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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秩、中二千石、真二千石的形成與發(fā)展

在漢代四百年的官方發(fā)展中,漢武帝是一個里程碑重要性的時代,尤其是在泰初元年(公元前104年)進行的官方改革。漢書大臣表中顯示,當時廢除了大量的官職,官僚內部也變得合理。此外,對后世產生深遠影響的內朝、尚書、刺史乃至將軍制度等,也都在這一時期萌發(fā)或成熟,凡此種種,均表明武帝朝在漢代甚至整個古代中國的官制發(fā)展脈絡中都據有重要位置。與官職變動較為學者所矚目不同,標示官職位次高低的秩級在武帝朝的變動幾乎不為學者所關注。究其原因,除秩級本身不被重視外,文獻沒有明確記載武帝曾調整秩級應是更為直接的原因。不過,沒有記載不意味著不曾發(fā)生,本文將在勾稽、爬梳相關史料的基礎上,辨析前人已有論述,指出武帝朝曾發(fā)生一次牽涉頗廣的秩級整理運動。這次運動以比秩、中二千石、真二千石三種特殊秩級的增設為標志,試圖在實現(xiàn)秩級序列大幅擴張的同時優(yōu)化其等級與結構,最終建立包容廣闊而又等級分明、類別明晰的秩級序列。武帝對秩級序列的精心設計也顯示出,此次秩級整理運動應和其他諸多改革一道,構成武帝為構建理想帝國、建立垂范后世的“漢家制度”而實施的“變更制度”之重要一環(huán)。一、景帝以比前前三十四歲時所置之禮,比罪是分等的?!稘h書元帝紀》,第32頁作為與以“若干石”為名的正秩相區(qū)分的一類秩級,記作“比若干石”的比秩在漢代祿秩體制中的存在是很醒目的,它們與正秩一一對應,共同構成漢代秩級序列的主體內容。然而與正秩在戰(zhàn)國文獻中已零星可見不同,比秩則在截至西漢前期的文獻中迄未見載,其到底何時形成,也向無學者問津。最早觸及這一問題的是閻步克。在2003年刊出的論文中,閻氏指出最遲至漢武帝前期,比秩已正式形成,其出現(xiàn)得益于與吏有別的“宦皇帝者”的推動與之相對,周群則認為“比秩最初來自于爵位與秩級的類比,以確定相應爵位的待遇水平。大約在漢武帝元狩五年(前118)或稍前時候,才開始用來指稱吏員的試守之秩”按武帝朝比秩已正式出現(xiàn),這一點閻、周二氏多有論列,茲不贅述。那么閻氏以比秩或在景帝時已經出現(xiàn),又以何為據呢?其依據即《史記·吳王濞列傳》的如下記載:(景帝三年,前154)二月中,吳王兵既破,敗走,于是天子制詔將軍曰:“……擊反虜者,深入多殺為功,斬首捕虜比三百石以上者皆殺之,無有所置?!边@是文獻所見最早一例“比秩”,時間明確,且見于景帝詔書原文,故閻氏將景帝朝納入比秩形成時間的可能范疇。不過,閻氏也意識到這是孤證,故頗為謹慎,甚至表示這里“比三百石”意指“比秩”還是此前業(yè)已實行的“比視”,一時還拿不太準檢核吳氏論證,依據大約有二。其一,景帝以比三百石作為斬殺敵虜?shù)南孪?雖然與漢代通行的以二千石、六百石、二百石為界的分等方式不同,但在西漢前期,三百石在有些場合也被用作分等界限,因此景帝的設置是可能的。其二,比三百石對應于大夫級爵的最低一級,同時也是內廷侍衛(wèi)的最低秩級,故景帝以比三百石為斬殺敵虜下限。據文獻所見,三百石確在某些場合被用作分等界限,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比三百石也具有特殊分等意義。至少從吳氏所指出的兩點看,似皆不能成立。其一,吳氏據《二年律令·賜律》推測比三百石約當大夫級爵(大夫~五大夫)的最低一級“大夫”,不過核對《賜律》可知,與“大夫”爵相當?shù)哪耸侨偈?并非比三百石。其二,吳氏判斷比三百石乃內廷侍衛(wèi)最低秩級,此說也不能成立。