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ssh《西行求法》與日本古典文藝

玄ssh《西行求法》與日本古典文藝

1玄寺西行故事的文獻(xiàn)著錄玄奘（602-664），俗稱陳毅，生于洛陽虞家（現(xiàn)洛陽虞家市虞村陳村官），被譽為三色師。玄奘13歲出家,“幼懷貞敏,早悟三空之心”,“棲慮玄門,慨深文之訛謬”,于貞觀3年(627)從長安出發(fā),“乘危遠(yuǎn)邁,杖策孤征”,“周游西宇十有七年,窮歷道邦,詢求正教”,于19年攜大小乘佛經(jīng)凡520夾657部,凱旋歸國。爾后在太宗和高宗皇帝支持下,召集各大寺高僧組成譯經(jīng)場,譯出經(jīng)、論凡75部、1335卷,開創(chuàng)了中國佛經(jīng)翻譯史上最為輝煌的事業(yè),世稱“新譯”。玄奘又致力于唯識、因明等研究,在教派林立的唐代佛教中,與弟子窺基等創(chuàng)立了唯識宗(亦稱法相宗)。他渴求真理、百折不撓的求索精神和矢志玄門、畢生致力于佛經(jīng)翻譯的卓越貢獻(xiàn),“只千古而無對”,被唐太宗譽為“法門之領(lǐng)袖”?；哿ⅰ浰洞筇拼蟠榷魉氯胤◣焸鳌?簡稱《慈恩傳》)(688)一書生動地記述了他波瀾壯闊的一生。而由他本人口述、辯機秉筆的《大唐西域記》(又稱《西域記》)(646)12卷,真實記錄了其“所聞所履”138國的地理概貌、佛教史跡等,成為后來研究印度和西域一帶歷史、地理、交通以及風(fēng)俗人情等最具史料價值的珍貴文獻(xiàn)。玄奘的曠世偉業(yè),不獨在中印兩國,在鄰國日本亦千百年來傳頌不絕,成為中日文化交流史上重彩濃抹的一頁。玄奘的名字見于《日本書紀(jì)》、《續(xù)日本紀(jì)》、《扶桑略記》、《水鏡》、《帝王編年記》等日本史書,而《慈恩傳》、《大唐西域記》等作品早在奈良時期就見于當(dāng)時的寫經(jīng)中,如正倉院文書天平11年(739)7月17日“寫經(jīng)請來注文”中即有此二書的記載,此后的正倉院文書中亦多有散見。鑒真東渡日本所攜書目、寬平3年(891)撰《日本國見在書目錄》、寬治8年(1094)撰《東域傳燈目錄》、安元2年(1176)撰《勅撰法相宗章疏目錄》等書目文獻(xiàn)中均有二書的相關(guān)著錄。而平安時代至鐮倉、室町時代大量的古寫本,如興福寺藏本、法隆寺古寫本、京都堀川興圣禪寺藏本、京都國立博物館藏本、高山寺寫本、高野山成福寺藏本、京都大學(xué)人文科學(xué)研究所藏本、石山寺一切經(jīng)藏本等,多附有日語古訓(xùn)點,說明此二書在日本法相宗、真言宗、天臺宗等佛教各宗派中曾經(jīng)得到廣泛流傳。另外,輯錄玄奘生前上書唐太宗、高宗皇帝之表啟的《玄奘上表記》(或《大唐三藏玄奘法師表啟》)以及《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等文獻(xiàn)和文學(xué)作品,國內(nèi)久佚而獨存日本,愈加說明玄奘法師在日本文化傳承中的悠久歷史。日本古典文學(xué)中涉及玄奘西行故事的題材可謂多種多樣,說話集、軍記物語、謠曲、今樣歌謠(流行歌謠)、傳記文學(xué)、繪卷(畫卷故事)等作品以及講唱藝術(shù)的底本中皆有所記述或征引。其中說話集中所載最多,本文擬就玄奘西行故事在日本說話文學(xué)作品中的征引、敘述和傳承等問題略作考述。