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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詞的藝術成就

古代和現(xiàn)代詩人和詩人非常重視在寫作和評論時結束語言的藝術能力。如“作大詞,先須立間架,將事與意分定了,第一要起得好,中間只鋪敘,過處要清新,最緊是末句,須是有一好出場方妙。”享有“蓋不徒俯視巾幗,直須壓倒須眉。”(李調(diào)元《雨村詞話》卷三云:“李清照在宋諸媛中,自卓然一家,不在秦七、黃九之下。詞無一首不工,其煉處可奪夢窗之席,其麗處直參片玉之班。蓋不徒俯視巾幗,直須壓倒須眉。”)“若并詩中論位置,易安居士李青蓮?!泵雷u的李清照當然深諳此理,其詞作的首尾多姿多彩、各臻其妙。一、景語的情感塑造南宋詞論家沈義夫《樂府指迷》云:“言有余不盡之意,以景結情最好。”易安詞以“如在目前”的畫面開頭或做結的很多,這其中又可以分為兩類:一為較為純粹的場景塑造:開篇塑造場景,打造圓渾境界的有:“落日镕金,暮云合璧?!?《永遇樂.元宵》)一幅美妙的落日晚景圖盡現(xiàn)讀者面前:金燦燦的落日余暉照射大地,淡淡的碧云在空中流蕩,景境是那么的開闊、美好、和諧?!袄钜装猜淙漳涸?慮周而藻密,綜述性靈,敷寫氣象,蓋馭馭乎大雅之林?!痹u得很精當。“春到長門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開勻。”(《小重山》)向人們展開一幅春意盎然圖:大地初回春,清冷而略帶暖意的風兒吹松了封凍的泥土,吹起了一地的青青綠草和朵朵紅梅,濃濃的春意觸動著女主人公敏感的心靈,為下文的抒情創(chuàng)造了氛圍;此外“春到長門”運用陳皇后典故,更加重了女主人公的情感深度和厚度?!昂巷L來波浩渺,秋已暮,紅稀香少?!?《怨王孫》)廣袤無際的瀲滟湖水,連綿不斷的秋山點翠,微風徐來,粼粼微波、片片紅葉、陣陣清香,一幅美麗的深秋日暮圖盡展讀者目前?!帮L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好事近》)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是閨房簾外一片銀裝素裹的白色世界中又有片片落紅點綴的美妙圖景?!爸ι狭鼹L和淚聞,新啼痕間舊啼痕?!?《鷓鴣天》)既有和淚流鶯的視覺形象如在目前,又有凄婉啼叫的聽覺聲音響徹耳邊。真是“新痕間舊痕,一字一血?!睕r周頤《惠風詞話》云“詞有穆之境,靜而兼厚、重、大也。淡而穆不易,濃而穆更難?!崩钋逭盏某酥幘驮谟诔R浴皾舛隆钡木罢Z開頭或結尾。如:如“天上星河轉(zhuǎn),人間簾幕垂。”(《南歌子》)、“芳草池塘,綠蔭庭院,晚晴寒透窗紗?!?《轉(zhuǎn)調(diào)滿庭芳》)、“小樓寒,夜長簾幕低垂?!?《多麗》)、“小閣藏春,閑窗鎖晝,畫堂無限深幽。”(《滿庭芳》)、”蕭條庭院,又斜風細雨,重門須閉?!?《念奴嬌》)、“禁幃低張,彤欄巧護,就中獨占殘春?!?《慶清朝慢》)、“帝里春晚,重門深院。”(《怨王孫》)等都帶有靜謐、深沉、寂寞、抑郁的氣息。這些大都是以閉鎖的小園,暮垂的深閨為場景展開的,為主人公的傷春、閨愁、思鄉(xiāng)、念夫等情緒渲染氛圍。易安詞開頭也有展現(xiàn)出豁然開闊宏偉場面的,如“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zhuǎn)千帆舞?!?《漁家傲》)、“歸鴻聲斷殘云碧?!?《菩薩蠻》),塑造的是海天茫茫、飛鴻啼叫的雄渾境界。以景語做結,予人想象、耐人尋味的有:“秋千巷陌人靜,皎月初斜,浸梨花”(《怨王孫》)展現(xiàn)在人面前的是:深夜時分,萬物寂靜,一輪皎潔的明月照進悠長的巷陌,特別地灑在巷中的秋千、梨花上,像是被浸泡過似的。正是“‘皎月’、‘梨花’本是平平,得一‘浸’字,妙絕千古?!