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來假釋制度的演變

近代以來假釋制度的演變

近代刑罰制度改革以自由刑為中心的刑事體系取代了封建五刑制度，推翻了鞭打參與者死亡的五刑制度。這一轉型為現(xiàn)代刑罰制度的轉型奠定了基礎。所謂刑罰執(zhí)行,即行刑,是指有關司法機關將刑事判決所確定的刑罰付諸實施的刑事司法活動。刑罰執(zhí)行是刑事司法活動中的最后一個階段,因此,行刑法律的運作機制如何,直接關系到刑罰功能和刑罰目的能否最終實現(xiàn)。近代的行刑制度主要包括雜居制、分房制、階級制、假釋制、囚人自治等多種,但由于假釋制度集中體現(xiàn)了行刑法律機制的運作狀況和特點,因此,本文以假釋制度為基點,通過對假釋制度的考察來揭示近代獄制轉型初期行刑法律的運作機制,以此透視近代中國法律與道德之間的關系,以為當下中國法治建設提供些許借鑒。一、反對假出獄之意見假釋,又名假出獄,或稱為附條件釋放,是為了鼓勵服刑人改惡向善而采取的、對于被監(jiān)禁的執(zhí)行自由刑的犯人,在刑期未滿而使其具結遵守一定的條件而提前釋放的一種制度。這一制度從世界范圍來看經(jīng)歷了從恩典到權利的轉化,中國自近代以來的立法也逐漸確立了這一充分體現(xiàn)教育刑理念的行刑制度。中國法律的近代化始于晚清的變法修律?；谑栈刂瓮夥嗟膲毫?以沈家本為核心的修律大臣聘請日本法學專家1907年10月,沈家本將《大清刑律草案》上呈,清廷分發(fā)各地要求督撫們簽注意見,朝臣多數(shù)認為,聘用日本博士岡田朝太郎所起草的刑法將歷代舊律、大清條例一概廢除,全依日本法修訂,名曰新刑法,不惟文義名詞盡仿外洋,并舉歷代之服制名分禮教一掃而空。因此,草案一出,舉國嘩然,各省督撫,群相詬病,紛紛奏參。于是即引起了著名的“禮法之爭”。在關于新刑律的各省督撫的奏折中,關于假釋制度的爭議主要集中于三方面:其一,指責語言問題,主要為名詞晦澀難懂;其二,認為當時的人民仍然崇尚報復主義,感化未入民心,這樣新刑律規(guī)定猶豫行刑、假出獄等“恐于今日人民情勢未能適合”;其三,指責輕縱囚犯,被判無期徒刑的罪犯還能被釋放出獄,實有放縱罪犯之嫌疑,主張將無期徒刑恢復適用無期流刑。持前一種反對意見的是兩廣總督張人駿。他在奏折中稱,“刑律草案參互考訂具見苦心。惟中外風俗異,宜文詞各別,專事仿效窒礙滋多。如下列舉了諸多實例,其中之一即關于假出獄。其言稱:正文義法律者所以范圍天下,必須官民共喻,然后共知遵守。今草案悉仿東瀛日本,名辭新異,語復拗折,如所謂行為結果、執(zhí)行、身分、地位、著手之屬,皆中國街巷俚俗之談。又如猶豫行刑、假出獄與夫精神疾病之類以特議。一代之憲章乃全襲他人之文法,似非政體所宜,且更訂刑律期與各國政治歸于大同,今專仿東瀛實與歐西迥異,非獨中國臣民素所未習,凡通商諸國亦無一與之同文。與其效法一國而令各國莫能相通,何如能用中文,而另備譯本?！笨梢钥闯?這種反對意見主要針對的并非假出獄“制度”本身,它主要借助于“假出獄”、“猶豫行刑”這樣一些典型的源日名辭,來指責新刑律單純的抄襲日本的作法令人無法忍受,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容否定,此種意見應當說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憲政編查館所出的《修正刑律案語》中的第十三章名為“暫釋”,并在案語中進一步指明:“原案篇目作假出獄,略與暫釋相似,是以(之)改從今名”。反對假出獄的第二種主張是安徽巡撫馮煦所奏,他認為:中國傳統(tǒng)舊制法律兼懲戒報復,如秋審制度等又參用感化主義。當其時的東西各國的確皆取感化而不用報復,新刑律草案即以此為圭臬。但當時“議法律者多認為新刑律不用懲戒而專欲以感化為能恐于今日人民情勢未能適合”。第三種反對假出獄的奏折為河南巡撫吳重憙所奏。他在《奏簽注刑律總分則草案》中提出三項主張:流刑暫緩廢止;比附未可刪除;罰金不合定為主刑。