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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頭孢吟》的藝術(shù)特色
文軍和香茹一直是許多學者的附庸。據(jù)傳,她的作品有詩《白頭吟》一首及《司馬相如誄》一篇?!端抉R相如誄》首載明人梅鼎祚《歷代文紀》。嚴可均輯《全漢文》卷五十七云:“梅鼎祚《文紀》有此,未詳所出。按《西京雜記》,長卿素有消渴疾,及還成都,死,文君為誄,傳于世?!峨s記》雖言為誄,不載其辭,蓋近代依托也?!?34看來,嚴氏認為此誄是后人據(jù)《西京雜記》所載的偽托之作?!栋最^吟》一詩,歷來更是歧說紛紜,莫衷一是。本文試鉤稽史料,力圖還原《白頭吟》的真實面目,就教于方家。卓文君與《白頭吟》事,原載晉葛洪《西京雜記》:相如將聘茂陵人女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卷三葛洪雖言卓文君作《白頭吟》,但葛氏并未著其辭。這里有兩種可能,一是葛洪親見過卓氏《白頭吟》,只不過他沒有把詩錄入《西京雜記》。一是葛洪根本就沒見過卓氏所寫《白頭吟》古辭,很可能是見到當時流行且被后世徐陵錄入《玉臺新詠》的“皚如山上雪”古辭,由于古辭里有“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句,所以葛洪就有意附會了文君作《白頭吟》,同時,古辭里還有“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句,所以葛洪就附會為文君自絕。為了行文方便,筆者在以下敘述中稱葛洪所記為“文君白頭吟”。最早以《白頭吟》為題,并著其辭的是沈約《宋書·樂志·樂三》:晴如山上云,皎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平生共城中,何嘗斗酒會。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蹀踥御溝上,溝水東西流。郭東亦有樵,郭西亦有樵。兩樵相推與,無親為誰驕?凄凄重凄凄,嫁娶亦不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離簁。男兒欲相知,何用錢刀為?齒立如五馬啖萁,川上高士嬉。今日相對樂,延年萬歲期。622-623但沈約在《樂志·大曲》下所錄的這首古辭并沒有著明其作者,而是以“古辭”代替作者名氏。對比《大曲》里其他作品有錄入作者姓名的體例,我們至少可以推斷在沈約的時代已無法考訂出這首《白頭吟》的確切作者。同時《宋書·樂志·樂一》的一段記載也頗值得注意:凡樂章古詞,今之存者,并漢世街陌謠謳,《江南可采蓮》、《烏生》、《十五》、《白頭吟》之屬是也。549考《江南可采蓮》、《烏生》、《十五》諸篇,其篇名都是以首句入題,《白頭吟》卻以專名出現(xiàn),我們不能據(jù)此斷言說是沈約錯把《西京雜記》附會的《白頭吟》套在了古辭“皚如山上雪”上,但《白頭吟》的特殊身份不得不令人懷疑?!稑犯娂は嗪透柁o》“白頭吟”題解里所錄的一句話可以和以上材料相印證:《古今樂錄》曰:“王僧虔《技錄》曰:《白頭吟行》歌古‘皚如山上雪’篇?!?99宋齊之際的王僧虔和沈約幾乎同時,是王氏的觀點影響沈氏,還是沈氏影響王氏,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王氏和沈氏都認為這篇古辭的題目就是《白頭吟》。姑且不論王、沈二氏此觀點是否受葛洪《西京雜記》的影響,但以《白頭吟》名篇又首現(xiàn)于沈約《宋書》,比沈約稍晚的徐陵錄此篇時卻不冠以《白頭吟》,而名之“皚如山上雪”,所以,沈約以《白頭吟》名篇也是存在諸多疑點的。為了行文方便,筆者稱沈氏所錄為“古辭白頭吟”。在沈約稍后,梁陳之際的徐陵所輯《玉臺新詠》,在“古樂府詩六首”題下錄《皚如山上雪》一篇: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蹀躞御溝上,溝水東西流。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裊裊,魚尾何蓰蓰。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卷一徐陵所輯,既沒有以《白頭吟》名篇,也沒有以卓文君為作者,而是以《皚如山上雪》作為篇名,不著作者姓名。徐氏在葛洪、王僧虔和沈約之后,葛、王、沈所論徐氏極有可能看過,但徐氏并沒有照搬他們的觀點。那么,在徐氏看來,這篇流行于世的古辭作者已不可考,而且也沒有專門題目,只是按古詩慣例以首句入題為“皚如山上雪”。