固然王國郎中在西漢時期可能與漢廷郎中同為秩比三百石(比秩產生以后),但郎中卻非王國內廷侍衛(wèi)的最低官職,王國侍衛(wèi)中尚有武士一職,隸屬衛(wèi)尉要之,盡管景帝詔令中明確稱“斬首捕虜比三百石以上者皆殺之”,但這里“比三百石”是否即可作“比秩”理解,毋寧說仍存疑問。事實上,從西漢賜爵、賞賜等場合出現(xiàn)的秩級分等來看,比秩極少被用作分等界限。1.本始元年(前73)五月,賜吏二千石、諸侯相,下至中都官、宦吏、六百石爵,各有差。(《漢書·宣帝紀》,第242頁)2.元康元年(前65)三月,賜勤事吏中二千石以下至六百石爵,自中郎吏至五大夫。(《漢書·宣帝紀》,第254頁)3.永光元年(前43)三月,賜吏六百石以上爵五大夫。(《漢書·元帝紀》,第287頁)4.永光二年二月,賜諸侯王、公主、列侯黃金,中二千石以下至中都官長吏各有差,吏六百石以上爵五大夫。(《漢書·元帝紀》,第288頁)5.建始元年(前32)二月,賜諸侯王、丞相、將軍、列侯、王太后、公主、王主、吏二千石黃金,宗室諸官吏千石以下至二百石及宗室子有屬籍者、三老、孝弟力田、鰥寡孤獨錢帛,各有差。(《漢書·成帝紀》,第303頁)6.建平四年(前3)五月,賜中二千石至六百石及天下男子爵。(《漢書·哀帝紀》,第342頁)7.元始元年(1)正月,賜天下民爵一級,吏在位二百石以上,一切滿秩如真。(《漢書·平帝紀》,第349頁)8.元始元年正月,令天下吏比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者,參分故祿,以一與之,終其身。(《漢書·平帝紀》,第349頁)以上是從《漢書》帝紀里摘錄的一些賜爵、賜錢記載,都發(fā)生在武帝朝以降,亦即都是在比秩形成之后??梢钥吹?除第8條或因涉及官吏較少、故特意強調“比二千石以上”外,其余無一例外均使用正秩。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第2、7兩條。第2條之“自中郎吏至五大夫”,顏師古注曰:“賜中郎吏爵得至五大夫?!笨嘉鳚h一般秩中二千石以下、六百石以上賜爵五大夫,則這里“中郎吏”只能是比六百石的中郎或議郎。又第7條之“一切滿秩如真”,如淳釋作“諸官吏初除,皆試守一歲乃為真,食全奉。平帝即位故賜真”,顏師古則認為“時諸官有試守者,特加非常之恩,令如真耳,非凡除吏皆當試守也”。而無論是所有初除試守的官吏,還是部分以試守居職的官吏,其在試守期間不能領取全俸,只能享用比秩,這一點應無疑問。要之,第2條賜爵和第7條優(yōu)待官吏的場合,其下限可以明確都包括比秩在內,然而皇帝詔書卻僅稱六百石和二百石的正秩。由此可見,漢代在使用秩級進行分等時確實較少使用比秩為界限。當然,秩級分等使用正秩并不意味著不包括比秩,事實上據史文所見,多數(shù)被用作分等的正秩都包括比秩在內。漢代秩級分等之所以不以比秩,大約是因為在漢人看來,比秩從屬于正秩,因此省略“比”字并無大礙明確了這一點,至此我們可以確認景帝詔令中的“比三百石”極有可能并非“比秩”,那么對之又應作何解釋?這里可以參考漢廷中央對淮南王案的處理?!妒酚洝せ茨贤趿袀鳌份d武帝元狩元年(前122)淮南王劉安謀反,武帝令諸侯王、列侯集議其罪,其中膠西王劉端云及對淮南“國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的處理接于分等秩級后的“比者”非比秩而是指與此秩級相當?shù)娜藛T,這一點從其他文獻也可獲得證實。1.2.諸吏宦官及比者同秩而敢詈之殿、宮廷中,至其上秩;若以縣官事毆詈五大夫以上或一歲吏比者,有將辨治。若不督五大夫以上……(懸泉漢簡Ⅱ0215①:76)材料1中“吏千石以下”自然已包括比千石,其后“比者”若作“比千石”理解,顯系重復。