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明其君漢唐詩歌干訪

李白明其君漢唐詩歌干訪

唐代文學(xué)是詩歌最具代表性的形式。如果說唐詩是中國詩歌發(fā)展史上的頂峰,那么盛唐詩則是頂峰上的頂峰。與輝煌的詩歌成就相比,此一時期的散文創(chuàng)作要遜色很多,唐代散文的黃金時代是在古文運動轟轟烈烈開展起來的中唐。盡管如此,盛唐散文較之以前還是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有新的特點。這種特點最主要也是最明顯的標(biāo)志是,盛唐之音進入到散文的寫作中來,給散文創(chuàng)作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情調(diào),即這時期的散文作品,無論是散體還是駢體,都有一種明朗、壯大的氣概。最能體現(xiàn)這種情調(diào)的便是該時期大量出現(xiàn)的干謁文章。“生不用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這一膾炙人口的熟語由于《與韓荊州書》為《古文觀止》1選錄而廣為流傳,家喻戶曉。但李白其它的干謁文章,則少為人知了。本文現(xiàn)就李白的干謁文加以專門的論析。在李白73篇個別篇目尚有真?zhèn)螁栴}的散文里,干謁文有4篇——即《上安州李長史書》、《上安州裴長史書》、《與韓荊州書》、《投裴旻書》?！渡习仓堇铋L史書》作于開元十七年(729)2。李白酒隱安陸,不見容于當(dāng)?shù)氐胤焦倮?。一?因醉誤撞李長史車馬,被“御史趨召,明其是非?！崩畎讎樀谩叭腴T鞠躬,精魄飛散”,后雖得李長史諒解,“愍以固陋,禮而遣之”?？衫畎走€是“退思狂愆,五情冰炭,罔知所措,晝愧于影,夜愧于魄,啟處不遑,戰(zhàn)局無地?！?李白在安陸對地方官吏誠惶誠恐的生活情狀,于文中可見一斑。文中言道:“白孤劍誰托,悲歌自憐。迫于凄惶,席不暇暖。寄絕國而何仰?若浮云而無依。南徙莫從,北游失路。遠客汝海,近還鄖城。昨遇故人,飲以狂藥。一酌一笑,陶然樂酣,因河朔之清觴,飫中山之醇酎?！睌⑹鏊γ淳?異鄉(xiāng)飄泊,岐路彷徨,將墨子無暖席、中山玄石醉酒等熟典與作者心境情感融為一體,化用得了無痕跡。有典而不覺其典,文淺而情感濃烈。筆端飽含感情,基調(diào)凄愴悲憤,直如一首游子悲歌;文末,李白自薦道:“儻免以訓(xùn)責(zé),恤其愚蒙,如能伏劍結(jié)纓,謝君侯之德。敢以近所為《春游救苦寺》詩一首十韻、石巖寺詩一首八韻、《上楊都尉》詩一首三十韻,辭旨狂野,貴露下情,輕干視聽,幸乞詳覽。”“屈己”以“干人”4,李白青年時代的生活并不完全象他在某些詩篇中所表現(xiàn)的那樣飄飄然目空一切。為了尋求出仕機會,他也曾竭力與地方官吏周旋,希望得到他們的任用和推薦?！渡习仓菖衢L史書》作于開元十八年(730)。安陸時有多人毀謗李白,且為新來的裴長史所聽信,白雪謗無門,只好“剖心析肝”5上書自辯。文中首先對自己輕財好施、存交重義的優(yōu)良品德、遠大的抱負(fù)、超群的才華作了一番表白:首先,以散金濟人來證明自己的輕財好施:“曩昔東游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萬,有落魄公子,悉皆濟之。此則白之輕財好施也?！逼浯?以善理友人后事證明自己存交重義:“又昔與蜀中友人吳指南同游于楚,指南死于洞庭之上,白禫服慟哭,若喪天倫,炎月伏尸,泣盡而繼之以血。行路聞?wù)?悉皆傷心。猛虎前臨,堅守不動。遂權(quán)殯于湖側(cè),便之金陵。數(shù)年來觀,筋肉尚在。白雪泣持刃,躬身洗削,裹骨徒步,負(fù)之而趨,寢興攜持,無輟身手。遂丐貸營葬于鄂城之東。故鄉(xiāng)路遙,魂魄無主,禮以遷窆,式昭朋情。此則是白存交重義也?！庇忠詣e人耳聞目睹之事實證明自己品行才情的不凡:第一,廣漢太守親見其養(yǎng)高忘機之舉——“又昔與逸人東嚴(yán)子隱于岷山之陽,白巢居數(shù)年,不跡城市,養(yǎng)奇禽千計,呼皆就掌取食,了無驚猜。廣漢太守聞而異之,詣廬親睹。”第二,蘇颋贊其文之事——“又前禮部尚書蘇公出為益州長史,白于路中投刺,待以布衣之禮,因謂群僚曰:‘此子天才英麗,下筆不休,雖風(fēng)力不成,且見專車之骨,若廣之以學(xué),可以相如比肩也?！暮Ｃ髯R,具知此談?！钡谌?前任郡督馬公盛贊其文——“前此郡督馬公,朝野豪彥,一見盡禮,許為奇才,因謂長史李京之曰:‘諸人之文,猶山無煙霞,春無草樹。李白之文,清雄奔放,名章俊語,絡(luò)繹間起,光明洞澈,句句動人?！藙t故交元丹親接斯議?！痹诮淮曜约旱牟拍堋⒈ж?fù)、品行后,李白表明自己的心跡說:“愿君侯惠以大遇,洞開心顏,終乎前恩,再辱英盼。白必能使精誠動天,長虹貫日,直度易水,不以為寒。若赫然作威,加以大怒,不許門下,逐之長途,白即膝行于前,再拜而去,西入秦海,一觀國風(fēng),永辭君侯,黃鵠舉矣。何王公大人之門不可以彈長劍乎?”仿佛不是在求人,而是人在求己。