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刑事訴訟中的死刑復核程序

論我國刑事訴訟中的死刑復核程序

中國刑事訴訟第150條“如果被告不上訴，人民法院作出審查后，提議由最高人民法院作出。高級人民法院不同意判處死刑的,可以提審或者發(fā)回重新審判。高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的第一案件被告人不上訴的,和判處死刑的第二審案件,都應當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準核?！边@一法律規(guī)定包含了以下基本精神。1、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的第一審案件,被告人如果在上訴期內(nèi)提出上訴,人民檢察院未抗訴,中級人民法院應當把案件移送高級人民法院復核。高級人民法院同意判處死刑的,應再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如果高級人民法院不同意判處死刑,高級人民法院可以提審,也可以發(fā)回中級人民法院重新審判。提審或者發(fā)回重審后,仍然判處死刑的,還應當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2、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的第一審案件,在法定期內(nèi),被告人上訴或者人民檢察院抗訴的,高級人民法院必須進行第二審程序的審理。經(jīng)二審審理認為仍應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的,由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維持死刑判決的終審裁定,但仍需要再由高級人民法院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3、高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的第一審案件,被告人在法定期限內(nèi)不上訴的,人民檢察院也未提出抗訴的,高級人民法院應當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4、高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的第一審案件,如果被告人不服或檢察院認為判決有錯誤,而提出上訴或抗訴的,最高人民法院應當按照第二審程序進行審理。如果不同意判處死刑,可將案件發(fā)回重新審判或直接改判,如同意判處死刑,應當作出維持原判的終審裁定。從以上內(nèi)容可以看出,任何一個判處死刑的判決,無論是由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的,還是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的,無論是當事人上訴,還是當事人不上訴;檢察機關抗訴或不抗訴,都必須按照死刑復核程序進行審查,由最高人民法院最終審查核準,其死刑核準權統(tǒng)由最高人民法院行使。這里,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的第一審案件,被告人不上訴、檢察機關不抗訴的,呈現(xiàn)的是二級復核程序,一是高級人民法院的復核,二是最高人民法院的核準。高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的第一審案件被告人不上訴、或檢察機關不抗訴的,和判處死刑的第二審案件,呈現(xiàn)的是一級復核程式,即最高人民法院核準。但無論如何,其最終結果核準的程序是必不可少的。但值得注意的是,近年來一些報刊文章發(fā)表了死刑復核程序不是一切死刑案件的必經(jīng)程序的觀點。這一問題的產(chǎn)生,是從最高人民法院1983年9月7日根據(jù)重新修訂的人民法院組織法第十二條的規(guī)定,作出了關于授權高級人民法院核準部分死刑的決定后引發(fā)出來的。最高人民法院將部分死刑案件的核準權授予高級人民法院行使,就使得高級人民法院對于同一死刑案件既成為二審機關又成為復核機關。對此,一種觀點認為,這是二審程序與死刑核準程序的合二為一,被告人上訴或檢察機關抗訴后,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的維持原判的裁定,既是二審裁定,也是核準死刑的裁定,這樣就使得死刑核準程序并不是一切死刑案件的必經(jīng)程序,僅是一個可能經(jīng)過的特殊程序,即死刑復核程序在某些條件下可能被一審或二審程序取代而自動被免除。①1我們不同意這一看法,其主要理由如下:第一,無復核程序不成其為死刑復核程序。死刑復核程序之所以存在,就是因其不同于普通訴訟程序,它在案件一審上訴期過后或兩審后,案件仍不能發(fā)生法律效力,需要經(jīng)過一個法定的特別審查復核階段,即要求有死刑核準權的人民法院復查核準。這也正是死刑復核程序是一種特殊程序的根本原因所在。這是法律對所有死刑案件的基本要求,任何死刑案件都需要經(jīng)歷這樣一種訴訟階段。如果說死刑復核程序在某些條件下可以被一審或二審程序取代而自動被免除,那就意味著人民法院審理的死刑案件既可以適用特別程序,也可以適用普通程序,適用特別程序時有一個復核的階段,適用普通程序時則可以免卻復核這一階段,這不僅違背了刑事訴訟法第三編第四章的規(guī)定精神,而且從程序規(guī)則上也是說不通的。再者,對被判處死刑的被告人來說也是不公平的。因為提高了審級或當事人提出了上訴,就無形中免除了復核程序,使被判死刑人減少了一次糾正錯判,免遭掉腦袋之災的機會,同時加速了死刑判決生效的日期。無論怎樣解釋,都難以令人心折口服。因此,死刑復核程序的特殊規(guī)定性決定了它決不能被免除或取而代之。第二,死刑案件的審判權與復核權既緊密相聯(lián)又不能相互替代。刑事訴訟法和人民法院組織法規(guī)定:死刑案件由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最高人民法院可以在必要時授權高級人民法院核準部分死刑案件;高級人民法院有權核準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的案件。另外,刑事訴訟法還規(guī)定,只有中級以上人民法院(包括高級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法院),才有權審理可能判處死刑的案件。