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死亡人生意義試析小說《凈身星期一》中色彩意象的運用

愛情死亡人生意義試析小說《凈身星期一》中色彩意象的運用

顏色是我們生活世界的有機組成部分，因此有一種“耳中之聲，眼睛看著一幅肖像”的理論。色彩是繪畫的基本要素,色彩意象的運用,在美術(shù)繪畫等藝術(shù)領域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色彩與想象的關(guān)系對于文學創(chuàng)作也是同樣適用的。盡管對顏色的認識與發(fā)掘過程不是文學的基本任務,但文學作為社會生活的全面反映,必然或多或少、或明或隱地將這種色彩演變的過程表現(xiàn)在創(chuàng)作中。黑格爾也認為:“顏色感應該是藝術(shù)家所特有的一種品質(zhì),是他們所特有的掌握色調(diào)和就色調(diào)構(gòu)思的一種能力,所以是再現(xiàn)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一個基本因素”。文學創(chuàng)作作為一種藝術(shù)也同樣少不了對色彩的描繪,色彩意象蘊含著作者的生命哲思以及對現(xiàn)實世界的詮釋和思考,它在文本中的合適運用帶給讀者的觸動是不言而喻的。伊萬·布寧是一位對美有著執(zhí)著追求的作家,作為俄羅斯語言大師,他對大自然、人物、景物的著色,從不吝惜筆墨。其繪畫美首先表現(xiàn)在作家藝術(shù)地搭配了紛繁復雜的色彩,頗具匠心地勾畫出一幅幅動人、清晰的圖畫,尤其是其悲劇色彩的渲染上更是別具一格。小說《凈身星期一》①是布寧的短篇小說集《幽暗的林陰道》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篇,也是布寧認為寫得最好的一部作品。小說的整體結(jié)構(gòu)并不復雜,與小說集中其他作品的主題并無大的差別。故事發(fā)生在1913年,小說以一個善良、俊美的年輕人(小說中的男主人公。作家對男女主人公只簡單地稱為“他”和“她”,而沒有給他們以其他稱謂)的回憶展開故事情節(jié)。他和她在一個文學小組的講座上相識并相愛。他們開始約會,在一起共度了很多美好的時光。他一直苦苦地追求她,希望把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更進一步,但她對他的態(tài)度卻總是表現(xiàn)得若即若離。于是他“努力不去想,況且也想不明白”她的所作所為以及彼此愛情的最終結(jié)局。男主人公經(jīng)常能夠感覺到她的那些令人費解的行為:лежанадиванескнигойвруках,частоопускалаееивопросительногляделапередсобой:яэтовидел,заезжаяиногдакнейиднем...(有時白天我順便來她這時,?？吹竭@樣的情形:她手里拿著一本書,躺在沙發(fā)上,然后又把書放下,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一方面,她沉湎于人世間的享樂(出入高級飯店、劇院,參加各種娛樂活動),與男主人公也有過親密之舉,但總是拒絕進一步發(fā)展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另一方面,她在享受人間快樂的同時,對教堂和宗教方面的知識也都非常感興趣,在她獨處的時候還經(jīng)常去教堂、修道院、公墓等圣潔的地方。女主人公仿佛將世俗的享樂與神圣的宗教這兩種完全不相融的事物集于一身,并幻想能兼有二者,在經(jīng)歷了一段長時間痛苦的思索之后,最終她在“凈身星期一”(Чистыйпонедельник)的夜晚,也就是在復活節(jié)前、大齋的第一天做出了抉擇:她與他狂歡并共度良宵后,便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心愛的人,走進了修道院,也宣告了她的新生活的開始。一、《凈身日期》中女性形象的運用小說《凈身星期一》的情節(jié)雖不復雜,但每個細節(jié)都刻畫得十分生動而又蘊涵著深刻的涵義,處處顯露出作家精湛的寫作技巧,也體現(xiàn)了布寧對愛情小說描寫的獨到之處。布寧所描寫的愛情往往游離于家庭、婚姻和日常生活之外,表現(xiàn)的是那種瞬間爆發(fā)的、刻骨銘心的愛,而這種愛常常具有不尋常的力量和真摯的情感。