2情境性敘事中的故事日本說話文學(xué)類似中國古典文學(xué)中的志怪、隨筆小說等體裁的短篇文言故事集,以“集”的形式進(jìn)行編撰,其內(nèi)容涉及宗教、歷史、文學(xué)、藝術(shù)等各個門類。作為一種文學(xué)體裁,它重在通過剪裁、編錄一些敘事簡潔的短小故事,借以傳達(dá)某一意圖或宣傳某種宗教信仰。因為說話具有通俗易懂的特點,故而說話文學(xué)往往承擔(dān)著對某一事物進(jìn)行啟蒙的作用,可謂是啟蒙文藝的一種。同時,說話具有從口承文藝到書承文藝演變的特征,因此說話文學(xué)與民俗文藝又多有交叉。其文體多為漢和混交文,偏于敘事,注重傳承,為各種文藝提供著取之不竭的題材源泉。日本文學(xué)史上多指自平安初期至室町末期之間出現(xiàn)的說話集,且按照內(nèi)容將其分為佛教說話集和世俗說話集。玄奘西行故事主要見于平安時期的《三寶繪》、《打聞集》和《今昔物語集》、鐮倉時期的《宇治拾遺物語》、《寶物集》、《撰集抄》、《古今著聞集》、《沙石集》,以及室町時期的《三國傳記》等說話集?！度龑毨L》撰成于平安初期永觀2年(984),是專為年輕的尊子內(nèi)親王編撰的佛教入門書,運用大量的佛教故事結(jié)合圖畫,系統(tǒng)介紹了佛教思想、信仰、風(fēng)俗等知識。后來圖畫部分散失,只有文字部分傳存下來。共上、中、下3卷,其內(nèi)容按佛、法、僧三寶構(gòu)成,上卷為佛寶故事,中卷為佛法故事,下卷為佛僧故事。其中卷中序言有如下敘述:“天竺者佛顯說之境,震旦者法傳弘之國也。聞此二處,佛法漸可淡。唐貞觀三年,玄奘三藏行迴天竺之時,雞足山古道竹繁人不通,孤獨園昔庭室失僧不住。往摩訶陁國,見菩提樹院昔國造觀音像身皆沒地底,自肩之上才出也。佛法失終之時,此像可沒了?！眲澗€部分為關(guān)于玄奘西行的內(nèi)容,涉及《慈恩傳》卷三和《大唐西域記》卷六、卷八以及《唐高僧傳·玄奘傳》等部分內(nèi)容。其中有關(guān)“雞足山古道竹繁”的描述僅見于《唐高僧傳·玄奘傳》。其余內(nèi)容在《慈恩傳》和《大唐西域記》等相關(guān)部分皆有所涉及,但非原文引用。此處使用對句等概括性語言渲染了佛法于天竺業(yè)已衰敗的景象,意在為彰顯下文大乘佛教唯存于日本之?dāng)⑹鲎麂亯|和對比?！洞蚵劶肪庝浻谄桨埠笃?1134年之前?),是一部采用片假名與漢字混交文體筆錄而成的佛教故事集?，F(xiàn)僅存其中的下帖,收載了天竺、震旦、日本本朝等三國有關(guān)佛教靈驗為主的27則小故事。關(guān)于玄奘的故事有兩則,即第九「玄奘三蔵心經(jīng)事」和第二十「唐僧入穴事」。第一則故事較長,除題目所示玄奘于求法途中誦《般若心經(jīng)》免惡鬼相擾之事及其獲授此經(jīng)的緣起故事外,還記述了玄奘歸途渡信度河遇船難而投寶鍋兒免佛經(jīng)墮水的故事。此兩內(nèi)容與后來成書的《今昔物語集》卷六第六則故事的部分內(nèi)容相近,同時亦見于《撰集抄》、《古今著聞集》、《三國傳記》等說話集中。第二則記述了牧牛人隨牛入一石孔中誤食異果而身變洪大、不得復(fù)出的故事。故事在末尾附有「玄奘三蔵ノ天竺ニ渡トキノ記此由ヲシルセリ」(玄奘三藏渡天竺之記中記錄此由)一語,表明此故事源自《慈恩傳》。這則故事又見于后來的《今昔物語集》與《宇治拾遺物語》。第一則中的《般若心經(jīng)》故事,其本事見于《慈恩傳》卷一,乃玄奘穿越莫賀延磧時之記事。第二則見于《慈恩傳》卷四,記敘玄奘沿殑伽河?xùn)|行到達(dá)瞻波國后所聽到的舊聞。