材料2中“一歲吏比者”,學者注稱“擔任與吏的級別相同的職務一年者”明乎此,再來看景帝三年詔中的“斬首捕虜比三百石以上者皆殺之”。同樣以王國官吏為處置對象,同樣劃定某一秩級為下限,我們認為這里的“比三百石以上”應等同于淮南王案中“國吏二百石以上”之“比者”,意即地位相當于三百石以上的人員。像景帝三年詔中“比三百石”這樣看似“比秩”,實際意思卻是“與若干石相當”的情形,文獻中并非孤例。青海大通上孫家寨漢簡記載:可擊之,能斬捕君長有邑人者,及比二千石以上,賜爵各四級;其毋邑人,及吏皆(比?)千石以上(下?)至六百石,賜(380、358)其中“比二千石”,學者或理解為比二千石秩級,或釋作相當于二千石的官吏順便說一下,這里的“比”,文獻中有時也用“視”。如《漢書·外戚傳》所見,史家在列敘西漢皇后以下諸嬪妃等級時,乃是通過“視”某一秩級和“比”某級爵位的方式予以確認以上我們花費大量筆墨論證景帝三年詔中的“比三百石”并非“比秩”而是“比視”,無非是要說明此處看似明確的“比三百石”記載并不能作為景帝朝業(yè)已產生比秩的明證。事實上,有資料顯示可能直到武帝建元初,比秩仍未產生。《漢書·東方朔傳》載東方朔為郎官,自言俸祿“亦奉一囊粟,錢二百四十”至于比秩形成的下限,從文獻中最早云及比秩的記載看,大約在元朔五年(前124)。是年公孫弘興學,除請為博士置弟子員外,又稱:“治禮次治掌故,以文學禮義為官,遷留滯。請選擇其秩比二百石以上,及吏百石通一藝以上,補左右內史、大行卒史;比百石已下,補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邊郡一人?!倍?、景帝“中二千石”的秩序中二千石作為秩級于何時形成,這在早些時候并不成為問題,然而隨著《二年律令·秩律》確認漢初二千石僅一級,而不像后世分中二千石、真二千石、二千石、比二千石四等,秩級中二千石、比二千石等系秩級演變、分化的結果,現(xiàn)已成為學界共識。不過對于二千石秩級分化的進程,尤其是中二千石秩級的形成時間,學界仍莫衷一是。概略而言,大致可歸納為三種說法:即文帝時說按文帝時說的主要依據為《史記·孝文本紀》的如下記載:孝景皇帝元年(前156)十月,制詔御史:“……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德》之舞,以明休德。……其與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禮官具為禮儀奏?!币话阏J為,這是“中二千石”見于史籍的最早例子,持文帝時說者以文帝去世為中二千石秩級形成的下限,即本于此。不過,如學者所論,此處“中二千石”或只是“中央二千石”之意,還不等于“中二千石”已是秩級,而從大約寫成于文帝中期之賈誼《新書·等齊》仍稱“天子列卿”和“諸侯列卿”秩二千石等或可判斷,文帝時已出現(xiàn)中二千石秩級,毋寧說是有疑問的至于景帝時諸說,唯一直接證據即《史記·孝景本紀》載景帝后元年(前143)“三月丁酉,赦天下,賜爵一級,中二千石、諸侯相爵右庶長”不過,這里“中二千石”是否即指一級秩級,并非毫無疑義。首先,《史記·孝景本紀》記載并非詔書原文,因此不排除其文字或受到中二千石秩級形成后觀念的影響。其次,即便記載等同詔書原文,如引文所見,“中二千石”系與作為外官的“諸侯相”并列,這不禁令人懷疑這里“中二千石”是否也與前引《史記·孝文本紀》所見“中二千石”一樣,系“中央二千石”之意。事實上,從彼時諸侯相的地位看,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按景帝時諸侯相的地位,學界有兩種意見:一種意見認為諸侯相秩中二千石,一種意見傾向于諸侯相無秩那么,彼時諸侯相所獲秩級是否即“中二千石”呢?