另外,為了不使愛情之花變得枯萎,布寧還常讓他的愛情男女主角最終選擇分離的結(jié)局,因此他的小說中的主人公常常處在對愛情的等待、尋找之中,而最常見的則是被愛情之火焚燒,從而導致分離、自殺或毀滅的結(jié)局。這樣,布寧的愛情小說便充滿了強烈的悲劇色彩,而這種悲劇色彩的體現(xiàn)又常常借助于色彩的深層意味和美感進行意象暗示,使得文本的解讀變得耐人尋味,讓人讀后倍感壓抑,甚至潸然淚下。在長期的生活實踐中,人們對于色彩的運用,遵循了一套固定的模式,即用暖色調(diào)表示激情和熱烈,而用冷色調(diào)表示悲哀和冷酷。小說《凈身星期一》中多次運用了“黑色”(чёрный)來對女主人公的肖像和服飾進行描寫?！昂谏痹跐h文化中常被看作是沉寂的色彩,它悲涼、壓抑、沉重、充滿死亡氣息;同樣,“黑色”在俄語中也常是“不快”、“不詳”、“悲哀”和“死亡”的象征。小說《凈身星期一》中三次描寫女主人公的肖像,且都多次運用了雷同的“黑色”(чёрный)或近似于“黑色”的詞匯,以無聲勝有聲地詮釋了女主人公的外貌特征,同時也暗示了小說未來的悲劇結(jié)局。小說中對女主人公的第一次出場進行了細致入微地描述:她則有著一股印度、波斯女子的美麗:暗琥珀色的面頰黑里透紅;烏黑、濃密的秀發(fā),不知為什么,還透著一絲神秘、不詳之感;眉毛像黑貂皮般柔軟而有光澤;黑黑的雙眸有如黑天鵝絨般;兩片軟軟的紅唇格外迷人,四周還襯著一層淡淡的茸毛......“面頰黑里透紅”(смугло-янтарноелицо)、“烏黑濃密的秀發(fā)”(всвоейгустойчернотеволосы)、“眉毛像黑貂皮般”(блестящие,какчерныйсоболиймех,брови,)、“黑黑的雙眸”(черные,какбархатныйуголь,глаза)、“暗色的茸毛”(рототтененбылтемнымпушком...)“смугло”在俄語中是“黝黑”的意思,“темным”是“黑暗的”,這兩個詞匯都與“чёрный”(黑色)的意思相近。作家將女主人公描繪成近乎東方女子的美,烘托出女主人公身上那種神秘莫測的、魔鬼般的氣質(zhì)。同時,作家還不厭其煩地使用了“чёрный”(黑色)這一詞匯以及與其雷同的詞匯進行描寫,這樣的描述對未來男女主人公的結(jié)局做了極好的鋪墊,預示著姑娘和小伙子之間的關(guān)系有著某種不詳?shù)恼髡?。第二次描寫出現(xiàn)在“原諒星期日”(Прощеноевоскресенье)的晚上,男主人公來到女主人公的寓所,見到:她已經(jīng)穿戴整齊:卡拉庫爾羊羔皮的大衣和帽子,黑色的細羊毛氈鞋?！叭矶际呛谏?”我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但還像往常一樣高興?！耙烂魈炀褪恰畠羯硇瞧谝弧?”她一邊說,一邊從手籠里抽出戴著皮手套的手遞給我......這里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女主人公的裝束又全是“黑色”,難怪男主人公見了她立刻說道:“全身都是黑色呀!”(“Всечерное!”)而對此女主人公辯解道:“明天就是‘凈身星期一’了.......”(Ведьзавтраужечистыйпонедельник...)這里出現(xiàn)了兩個涵義深刻,且互為反義的詞匯“黑色的”(чёрный)和“干凈的”(чистый)。這里隱含著女主人公對未來將要離開男主人公的那種負罪感。第三次對女主人公肖像的描寫出現(xiàn)在“凈身星期一”的晚上:黑色天鵝絨的連衣裙使她顯得更加纖細,并透著華麗;烏黑、秀美的長發(fā)上戴著節(jié)日的發(fā)飾;裸露的雙臂、肩和豐滿的胸部透著黝黑的健康的琥珀色;一對閃閃發(fā)光的鉆石耳墜垂在略施粉脂的腮邊;烏黑的眼睛和軟軟的紅唇格外迷人;兩鬢前烏黑的秀發(fā)呈半環(huán)形翹向眼角,所有這些使她看上去就像民間板畫上的東方美女。第三次描寫女主人公的外貌似乎與第一次女主人公的出現(xiàn)如出一轍?！昂谏禊Z絨的連衣裙”(вчерномбархатномплатье);“烏黑、秀美的長發(fā)”(смольныхволос);“黝黑的健康的琥珀色”(смуглойянтарностью);“烏黑的眼睛”(угольнымбархатомглаз);“烏黑的秀發(fā)”(черныелоснящиесякосички)等等,并且在描述外貌后,又加上了一句概括性的總結(jié):......所有這些使她看上去就像民間板畫上的東方美女。(...