薄案δ苤说脽魞毫?雨打梨花深閉門。”(《鷓鴣天》),人們可以想見閉鎖在閨門外的任風吹雨打的梨花的情態(tài)。真是“‘雨打梨花深閉門’,皆情景雙繪,故稱好句,而趣味無窮?!?“此詞形容愁怨之意最工,如后疊‘甫能炙得燈兒了,雨打梨花深閉門’頗有言外之意?!?“結語尤曲折婉約有味?!倍橐匀藶橹行牡膱鼍懊枥L:這些詞首先進行場景的描繪,然后重點推出女主人公。以此開頭的有:“小園閑窗春色深,重簾未卷影沉沉,倚樓無語理瑤琴?!?《浣溪沙》),鏡頭依次展現(xiàn)出一片春意盎然的花園,一個簾幕低垂的閑窗,焦點最終落在倚樓無語默默彈琴的女主人公身上?!跋憷浣疴?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鳳凰臺上憶吹簫》),人們首先看見的是燒盡的薰香、翻亂的紅被,最后眼光落到頭發(fā)蓬亂的愁情女主人公身上?!凹t藕香殘玉簞秋,輕解羅賞,獨上蘭舟?!?《一剪梅》),雖然有人評云“易安《一剪梅》詞起句‘紅藕香殘玉簞秋’七字,便吞梅嚼雪,不食人間煙火氣象,其實尋常不經(jīng)意語也?!?,但我認為此詞開頭的妙處還在于有“輕解羅裳,獨上蘭舟”的癡情女主人公的出場?!磅砹T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點絳唇》)我們仿佛活見一個蕩秋千蕩累了,站起來休息休息,輕輕揉搓自己纖纖細手的妙齡少女的神態(tài)。真是“片時意態(tài),淫夷萬變。美人則然,紙上何遽能爾?!币源俗鼋Y的有:“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如夢令》),我們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幅:主人公正在揮舞著雙手奮力劃船,水上不時地飛起一只只鷗鷺的熱鬧景象?!耙龟@猶剪燈花弄”(《蝶戀花》)讀者可以想見一個思婦在夜深人靜之時百無聊奈地撥弄燈花的情景。杜甫《獨酌成詩》“燈花何太喜,酒綠正相親。”相傳人們以燈花為喜事的預兆。思婦手弄燈花是眼巴巴地盼望著親人臨門的大喜事,這其中包含著思婦多少難言之隱,達到以樂景寫哀,倍增其哀的藝術效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羞?!?《點絳唇》)我們仿佛看到一個影視片活動著的畫面:一個妙齡少女,見生人來從而含羞逃走,走時順手折枝青梅,走到門口,卻又不忍回首偷窺,但又不好意思,于是拿青梅來遮羞,于是便邊窺邊嗅青梅。正如《古今詩余醉卷十二》所評“‘和羞走’下,如畫”。此外還有“醒時空對燭花紅”(《浣溪沙》)、“望斷歸來路?!?《點絳唇》等。二、情感層面上的對策以直抒胸臆的情開頭,奠定情感基調(diào)的有:“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點絳唇》)直抒愁意,并且還賦予愁以長度——千縷。真是“淚盡個中?!?“情詞并勝,神韻悠然?!??!镑僮觽恒几帷?《浣溪沙》)開篇向人們展現(xiàn)一個懶于梳妝、頭發(fā)蓬亂的傷春女主人公。正如沈際飛《草堂詩余續(xù)集》卷上所評“話頭好。淵然?!薄八丶s小腰身,不奈傷春?!?《浪淘沙》)開篇給人們描繪出一個纖瘦的傷春女主人公形象。正似《古今詩余醉卷十》所評“‘不奈傷春’,描出一個嬌娃?!薄氨§F濃云愁永晝,瑞腦銷金獸?!?《醉花陰》)、“草際鳴蛩、驚落梧桐、正人間天上愁濃?!?《行香子》)、“夢斷、漏悄、愁濃、酒惱?!?《怨王孫》)、“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孤雁兒》)、“永夜懨懨歡意少?!?《蝶戀花.上巳召親族》)均直言“愁”、“無佳思”、“歡意少”,為下文的寫景、敘事和抒情奠定感情基調(diào)。