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君壽夢與吳本爵的歷史演變

吳君壽夢與吳本爵的歷史演變

一、“列爵吾五”根據(jù)春秋經(jīng)，諸侯主要以王位命名。爵位:爵號,官位?！抖Y記·禮運》有“合男女,頒爵位,必當年德”之記載。而《尚書·武成》中“列爵惟五”,指的是商代時諸侯爵位分為五等。《禮記·王制》將商、周時諸侯爵位明確為:“王者之制祿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薄睹献印とf章篇》記載“周室班爵祿”時也說:“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贝呵飼r五等祿爵的記載情況如下:1.魯君南入宋國魯國、宋國為“公”爵爵位。《春秋經(jīng)·隱公四年》記載了魯國君與宋國君在同一個場合下的文字表述:“夏,公及宋公遇于清?！鼻耙粋€“公”指魯國君魯隱公,后一個“宋公”,則指宋國君宋殤公。2.魯操作人,齊侯,鄭伯盟于瓦屋齊國、晉國、衛(wèi)國、陳國等均為“侯”爵爵位?！洞呵锝?jīng)·隱公三年》:“冬十有二月,齊侯,鄭伯盟于石門?！薄洞呵锝?jīng)·僖公五年》:“五年,春,晉侯殺其世子申生。”《春秋經(jīng)·隱公八年》:“八年,春,宋公、衛(wèi)侯遇于垂……秋,七月庚午,宋公、齊侯、衛(wèi)侯盟于瓦屋?！薄洞呵锝?jīng)·桓公二年》:“三月,公會齊侯、陳侯、鄭伯于稷,以成宋亂?！?.晉侯及秦伯戰(zhàn)于韓秦國、鄭國、曹國等為“伯”爵爵位?！洞呵锝?jīng)·僖公十五年》:“十有一月,壬戌,晉侯及秦伯戰(zhàn)于韓。獲晉侯?！薄洞呵锝?jīng)·隱公元年》:“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薄洞呵锝?jīng)·桓公九年》:“冬,曹伯使其世子射姑來朝。”4.《春秋》曰:“清,盟于密。”封二圖八“子”爵爵位,有黃河、淮河流域的邾國、莒國、徐國以及長江流域的楚國、吳國、越國等?！洞呵锝?jīng)·莊公十六年》:“邾子克卒。”《春秋經(jīng)·隱公二年》:“紀子帛、莒子盟于密。”《春秋經(jīng)·昭公四年》:“夏,楚子、蔡侯、陳侯、鄭伯、許男、徐子、滕子、頓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會于申。楚人執(zhí)徐子?！薄洞呵锝?jīng)·僖公二十一年》:“秋,宋公、楚子、陳侯、蔡侯、鄭伯、許男、曹伯會于盂?！薄洞呵锝?jīng)·襄公十二年》:“秋,九月,吳子乘卒?！薄洞呵锝?jīng)》無越國君“越子”記載,惟《左傳》記之。《左傳·定公十四年》:“吳伐越。越子勾踐御之,陳于檇李。”5.“七月,壬蘇”許國等為“男”爵爵位。《春秋經(jīng)·襄公二十六年》:“八月,壬午,許男寧卒于楚。冬,楚子、蔡侯、陳侯伐鄭。葬許靈公。”此句中“許男寧”為許國君姜寧的“男”爵爵位,“許靈公”則為其死后的謚號。二、“請效率”、“請不夠”的運行上文《春秋經(jīng)·襄公二十六年》關于“許男”的記載中涉及到爵位與謚號。如前所述,爵位指的是前述天子以下的五等祿爵,而謚號則是指古代帝王、貴族、大臣、士大夫或其它有地位的人死后,據(jù)其生前業(yè)跡評定的帶有褒貶意義的稱號,或亦指按上述情況評定的這種稱號?！吨芏Y·春官·大史》:“小喪,賜謚?！