兩相比較,《打聞集》中的故事不僅未交待故事發(fā)生的具體地點,且在《般若心經(jīng)》緣起故事等部分?jǐn)⑹鲋杏休^大篇幅的敷衍和改變。《今昔物語集》編撰于平安后期的12世紀(jì)前半,收錄了天竺(卷1-5)、震旦(卷6-10)和本朝(卷11-31)等印、中、日三國故事1000余則,其中以佛教題材的故事為主要內(nèi)容,天竺、震旦兩編中所收錄的故事大都取自漢文佛教典籍。天竺編中有多則故事涉及到《大唐西域記》。限于篇幅,僅舉與《慈恩傳》關(guān)聯(lián)密切的數(shù)例:即卷四第二十八「天竺白檀観音現(xiàn)身語」、同卷第二十九「天竺山人、見入定人語」、卷五第三十一「天竺牧牛人、入穴不出成石語」、卷六第六「玄弉三蔵、渡天竺傳法歸來語」等。卷四第二十八第一段主要本自《大唐西域記》卷九“摩揭陀國”下,記述了摩揭陀國孤山“刻檀觀自在菩薩像”的神奇靈異,第二段則出自《慈恩傳》卷三,記述了玄奘從摩揭陀國南游途經(jīng)孤山時向“刻檀觀自在菩薩像”許愿禮拜的靈驗故事。此段故事中同時采錄《大唐西域記》和《慈恩傳》兩書,并且在采錄過程中受到遼代非濁撰《三寶感應(yīng)要略錄》一書的影響。遺憾的是此段故事中并沒有出現(xiàn)“玄奘”的名字,前往孤山禮拜的主人公玄奘法師卻在此故事中被改寫成一位來自外國求法的比丘(「其時ニ、一人ノ比丘有テ、外國ヨリ法ヲ?qū)Wセムガ為ニ來レリ」)。卷四第二十九則故事記述了玄奘東歸出蔥嶺至烏鎩國所聞關(guān)于其國城西大山上窣堵波的緣起故事,基本上錄自《慈恩傳》卷五,但在末尾部分的個別措辭上亦參照了《大唐西域記》卷十二。卷五第三十一則記述了牧牛人食異果身體變大不得出石孔的故事,其基本內(nèi)容與《打聞集》、《宇治拾遺物語》所載無異,但在敘述和具體描寫等方面,后者較為簡略,與此則形成較大的差異。此則基本上可以斷定為據(jù)《慈恩傳》翻譯而成。卷六第六是一則較長篇的故事,共由10段組成,如題目所示,內(nèi)容主要為玄奘西行求法及其歸來的故事,共由四個小故事構(gòu)成:第一段至第四段為玄奘求法途中誦《般若心經(jīng)》免惡鬼相擾之靈驗故事,及其獲授此經(jīng)的緣起故事;第五段為玄奘至摩揭陀國那爛陀寺與戒賢法師初次會面時,所聞其治愈疾病的靈驗故事;第六至九段為玄奘在恒伽河上遭遇盜賊即將遇害時,念觀音現(xiàn)風(fēng)暴令盜賊悔悟的故事;第十段為玄奘于歸途渡信度河遭風(fēng)暴時、向河中龍王投入戒日王所贈寶鍋兒后化險為夷,從而使佛經(jīng)得到保護(hù)的故事。第一段至四段之《般若心經(jīng)》故事,《慈恩傳》卷一雖有所言及,但敘事極簡,而在《今昔物語集》等說話集中故事的變異較大,是否另有所本不得而知。第十段歸途渡信度河之事,其情況亦大致相似,向龍王投入寶鍋兒部分的內(nèi)容不見于《慈恩傳》。除此之外,根據(jù)已有研究,第五段的出典為《三寶感應(yīng)要略錄》卷下第十七《戒賢論師蒙三菩薩誨示感應(yīng)》,且存有在采錄翻譯時同時參照《慈恩傳》卷三的痕跡,第六至九段的出典為《慈恩傳》卷三。本則中包含多個玄奘西行故事,是說話集中所見玄奘故事最全的一篇,可謂《慈恩傳》之縮版。但按照《慈恩傳》的記述,第五段玄奘至摩揭陀國那爛陀寺,與戒賢法師初次會面的故事應(yīng)該發(fā)生在第六至九段所述故事之后,因為第六至九段所記故事發(fā)生在玄奘自阿踰陀國至摩揭陀國途中?！