但“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菩薩蠻》)則另辟蹊徑,從反面(首言心情好)強化、反襯下文的愁情。以直抒胸臆的情做結,“醒明本旨”的有:“舊時天氣舊時衣,只有情懷,不似舊家時!”(《南歌子》)、“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鳳凰臺上憶吹簫》)、“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臨江仙》)、“魂夢不堪幽怨,更一聲啼鳩?!?《好事近》)、“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孤雁兒》)“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武陵春》)、“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聲聲慢》)。在詞作結尾直言自己的閨怨、思鄉(xiāng)、念夫之愁情,真所謂“醒明本旨”(沈祥龍《論詞隨筆》“結句有數(shù)法,或拍合,或宕開,或醒明本旨,或轉(zhuǎn)出別意?!?結句法。值得注意的是具有超脫塵世、自我解脫達觀信念的李清照,在描寫凄苦心緒時,經(jīng)常使用一種自我解脫性的開宕之筆。如“沉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況周頤《漱玉詞箋》評曰:“《菩薩蠻》‘沉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亦宕開,亦束住,何等醞藉”)。(《菩薩蠻》)、“金樽倒,拼了盡燭,不管黃昏?!?《慶清朝慢》)、“歸來也,著意過今春?!?《小重山》)、“不如隨分尊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鷓鴣天》)、“人情好,何須更憶,澤畔東籬?!?《多麗》),其中蘊含著一定自我解脫的要求和魄力。其中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其一些含有雙關意味的情結語,如:“日高煙斂,更看今日晴未?!?《念奴嬌》)含有三層意蘊:今日的天氣是否晴朗;自己今天的心情能否開朗;南宋王朝的時局是否有所好轉(zhuǎn)。正如《詩辨坁卷四》所評:“結云‘更看今日晴未’,忽而開拓,不但不為題束,并不為本意所苦,直如行云,施展自如,人不覺耳。”“要來小酌便未休,未必明朝風不起。”(《玉樓春》。詞中所寫的“風雨”不單純指自然的風雨,其中還包含著政治的風雨?!按阂饪椿y,西風留舊寒?!?《菩薩蠻》)、“看取晚來風勢,故應難看梅花?!?《清平樂》)“梨花欲謝恐難禁?!?《浣溪沙》)(“‘欲謝’、‘難禁’,淡語中致語?!?都含有對朝廷時局深切擔憂的意味。三、情感表達類思考以疑問開頭,引人入勝的有:“落日镕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永遇樂.元宵》)前面描繪出一幅美妙的落日晚景圖,但這一問立馬給前面的美妙晚景、歡快氣氛帶來一片憂郁的陰云,問得驚心,問得哀婉,問得惹人憐惜,引人深入?!按扒罢l種芭蕉樹”(《添字丑奴兒》)以看似詢問的語氣表達埋怨之情,哪個多事人種下芭蕉,任風吹雨打,勾起我的傷心往事,引起讀者一片沉思。此外還有“庭院深深深幾許?”(《臨江仙.梅》)、“一年春事都來幾?”(《青玉案》)都起了引人注意、發(fā)人深思的作用。以疑問做結,發(fā)人深思的有:“如今也,不成懷抱,得似舊時那?”(《轉(zhuǎn)調(diào)滿庭芳》)、“人情好,何須更憶,澤畔東籬?!?