薄抖Y記·檀弓下》:“公叔文子卒,其子戍請謚于君曰:‘日月有時,將葬矣。請所以易其名者。’”鄭玄注:“謚者,行之跡。”《春秋經(jīng)·襄公十三年》記載:“秋,九月,庚辰,楚子審卒?！薄蹲髠鳌は骞辍穭t詳細地記載了“楚子審”(楚君熊審)臨死前后讓大臣們?yōu)樽约涸u定謚號的過程。楚君熊審生病期間,說起自己十歲喪父,小小年紀便主持國政,也沒來得及向老師學習治國的學問便擔當了國君。因此缺乏德行,在鄢陵之戰(zhàn)中喪師辱國等等。因此,他要求說,我死了以后,各位把我的靈牌送進祖廟里時,在謚號的選擇上,“請為‘靈’、‘厲’。大夫擇焉?！币馑颊f,我死后,你們用“靈”或“厲”給我作謚號,究竟用哪一個,請你們選擇。這兩個字都是不好的字眼,即所謂的“惡謚”。杜預《春秋經(jīng)傳集解》釋此句說楚君熊審“欲受惡謚以歸先君也。亂而不損曰‘靈’,戮殺不辜曰‘厲’”。因此,對這兩個“惡謚”,楚國臣子們“莫對,及五命乃許”。意即誰都不敢開口答應他,直到楚君熊審連續(xù)五次地命令,大家才勉強地表示同意。熊審去世后,楚國令尹子囊和大家商量給他謚號時,“大夫曰:‘君有命矣”。意思說先王已留下遺命了,要我們在“靈”或“厲”中選一個呢!是時,楚國令尹子囊情緒激動地說:“君命以共,若之何毀之?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有蠻夷,奄征南海,以屬諸夏,而知其過?！币馑颊f,君王的遺命中,本身就體現(xiàn)了謙恭的美德,怎么能毀掉它?聲威赫赫的楚國,靠已先王的治理,安撫著蠻夷,大舉征伐南海,讓他們從屬于中原列國。而且先王又知道自己的過錯,“可不謂共乎?請謚之‘共’”。意為,他這樣,可以不說是“恭”嗎?就請謚先王為“共”,大夫們都聽從了他的意見。故此,《春秋經(jīng)·襄公十三年》中的“楚子”為楚國君熊審的爵位,而《左傳·襄公十三年》中“請謚之‘共’”,即為故去的楚國君熊審謚號為“楚共王”。同樣,《春秋經(jīng)·昭公三十年》“夏六月庚辰,晉侯去疾卒。秋八月,葬晉頃公”句中,“晉侯”為爵位,“晉頃公”為謚號。春秋時,吳國君無謚。三、“王未”至“克卒”《春秋經(jīng)》的記載中,周代諸侯的爵位并非是一成不變,而是呈現(xiàn)出動態(tài)的變化過程。謹以毗鄰魯國的邾國為例。《春秋經(jīng)·隱公元年》記述:“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倍洞呵锝?jīng)·莊公十六年》則記載為:“邾子克卒?！臂隰旊[公元年(前722年)時《春秋經(jīng)》作“邾儀父”;而在魯莊公十六年(前678年)則擁有了“子”爵爵位作“邾子”。兩處記載的不同與變化,留下了《春秋經(jīng)》記載周代諸侯爵位變化的動態(tài)記載。關于《春秋經(jīng)·隱公元年》“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句,《左傳·隱公元年》解讀曰:“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邾子克也。未王命,故不書爵。曰‘儀父’,貴之也?！睂χ?杜預《春秋經(jīng)傳集解》注曰:“王未賜命以為諸侯,其后儀父服事齊桓,以獎王室,王命以為邾子,故莊十六年經(jīng)書‘邾子克卒?！笨追f達《正義》疏“王未”至“克卒”句,表達了不同意見,說:“莊十三年齊桓會諸國于北杏,邾人在焉。