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金船·流杯亭和楊元素-蘇軾

泛金船·流杯亭和楊元素[宋]蘇軾無情流水多情客，勸我如相識。杯行到手休辭卻。似軒冕相逼。曲水池上，小字更書年月。還對茂林修竹，似永和節(jié)。纖纖素手如霜雪，笑把秋花插。尊前莫怪歌聲咽。又還是輕別。此去翱翔，遍上玉堂金闕。欲問再來何歲，應(yīng)有華髮。【注釋】泛金船：詞牌名，一作《勸金船》，楊繪自度曲。雙調(diào)，仄韻格。杯行到手：古代有曲水流杯的習(xí)俗，賓主環(huán)繞水流而坐，杯隨流水行到人的面前，則此人飲酒。唐·韓愈《贈鄭兵曹》詩：“杯行到君莫停手，破除萬事無過酒?！薄靶∽指鼤暝隆本洌褐概c楊繪、魯有開等至下天竺題壁紀(jì)游事（見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卷八十》）?！扒厣?，小字更書年月。還對茂林修竹，似永和節(jié)”句：東晉·王羲之《蘭亭集序》：“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成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崩w纖素手：《古詩十九首》（迢迢牽牛星）：“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jī)杼?！崩w纖，纖細(xì)柔長的樣子，這里形容“素手”。輕別：以離別為輕，意為不把離別當(dāng)作一回事。宋·王安石《示長安君》詩：“少年離別意非輕”。玉堂：專指翰林。金闕：帝王的宮闕。華髮：花白的頭髮?！举p析】宋神宗熙寧七年（公元1074年）九月，杭州知州楊繪（元素）人為翰林學(xué)士（見《咸淳臨安志·卷四十六》）。這首《泛金船》詞除述及別情外，還以“遍賞玉堂金闞”點(diǎn)明其事，故應(yīng)作于此時(shí)。從作品的內(nèi)容來看，這是一首別情詞。薛瑞生先生猜想是蘇軾餞別楊繪（見《箋證·卷一》），此說較合情理。詞的上闋寫曲水流觴的場景。這與中國古代一種文化習(xí)俗相聯(lián)系：古時(shí)三月上巳日（魏以后定為三月初三）在環(huán)曲的水渠旁宴集，置杯水上，隨水而行，杯停其前則取飲，稱曲水流杯。這以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的記述最為知名。其事本來另有一層文化內(nèi)涵在，即所謂“修禊”（上巳日臨水行祭，以除不祥），而對于后世士大夫文人來說，毋寧說是一種特殊的游戲。本詞的上闋似應(yīng)作這樣的詮釋。詞人樂在其中，他把“無情流水”與“多情客”（當(dāng)指自身及楊氏）對照寫來，顯得饒有情味。接著將“流水”人格化，說它勸我飲酒，如同似曾相識一般：“杯行到手可不要推辭，這樣的公道事是很難得的！”出語幽默，暗含著對世事的褒貶。詞人還運(yùn)用《蘭亭集序》中一些現(xiàn)成的詞語，勾畫出曲水流觴的場景，并多少透露出他清雅脫俗的情懷。下闋轉(zhuǎn)到寫別情。以寫歌女的肢體、表情和動作為承啟的筆墨，寫來卻像特寫鏡頭那樣鮮明：歌女抬起那霜雪一般白凈而又纖細(xì)柔嫩的雙手，笑著將秋天的鮮花插入了花瓶。這就強(qiáng)化了這回送別宴會留給詞人的美好的印象。而后從歌女的聲情側(cè)面觸及了別情：“尊前莫怪歌聲咽，又還是輕別?！币馑际钦f，在宴會上可別責(zé)怪她唱出了嗚嗚咽咽的歌聲，這還算是未把離別當(dāng)作一回事呢。那么，到底是為了什么？原來“此去翱翔，遍賞玉堂金闕。”這里以鳥的“翱翔”，比喻人在仕途上的進(jìn)取，以“玉堂金闕”明點(diǎn)楊繪人朝為翰林。老詞人張先同時(shí)作有《泛金船》詞，題作《流杯堂唱和翰林主人元素自撰腔》，徑稱元素為“翰林主人”，可以作一旁證。所以“此去”二句，乃是專寫楊繪，道出了送別的情由。最后推想未來：要問哪一年再來杭州相聚，怕是人都老了。這就寫出了離別的惆悵，表達(dá)了真摯的友情。順便說一下，本詞題目底本作《和元素韻自撰腔命名》，薛本從之，為我們所不取。因?yàn)槿缜八?，張先的同調(diào)之作已明白無誤地指出是“元素自撰腔”，若依此題，則成了蘇軾“自撰腔”，豈非張冠李戴？再說，既是“和元素”，又說是“自撰腔”，也不免自相矛盾。而本詞上闋所寫恰好扣住“流杯亭”三字，所以題目作《流杯亭和楊元素韻》就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