督裎粑镎Z集》中有關(guān)中國的故事,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一些常識性的錯誤,比如卷七第一「唐玄宗初供養(yǎng)大般若経語」,此亦為與玄奘有關(guān)的故事:龍朔3年冬10月30日,由玄奘與弟子們剛剛譯畢的《大般若經(jīng)》于嘉壽殿莊嚴(yán)供養(yǎng)時,佛經(jīng)放光,出現(xiàn)種種靈異。龍朔是唐高宗時期年號,然而故事的題目及其本文開頭卻皆言為“唐玄宗”時代,顯然這是一個極常識性的錯誤?！督裎粑镎Z集》所收錄的故事,大都采自既有文獻(xiàn),以上數(shù)則玄奘西行故事的征引亦是如此。頗有意味的是,《今昔物語集》中的玄奘故事,其所依據(jù)的資料不唯《慈恩傳》、《大唐西域記》等著作,遼代《三寶感應(yīng)要略錄》一書亦成為其采錄這些故事的主要文獻(xiàn)之一,并起到了重要的中介作用?！秾毼锛烦蓵阽爞}初期,是一部佛教說話集,有一卷本、兩卷本、三卷本、七卷本等,此書圍繞佛法是人生最大寶物這一中心主題,征引了大量的儒釋文獻(xiàn)和漢詩文等加以展開論述。有關(guān)玄奘法師西行的引述,以新大系所收七卷本而言,分別見于卷一·四「寶物の論」·第十「命が寶」、卷二?五「仏法が寶」·第三「諸法空·諸行無?！埂ざ盖P子の夢」、卷二·六「六道」·第五「人道」·三「病苦」等諸部分中。卷一·四之中作為“生命是寶”的例證,引述了《慈恩傳》卷二所記玄奘行至磔迦國(北印度境)波羅奢大林中逢群賊之事:當(dāng)時法師及同行者行路衣資盡為群賊所掠,諸人悲泣而獨法師笑無憂戚,同侶不解,玄奘答曰:“居生之貴,唯乎性命,性命既在,余何所憂?故我土俗書云:天地之大寶曰生。生之既在,則大寶不亡。小小衣資,何足憂吝?”由是徒侶感悟?！秾毼锛返囊鲚^為簡略,其中“逢五百盜人(「五百のぬす人に逢て」)”一語的記敘,新大系本的腳注云出典未詳,實則為原典中“逢群賊五十余人”之誤也。另外,此段引述中「玄奘三蔵の、仏法東流の為に春秋寒暑一十七年、耳目見聞百三十國、五天竺に廻りありき給ひける」,如新大系本腳注所指出的,乃出自《慈恩傳》序文中“春秋寒暑一十七年,耳目見聞百三十國”一文,可見《寶物集》撰者于《慈恩傳》乃稔熟有加。卷二?五“佛法是寶”第三,作為“諸行無?！钡氖吕?有如下引述:「爰を以て、玄奘三蔵の西域の記には、何唯為電光朝露少時身、植阿僧祇耶長時苦種とは書給ふなり。是みな諸行無常をくはんずる也」。劃線部分文句,引述文中稱出自“玄奘三藏之西域記”,核較原文,實當(dāng)為《慈恩傳》卷三:玄奘自阿踰陀國順殑伽河與八十余人同船東下、欲向阿耶穆佉國途中,遭船賊襲擊,險喪性命。后來賊等愿受懺悔,“法師受其禮謝,為說殺盜邪祠諸不善業(yè),未來當(dāng)受無間之苦。何為電光朝露少時之身,作阿僧企耶長時苦種!”賊等叩頭言謝,并受五戒。引文與原文在“唯為——為”、“身——之身”、“植——作”、“阿僧祇——阿僧企”等處略有出入。卷二·六“六道”之第五“人道”有關(guān)“病苦”的論述中,有如下引述:「戒賢論師はただ人にあらず、玄奘三蔵の御師也。阿闍世王は凡夫といふべからず。霊山聴衆(zhòng)につらなる。あるは、三年重病をうけ、あるは、癩病やみてかなしむ」(新大系84頁)。其中所言“戒賢法師三年患重病”之本事,見于《慈恩傳》卷三,亦見于《今昔物語集》卷六第五段及《三寶感應(yīng)要略錄》卷下第七則等。在《寶物集》中,玄奘的西行故事只是作為“生命是寶”、“佛法為寶”、“人道病苦”等主題論述的引證事例而略微提及,不像《今昔物語集》中作為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而加以引用翻譯,此乃說話集的性質(zhì)所決定的?！