及十六年而書‘邾子克卒’,故知由事齊桓乃得王命也。賈、服以為北杏之會時已得王命,蓋以北杏之會邾人在列,故謂其已得命也。列與不列在于主會之意,不由有爵與否。襄二十七年宋之盟,齊人請邾,宋人請滕,邾、滕不列于會,故不書邾、滕。襄五年戚之會,穆叔以屬鄫為不利,使鄫大夫聽命于會,故經(jīng)書‘鄫人’。然則為人私屬則不列于會,不為人私屬則列于會,不可據(jù)列會以否以明有爵也。昭四年申之會,淮夷列焉,未必有爵也。邾今無爵,得與魯盟北杏,會齊何須有爵?莊十五年會于鄄,傳曰‘齊始霸’,則齊桓為霸自鄄會始耳。北杏之時,諸侯未從,霸功未立,桓尚未有殊勛,儀父何足可紀?且齊桓未有功于王,焉能使王命之?其得王命,必在北杏之后,但未知定是何年耳。”“北杏之會”為春秋時齊國主持的一次諸侯盟會。魯莊公十二年(前682年)“秋,八月,甲午,宋萬弒其君”,即本年秋天,宋國大夫南宮萬弒殺宋閔公。魯莊公十三年(前681年)“春,齊侯、宋人、陳人、蔡人、邾人會于北杏。”齊桓公邀請宋、陳、蔡、邾等國的代表于齊北杏(今山東東阿)相會,商討平定宋亂事。故上文孔穎達就“邾儀父”何時得王命的意見是“必在北杏之后”,即在公元前681年后。本文不就此問題(指“邾儀父”得王命的時間)展開論述,但著重說明的是:在魯隱公元年(前722年)時,這位“邾儀父”尚“未王命,故不書爵。曰‘儀父’”,而在時隔44年后的魯莊公十六年(前678年)他去世時,已是擁有了“邾子”的爵位。四、《春秋經(jīng)》記載的壽夢及其后王朝吳王的頭銜“吳子”《春秋經(jīng)》中,關于吳國君的最常見方法是以爵位稱呼,即稱為“吳子”。按《春秋經(jīng)》記載的年代順序,情況如下:1.吳十九年，國王的生日騎《春秋經(jīng)·襄公十二年》:“秋九月,吳子乘卒?！?.20世紀，吳城國王的樊抑《春秋經(jīng)·襄公二十五年》:“吳子遏伐楚,門于巢,卒?！?.吳互聯(lián)國王的剩余祭祀《春秋經(jīng)·襄公二十九年》:“閽弒吳子余祭?！?.20.吳二世國王余梅野蠻人《春秋經(jīng)·昭公十五年》:“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吳子夷末卒?！?.吳23歲《春秋經(jīng)》無吳國君僚“吳子”記載,惟記吳君僚被弒事?！洞呵锝?jīng)·昭公二十七年》:“夏四月,吳弒其君僚?！?.24歲的吳城國王和他的光《春秋經(jīng)·定公四年》:“蔡侯以吳子及楚人戰(zhàn)于柏舉,楚師敗績?！薄洞呵锝?jīng)·定公十四年》:“五月,於越敗吳于槜李。吳子光卒?！?.吳世國的丈夫《春秋經(jīng)·哀公十三年》:“公會晉侯及吳子于黃池。”五、“吳伯”的基準點:“國”“人”“因而封之”與“吳本伯爵”及春秋時吳夫差“欲守”的“吾先君之班爵”吳國立國,當追溯到商末泰伯、仲雍兄弟南奔至太湖流域并建立勾吳國的史實。據(jù)《史記·吳太伯世家》載:商朝末年,西周部落首領古公亶父的長子太伯(即泰伯)、次子仲雍奔“荊蠻”后,“文身斷發(fā)”接著又“自號句(勾)吳。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余家,立為吳太伯?！逼浜?吳國傳至五世周章,“是時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周章已君吳,因而封之?！币虼?西周初年,吳五世周章受西周朝廷“封之”的事實表明,是時吳國已作為與西周王室有著血緣關系的姬姓諸侯國身份為西周王權承認。