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其文 赤子其人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述評沈從文的人格魅力文學院200108班景庚指導教師：冀愛蓮摘要：沈從文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一位不可或缺的大師級人物。他出生于充滿自然美、人性美、神性美的楚地湘西，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與堅毅獨立的“個性”共同成就了其文學上的“人性神話”，為他獲得了世界性的地位與榮譽，他還在古文物研究領域做出了一番“驚世駭俗”的貢獻。本文著重從人格魅力這一角度切入，通過對沈從文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等內(nèi)在品質(zhì)及作品中蘊藏的“人性”力量的解讀，試圖挖掘出沈從文人格上的獨特魅力，并希望其能對當下的文壇與知識界有所啟迪。關鍵詞：沈從文“人性神話”人格魅力沈從文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一位不可或缺的大師級人物，是真正稱得上“星斗其文，赤子其人”的。他懷有一顆真淳博雅的“赤心”，對現(xiàn)實中的民眾寄予了深厚的人文關懷，對祖國持有濃郁而厚重的愛，對自己的坎坷人生卻淡然視之。他的作品清麗雋永、樸素動人，充滿了語言的靈秀、詩意的空美、藝術的至美，閃爍著恒久奪目的星光。令人倍感親切的人格魅力與讓人陶醉、傾心、稱贊的文學作品，文物專著等心靈之作共同構(gòu)建了沈先生的“復生”與不朽?！罢瘴宜妓?，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這是沈從文獨白式哲理抒情散文《抽象的抒情》[1]殘稿的開頭題句，后來成了沈從文墓碑銘文。這獨具特色、意味深遠的銘文道出了沈從文內(nèi)心中的寂寞、孤獨和缺少被理解的憂傷，也折射出了沈從文對自己人生道路的自信及其對人生理想追求的堅定與執(zhí)著。沈從文在文壇上的沉浮，無疑可被視為中國現(xiàn)代知識群體中一類典型。在這沉浮的背后，隱藏、疊加著因“歷史的誤會”而帶來的種種人生坎坷與痛苦?！八米约旱纳硇暮脱箘?chuàng)造出了美麗的略帶憂愁的‘湘西世界’，和在這個世界里呈現(xiàn)的自然的、健康的、真實的人生形式，為他贏得了現(xiàn)代文學大師的榮譽，這是他的杰出之處，悲劇也源于此?！趶娬{(diào)不左就右沒有第三條路可走的時代，他被時代拋棄。革命勝利之后他不能活躍在文壇，他的一些作家朋友也回避他。沈老承受了淡出文壇，失去作家朋友的雙重委屈?！暌挥X揚州夢’，沈老在中國當代文壇上‘一覺’就沉寂了30余年。”[2]沈從文怎能忍心割舍在他生命的黃金時期苦心經(jīng)營的那個文學王國。但他幾乎從來不主動提起自己幾十年來遭遇的不公與迫害。倒是有不少好朋友及他的學生替他“鳴不平”。巴金在回憶1949年北京召開首屆文代會時說，文藝界似乎忘了沈從文，不讓他出席文代會，不消說，沈從文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從文一定感到委屈，可是他不聲不響，認真地干他的工作”，“他臉上仍然露出微笑”。這就是沈從文的人格魅力所在，他沒有因受不公與委屈而沮喪消沉，而是“理解”包容了痛苦與磨難，心平氣和地轉(zhuǎn)入了自己以前有所涉獵并頗有興趣的古文物研究，更讓人驚訝與敬佩的是他通過幾十年如一日的嘔心瀝血默默無聞工作實現(xiàn)了周總理的遺愿，完成了《中國古代服飾研究》等一批具有很高學術、藝術價值的文物專著，填補了我國文物研究領域的許多空白。這些光彩的成就詮釋了沈從文先生的赤子情懷，也正如他的《抽象的抒情》中所說到的，“只要求為國家總的方向服務，不勉強要求為形式上的或名詞上的一律。讓生命從各個方面充分吸收世界文化成就的營養(yǎng)，也能從新的創(chuàng)造上豐富世界文化成就的內(nèi)容。讓一切創(chuàng)造力得到正常的不同的發(fā)展和應用。讓各種新的成就彼此促進和融和，形成國家更大的向前動力。