無待贅言,此說是以景帝時中二千石秩級業(yè)已形成為前提。不過如果把這一觀點還原到《史記·孝景本紀》的語境,卻似有捍格難通之處。如引文所見,景帝賜爵右庶長時,中二千石與諸侯相同為受賜對象,如果諸侯相業(yè)已獲得中二千石秩級,詔文統(tǒng)稱秩中二千石的官吏后又將諸侯相單列,豈非多余?因此這里更有可能的情形是,諸侯相所獲秩級應是尚未析分的二千石。史傳中也有證據支持這一看法?!妒酚洝ち盒⑼跏兰摇份d景帝七年(前150)立膠東王劉徹為太子,謀為太子不得的梁孝王遂與羊勝、公孫詭使人刺殺漢朝大臣袁盎等,事情敗露后,景帝“乃遣使冠蓋相望于道,覆按梁,捕公孫詭、羊勝。公孫詭、羊勝匿王后宮,使者責二千石急,梁相軒丘豹及內史韓安國進諫王”明乎此,則景帝后元年賜中二千石、諸侯相爵右庶長,至少不能排除如下理解,即景帝是向秩二千石諸職中的中央二千石和地方諸侯相賜爵右庶長。若此說不誤,則《史記·孝景本紀》的上述記載自然無法作為彼時中二千石秩級業(yè)已形成的明證。當然,景帝后元年賜爵右庶長僅提及中央二千石和諸侯相,而不及同為二千石的郡守,卻也顯示出彼時中央二千石和諸侯相已被區(qū)別對待,二者位在人數(shù)更廣的二千石郡守之上。在此意義上,景帝朝的“中二千石”或可被視為一種過渡形態(tài),其仍保持最初的“中央二千石”之意,但地位已從漢初與一般二千石無差漸居于后者之上。如學者所論,事實上直到武帝建元初,仍有資料表明中二千石可能尚未成為正式秩級要之,盡管文景二朝記載中已零星出現(xiàn)似乎顯示彼時存在“中二千石”的文字,但這些“中二千石”都不能被確切推定為中二千石秩級,而更有可能維持其原初的中央二千石之意,中二千石成為秩級大約要等到武帝即位之后。從上舉數(shù)例也可看出,中二千石秩級的形成并不晚至太初元年,極有可能在武帝在位前期的建元、元光時期即已形成三、真二千石是否為獨立秩級的存和比秩、中二千石秩級略有不同的是,秩級真二千石不僅存在時間存在爭議,其是否曾作為獨立秩級存在,學者也有不同意見。一些學者認為真二千石曾作為獨立秩級存在,如清人俞樾早已辨明在先,陳夢家也判斷真二千石西漢已見,至東漢猶存,宮內伸人、楊天宇、閻步克、辛德勇、游逸飛、任攀等進一步推測真二千石僅在西漢及東漢初的某個時期曾作為獨立秩級存在細縷持真二千石非獨立秩級說的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其最主要依據即文獻記載某官秩“真二千石”,他處或記作“二千石”,涉及的官職有諸侯相、詹事、太子太傅、州牧等,畢漢斯、周國林、廖伯源等均據以否定真二千石秩級的存在。按此若以兩漢真二千石秩級一直存在,史家對真二千石、二千石異同有清晰認識為前提,固然可視為真二千石即二千石的憑據。不過,若據當下持真二千石獨立秩級說的學者更為一般的認識,真二千石僅存在于西漢及東漢初的某個時期,那么至少不能排除如下可能,即隨著真二千石秩級被廢除,時人對真二千石漸不了解,以致與二千石相混。按照這一理解,文獻對諸侯相、詹事等秩級記載不一便不難解釋了,即這是東漢以下將真二千石、二千石混為一談的結果,不能據以認為二者在西漢也沒有區(qū)分。準此,畢漢斯等據以否定真二千石秩級存在的另兩點依據——《漢書·百官公卿表》顏師古注和《續(xù)漢書·百官志》所記“奉例”不見真二千石之秩,以及史書列敘漢官秩等級不并載真二千石與二千石,亦可獲得合理解釋。至于其他一些被視為表明真二千石非獨立秩級的依據,學者也都有辨析。如何德章、周群以如淳注引漢律稱“真二千石俸月二萬”,與中二千石月俸相合,遂判斷真二千石指中二千石,閻步克已通過秩級月俸的比例推得中二千石月俸應為24000錢如果說記載真二千石秩級的傳世文獻因其多成于東漢以下尚可引發(fā)異議,那么明確寫成于西漢的簡牘也記有“真二千石”,無疑更能證明真二千石確曾作為獨立秩級存在。