然而,周武王“因而封之”,封的是什么?如果是爵位的話,那又是什么爵位?《史記·吳太伯世家》中“吳太伯”句,南朝宋裴骃《史記集解》引韋昭曰:“后武王追封為吳伯,故曰吳太伯?！憋@然,三國孫吳時的韋昭認為周武王時,追“封”太伯為“吳伯”,所以又稱為“吳太伯”。唐司馬貞《史記索隱》引《國語》曰“黃池之會,晉定公使謂吳王夫差曰‘夫命圭有命,固曰吳伯,不曰吳王’,是吳本伯爵也。”今本《國語》,有“夫命圭有命,固曰吳伯,不曰吳王”句,而無“是吳本伯爵也”句?！妒酚浰麟[》另引范寧解《論語》曰:“太者,善大之稱;伯者,長也。周太王之元子故曰太伯。稱仲雍、季歷,皆以字配名,則伯亦是字,又是爵,但其名史籍先闕耳?！卑瓷鲜鑫墨I,可以看出:西周初年周武王對吳泰伯、仲雍后人周章“因而封之”,封的爵位為伯爵,故“吳本伯爵也”,且“伯亦是字,又是爵?！薄秶Z》記載的夫差在黃池盟會與晉爭霸時的一句名言———“孤欲守吾先君之班爵,進則不敢,退則不可”。班爵:班,次也?！鞍嗑簟奔窗床煌蔚诘木粑慌帕?以示貴賤?！秶Z·周語上》有“為班爵貴賤以列之”句,即此。然而,“欲守吾先君之班爵”句中,夫差所要“守”的“吾先君”指的是誰?而這位先君的“班爵”或爵位,又是什么?聯(lián)系黃池盟會上“吳、晉爭先。吳人曰:‘于周室,我為長’”來看,夫差所要“守”的“吾先君”,就是吳國的開國國君、昔日周部落首領古公亶父的長子泰伯。而泰伯的“班爵”,正如前文所述的為“伯爵”。退一步講,夫差“進則不敢,退則不可”的基準點若是放在“子爵”的爵位上,《春秋經(jīng)》記載夫差前的歷代吳國君如諸樊、余祭、余昧、闔閭等,均已是記作了“子爵”爵位,也就是當時中原諸國都已認可吳國為“子”爵,且其時也沒哪個國家或哪個人提出要將吳爵位從“子”爵退到“男”爵去。一句話,吳為“子”爵并未遇到任何障礙。如果夫差滿足于這一爵位(指吳“子爵”爵位),大可不必宣示什么“進則不敢,退則不可”的。因此,夫差“進則不敢,退則不可”的基準點只能是放在吳先君泰伯的“伯爵”爵位上。若此,則夫差“進則不敢,退則不可”所表述的意思就成為:吳國是“伯爵”爵位,讓我們進到侯爵、公爵的爵位上去,我們也不敢;但是讓我們從“伯爵”爵位退到“子爵”爵位上來,那可是萬萬不行。前引范寧“伯亦是字,又是爵,但其名史籍先闕耳”之言,范寧為東晉時經(jīng)學家,可以肯定的是,先秦有關泰伯所封伯爵位的文獻,至東晉時多已湮滅闕佚,故范寧有此語。然而,距范寧再倒溯近八百年前的吳夫差時期,這些文獻或傳說或許還存在或流傳。否則,很難理解,夫差會發(fā)出“孤欲守吾先君之班爵”的壯語了。六、吳君國如何被國內(nèi)形成由于地理的阻隔,泰伯后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nèi),封為“伯爵”的吳國王室,雖為“周之胄裔”但“棄在海濱,不與姬通”,以致在幾百年后,當吳國君位傳至十九世吳君壽夢時,晉推行“聯(lián)吳制楚”戰(zhàn)略后,吳國開始在與中原國家相通?？稍谙嚓P外交活動中,吳國君的爵位稱呼,卻成了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前文引述《春秋經(jīng)》中記載吳國君為“吳子”爵位的最早記載為《春秋經(jīng)·襄公十二年》:“秋九月,吳子乘卒”。吳子乘,即指十九世吳國君壽夢。這是《春秋經(jīng)》中第一次記載吳國君的爵位———“子”。