придаваяейвидвосточнойкрасавицыслубочнойкартинки.)而第一次描寫女主人公外貌時,是在她一出場時就對其外貌做了概括:而她則有著一股印度、波斯女子的美麗......(Аунеекрасотабылакакая-тоиндийская,персидская...)“印度、波斯”同樣是東方的象征,作家兩次描述女主人公的東方美,并不是隨意之筆,而是要使其身上蒙上一層神秘感。事實也是如此,文中女主人公有很多令人費解的行為和話語,使男主人公痛苦不堪、欲罷不能,這些都有助于增強小說的悲劇美感。布寧以黑色特有的視知覺表現(xiàn)力描繪了凝重,且有著某些魔鬼般氣質(zhì)的女主人公形象,“黑色”為主的色彩始終伴隨著女主人公的肖像圖畫,彰顯出孤獨、憂郁和離別的意蘊,激發(fā)了強烈的悲劇美感。布寧充分發(fā)揮黑色意象的原始特征,且融入了個人的生活體驗,創(chuàng)造了極富個性化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同時對故事的悲劇結(jié)局做了恰如其分的鋪墊?！鞍咨?белый)在俄羅斯文化中有兩個極端的象征意義:一方面表示高貴、圣潔;另一方面是死亡、反動的象征。在小說的結(jié)尾,作家多次運用了“白色”的色彩意象,這里的“白色”既是“圣潔”的象征,又有悲劇的意味:“她穿著一身白色衣服、頭上蒙著縫有金色十字架的白巾,十字架正好垂在額前。她低垂著雙眼、手里拿著一個蠟燭,莊重地走著。在她的后面緊跟著一些同樣穿著白色衣服,唱著圣歌的人們,這些人像是修女,燭光在她們臉上閃爍著。我不知道她們是誰,要去哪里,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特別專注地看著她們。這時,走在中間的一個姑娘突然抬起頭,她頭上也蒙著白頭巾,同樣用手遮著蠟燭......”這段描寫是男、女主人分手大約兩年后,男主人公在一個修道院里遇到女主人公時的情景,這里“白色”出現(xiàn)了四次。一方面,作家采用“白色”來指代女主人公心靈的凈化與復活,從而也點明了文章的主題,即女主人公的靈魂獲得重生,從生命的罪孽和卑劣轉(zhuǎn)向心靈的崇高、道德的純潔;另一方面,白色也標志著男女主人公愛情的徹底死亡。二、隱約:綠色調(diào)的結(jié)合小說《凈身星期一》中,除了在人物肖像和服飾上,大量運用了“黑、白”兩種冷色調(diào),在景物描寫方面也同樣選用了昏暗的冷色調(diào)。首先,小說開篇對莫斯科冬天夜晚的描寫就運用了近乎黑色的昏暗的冷色調(diào):莫斯科灰蒙蒙的冬日漸漸暗下來,街燈閃著慘淡的光,只有商店的櫥窗里折射出一絲絲柔光。一天的喧囂過后,莫斯科的夜生活開始了:出租雪橇匆匆急駛著;載滿乘客的有軌電車顛簸著,發(fā)出沉重的轟鳴聲,在忽明忽暗中隱約可見從車的電線處迸發(fā)出的點點綠光,同時還伴有咝咝的響聲;暮色中,影影綽綽可以看見一些行人在鋪滿積雪的路上匆忙地行走著......上面的景物描寫中,有七次用到昏暗的色彩。首先用了一個動詞“темнел”(暗下來);緊接著用了兩個形容詞“серый”(灰色的)和“зимний”(冬天的),“灰色”在俄語中是“無生氣的”、“死氣沉沉的”、“黯然失色”的象征;“вечерняя”(夜)、“всумраке”(忽明忽暗)、“чернеющие”(變黑)(譯者譯為影影綽綽)等這些詞語都是暗和冷色調(diào)的描寫,這樣的景物描寫立刻就會使人產(chǎn)生一種壓抑、凄涼之感,甚至是無比沉重,這也是對故事的悲劇結(jié)局做了某種暗示。再看下面這段話中對月亮的描寫:ПолныймесяцнырялвоблакахнадКремлем...(一輪圓月在克里姆林宮上空的云朵中時隱時現(xiàn)......)雖然這句景物描寫中沒有直接使用白色,但在俄羅斯文化中,月光多是蒼白的,這多半與俄羅斯處在高緯度有關(guān),這使那里的月光看上去不那么明亮,這種朦朧的月光透出一種徹骨而凝凍的寒意,給人以陰冷、凄涼、憂傷之感,因此,俄語中常用“печальный”(憂傷的)來形容月亮。在這篇小說里,月亮的出現(xiàn)預示著他們的分離和不祥的征兆。同時,文中出現(xiàn)的月亮還象征著魔鬼般的誘惑。三、“悲”的旋律綜上所述,布寧對其小說女主人公的描述敷以“黑”、“白”為主的冷色調(diào)色彩意象絕非隨意閑筆,而是利用這兩種具有明暗對比性的冷色調(diào)意象烘托出強烈的悲劇氣氛,將讀者的想象引至作者的思路與視野中,使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