队钪问斑z物語》是鐮倉時代的代表性說話集,大約成書于13世紀(jì)之初,共收錄序文和197則故事,包括佛教故事、奇聞怪談、民間故事等,其中出自中國題材或漢籍文獻(xiàn)的有19則,而玄奘之西行故事見載于卷十三第十一「渡天の僧、穴に入る事」。此故事的本事見于《慈恩卷》卷四。據(jù)此前所述可知,《打聞集》第二則和《今昔物語集》卷五第三十一則所記之事皆亦同此?？梢娺@則故事在日傳頌甚廣。另外,卷六第九「僧伽多、羅剎國に行く事」和卷十二第二「提婆菩薩、竜樹菩薩の許に參る事」等故事見于《大唐西域記》卷十一和卷十,在傳承上亦當(dāng)存在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蹲窞殓爞}時代的佛教說話集大致成書于13世紀(jì)中葉,共收錄9卷120余則故事。其作品主題乃宣揚佛教之“摩訶止觀”思想,其中遁世、隱逸以及唯識、神明等方面的記述尤多。撰者假托平安末期放浪歌僧西行而作,其知識積累偏于佛教與和歌、漢詩等,每則故事末尾皆附有較長的評論性說辭,且多引和歌,抒情意味濃厚。卷八主要為關(guān)于和歌、漢詩以及琵琶等文藝方面的故事,屬于中國題材、且以獨立故事設(shè)題的有卷六第一「玄奘之事」、同卷第九「唐恵遠(yuǎn)法師之事」、卷七第一「唐亭子事」、卷八第七「楽天左遷詩事」、卷九第六「道希(常)法師之事」等五則。卷六第一則記玄奘之西行故事(《慈恩傳》卷三“逝多林”、“菩提樹”),但并無具體情節(jié),僅泛言玄奘為弘法西行印度138國,然“祗園精舍空殘礎(chǔ)石,白路(璐)池亦水枯草長”,佛塔頹壞、佛跡無存,雖遠(yuǎn)涉履險,實與愿有違云云,意在強調(diào)和渲染佛教末法之象。此與《三寶繪》卷中序言中所引述部分頗有近似之處。此外,卷一第八「行賀僧都之事」中引述玄奘于山中為病人(觀音化身)舔舐膿瘡而獲《心經(jīng)》之事(《慈恩卷》卷一莫賀延磧),用以比附行賀僧都之事跡而加以贊揚。卷四第八「慶祚大阿闍梨蒙宇佐神託事」記述大阿闍梨蒙宇佐神啟而終止赴天竺游學(xué)之事,神啟內(nèi)容無非是“中天竺佛法銷匿,祗園精舍成虎狼之穴”云云,其中言及“玄奘西行遍至一百三十國而大乘流布之國僅止十五國”以資佐證。卷七第十五「伊勢國尼往生事」征引玄奘行至阿輸陀國時為祭邪神賊說法受戒之事,以此作為于無常之世發(fā)心之例證(《慈恩卷》)巻三·阿輸陀國)?！豆沤裰劶肥晴爞}時代的說話集,建長6年(1254)橘成季編撰。共20卷,按神祗、釋教、…文學(xué)、和歌、…草木、魚蟲、禽獸等設(shè)立30篇,逐篇記其起源,并按時代順序配列相關(guān)的日本故事。全書共收錄697則故事,但其中約有80則為成書后由他人輯錄于《十訓(xùn)抄》等說話集。卷第二「釈教」之第四「行基菩薩昆陽寺を建立の事」,講述了日本高僧行基和尚建立昆陽寺的緣起故事:行基為救濟(jì)病人而赴有馬溫泉途中,于武庫山中遭遇一臥病者,此人身體焦?fàn)€,惡臭不堪,痛苦之狀無以言喻。和尚憐憫,濟(jì)之飲食,時病人更求和尚為其吸吮患處。和尚慈悲,吸吮之間,病人遂成藥師菩薩之身,言云:吾乃溫泉之修行者,為探和尚慈悲之心而假現(xiàn)病者之身耳。和尚遂發(fā)愿于此建昆陽寺,安置藥師菩薩像。此處雖無直接征引《慈恩傳》等文獻(xiàn),但蹈襲玄奘《心經(jīng)》故事之痕跡十分明顯。中島悅次在「打聞集解題」中作為第九則「玄奘三蔵心経事」的同類故事指出了這一則?！