為了行文方便,筆者稱徐陵所錄為“古辭皚如山上雪”。受葛洪《西京雜記》影響,認同“文君白頭吟”說的后世有李善、黃鶴、阮閱、葛立方、王铚、嚴羽、謝維新、謝榛、陸時雍、馮惟訥、王士禛、沈德潛等?!段倪x》卷二十八鮑明遠《白頭吟》詩題下,李善注曰:“《西京雜記》曰:司馬相如將娉茂陵一女為妾,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沈約《宋書》古辭《白頭吟》曰: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須啼。原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04按照前后敘說邏輯,在李善看來,《宋書》所錄《白頭吟》即是《西京雜記》所載“文君白頭吟”。黃鶴在《補注杜詩》卷十一《杜鵑》詩題下曰:“先君嘗謂文君《白頭吟》詞云:‘郭東亦有樵,郭西亦有樵?!殴嗽?前四句或本此?!?10針對此,清人陳沆《詩比興箋》于“樂府古辭箋”下錄“皚如山上雪”篇,在論及該詩題目和作者時,云:“及宋黃鶴注杜詩,混合為一?!?3宋阮閱《詩話總龜前集》卷四十二“怨嗟門”云:“《白頭吟》,相如將聘茂陵女為妾,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15阮閱在解釋當時流傳的“皚如山上雪”并被時人稱為《白頭吟》的古詩時,直接引《西京雜記》作證,那么,在他看來,現(xiàn)世所傳的《白頭吟》就是“文君白頭吟”。宋葛立方《韻語陽秋》卷六云:“《西京雜記》載司馬相如將聘茂陵人女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稑犯娂分^《白頭吟》者,疾人以新間舊,不能至白首,故以為名。余觀張籍《白頭吟》云:‘春天百草秋始衰,棄我不待白頭時。羅襦玉珥色未暗,今朝已道不相宜?!畎住栋最^吟》云:‘妾有秦樓鏡,照心勝照井。愿持照新人,雙對可憐影?!湔Z感人深矣!至劉希夷作《白頭吟》乃云:‘寄言全盛紅顏子,須憐半死白頭翁。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顏美少年?!瘎t是言男為女所棄而作,與文君《白頭吟》之本意異矣?!?36-537葛氏所論與阮閱大體相同。宋王铚《雪溪集·白頭吟序》云:“《樂府解題》云:‘司馬相如將聘茂陵女子,文君作《白頭吟》絕之?!端螘ぶ尽肺木鳌栋最^吟》云:‘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須啼。但愿同心人,歡愛不相離?!?49針對王氏這一看法,《四庫提要》卷一百五十八進行了辨證:“乃集中《白頭吟序》不引《西京雜記》,而引吳兢《樂府解題》,已迷其本。(按《西京雜記》雖偽書,然在吳兢之前,即兢說所自出。)又稱《宋志》載文君詩云云,不知《宋書·樂志》《白頭吟》實作古詞,不作文君。此亦千慮之一失,信乎考證之難也?!?359嚴羽《滄浪詩話·詩體》下釋“吟”時,直舉“文君有《白頭吟》”691。南宋謝維新《古今合璧事類備要·前集》卷二十八于《白頭吟》下云:“司馬相如將聘茂陵女子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詩曰:‘皓好山上雪……’相如感之,乃至?!段骶╇s記》?!?39謝氏不但認同“文君白頭吟”說,并且此段材料有誤導讀者認為《西京雜記》不但載有卓文君作《白頭吟》,而且還著錄其辭。明人謝榛《四溟詩話》對“文君白頭吟”說的自覺認同就更為明確了:“卓文君《白頭吟》:‘皚如山上雪,皎如云間月?!涔叛抛允菨h人語。鮑明遠擬之曰:‘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冰?!艘嘤脻h人機軸,雖能織文錦羅縠,惜時樣不同爾?!?191-1192明人陸時雍《詩鏡總論》所言與謝榛相似:“五言在漢,遂為鼻祖。西京首首俱佳,蘇李固宜,文君一女耳,胸無繡虎,腕乏靈均,而《白頭吟》寄興高奇,選言簡雋,乃知風會之翊人遠矣?!?402馮惟訥《古詩紀》卷十二錄卓文君《白頭吟》,本辭錄《玉臺》,晉樂所奏錄《宋書》31。明人的詩歌理論在清代化為諸多實踐,選家多尊言踐行,輯錄了很多選本。王士禛《古詩選》在錄“皚如山上雪”篇時,不僅以卓文君為作者,同時以《白頭吟》名題。而聞人倓在箋《古詩選》時,對此深信不疑19。沈德潛《古詩源》錄“皚如山上雪”篇體例與王士禛完全相同46。受沈約“古辭白頭吟”說影響的有吳兢、郭茂倩、黃節(jié)、逯欽立、朱東潤、林庚等。而后世詩家諸如鮑照、張正見、虞世南、劉希夷、李白、張籍、白居易、汪遵、邵謁、唐庚、滕毅、方孝標、劉壽萱等有意無意間踐行著沈約《宋書》對《白頭吟》的見解,且都身體力行,或用古辭本意擬作《白頭吟》,或反其意而為之。