此記載與韋昭、《國語》和范寧的說法相比,在公、侯、伯、子、男的五等爵位中,吳國被拉下一個等級,即從“伯爵”變成了“子爵”爵位。同時,在明確記載“吳子”以前的《春秋經(jīng)》中,中原諸國國君與吳國君壽夢會面的外交記載并非如慣例記為“會吳子”,而是含糊地以“會吳”記之。這些記載及分析如下:1.魯成公五年“至陳國人”“癸丑,公會晉侯、衛(wèi)侯、鄭伯、曹伯、宋世子成、齊國佐,邾人同盟于戚……冬十有一月,叔孫僑如會晉士燮、齊高無咎、宋華元、衛(wèi)孫林父、鄭公子鰌、邾人會吳于鐘離?！比缟峡梢钥闯?其他諸國均記國君爵位,而吳國君則以一個“吳”字代之。此次盟會背景,須指出的是:值此六年前的魯成公九年(公元前582年),晉國為協(xié)調(diào)與中原諸國的關系,邀請魯成公和“齊侯、宋公、衛(wèi)侯、鄭伯、曹伯、莒子、杞伯同盟于蒲”。但“是行也,將始會吳,吳人不至”。中原諸國國君參加的蒲地盟會,原準備作為和吳國君會見的開始,但是吳國人(指吳君壽夢)卻沒有來。故此,魯成公十五年(公元前576年)“十一月,會吳于鐘離,始通吳也。”諸國代表本年在鐘離會見了吳國人,這是中原國家開始和吳國往來。杜預《春秋經(jīng)傳集解》從吳國的角度亦予以評述道:“始于中國接。”本次盟會與會者名單(除吳國和未提姓名的邾人外)如前所述是“叔孫僑如會晉士燮、齊高無咎、宋華元、衛(wèi)孫林父、鄭公子鰌、邾人”,比起六年前蒲地盟會的參加者多為國君,此次與會者級別較低。吳國系何人參加,《春秋經(jīng)》和《左傳》均未指說。2.魯冀公五年“吳國”壽夢“仲孫蔑、衛(wèi)孫林父會吳于善道……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衛(wèi)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齊世子光、吳人、鄫人于戚。”關于此次“會吳”的背景,參閱《左傳》解經(jīng)文字,可知值此兩年前的魯襄公三年(公元前570年),“六月,公會單頃公及諸侯。己未,同盟于雞澤。晉侯使荀會逆吳子于淮上,吳子不至。”指周王室的代表單頃公和晉、魯、宋、衛(wèi)、鄭、莒、邾等國國君以及齊國太子會見,并在雞澤舉行盟會。晉侯派了荀會到淮水邊上去迎接吳國君壽夢,但壽夢沒有來。過了兩年后的魯襄公五年(公元前568年)“吳子使壽越如晉,辭不會于雞澤之故,且請聽諸侯之好。晉人將為之合諸侯,使魯、衛(wèi)先合吳,且告會期。故孟獻子、孫文子會吳于善道?！币庵?吳國君壽夢派壽越到晉國,解釋前年沒有參加雞澤盟會的緣故,并且請求聽從晉國的號令。晉國打算為吳國的加盟召開一次盟會,并要魯、衛(wèi)兩國先與吳國進行會面,同時告訴吳國舉行盟會的日期。所以魯國的孟獻子和衛(wèi)國的孫文子在善道會見了吳人。對孟獻子和孫文子在善道會見吳人事,杜預《春秋經(jīng)傳集解》直截了當?shù)刂赋?“二子皆受晉命而行?！庇谑?這就有了戚地盟會。魯襄公五年夏天籌備的盟會,到秋天就開了?！熬旁卤?盟于戚,會吳,且命戍陳也。”意思說,九月二十三日,晉、宋、魯、陳、衛(wèi)、鄭、曹、莒、邾、滕、薛十一國的國君和齊國太子以及吳國、鄫國的代表,在戚地召開盟會。盟會議題,一是“會吳”,即完成接納吳國為反楚聯(lián)盟成員的民意和組織程序;二是鑒于“楚人討陳”,聯(lián)盟大會命令各國出兵戍守陳國。經(jīng)上述分析可知,上文所引《春秋經(jīng)·襄公五年》中“仲孫蔑、衛(wèi)孫林父會吳于善道”句,其中的“吳”,可能為“吳子”壽夢,亦可能為“吳子”壽夢的代表。