道，如今方才有所領(lǐng)悟。〞叩頭至地再次行了大禮，起身辭別而去。

【原文】

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惡人之異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異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眾為心也。夫以出乎眾為心者，曷常出乎眾哉①！因眾以寧②，所聞不如眾技眾矣③。而欲為人之國者，此攬乎三王之利而不見其患者也④。此以人之國僥倖也，幾何僥倖而不喪人之國乎！其存人之國也，無萬分之一；而喪人之國也，一不成而萬有余喪矣。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⑤。

夫有土者，有大物也⑥。有大物者，不可以物⑦；物而不物⑧，故能物物⑨。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豈獨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出入六合，游乎九州⑩，獨往獨來，是謂獨有(11)。獨有之人，是謂至貴。

大人之教(12)，假設(shè)形之于影，聲之于響(13)。有問而應(yīng)之，盡其所懷，為天下配(14)。處乎無響，行乎無方。挈汝適復(fù)之撓撓(15)，以游無端；出入無旁(16)，與日無始；頌論形軀(17)，符合大同，大同而無己。無己，惡乎得有有(18)！有者(19)，昔之君子；無者，天地之友。

概要：【注釋】①曷常：即何嘗。②因：隨順，順乎。寧：安。③傳統(tǒng)斷句把“所聞〞列在上句之末，而“因眾以寧所聞，不如眾技眾矣〞語不可通，故未從之。④攬：把持，撮起。⑤有土者：擁有國土的人，指國君。⑥大物：舊注指至高無尚的人物，疑非是，聯(lián)絡(luò)下一句，當(dāng)從字面講，“有大物〞即擁有萬物。⑦這句之“物〞字用表被動，即“為物所用〞之意。⑧這句里有兩個“物〞字，前一個表主動，后一個表被動，“物而不物〞是說用物而又不為外物所用。⑨物物：物使天下之物；前一“物〞字用如動詞。⑩九州：九州所指歷來含義不定，這里可以理解為當(dāng)時中原一帶人們熟悉的地域。(11)獨有：指不為外物所拘滯。(12)大人：即上句的“至貴〞的人。(13)響：回聲。(14)配：匹對，這里指應(yīng)答；問話者為主，應(yīng)答者那么為匹對。(15)挈：提。適復(fù)：往返。撓撓：紛紛。(16)旁：依。(17)頌：容。論：語?！绊炚摠暘q言容顏、談吐。(18)這句里有兩個“有〞字，其中前一“有〞字是動詞，據(jù)有、持有的意思；后一“有〞字用如名詞，指存在著的各種物象，包括自身的形軀。下一句之“有〞字那么同于本句后一“有〞字的用法。(19)：“睹〞字之...

在宥,【注釋】

①曷常：即何嘗。

②因：隨順，順乎。寧：安。

③傳統(tǒng)斷句把“所聞〞列在上句之末，而“因眾以寧所聞，不如眾技眾矣〞語不可通，故未從之。

④攬：把持，撮起。

⑤有土者：擁有國土的人，指國君。

⑥大物：舊注指至高無尚的人物，疑非是，聯(lián)絡(luò)下一句，當(dāng)從字面講，“有大物〞即擁有萬物。

⑦這句之“物〞字用表被動，即“為物所用〞之意。

⑧這句里有兩個“物〞字，前一個表主動，后一個表被動，“物而不物〞是說用物而又不為外物所用。

⑨物物：物使天下之物；前一“物〞字用如動詞。

⑩九州：九州所指歷來含義不定，這里可以理解為當(dāng)時中原一帶人們熟悉的地域。

(11)獨有：指不為外物所拘滯。

(12)大人：即上句的“至貴〞的人。

(13)響：回聲。

(14)配：匹對，這里指應(yīng)答；問話者為主，應(yīng)答者那么為匹對。

(15)挈：提。適復(fù)：往返。撓撓：紛紛。

(16)旁：依。

(17)頌：容。論：語。“頌論〞猶言容顏、談吐。

(18)這句里有兩個“有〞字，其中前一“有〞字是動詞，據(jù)有、持有的意思；后一“有〞字用如名詞，指存在著的各種物象，包括自身的形軀。下一句之“有〞字那么同于本句后一“有〞字的用法。

(19)：“睹〞字之異體。

【譯文】

世俗人都喜歡別人跟自己一樣而討厭別人跟自己不一樣。希望別人跟自己一樣，不希望別人跟自己不一樣的人，總是把出人頭地當(dāng)作自己主要的內(nèi)心追求。那些一心只想出人頭地的人，何嘗又可以真正超出眾人呢！隨順眾人之意當(dāng)然可以得到安寧，可是個人的所聞總不如眾人的技藝多才智高。希圖治理邦國的人，必定是貪取夏、商、周三代帝王之利而又看不到這樣做的后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