讓人和人之間相處的更合理。讓人不再用個人權(quán)力或集體權(quán)力壓迫其他不同的情感觀念反映方法。這是必然的?！盵3]可見，沈從文“被迫”離開文壇后是一種雜糅了新追求、無奈、痛苦的復雜心緒，沈老人格上的非凡魅力就體現(xiàn)于他沒有在“沉默”中“滅亡”，而是在“沉默”中“爆發(fā)”了；在于他沒有“犧牲”自己的人格操守和藝術追求去迎合主流，而是把自己的新追求、無奈、痛苦轉(zhuǎn)化為對一種理想的設計與實現(xiàn)上。沈從文是一個勤于思考的文人，在文學作品、文物專著中都融入了他對人事、生命、宇宙等的思索與參悟，使得其作品附著了一層理性的光芒，增加了作品的美學底蘊。身為一名寫作者，他對“作家”這一職業(yè)有其獨到的理解，“作家在某種意義上，是比較能夠用開明腦子在客觀上思索人生、研究人生，而且要提出一種意見表示出人生應有些事與普遍動物不同的。他有思索，他要表現(xiàn)。一個人對人生能作較深的思索，是非愛憎取予之際，必然會與普通人不大相同。這不同不特要表現(xiàn)在作品上，還會表現(xiàn)到個人行為態(tài)度上！”[4]從中我們可以認識到沈先生是一位集“思想家”與“實踐家”于一身的文學者。沈從文在自己20歲的時候以一個“鄉(xiāng)下人”的角色帶著“尋找理想，想讀點書”的目標從偏處一隅的蠻荒之地經(jīng)過艱苦的長途跋涉來到了百萬人口的大都市——北京。從此，他便開始了難以忍受的孤獨和寂寞，同時，“窄而霉小齋”里也傳來了沙沙的筆聲，一個勇于超越自我、超越現(xiàn)實的文學青年逐漸成長、壯大起來。的確，寫作是沈從文先生的至高理想。他對文學創(chuàng)造有著不竭的熱情和永遠的真誠，因為文學藝術有著“永恒”的意義，“宇宙萬物有成有毀，人也有生有死。古來多少人企求長生不老，白日飛升。術士煉丹，海舟訪仙，卻終不過是徒勞之舉。……人為萬物之靈，除分裂子嗣以延續(xù)生命外，還能通過精神文化產(chǎn)品，在自身肉體死滅之后，使生命獲得長存。其中的佼佼者，還可以在其創(chuàng)造性的產(chǎn)品中，刻下個體生命的鮮明印痕。”[5]通過沈從文先生的一系列作品，我們“外界人”認識、了解了“湘西世界”的山水草木，人事習俗，深入全面地熟悉了生活在湘西及“生活在湘西印象中”的沈從文的成長、心路歷程。沈從文正是一位“佼佼者”，他“在其創(chuàng)造性的產(chǎn)品中”，將“個體生命的鮮明印痕”鍥刻在清靈雋永、幽遠古香的文字中?！白匀患葮O博大，也極殘忍，戰(zhàn)勝一切，孕育眾生?！钦呙靼住F(xiàn)象’，不為困縛，所以能用文字，在一切有生陸續(xù)失去意義，本身亦因死亡毫無意義時，使生命之火，熠熠照人，如燭如金?！盵6]這是沈從文思索生命意義時說過的話。他當之無愧為一位如水的“智者”，一位“大智如愚”的“智者”。一真誠、豪邁的赤子情懷于國家、民族。沈從文雖然對“政治”始終保持著一種疏遠狀態(tài)，但他對國家、民族自始至終都抱以“赤子之心”。他是一位“一生盡瘁于祖國文學事業(yè)作出卓越貢獻的與人與事無爭的文學家”。[7]他又是一位“富有時代責任感”的文人，在1933年秋冬到1934年春，沈從文先后發(fā)表了《文學者的態(tài)度》、《勸人讀經(jīng)》、《知識階級與進步》、《打頭文學》、《論“海派”》、《關于海派》等文章，表面上作者是在議論文壇不良風氣以及社會政治方面的弊端，而深層用意是警示“民族特性的消失”和“國家政治制度的不良”，并探索“民族出路”，他關注的是一些內(nèi)涵豐富、意義深遠的命題，這里面暗含了他的那份“憂國憂民”情愫。他在《打頭文學》中說：“我們正需要打頭文學”，如此，“方能把這個民族目前的危機與未來的恐懼揭發(fā)出來?！痹谄鋬善摵Ｅ傻奈恼轮?，他把“海派”的地方性提升到民族劣根性的高度來審視、看待?？梢钥闯?，他看待問題的角度不是從個人好惡和主觀感受出發(fā)，而是從整個民族的前途、國家利益的角度批評文壇時弊，把文學的創(chuàng)新和誠實與民族的復興聯(lián)系起來，視野顯得開闊。沈從在《邊城》出版時的題記中指出，他的這本書是給那些“極關心全個民族在空間與時間下所有的好處與壞處”的人去看的，他期望自己的讀者有很高的素質(zhì)，“我的讀者應是有理性，而這點理性便基于對中國現(xiàn)社會變動有所關心，認識這個民族的過去偉大處與目前墮落處，各在那里很寂寞的從事與民族復興大業(yè)的人。