而戚地盟會中所“會”的“吳”,從此次盟會出席的其他諸侯國國君如“公”(魯國君)、晉侯(晉國君)、宋公(宋國君)等來看,吳國的出席者也當為吳國君壽夢,但此處《春秋經(jīng)》的記載,卻未記為“吳子”,而是含糊地記作了“吳”。3.“國”“人”“機”《春秋》等都屬于“會”“吳子”的地位,且“十年春,公會晉侯、宋公、衛(wèi)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會吳于柤?！贝舜巍皶恰?《左傳·襄公十年》解為:“十年,春,會于柤,會吳子壽夢也?！睆亩鞔_指出《春秋經(jīng)·襄公十年》中的“會吳”,即是“會吳子壽夢”。關于本年的“會吳”,孔穎達《左傳正義》引劉炫“諸侯盟會,會則必自言其爵,盟則自言其名”后議論說:“故盟得以名告神,會得以爵書策。吳是東夷之君,未閑諸夏之禮。于此自稱為吳,不知以爵告眾,故從所稱書吳也?！薄拔撮e諸夏之禮”句,指地處長江流域的吳國“蠻夷”不懂或不了解黃河流域中原國家的禮制、法度。由上可以看出,在當時,“會則必自言其爵,盟則自言其名”,別的國家的領導人都或有“爵”、或有“名”,如上述的“公”(指魯襄公)、“晉侯”、“宋公”、“衛(wèi)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以及“齊世子”(齊太子)等,而“未閑諸夏之禮”的“東夷之君”(東方的蠻夷國君),則“不知以爵告眾”,即在這種外交場合下不知以什么爵位介紹自己,告之眾人,于是,在上述史書《春秋經(jīng)》中故模糊地處理成一個“吳”字了?！白苑Q為吳,不知以爵告眾”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西周初年周武王“因而封之”的吳“伯爵”爵位,因久“不與姬通”,故而不被中原列國認可;還是因“吳是東夷之君,未閑諸夏之禮”,且國力不強,處蠻夷之地,在被中原列國認為是“蠻夷”的情況下連吳國君亦自卑得連當初“因而封之”的吳“伯爵”爵位竟也說不出口,故“自稱為吳,不知以爵告眾”了?不管何種原因,可以肯定的是:魯襄公十年召開柤地盟會時,吳國君壽夢竟“不知以爵告眾”了。然而,在兩年后的《春秋經(jīng)·襄公十二年》記載吳國君壽夢過世時,卻又記為“吳子乘卒”了。這是《春秋經(jīng)》、《左傳》中第一次記載吳國君的爵位———“子”。至此,我們已無法探究同一部《春秋經(jīng)》中兩處不同記載的變化。但至此以后,歷代吳國君在《春秋經(jīng)》的文獻記載中,卻有了一個連貫而又一致的爵位———“吳子”。然而,在這以前的《春秋經(jīng)》相關記載中,如《春秋經(jīng)·襄公五年》中的“會”“吳人”;《春秋經(jīng)·襄公十年》中的“會吳”等,則大可值得探討了。若吳本有爵———“子”爵爵位,則《春秋經(jīng)》中記為“會吳”者,必為撰者刻意回避吳國君的這一爵位。這種刻意回避,又正反映了一種文化的歧視。相比之下,《穀梁傳·襄公十年》記載柤地盟會時,則直截了當?shù)厥褂觅H意色彩極濃的“會夷狄”了。若是吳本無爵,則此處的吳爵位變化,是否如前文所說的邾國一樣,諸侯爵位發(fā)生了變化。但由于《春秋經(jīng)》及《左傳》的記載闕如,后世已無跡可尋。七、“吳來百牢”與“吳國公”十九世吳國君壽夢時期,中原諸侯國國君與吳國君的會面在《春秋經(jīng)》被模糊地處理成“會吳”,是因為是時被視為“蠻夷”的吳國剛開始崛起,國力不強且尚處上升階段。