迄今為止,出土簡牘中共出現(xiàn)三例“真二千石”。首先為學者注意的是尹灣漢簡“東海郡吏員簿”所記“都尉一人,秩真二千石”,時間大約在成帝元延年間。此“真二千石”,一般認為即秩真二千石,但由于文獻記載西漢郡都尉比二千石或二千石,故有論者認為此或“滿歲為真”之義與東海郡都尉“真二千石”類似的是肩水金關漢簡(五)所刊布的編號為73EJD:247的簡牘:清河大守一人秩真二千石……姚磊將其與簡73EJD:199拼連,綴合如下:清河大守一人秩真二千石印章曰清河大守章(73EJD:247+199)由于前后簡文缺失,該簡性質尚無法判明,不過其文義卻是明確的,即清河太守秩“真二千石”,印章為“清河大守章”。如所周知,漢代郡太守一般秩二千石,清河太守何以秩真二千石?據《漢書·元帝紀》記載,元帝建昭二年(前37),“益三河、大郡太守秩,戶十二萬為大郡”除上述兩例外,敦煌漢簡第1108號簡也提及真二千石,原簡有殘缺,任攀復原如下:元始五年(5)十二月辛酉朔戊寅,大司徒晏、大司空少傅豐下小府、大師、大保、票騎將軍、少傅、輕車將軍、步兵[將軍]、宗伯、監(jiān)御史、使主兵、主計(?)、主客、護漕都尉、中二千石九卿、真二千石州牧、關二郡大守、諸侯相、關都尉(圖版102)如簡文所見,在這份由大司徒平晏、大司空少傅甄豐聯(lián)合下達的文書中,“中二千石九卿”與“真二千石州牧”并稱,其后則是二千石的郡太守、諸侯相,故任攀判斷這明確顯示出真二千石應是與中二千石、二千石不同的一級秩級。以上我們通過分析被視為顯示真二千石非獨立秩級的若干證據,確認這些所謂“反證”其實皆可作他解,不足以推翻真二千石秩級的獨立性,并以時間確切的出土簡牘為據,肯定真二千石在漢代某一時期確曾作為獨立秩級存在。那么,這個時期具體是什么時候?任攀推測或是在西漢成帝至東漢光武時期。不過,如前述“清河大守秩真二千石”所見,至少在此之前的元帝建昭年間,真二千石秩級已經存在。閻步克曾據《漢書·鄭當時傳》載鄭當時于武帝時被貶秩為詹事,及《漢書·百官公卿表》注引《茂陵中書》稱“詹事秩真二千石”,推測真二千石大約出現(xiàn)于武帝時。進一步言之,鄭當時貶秩詹事在武帝元光三年,這似乎意味著最遲至元光三年,真二千石應已成為正式秩級。同樣證明武帝前期真二千石秩級業(yè)已出現(xiàn)的還有汲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史載汲黯被免官后隱居田園數(shù)年,后被重新啟用為淮陽太守,至元鼎二年(前115)御史大夫張湯敗,汲黯因此前曾向大行李息言及張湯為非,為武帝所贊賞,遂“以諸侯相秩居淮陽”四、同秩與西漢諸卿的置石區(qū)分以上我們通過檢討前人論述及相關史文,確認比秩、中二千石、真二千石大致都是在武帝朝前期形成的,其具體時間如表1所示:盡管我們尚無法比定三種秩級設置的確切時間,不過考慮到從武帝即位到元光、元朔統(tǒng)共不過10余年,則無論三者是依次設置還是“一胞三胎”、系同一次秩級調整的結果,無疑都可認為武帝前期曾發(fā)生一場涉及諸多官職秩級的“秩級整理運動”那么,武帝基于何種考慮增設這三種秩級?或者說,武帝的秩級整理運動對于原有秩級序列和官制結構具有什么意義?以下試從分等和分類兩個方面言之。作為標識官職地位高低的秩級,其調整影響秩次分等,這一點比較容易理解,如表2所見。包括不列入秩級的丞相在內,秩次在秩級整理運動前只有12級,之后則有21級之多,擴展幾近一倍,由此形成了等級更密、包容更廣的秩級序列。無待贅言,漢武帝大幅擴展秩次,絕非無端為之,很大程度上乃是由于此前的秩級序列較為疏闊,難以準確體現(xiàn)官職間的高下之別,尤其是同秩級官職,其間的格差往往因秩級相同而被掩蓋。