從上述法律規(guī)定可以看出,刑事訴訟法和人民法院組織法對死刑案件無論是從審判管轄上或者審理程序上都作了不同于普通刑事案件的規(guī)定,中級以上人民法院才有權審判,這屬于審判權方面的限制;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的案件,高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的案件,要經(jīng)最高人民法院授權的高級人民法院核準或者最高人民法院核準,這屬于復核權方面的限制。審判權與復核權兩方面的限制性規(guī)定歸根結蒂都是服從于死刑這一最嚴厲的刑罰,貫徹執(zhí)行黨和國家所一貫倡導的“慎殺”政策,但二者并不能相互代替或融合。首先,復核權必須以審判權在先為前提條件。一個死刑案件只有由有復核權的人民法院經(jīng)過審理作出判決,然后才產(chǎn)生由有復核權的人民法院對業(yè)已作出的死刑判決進行復審核準。也就是說,人民法院對任何一個死刑案件只有在審判權行使完畢之后,才能再行使復核權。沒有對死刑案件的審理判決,即對死刑案件進行復查核準,是違背訴訟程序的。其次,審判權不因復核權的存在而存在。在審判實踐中,中級人民法院、高級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法院都擁有對死刑案件的審判權,但擁有復核權的只有高級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法院,中級人民法院只有審判權而無復核權,并且高級人民法院在最高人民法院授權之前,也只有審判權而無復核權(這里僅就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的案件而言)。不難看出,有復核權的必然有審判權,而有審判權的則不一定有復核權。再次,審判權與復核權體現(xiàn)在不同的訴訟程序中。審判權表現(xiàn)在第一審程序、第二審程序或審判監(jiān)督程序中,是一審法院、二審法院或再審法院依法對死刑案件所作出的一審判決、二審判決或再審判決的集中表現(xiàn)。而復核權則體現(xiàn)在死刑復核程序中,是有復核權的人民法院依死刑復核程序對死刑判決、裁定進行復查核準的集中表現(xiàn)?？梢?死刑審判權與死刑核準權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死刑核準權是對死刑審判權的監(jiān)督,它具有變更、撤銷基于死刑審判權所作出的死刑判決和裁定的權力。它是高于死刑審判權的一種權力,不能以擁有死刑核準權必然擁有死刑審判權為理由,否定死刑復核權的特殊性質和作用;也不能以死刑核準權和死刑審判權都是以解決被告人定罪量刑為實體內(nèi)容的一致性而抹殺兩者在程序上的差別。再說,如果死刑審判權不以死刑的復核權來監(jiān)督,有死刑審判權的法院可行使死刑復核權,就會使死刑復核權在實際上落空,無法真正實現(xiàn),甚至可能出現(xiàn)濫用權力的后果。在司法實踐中,已有發(fā)生在死刑判決中的錯誤未能及時發(fā)現(xiàn)和糾正的情況。因此,我們必須堅持死刑復核權與死刑審判權相互分離的原則,這樣才能有效地發(fā)揮死刑復核的作用,以防止和糾正錯誤的發(fā)生。第三,審判實踐中的具體做法并不必然代表法律規(guī)定。實踐中一些法院在二審判決書或裁定書的最后注明“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授權高級人民法院核準部分死刑案件的規(guī)定,本判決(或裁定)為核準死刑的判決(或裁定)?！边@是實踐中的一種做法,它缺乏足夠的法律依據(jù)。雖然1983年9月2日修改后的人民法院組織法第十三條規(guī)定:“死刑案件除由最高人民法院判決的以外,應當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殺人、強奸、搶劫、爆炸以及其他嚴重危害公共安全和社會治安判處死刑的案件的核準權,最高人民法院在必要的時候,得授權省、自治區(qū)、直轄市的高級人民法院行使?！钡@只是任意性規(guī)范,法律并沒有規(guī)定嚴重危害社會治安應判處死刑的死刑案件今后一律授權高級法院行使,“在必要的時候得授權省、自治區(qū)、直轄市的高級人民法院行使”,意即可以根據(jù)形勢的要求和實踐的需要靈活掌握,因此可以說它是一種權宜之計。這一規(guī)定還說明,高級人民法院的死刑核準權不是它本身固有的權限,是基于授權而產(chǎn)生。既然如此,就不能依此規(guī)定認為死刑復核權已經(jīng)改變,死刑復核程序可以不成為一切死刑案件的必經(jīng)程序。正如我們論證某一問題時所通常強調(diào)的那樣,不能說肯定了矛盾的特殊性由此全盤否定了矛盾的普遍性、矛盾的普遍性不因它的特殊性而改變自身的規(guī)定性,同理,在對待死刑復核程序問題上,我們也不能因為有了特殊時期處理上的靈活性,由此而否定死刑案件必須有復核程序的原則性。修改后的人民法院組織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的有關司法批復,也都沒有關于授權后可以免除復核程序的規(guī)定。各個高級法院所謂的“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核準部分死刑案件的規(guī)定,本判決(或裁定)為核準死刑的判決(或裁定)?！睂崒偎痉▽嵺`的“創(chuàng)造”,在尚未得到立法機關認可之前,決不能依此作為論證問題的依據(jù)?？赡苡械耐緯岢?最高人民法院判決的一審或裁定的二審死刑案件沒有復核程序,怎么能說死刑復核程序是一切死刑案件的必經(jīng)程序呢?筆者認為,最高人民法院是國家的最高審判機關,擁有所有案件的終審權,任何案件(包括死刑案件)由最高人民法院判處,無論是一審還是二審,都直接發(fā)生法律效力,既無上訴程序,亦無復核程序,這是由最高人民法院的審級和地位決定的。最高人民法院的這種審級地位本身,決定了其上既無上訴的機關亦無復核的機關?？梢?再上訴或復核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不能說,最高人民法院判決的一審案件無上訴程序,判決宣告后立即發(fā)生法律效力,我國在審判制度上就不是兩審終審了呢?恐怕目前還沒有一個同志會提這樣的問題。同理,經(jīng)最高人民法院判決的一審或裁定的二審死刑案件沒有復核程序,同樣不能否定死刑復核程序的必經(jīng)性。高級法院被授權后情形則不同,一來高級人民法院在我國不是最高審級,其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