到了壽夢重孫———二十五世吳國君夫差時期,吳國已是“西破強楚,入郢,北威齊晉,顯名諸侯”;同時,在壽夢后的七世吳國君中,如前所述也只有夫差這位吳國國君對吳“先君之班爵”提出了要求———“進則不敢,退則不可”。而在夫差黃池盟會作這一宣示(指“孤欲守吾先君之班爵,進則不敢,退則不可”)之前,記載吳夫差時史事的《春秋經(jīng)》中,依然不斷出現(xiàn)模糊而又帶有歧視意味的“會吳”。如:《春秋經(jīng)·哀公七年》:“夏,公會吳于鄫”;《春秋經(jīng)·哀公十年》:“公會吳伐齊”;《春秋經(jīng)·哀公十二年》:“公會吳于橐皋”。與此對照的是,在記載吳國君夫差在黃池盟會上與晉爭霸,且取得霸權的《春秋經(jīng)·哀公十三年》的記載中,這才記載了吳國君的爵位,但依然是“子”爵爵位———《春秋經(jīng)·哀公十三年》:“公會晉侯及吳子于黃池?！闭莆罩鴼v史記載話語權的魯國史官———《春秋經(jīng)》撰者———在留下上述不規(guī)范的文字記載背后,既反映著他們強烈的中原文化優(yōu)勢意識;也反映著他們對長江流域“蠻夷”文化的鄙視與排斥;同時,更反映著其時黃河流域的中原文化與長江流域“蠻夷”文化之間的沖突。以前述《春秋經(jīng)·哀公七年》“夏,公會吳于鄫”的記載為例,謹作分析,或許會對《春秋經(jīng)》撰者的歷史話語權處理,同時也對吳國君夫差北進之時的文化心態(tài)歷程,有更深刻的認識。《春秋經(jīng)·哀公七年》:“夏,公會吳于鄫?！薄蹲髠鳌ぐЧ吣辍方庵f:“公會吳于鄫,吳來徵百牢?！币鉃?魯哀公與吳國君夫差在鄫地會盟,吳國人提出,要以“百牢”級別的規(guī)格接待吳國君夫差。所謂“百牢”,就是用牛、豬、羊各一百頭為享燕品。唐代司馬貞《司記索隱》對《史記·孔子世家》中“吳與魯會繒,徵百牢”句加注說:“百牢,牢具一百也。周禮上公九牢,侯伯七牢,子男五牢?！倍吨芏Y·秋官·大行人》也記載說:“上公之禮……禮九牢”;“諸侯之禮……禮七牢”;“諸子……禮五牢?！币虼?吳國“子”爵爵位,周禮規(guī)定只能享受五牢的接待規(guī)格待遇?？蓞菄艘膮s是顛覆性的“百牢”。夫差何以提出“徵百牢”的要求?指導其行為的真正思想又是什么?聯(lián)系到前引夫差的“欲守吾先君之班爵,進則不敢,退則不可”,即夫差要守住先君泰伯的伯爵爵位以及“侯伯七牢”的接待規(guī)格,可魯國卻依中原禮制,將吳國放在子爵爵位以及“五牢”的接待規(guī)格上。國力強盛的吳國則卻反彈為“徵百牢”,并以此向魯國以及整個中原文化挑釁了。面對吳國的文化挑釁,魯國盡管想據(jù)“禮”拒絕,但懼于吳國恃強加害魯國“乃與之”,即讓吳國君夫差享受超級別的“百牢”待遇。《史記·魯周公世家》記載此事時,還記載了一個細節(jié)說,吳“徵百牢于魯,季康子使子貢說吳王及太宰嚭,以禮詘之?！币馑颊f,魯國首相季康子等企圖以中原文化的禮制來使吳王夫差屈服時,吳王曰:“我文身,不足責禮?！币鉃槲曳虿钍莻€紋身的“蠻夷”,你不要用禮制的說教來責難我!在“吳來徵百牢”的背后,可以見到在夫差身上,吳國軍事力量的強大卻始終伴隨著在文化領域里的自卑。正是這種自卑情結,使得吳國人踏進中原時,一直自感在周朝姬姓諸侯國中低人一等。前述周禮等級的“公、侯、伯、子、男”及吳國王室的“子”的級別,事實上已將這一時期吳國君的爵位定在了一個較低的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