其前一主張暫緩廢止流刑主要即針對假釋制度而言。吳在奏折中稱:“總則主刑之種類死刑之下直接徒刑,分有期無期。俱禁之獄,定其勞役。其無期徒刑監(jiān)禁逾十年以上仍許假出獄。此系采用日本最新學說,第查日本舊時刑法徒流人犯不分,無期有期移居島地,后經(jīng)停止。中國腹地諸省生齒日繁,罪人日增,邊省戶口畸零,地多遺利?！鄙鲜鋈N針對假出獄所提出的反對意見的奏折,都應當被視為在“假出獄”的名義下,實質不僅僅在于反對假出獄,更主要在于對大清新刑律立法技術、立法方法過于抄襲日本的不滿;在于對新刑律拋棄報復主義而全面奉行感化宗旨的不滿;在于對新刑律廢除舊有的五刑體系而采取輕刑化趨勢的不滿。最終目的當然均在于維護封建的綱常禮教,維護這些人所屬的特權階層的權屬與法統(tǒng),歸根究底也是在附和禮教派的主張。在這場論爭中,御史胡思敬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法理派進行“修律”旨在收回領事裁判權只是癡人說夢、自欺欺人。他在奏折中指出,中國欲收回領事裁判權應“內政修、兵力強”,這樣不僅區(qū)區(qū)裁判權能夠收回,就是各口商稅各埠租界且當次第磋商,挽回已失之利。而如果內政不修、兵力窳敗,如故一切,則所失將更為慘重,財政、路政、礦政皆受人干涉。其實,外國人深知我國刑律自為統(tǒng)系,萬不能輕議更張,“改同一律”以收回領事裁判之權“姑為是言詞謝我耳”,并且他認為“憲政館諸員亦自知領事裁判權決無收回之望,各國刑律互相歧異改同一律之理不過藉此欺我”,歷史已經(jīng)證明,在這場“禮法之爭”中,禮教派的觀點是不無道理的,他們的“立論比沈家本等要高明”。中國行刑制度近代轉型過程中,假釋制度的初見當于晚清修訂新刑律之時。正如上文所述,其時關于新刑律之中要否規(guī)定假釋制度也曾出現(xiàn)激烈的爭論,但其爭論主要掩含于聲勢浩大的禮法之爭中,而主要是一些較為宏觀方面的探討,直至1920年代才真正形成切入假釋制度本身的爭論。反對本制度者主張:犯人改悔,未易考察,雖暫時許其出獄,亦難保無弊端。而贊同本制度者則認為,假釋制度的存在有諸多益處:可以為在獄賞罰之具;可以改良犯人;可以補救長期自由刑之弊;可以知犯人有無累犯惡性;可以驗科刑輕重之是否得當。二、近代中國行刑制度中假釋制度的實施效果在《大清新刑律》制定之前,世界范圍包括法國、德國、英國、美國等二十余國相繼在立法或者在行刑實踐中采用了假釋制度,《暫行新刑律》第66條規(guī)定:受徒刑之執(zhí)行而有悛悔實據(jù)者,無期徒刑逾十年后,有期徒刑逾二分之一后,由監(jiān)督官申達法部,得許假釋出獄。但有期徒刑之執(zhí)行未滿三年者,不在此限。該條明確了假釋的概念:對于受徒刑執(zhí)行的受刑人,在符合一定條件的情況下,經(jīng)法定程序可以附條件提前出獄的一種刑罰執(zhí)行制度,同時也闡明了假釋適用的具體條件。依各國立法例,關于假釋適用的條件問題主要集中于兩個方面:時間的要求和身份的限制。前者包括:其一,無期徒刑能否適用假釋;其二,對于短期自由刑適用假釋是否規(guī)定排除。就前者而言,日本、匈牙利、奧地利等國,對于無期徒刑適用假釋,近代中國亦采用此例,而法國本國的無期徒刑囚人及移民地無期徒刑囚人不適用假釋,移民地徒刑之囚人依1854年之法律得免拘禁。另一種模式即為德國、瑞士各聯(lián)邦、丹麥、荷蘭、意大利等國,采用更為嚴格的限制——對于無期徒刑的服刑人排除適用假釋。其實,對于無期徒刑的服刑人適用假釋的排除與限制從法理而言不盡合理。因為,假釋制度的設立本身即著眼于未來而不是既往,是為了鼓勵服刑人改惡遷善,而對于他們在監(jiān)服刑期間的“悛悔實據(jù)”的認可。就此而言,近代中國行刑制度中假釋的規(guī)定——對于有期徒刑與無期徒刑者一體適用——是較為合理的。對于第二方面——短期自由刑能否適用假釋的問題,總體有三方面的規(guī)定:第一種情況,假釋不適用于短期自由刑者。