渡呈窞殓爞}中期僧侶無住道曉所撰佛教說話集,該書大約成于1279-1283年之間,后多有修改,版本繁多,所收故事多寡亦有出入,大致為150則前后。書名取自“自砂取金,自石引玉”,其意圖在于運用日本、中國、印度三國的佛教靈驗故事、因果故事、高僧傳故事以及撰者耳目見聞的各地傳說、滑稽笑話等闡述佛教要諦。撰者無住早年出家,為臨濟(jì)宗僧侶。他諸宗兼學(xué),本書中隨處可見引自《宗鏡錄》、佛教經(jīng)論以及老莊、白樂天的詩文等,可謂博征旁引,但多為間接引用?！洞榷鱾鳌返囊靡娪凇渡呈肪砣?、六、八、九等數(shù)卷之中。「巻第三ノ一」中的數(shù)則故事,強調(diào)了“出離世間,遁世為貴”的佛教思想,其中第四則「勝軍論師」即為《慈恩傳》卷四所記勝軍論師固辭戒日王邀其為國師之請、專修出離之行的故事?！渡呈吩?「天竺に勝軍論師と云ひけるは、安恵·戒賢の弟子、玄奘三蔵の師なり?！?、「勝軍論師の詞、肝に染みてこそ覚ゆれ。心あらん人、そのあとを?qū)Wぶべし?！箤τ谛手畮?、勝軍論師所言「人の祿を愛すれば人の事を憂ふ、生死の身に纏縈せるを斷たんと思ふいそぎあり、何のいとまありて君に仕まつらむ」之語表示了極大的肯定。此故事在「卷第九ノ二十五ノ(一四)萬劫煩悩の根」中復(fù)略有引述。卷第六收錄10余則講經(jīng)師講經(jīng)的故事,第七則「説経師の盜賊に値へる事」下設(shè)8個小故事,其中(二)「玄奘三蔵」為引述《慈恩傳》卷三玄奘自阿踰陀國順殑伽河與80余人同船東下遭船賊襲擊、險喪性命的故事。此處所引,重點強調(diào)玄奘法師善巧說法而使船賊發(fā)心受戒、棄信邪神之智慧。而玄奘打動船賊的說法內(nèi)容無非如下一語:“何唯為電光朝露少時身,植阿僧祇耶長時苦種?！贝苏Z極言人世無常,強調(diào)因果報應(yīng),故能打動人心。其實《沙石集》在這則故事之前于(一)「盜賊を説法」之中就已征引了這句話:日本京城某一高僧做法事而得到眾多布施,于歸途遭盜賊洗劫一空,慨嘆之余,便高聲唱言此句,反復(fù)數(shù)遍,聲音澄澈,盜賊聽后,紛紛棄弓。高僧更詳加解說此言,眾賊感泣,發(fā)心入道。由此看來,(一)實為(二)之復(fù)制,而(二)之征引又為(一)之溯源。在(二)的末尾,撰者總括云:「かかる言の末なればにや、この盜賊も発心しけり?！蛊湟鉃?玄奘的話跨越時空為今之日本說法僧所用之緣故吧,盜賊們聽后亦復(fù)發(fā)心。卷第八主要為“愚癡、慳吝、妄執(zhí)”等為內(nèi)容的故事,其五(十二)「戒賢論師の病苦」引述《慈恩傳》卷三玄奘至摩揭陀國那爛陀寺與戒賢法師初次會面時戒賢讓其侄講述自己三年前病惱因緣之事?！督裎粑镎Z集》卷六第六則中已有征引,但此處引用,意在突出戒賢法師病惱業(yè)緣:“于過去曾作國王,多惱眾生,故招此報?！边@與原典《慈恩傳》以及《今昔物語集》卷六所引強調(diào)戒賢法師與玄奘法師相遇因緣之本意顯然有所偏離。說話故事一旦脫離原典,其原義亦發(fā)生轉(zhuǎn)變,此則便是極好的注腳?！度龂鴤饔洝窞槭翌畷r代中期玄棟編撰的說話集,每卷按照天竺梵語坊、大明漢字郎、江州和阿彌依次各講一則故事的形式配列印度、中國、日本三國故事30則,共收錄12卷360則故事。其中全部的印度故事和絕大部分的中國故事皆為佛教故事,日本故事中亦多半為佛教內(nèi)容。這些故事大都取材于既成文獻(xiàn),其中遼代《三寶感應(yīng)要略錄》一書是本說話集最主要的佛教故事來源資料。撰者在收錄故事時,往往于某些情節(jié)上添加一些美辭麗句加以渲染,以示共鳴。