《多麗》)、“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鷓鴣天》)、“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聲聲慢》),這些反問加強了語氣、增強了作者情感表達的力度?!叭崭邿煍?更看今日晴未?!?《念奴嬌》)、“遺犀還解辟寒無?!?《浣溪沙》,設問句式,惹人注意、引人深思,更表達了作者的一種擔心和憂郁。四、以設置的設置來塑造形象以比喻開頭,新人耳目、引人入勝的有:“落日镕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永遇樂.元宵》)燦爛的落日放射出的光輝,似黃金,更似熔化的黃金,閃閃爍爍;薄暮的云朵,象白玉,像片片連綴、堆砌在一起的白玉,構成一幅美妙的夕陽西下圖,生動形象?!叭嗥泣S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攤破浣溪沙》)用兩個精到新穎的比喻形容桂花。用金燦燦的黃金作比,既比喻桂花的絢麗多彩,又比桂花的可貴;用“揉破”成“萬點”的黃金形容朵朵桂花盛開的繁茂;用“輕”的萬點黃金來描繪桂花在枝頭綻開的輕盈,簡當?shù)囊痪浒鄬右馓N。用“碧玉”形容葉子的顏色,并進一步用“剪”成“葉層層”的“碧玉”來形容桂花枝繁葉茂的情狀?!袄C面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襯香腮。”(《浣溪沙》)用美麗的芙蓉花來比喻美貌的少女,形象生動。以比喻結尾,激發(fā)審美想象的有:“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似黃花瘦。”(《醉花陰》),用凄清蕭瑟的秋菊來比喻閨中少婦因孤守空房而消瘦,又用瘦的形象委婉含蓄地訴說自己獨居相思之苦,新穎貼切、意蘊豐富。一個青春少婦不僅容貌如黃花般雅潔婉麗,作為一個思婦,她的苦境又與黃花的命運極為相似。又因“黃花晚節(jié)香”,又包含有一個思婦對丈夫堅貞不屈的愛情誓言。正是“‘簾卷西風,人似黃花瘦?!苏Z亦婦人所難到也?!薄叭缃胥俱?、但余雙淚,一似黃梅雨?!?《青玉案》),用連綿的黃梅季節(jié)的雨水來比喻流不止的淚水。與賀鑄用“梅子黃時雨”來比喻愁情有異曲同工之妙。以擬人開頭,活化對象的有:“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蝶戀花》),描繪出一幅初春圖畫:寒冬已過,春風乍起,萬物復蘇,柳樹發(fā)芽,梅花綻放。細長的嫩嫩的柔柔的柳葉,像一雙嫵媚多情的眼睛;迎風裊娜的粉紅嬌嫩的梅花瓣,又如少女的香腮,可親可愛。“寒日蕭蕭上鎖窗,梧桐應恨夜來霜。”(《鷓鴣天》),將人的愛憎情感移注于梧桐,認為梧桐也和自己一樣怨恨寒夜的漫長、冷霜的侵襲。以擬人結尾,韻味無窮的有:“應是綠肥紅瘦。”(《如夢令》)用形容人的詞語“肥”、“瘦”來描繪經(jīng)過風吹雨打后枝繁葉茂、紅花凋零的景象,新穎形象、“人工天巧,可稱絕唱。”。真是“‘綠肥紅瘦’此語甚新。”“‘綠肥紅瘦’無限凄婉,卻又妙在含蓄?!薄啊G肥紅瘦’創(chuàng)獲自婦人,大奇?!薄懊呱锄t鷺不回頭,似也恨、人歸早?!?《怨王孫》),把人的心理情感“恨”移注于鷗鷺,它不僅有恨,而且恨的內(nèi)容也跟人相同,恨“人歸早”,恨離別。五、《聲聲慢》重疊出的是回波之美以重疊開頭,渲染氛圍的有:“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展有余清。”(《添字丑奴兒》),用“陰滿中庭”的重復來強調(diào)芭蕉的枝繁葉茂,用“葉葉心心”的舒展來反襯主人公的憂愁煩悶、無法釋懷,渲染氣氛,增強情感的表達效果?!皩ひ捯?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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