此例為多數(shù)國家采用,但各國的具體限制又有所不同,如用具體時間限制適用:丹麥規(guī)定七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始能適用假釋,荷蘭、意大利限定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者適用,墨西哥、葡萄牙等限定二年以上的自由刑,德意志、奧地利限定為一年以上的自由刑;另一種作法是用執(zhí)行刑期的比例來限制假釋的適用,如法國未滿六月的囚人須受三個月以上之執(zhí)行,其他囚人,須受刑期二分之一的執(zhí)行。第二種立法例規(guī)定假釋適用于短期服刑人。如日本對于短期自由刑的服刑人適用假釋不作限制。各國關于適用假釋的總體要求均為囚人的悛悔,但同時又設身份的限制,此問題主要集中于所犯某些特定之罪不適用假釋(如意大利刑法規(guī)定妨害司法行政信教公安親族風紀秩序身體等罪)、外國人不適用(如匈牙利)、累犯不適用(如匈牙利、塞爾維亞、意大利)及曾經(jīng)取消假釋者不復適用(如荷蘭、墨西哥)。近代中國行刑制度轉型之時,關于假釋的適用在立法上未設身份與經(jīng)歷的限制,即無論是原犯何種罪種、不分外國人與本國人、是否為累犯、是否適用過假釋等等一體適用,而僅從最短刑期上有所要求——有期徒刑三年以上才可能適用假釋。同時在具體適用時還要符合經(jīng)過刑期的標準——有期徒刑經(jīng)過二分之一,無期徒刑經(jīng)過十年。這一規(guī)定就當時的國際立法狀況而言,還是較為寬松的。近代行刑制度既賦予了受刑人提前出獄之可能(規(guī)定了假釋制度),對于確有悛悔之受刑人在符合一定條件下可以附條件提前出獄——假釋。同時為了更好地約束假釋者的行為,并進一步促使其服從規(guī)范,還規(guī)定了撤銷假釋的條件。總體而言,各國關于撤銷假釋均有所規(guī)定,但具體的規(guī)定方式及內容又略有差異。法國、德國、英國、荷蘭、葡萄牙、墨西哥等國家采取概括性規(guī)定法;日本、匈牙利、意大利則將撤銷假釋的情況具體列于法律中,如日本刑法第29條第1項規(guī)定,下列場合,得取消假出獄:一、假出獄中更犯罪被處罰金以上之刑者;二、就假出獄前所犯之它罪被處罰金以上之刑者;三,假出獄前就他罪被處罰金以上之刑而應執(zhí)行其刑者;四、違背假出獄取締規(guī)則者。如上日本刑法關于撤銷假出獄的規(guī)定最為顯著的一點即為,上述條件是得撤銷假出獄,也即可以撤銷當然也可以不撤銷,而非應撤銷。至于在上述情況下是否撤銷則需有權機關視具體情形而定,也便意味著撤銷假出獄的概率相對降低?！稌盒行滦搪伞逢P于假釋的撤銷體現(xiàn)于該法第67條:凡假釋出獄而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撤銷其假釋,其出獄日數(shù)不算入刑期之內:一、假釋期限內更犯罪受拘役以上之宣告者;二、因假釋前所犯罪而受拘役以上之宣告者;三、因假釋前所受拘役以上之宣告而應執(zhí)行者;四、犯假釋管束規(guī)則中應撤銷之條項者。對比《暫行新刑律》與日本刑法關于撤銷假釋的規(guī)定可見,我國近代行刑制度——假釋撤銷的列舉條件與日本的相同。區(qū)別僅在于日本撤銷假出獄為未必撤銷的條件,而在《暫行新刑律》中則為必然的撤銷條件。也就是近代行刑制度轉型之時,僅從假釋撤銷的情形而言,更多的受到日本的影響,但規(guī)定又略有不同,中國對于假釋撤銷條件的規(guī)定偏于嚴苛,沒有采納日本的“得”撤銷,而一律規(guī)定為“應”撤銷。通過如上闡述可以看出,作為中國近代行刑制度的假釋,在其最初確立時似乎主要移植于日本刑法,但通過如上對比則反映出近代中國假釋制度的立法,也主要是以日本為參照,折衷各國立法而完成。退一步而言,這一立法過程中即使較多移植于日本,其實也不必過多指責。在我看來,無論是法律繼承還是法律移植,均相對于立法而言,或者說都是置于立法這一場域。