如御史大夫,據《二年律令·秩律》,漢初其秩不過二千石,但實際地位卻高于其余二千石。又如中央諸卿與王國諸卿,《二年律令·秩律》與《新書·等齊》均稱同秩二千石,不過隨著文、景抑制諸侯,中央諸卿也漸高于王國諸卿。再如郡守與郡尉,大約受秦郡守府(郡守)、尉府(郡尉)、監(jiān)府(郡監(jiān)御史)三府分立的影響,《二年律令·秩律》中二者同為二千石,但隨著漢代地方行政轉向“長官元首制”,太守遂與都尉拉開距離而隨著新秩級的增設與調整,原本同秩的官職被安置于不同秩級,由此先前業(yè)已存在的格差也變得明確而穩(wěn)定。最能反映這一變化的是哀帝時大司空朱博所提到的一則漢家“故事”,《漢書·朱博傳》記載:故事,選郡國守相高第為中二千石,選中二千石為御史大夫,任職者為丞相。邢義田曾論及,漢代“故事”是指劉邦創(chuàng)業(yè)以來發(fā)生的具有典范意義的往事前例,可以填補現(xiàn)成法令條規(guī)不能周全的地方,是漢代施政的重要依據在朱博的遷轉“故事”中,沒有提到真二千石,不過真二千石的設置同樣具有類似意義?!稘h書·朱博傳》載朱博奏言:“前丞相(翟)方進奏罷刺史,更置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缺,以高弟補?!痹O置中二千石、真二千石對秩級分等的意義已如前述,那么覆蓋更廣的比秩是否也具有這一功能?答案是肯定的。《漢官儀》記載:羽林郎出補三百石丞、尉,自占。丞、尉小縣三百石,其次四百石,比秩為真,皆所以優(yōu)之。如上所見,秩級為比三百石的羽林郎出職補吏,優(yōu)先選擇的是三百石的縣丞、縣尉,此即所謂“比秩為真”。而此過程得以實現(xiàn),當即得益于比秩與其相應正秩間明確而適當?shù)母癫??!氨戎葹檎妗痹谂c羽林郎性質類似的三署郎之補吏環(huán)節(jié)也有體現(xiàn)。學者曾設想三署郎補吏任官的理想形態(tài):比三百石的郎中,外補三百石縣長,恰升一階;比四百石的侍郎,外補四百石縣長,恰升一階;比六百石的中郎,外補六百石縣令,恰升一階。盡管據史文所見,三署郎實際除補并不完全依循此,但出補縣令長確是常規(guī)途徑又閻步克還提到一種“滿歲為真”,亦與“比秩為真”相仿?!稘h書·平帝紀》載元始元年賜“吏在位二百石以上,一切滿秩為真”,注引如淳曰:“諸官吏初除,皆試守,一歲乃為真,食全奉?!北戎?、中二千石、真二千石的分等意義已如前述,至于三者的分類意義,關于比秩,閻步克已有詳細討論。即比秩之官,或是性質上屬于“非吏”(宦皇帝者),或是任用上由長官“自辟除”(掾屬),或是自成系統(tǒng),與文官系統(tǒng)相區(qū)分(軍吏),或是用以強化另類色彩,與朝官拉開距離(國官),都顯示出與一般行政吏員相異的官職屬性最后關于真二千石,無論是否贊成真二千石系作為獨立秩級存在,多數(shù)學者均傾向于以如淳注引漢律“真二千石俸月二萬”或“真二千石月得百五十斛”為據,認為真二千石稱“真”源于其俸祿高于普通二千石。據此,真二千石似乎僅具分等功能。不過,如果觀察最初被賦予真二千石秩級的官職,則不難發(fā)現(xiàn)真二千石事實上亦具分類意義。前文曾提及西漢時期若干以真二千石為秩級的官職,其中僅諸侯相、詹事二職可以確認在武帝朝秩真二千石。又《漢舊儀》載“(太子)太傅,真二千石,禮如師”這樣,武帝朝二千石級的官職除比二千石外似乎便呈現(xiàn)表3這樣的結構:對于上述結構,或據《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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