結(jié)尾以戰(zhàn)國策士馮諼自況,語氣軟中帶硬,剛?cè)峒鏉：翢o低聲下氣卑躬屈膝的模樣。語言亦毫無華飾,不加斧鑿,全以氣勢勝,情之所至,文自隨之,與其詩歌的風(fēng)貌、情調(diào)一脈相通。《與韓荊州書》作于開元二十三年(734),春,白出游襄陽,往謁時任襄州刺史兼山南東道采訪使的韓朝宗。韓朝宗,以荊州長史知名于世,故稱韓荊州。據(jù)《新唐書·宗室宰相列傳》6、《新唐書·文藝列傳·孟浩然》7等相關(guān)記載,知他愛惜人才,常識拔后進,為士人所仰慕,故后世把結(jié)識或拜見有地位有聲望的人,叫作“識荊”或“識韓”。為了突出自己的個性,達到舉薦成功的目的,李白這篇文章如同他的詩一樣,拋開一切清規(guī)戒律,以其天才大膽的勇氣,直率而又真誠地抒寫了自己的思想,文章起首就不同凡響,顯得高聳突兀,作者開門見山的指出“白聞天下談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也!”寥寥數(shù)語,排空而來,給整個文章奠定了雄壯高亢的基調(diào)。同時這種高屋建瓴的開端也賦予整個文章一種促迫的節(jié)奏感,對于表現(xiàn)李白豪放的思想感情具有積極意義。雖是自己對韓朝宗的恭維之詞,卻引“天下談士”之言,這樣,就避免了自為諛詞,既恭維了韓朝宗,又不失個體的自尊,不作寒酸乞憐之態(tài),然后才轉(zhuǎn)入文章正題,表達自己希望被援引的本意:“愿君侯不以富貴而驕之,寒賤而忽之,則三千賓中有毛遂,使白得穎脫而出,即其人焉。……雖長不滿七尺,而心雄萬夫,五公大臣,許與氣義,此疇曩心跡,安敢不盡於君侯哉?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動天地,筆參造化,學(xué)究天人。幸愿開張心顏,不以長揖見拒。必若接之以高宴,縱之以清談,請日試萬言,倚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權(quán)衡,一經(jīng)品題,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階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揚眉吐氣、激昂青云耶?”李白以高昂的情緒、強烈的自信向韓朝宗敘說了自己才識廣博、技藝超群,希望得到他的提攜,從而使自己“揚眉吐氣,激昂青云”,實現(xiàn)其理想抱負(fù)。整個敘說內(nèi)容清雄剛勁、壯氣宏聲,且文辭也干練而富有節(jié)奏,擲地作響。為了更深入、更具體地表達自己的意愿,李白又引古喻今——“昔王子師為豫章,未下車即辟荀慈明;既下車,又辟孔文舉。山濤作冀州,甄拔三十馀人,或為侍中、尚書,先代所美。而君侯亦薦一嚴(yán)協(xié)律,入為秘書郎。中間崔宗之、房習(xí)祖、黎昕、許瑩之徒,或以才名見知,或以清白見賞。白每觀其銜恩撫躬,忠義奮發(fā)。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於諸賢之腹中,所以不歸他人,而愿委身於國士。儻急難有用,敢效微軀?！北硎卷n荊州如果能像王子師(王允)、山巨源(山濤)那樣舉賢薦能,自己也愿意像他曾舉薦的崔宗之、房習(xí)祖、許瑩等人一樣委身韓門之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以微賤的生命來報答知遇之恩。李白歷數(shù)古代美事,借以引起對韓朝宗的贊揚,今古并提主要是為了言說今者,并以此類同于古代之賢人美事。這段文字可謂別開生面,“既可見作者任意放浪之文采,又不失渾然天成之境致”8,的確是李白奔放個性的一種典型表現(xiàn),最后,李白請韓朝宗品評自己的著作——“至於制作,積成卷軸,則欲塵穢視聽,恐雕蟲小技,不合大人。若賜觀芻蕘,請給以紙筆,兼之書人。然後退掃閑軒,繕寫呈上。庶青萍結(jié)綠、長價於薛下之門,幸推下流,大開獎飾,唯君侯圖之?！北砻骐m作謙遜之詞,但內(nèi)心所蘊含的是對自己文章的自信,“唯君侯圖之”。戛然而止,氣概萬千,不失其持重。《與韓荊州書》雖為干謁之文,卻無搖尾乞憐之態(tài),字里行間,流露出作者傲岸的才情和豪放不羈的浪漫氣質(zhì)。體現(xiàn)了詩人強盛的氣勢,強烈的自信,充溢著一種恃才傲物、不可羈勒的精神和力量,是真正的盛唐之音?！锻杜釙F書》當(dāng)作于開元二十八年(740)。是年五月,李白移家東魯——“學(xué)劍來山東?！?卜居兗州治城瑕丘。裴敬《翰林學(xué)士李公墓碑》載:“(白)又常心許劍舞。裴將軍,予曾叔祖也,嘗投書曰‘如白,愿出將軍門下。’”筆者以為,李白投書裴旻,雖有學(xué)劍之因,然干謁之意不容忽視。惜其文已佚。不過僅存的“如白,愿出將軍門下?！币痪?語勢急促,直白率真,意氣風(fēng)發(fā),聲調(diào)鏗鏘。不失太白“清雄奔放”9的文風(fēng)?！拔钠鸢舜ァ?0的韓愈曾說“李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