除此之外,于故事內(nèi)容并無過多改動。玄奘故事分別見于其卷二、四兩卷,共3則。卷二第二十三則「玄奘三蔵渡天竺事」,如其副題「明般若心經(jīng)德也」所示,主要內(nèi)容為玄奘獲授并念誦《般若心經(jīng)》之靈驗故事。故事由三段構(gòu)成,第一段為玄奘為老人舔舐膿瘡獲授《心經(jīng)》,與《打聞集》第九則、《今昔物語集》卷六第六則故事內(nèi)容一致,其本事見于《慈恩傳》卷一玄奘穿越莫賀延磧時之記事,本事中《心經(jīng)》乃玄奘出發(fā)前得之于蜀地,而本故事以及《打聞集》、《今昔物語集》等日本說話集中則為獲于求法途中,此為本故事變異之處。第二段和第三段篇幅較短,分別記述玄奘得《心經(jīng)》之后的靈驗之事和總括求法17年歸國譯經(jīng)等內(nèi)容。另外,第二段的順序與《打聞集》、《今昔物語集》等所載相反,且所述五百鬼神捉到玄奘置之于俎上將切之際、玄奘臥念心經(jīng)、鬼神聞之四散等情節(jié)亦與本事不同,顯示了故事在傳承過程中不斷發(fā)生變異的特征。卷四第四則「戒日大王施行事」開篇云:「天竺ノ戒日大王ハ五年ニ一度國ノ寶ヲ盡シテ無遮ノ大會ヲ修給ヒケリ。彼會ノ第六度ニハ唐ノ玄奘三蔵モ相給ヒケリ。首尾七十日ノ経営ナリ?！故紫缺泓c明此則所記為玄奘與會的第六次無遮大會。故事之本事分別見于《大唐西域記》和《慈恩傳》,池上洵一校注《三國傳記》頭注中稱此則的原典為前者,但兩相比較,所本顯然為后者,乃《慈恩傳》卷五所記此事的簡譯而已。只是《三國傳記》中稱無遮大會首尾70日之處與《慈恩傳》所言75日有違。卷四第七則「勝軍論師事」與《沙石集》卷三所引故事略同,乃《慈恩傳》卷第四所記勝軍論師辭拒戒日王等邀為國師之事。3則故事中皆見撰者添加的修飾性詞句,如第一則中之“去難去之古鄉(xiāng),棄難棄之恩愛;寄心無知之境,委身異類之人;望萬仞之山岳,趣千里之長途”、第二則中之“錦寶幢天聳,龍闕嵐飄飄;金華鬘云懸,鳳城空赫奕”之類,顯示了《三國傳記》有別于其它說話集的文體特征?！堆匀窞殓爞}時期安居院流派唱導(dǎo)僧圣覺(1167-1235)晚年所編,為佛教法會時所用表白、愿文等文案集。其東大寺北林院本第九忌日帖之十二「菩提樹ノ葉至如來涅槃ノ日二零落スル事」云:「慈恩伝三云、樹莖黃白ニシテ枝葉青潤ナリ。秋寒ニ不凋、唯至テ如來涅槃ノ日ニ、其ノ葉頓チニ落ツ。経テ宿ヲ還テ生スルコト如シ本ノ。毎ニ至ル是日ニ、諸國ノ王集樹下ニ、然ホシ燈ヲ散テ花ヲ、収メテ葉ヲ而去ル?！鼓恕洞榷鱾鳌肪砣实竭_(dá)摩揭陀國參拜菩提樹時的一段描述。此文除“以乳灌洗,然燈散花,收葉而去?！币痪渲小耙匀楣嘞础彼淖质∪ブ?皆依照原文迻譯成日語訓(xùn)讀文。此處引文旨在傳達(dá)諸國王每至涅槃日祭佛之事。此外,用于佛教唱導(dǎo)的底本或資料集如《普通唱導(dǎo)集》(1297年成書)以及《礚嚢鈔》(1446年成書)等類書中亦多有征引,鑒于篇幅所限,不作詳述。3玄寺西行故事的文學(xué)內(nèi)涵說話文學(xué)旨在運用一些短篇的小故事敘述某一歷史或表明某種編撰意圖。以上所舉說話集跨越了平安、鐮倉、室町等數(shù)個時代,其編撰的目的不同,因而所征引玄奘西行故事的用意和產(chǎn)生的作用自然亦非一致。為了更加清晰地考察玄奘西行故事在不同說話集中的征引和傳承意義,今以《慈恩傳》各卷被征引故事與及其所收錄的說話集分列表如下(見次頁):通過此表,我們可以看出玄奘西行故事在日之傳播有如下幾個特點:其一,玄奘故事在日本說話文學(xué)中被廣泛征引。