沒有立法的實際需求,二者皆不存在。傳統(tǒng)的中國法律在向前發(fā)展之時,突然被要求改變方向,而且要在極短的期限內達到一定的“發(fā)達”程度。舊有的本土資源的確也有可以利用的內容,但委實數(shù)量太少,微乎其微。在立法技術不甚發(fā)達的情況下,通過移植的途徑完成立法過程,實現(xiàn)預期的目標,應當是較為合理的選擇?！熬C觀人類文化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不管是任何一個歷史時代,也不管是任何民族,各種歷史的和現(xiàn)實的文化,都是人在生存中,依據(jù)其本身的實際的和可能的能力,為了生存的需要而建構出來的”。三、近代刑罰實踐的特點1913年北京監(jiān)獄服刑人賈萬和適用假釋出獄為中國假釋制度收實效之首例,至1936年止,全國被假釋人數(shù)統(tǒng)計約在5000余人。假釋適用的效果總體是值得肯定的。如作為中國假釋第一人的賈萬和,因其在監(jiān)“習籐竹業(yè)有年”,假釋后即以做籐器為生,毫無越軌行為。也有個別因假釋期間違反假釋管束規(guī)則,或再犯罪受有期徒刑以上宣告而被撤銷假釋者,但總體所占比例較少,約為千分之二?？梢?假釋制度在民國時期的適用成效還是比較顯著的。假釋制度在中國的最初適用,在肯定其所取得的成效的前提下,還必須看到,假釋的總體適用率極低。在25年左右的時間內共假釋5000余人,通過上述統(tǒng)計數(shù)字,我們可以看出近代假釋實踐的特點:第一,假釋適用率較低。1936年,全國服刑人假釋適用的比率,因江蘇等省的在監(jiān)人犯數(shù)量未做統(tǒng)計,暫以四川、河南等十個省的情況大致衡量。這十省服刑人總計9753人,上述十省適用假釋共212人,撤銷假釋為5人,假釋比例約為2.17%,尚不足22‰;撤銷假釋占適用假釋的比例約為2.36%。按照上述自適用假釋直至1936年的統(tǒng)計數(shù)字“二十五年左右的時間內共假釋5000余人,第二,撤銷假釋比率極低。通過上表可以看出,1936年各監(jiān)獄假釋人犯共621人,而撤銷假釋者只有21人,比例約為3.38%,尚不足假釋總數(shù)的4%。可見,近代中國適用假釋的比例較低,但一旦適用,則假釋后的受刑人大多均能夠改過圖新,不致再犯罪或者違反假釋保護管束規(guī)則的規(guī)定。第三,假釋與減刑、赦免適用率相較顯著為低。減刑是近代中國疏通監(jiān)獄的一個主要途徑。不僅在《奉天監(jiān)獄檔案》中已有所反映,而且在其他監(jiān)獄的文件中也有諸多的體現(xiàn):《江蘇第二監(jiān)獄呈辦大赦減刑并送清冊請察核由》一件中稱,“此次應行減刑提前趕辦裁定送監(jiān),綜計已送裁定赦免者五人,減刑者四百四十六名……”。第四,假釋適用的對象較為廣泛,有期徒刑和無期徒刑一體適用。上述表格顯示,對于有期徒刑的服刑人適用假釋率要遠遠高于無期徒刑者。而對于無期徒刑的服刑人適用假釋率固然較低,但并非不存在。行刑實踐中,對于符合條件的無期徒刑者并不排除假釋的適用。事實上不僅通過上述數(shù)據(jù)能夠反映出在近代中國監(jiān)獄對于無期徒刑服刑人可以而且實際上已經(jīng)適用了假釋,《奉天監(jiān)獄檔案》第296卷較為全面地記載了對于改處無期徒刑的富成申、于清明適用假釋的情況,及湖北第一監(jiān)獄對于原判無期徒刑的蘇環(huán)琴、趙華三假釋的相關文件。四、近代刑罰制度的實踐反思從總體的發(fā)展趨勢來看,近代中國的立法對于假釋制度的規(guī)定顯示出在向著輕緩的方向發(fā)展,最為明顯的即為適用假釋條件的限制在放松?！洞笄逍滦搪伞芳?912年的《暫行新刑律》均規(guī)定,凡無期徒刑執(zhí)行逾十年,有期徒刑逾二分之一,而有悛悔實據(jù),得許假釋出獄,但有期徒刑執(zhí)行最少須經(jīng)過三年,1928年刑法對于有期徒刑執(zhí)行的最低刑期縮短為二年,1935年刑法進一步縮短為一年。