唐人吳兢《樂府古題要解》直錄《白頭吟》,那么,在吳氏看來,《白頭吟》當是樂府古題,所以他說:“右古詞:‘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衷?‘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佳粤既擞袃梢?故來與之相決絕;次言別于溝水之上,敘其本情;終言男兒當重意氣,何用于錢刀也。一說司馬相如將聘茂陵人女為妾,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若宋鮑照‘直如朱絲繩’,陳張正見‘平生懷直道’,唐虞世南‘葉如幽徑蘭’,皆自傷清直芬馥,而遭鑠金點玉之謗,君恩似薄,與古文近焉。”33雖然吳氏在此同時舉《西京雜記》文君作《白頭吟》,但他似乎對卓文君作《白頭吟》一事并不相信,所以采用“一說”的判斷,而且在《白頭吟》下也不著作者為卓文君,而是判定為“古詞”。對后世影響深遠的《樂府詩集》,錄入體例和吳兢相同,也是以《白頭吟》為題,以“古辭”代作者,只不過《樂府》在錄《白頭吟》本辭之前,先錄入《白頭吟》的晉樂演奏形式,晉樂在本辭基礎(chǔ)上所加的十句,僅僅只為諧律而已。近人黃節(jié)《漢魏樂府風箋》48體例和《樂府》一致。逯欽立輯?!断惹貪h魏晉南北朝詩》于“漢詩”下輯《白頭吟》,雖然于詩題下也引《西京雜記》,但卻并未標明作者就是卓文君,而是以“樂府古辭”著其作者274。逯氏也是分本辭和晉樂形式錄詩,但和《樂府》不同的是,逯氏是先錄本辭,后錄晉樂形式。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云:“《西京雜記》認為本篇是卓文君為司馬相如欲另娶茂陵女而作,似屬附會?!?74林庚《中國歷代詩歌選》云:“本篇最早見于《玉臺新詠》。另有《宋書·樂志》載晉樂所奏歌辭,篇幅較長,卻不是本辭。本辭大約作于東漢時期,《樂府詩集》載入《相和歌辭》。這是女子對用情不專得男子表示決絕的民歌,《西京雜記》以為是西漢時卓文君的作品,恐不可信?!?22朱、林二氏對《西京雜記》都持謹慎懷疑,但他們都未對《宋書》質(zhì)疑,所以仍以《白頭吟》名篇。同時,林庚判定該辭作于東漢,也似出臆斷?!队衽_》“古辭皚如山上雪”說的影響并不如前兩說廣泛,個中原因已很難考證。但后世諸如《御覽》、紀容舒、馮舒、陳沆等不囿于“文君白頭吟”說和“古辭白頭吟“,堅持《玉臺》的觀點,也為我們留下一些思考的空間?!短接[》卷十二“雪”字條下引“樂府歌詩曰:皚如山上雪,皎如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60四句。卷七十五“溝”字條下引“古詩曰:今日斗酒別,明日溝水頭。蹀躞御溝上,溝水東西流”350四句。對照《御覽》前后錄入體例,可以推斷在《御覽》輯錄者看來,這些詩句既無專門題目,也無確切作者可考。清紀容舒《玉臺新詠考異》云:《宋書·樂志》載此篇亦曰古詞。后人因《西京雜記》之說舉卓文君以寔之,然《西京雜記》但曰文君作《白頭吟》,不云即此詞也。此列之古樂府中,而不署文君之名,古人詳慎,去后來臆斷遠矣。731紀氏對《玉臺》不署作者姓名,且列詩“皚如山上雪”于古樂府的觀點,是完全肯定的。清人馮舒《詩紀匡謬》卷二也專門對明人馮惟訥《古詩紀》作出辨證:宋書大曲有《白頭吟》,作“古辭”?!稑犯娂?、《太平御覽》亦然?!队衽_新詠》題作“皚如山上雪”,非但不作文君,并題亦不作《白頭吟》也。唯《西京雜記》有文君為《白頭吟》以自絕之說,然亦不著其詞。或文君自有別篇,不得遽以此詩當之也。宋人不明其故,妄以此詩實之。如黃鶴杜詩注,《合璧事類》引,《西京雜記》之類,并入此詩,《詩紀》因之,《詩刪》選之。今人遽云有此妙口妙筆,真長卿快偶,可笑可憐。6馮舒認為按照《西京雜記》的記載,或許卓文君寫過一首《白頭吟》,但絕不是《宋書》和《樂府》中記載的《白頭吟》,馮惟納《詩紀》中錄入的這首所謂《白頭吟》當是古辭,且為無名氏之作。此外陳沆《詩比興箋》于“樂府古辭箋”下錄“皚如山上雪”篇,并箋曰:《玉臺新詠》載此篇,題作“皚如山上雪”,不云“白頭吟”,亦不云何人作也。宋書大曲有《白頭吟》,作古辭,《御覽》、《樂府詩集》同之,亦無文君作《白頭吟》之說。自《西京雜記》偽書始附會文君,然亦不著其辭,未嘗以此詩當之。及宋黃鶴注杜詩,混合為一,后人相沿,遂為妒婦之什,全乖風人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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