玄奘的西行故事主要集中于《慈恩傳》卷一至卷五,而此五卷在說話集中皆有征引,且卷三之一卷中竟有5則故事被不同的說話集反復(fù)數(shù)次引用。由此可見玄奘西行故事于日本文學(xué)與文化影響之深遠(yuǎn),以及說話文學(xué)對于玄奘西行故事在日傳播所發(fā)揮的作用之巨大。尤其是說話文學(xué)具有講故事的語體及其敘事特點,易于理解和傳播,對于促進(jìn)玄奘故事在日本的廣泛傳頌,其作用之大不言而喻。其二,玄奘西行故事被征引的原典文獻(xiàn)主要集中于《慈恩傳》。玄奘西行故事除《慈恩傳》之外,《大唐西域記》、道宣撰《續(xù)高僧傳》(卷四)和《大唐內(nèi)典錄》(卷五)、冥詳撰《大唐故三藏玄奘法師行狀》、智升撰《開元釋教錄》(卷八)、劉軻撰《大唐三藏大遍覺法師塔銘》、靖邁撰《古今譯經(jīng)圖記》(卷四)、圓照撰《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十一、十二)以及道宣撰《集古今佛道論衡》、《廣弘明集》、道世撰《法苑珠林》(卷二十九)等皆有記述。唐以后則有劉昫等撰《舊唐書》、歐陽修等撰《新唐書》、志磐撰《佛祖統(tǒng)記》(卷三十九)、念常撰《佛祖歷代通載》、覺岸撰《釋氏稽古錄》(卷三)等著述。史料記載之外,唐李冗《獨異志》(卷上)、劉肅《大唐新語》(卷十三〈記異〉)、段成式《酉陽雜俎》(前集卷三〈貝編〉、前集卷一六〈毛編〉)、宋之胡寅《崇正辨》(卷一)、錢易《南部新書》、遼非濁撰《三寶感應(yīng)要略錄》以及李昉等所編《太平廣記》等筆記小說、靈驗故事集、類書之中,亦多見有玄奘西行的逸聞奇事。宋元話本小說流行之后,《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唐三藏西天取經(jīng)》等話本、雜劇相繼出現(xiàn)。明朝之后,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記》遂誕生于世。而日本說話文學(xué)中的玄奘故事多為短小故事,其原典多錄自記述玄奘一生事跡的《慈恩傳》。以《今昔物語集》為例,天竺部分的故事中雖有不少采自《大唐西域記》,但到了震旦部分,有關(guān)玄奘的故事,則是直接采自《慈恩傳》或部分經(jīng)由《三寶感應(yīng)要略錄》而溯源至《慈恩傳》而加以采錄的。其三,玄奘西行故事中如“《心經(jīng)》靈驗故事”、“至阿輸陀國將遇害說法令盜賊悔悟故事”、“觀音像沒與菩提樹故事”、“天竺牧牛人入穴不出成石故事”等一批故事被眾多的說話集集中征引,成為具有經(jīng)典意義的玄奘西行故事,并且同一則故事被不同的說話集賦予了不同的寓意。比如“至阿輸陀國將遇害說法令盜賊悔悟故事”,在《今昔物語集》卷六之中它所承擔(dān)的意義與《慈恩傳》相同,重在說明玄奘西行求法途中所遭遇的艱難困苦,而在《寶物集》中則突出強調(diào)了玄奘所道“何為電光朝露少時之身,作阿僧企耶長時苦種”一語的意義,變成了“諸行無?！钡囊粋€例證故事。再到《沙石集》,它原本的意義再次偏遠(yuǎn),演變成了一則“法師善巧說法”的故事。再如,“戒賢法師見玄奘說病苦事”在《慈恩傳》中旨在說明戒賢法師與玄奘相見之因緣,而在《沙石集》中則強調(diào)戒賢法師患病的業(yè)緣,偏離了原典的敘事意圖。前文已述,說話集重在編錄一些短小故事借以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