但這種對于假釋適用的限制條件仍有過于嚴苛與機械之嫌,尤其是由各國立法例來看,上述期間,多有縮短的趨勢,如日本刑法,有期徒刑只須執(zhí)行刑期已逾三分之一即可,如受刑人為未滿十八歲的少年,依照該國少年法第58條規(guī)定,被判無期徒刑者只須執(zhí)行七年,被判有期徒刑者,只須三分之一,即可實行假釋。該國學者同時主張如上的規(guī)定應當適用于成年人,以便符合刑罰由報應主義至目的主義、由客觀主義至主觀主義的發(fā)展趨勢。與世界潮流相比較而言,近代中國關于假釋的規(guī)定的確還失之過苛,也正是因此而遭到了羅斯科·龐德的批判。清末雖然在立法中出現(xiàn)了較為現(xiàn)代的旨在矯正服刑人的假釋制度,但從未得到應用。其后假釋的行刑方法雖然被付諸實踐,然而適用率很低,而且其適用的目的往往更主要是為了疏通監(jiān)獄。該規(guī)定出臺的目的在于疏通監(jiān)獄,在當時新監(jiān)不足、舊監(jiān)改造未能深入、監(jiān)獄擁擠不堪的情況下,采取諸多途徑疏通監(jiān)獄似乎沒什么不能理解的。但該疏通辦法的出臺同時卻折射出當時所踐行的教育刑刑罰理念未能深入人心。關于疏通監(jiān)獄的辦法,未能考慮到與促進罪犯悔罪相結合,而是簡單地采用了近代以前的體罰辦法。這一恢復肉刑的辦法出臺,并不能簡單的理解為當時不重視罪犯改造,而是諸多問題的反映:近代獄制轉型不徹底,而傳統(tǒng)的刑罰觀念卻根深蒂固。當遇到困難而又沒有外力逼迫時,人們的習慣性做法是后退而非向前。當其時,新刑法早已規(guī)定了假釋制度,而且這種刑罰變更方式的運用有利于促進服刑人悛悔,有利于服刑人回歸社會。但是,當時這些較為先進的制度在解決實際問題時,卻未能被廣泛采用。在監(jiān)所擁擠不堪時,要么適用掌責或折贖罰金,使部分受刑人提前出獄;通過近代行刑制度的典范——假釋——的立法與實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假釋制度的一些可資借鑒之處:第一,總體發(fā)展趨勢趨于輕緩;第二,立法上著眼于未來,實行給出路的刑事政策,對于無期徒刑、有期徒刑一體適用,不設對于累犯、重刑犯等特別排除規(guī)定;第三,假釋適用規(guī)定了最短刑期的限制,有可能考察是否“悛悔”;第四,近代行刑實踐中關于假釋適用時,對于無期徒刑轉為有期徒刑(要么是被赦免,要么是被減刑)之后適用假釋的具體作法,當然,通過實踐的考察也同樣發(fā)現(xiàn)近代行刑制度——假釋在立法與執(zhí)行中存在一定的問題,甚至有些方面與復歸理念有所背離:首先,立法的缺欠,未明確假釋期間。近代中國的刑事立法中從未規(guī)定關于假釋考驗期的問題,更為準確地說是未規(guī)定無期徒刑假釋考驗期。但實際上,近代行刑實踐中對于無期徒刑服刑人的假釋也同樣要填具“某某監(jiān)獄假釋監(jiān)犯假釋期間行狀調查表”的,其中的一項“假釋期間”從某年起至某年止中要注明考驗期間的起與止。當然,有期徒刑假釋的考驗期易于確定,為尚未執(zhí)行的刑期期間,而無期徒刑假釋期間則未標注。其次,司法執(zhí)行中突破立法規(guī)定,適用假釋更為嚴苛。近代行刑實踐適用假釋的檔案資料顯示,在適用假釋時反復強調“在監(jiān)人犯如果確知悔悟,及經(jīng)過刑期三分之二或二分之一者”,其中的“三分之二”(《奉天監(jiān)獄檔案》卷19,卷21,卷287,卷296,卷683)并沒有相應的法規(guī)或者司法解釋予以支持。當其時的正式立法中只規(guī)定了有期徒刑實際刑期經(jīng)過二分之一、無期徒刑經(jīng)過十年,但在司法執(zhí)行中卻有變更的作法,從而對于假釋適用的條件呈現(xiàn)更為嚴苛。再次,原判或改處無期徒刑的服刑人適用假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