這種作品或者只能給他們一點懷古的幽情，或者只能給他們一次苦笑，或者又將給他們一個噩夢，但同時說不定，也許尚能給他們一種勇氣同信心?！盵8]對待自己的本職工作，沈從文表現(xiàn)出超乎常人的熱情與責任感?！拔母铩逼陂g有一件小事可作證實。“……從湖北抱病回來后，一頭又埋進他那‘琳瑯滿目’的斗室中，那間被‘文化大革命’‘革’剩下來的一小間房子……有一天，從院子到屋子都空前岑寂，那位好心的同志頓時緊張起來了，‘是不是……？’他輕手輕腳地從門縫中往里窺看，原來老人家一手振筆直書，一手用大毛巾捂住正在流血的鼻子。門開開了，進來的人沒有說話，卻滿含眼淚地站在他面前。沈先生看出來他的無言的嗔怪了，有如小學生逃學被發(fā)現(xiàn)了似的，歉意地笑了笑，說：‘有什么法子，自己可用的日子不多了！’”[9]為了完成自己制訂的一系列文物工作，如對壇子、罐子，綢子、緞子，鏡子、扇子，鞍子、韉子，還有胡子、桌椅板凳等等的研究，沈從文只身忘我地工作著，“為了搶時間，照我們家鄉(xiāng)話講，這位古古板板的、山區(qū)農(nóng)民型的老專家、老知識分子，正把他有生之年，無保留地投入無限的工作中?！盵10]沈從文視工作為生命，這里面浸透了、彰顯出他熱愛國家、民族的真摯感情，體現(xiàn)了他國家、民族做貢獻的巨大熱情。他這種老有所為的精神，“是李義山的‘春蠶到死絲方盡’。是郁達夫的‘猶吐青絲學晚蠶’。是沈先生自己《喜新晴》詩中句：‘獨輪車雖小，不倒永向前?！盵11]沈從文對工作、學問熱愛到了癡迷的程度。他深知，這既是文人的必備品質(zhì)，也是國家、民族的需要?！爸灰倚呐K支持得住，手邊有工具書，有材料可使用，工作還是可以用極端飽滿熱忱來完成。”[12]我們不能不為沈從文的堅韌執(zhí)著而感動，為他的一個知識分子的社會良知而感動。于社會。沈從文作為一個社會人，伴隨著時局的變化，他不可能一直潛居于自己的“窄而霉齋”寫作，他必然要受到時代大潮的影響，愈來愈關心國家、民族的前途，社會的進步，人民的安寧。諸多方面的因素促使沈從文開始開闊自己的視野，更多的社會現(xiàn)象、社會責任感浸入了他的血液中，“……我于是逐漸失去了原來與自然對面時應得的謐靜。我想呼喊，可不知向誰呼喊?！盵13]寫于1940年12月的《云南看云》，當是時，中國人民八年抗日戰(zhàn)爭進入最艱苦的階段，也是沈從文九年避難昆明生涯的第四年。面對國土淪喪、生靈涂炭的現(xiàn)狀，沈從文有了與杜甫“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一樣的痛苦與喟嘆。此時，沈從文已逐漸提升為一位充滿憂患感與民族責任感的現(xiàn)代思想家了，開始了發(fā)自肺腑的疾聲“呼喊”，“最可悲的現(xiàn)象，實無過于大學校的商學院，近年每到注冊上課時，照例人數(shù)必最多?！蜑榈氖沁@戰(zhàn)爭背后還有個莊嚴偉大的理想，使我們對于憂患之來，在任何情形下都能忍受。我們其所以能忍受，不特是我們要發(fā)展，要生存，還要為后來者設想，使他們活在這片土地上更好一點，更像人一點！”[14]看到當時社會上的一些“怪現(xiàn)狀”和一幅幅讓人揪心的“苦難圖”，沈從文痛在心中，隨之又把那份難以言表的痛楚通過藝術的形式表達在自己的文字中，作品里?！拔覀儗嵭枰环N美和愛的新的宗教，來煸起更年輕一輩做人的熱誠，激發(fā)其生命的抽象搜尋，對人類明日未來向上合理的一切設計，都能產(chǎn)生一種崇高莊嚴感情。國家民族的重造問題，方不至于成為具文，為空話……”[15]在這些素樸直白的文字中，我們仿佛看到了一位文藝戰(zhàn)士扛著理想的旗幟，喊著鏗鏘的口號，義無反顧，視死如歸地行走在槍林彈雨之中?！耙粋€前進作家他活下來時，假若他對于人生還有一點遙想的理想，為了接近那個理想，向理想努力，于生活中擔受任何不幸，他是不至于退縮的。他看準了他應取的方向，他對于他的犧牲便認為極其自然。他相信光明與正義所在，必不至于因為前面觸目驚心的犧牲了，就阻止了后面赴湯蹈火的繼續(xù)。他明白一頁較新的歷史，必須要若干年輕人的血寫成的。……可是，他們卻相信，他們強悍的生，悲慘的死，是永遠不會為你們年輕人忘掉的！”[16]這段飽含慷慨激昂情感的“豪言壯語”是沈從文評價丁玲女士的，然而我們可以體會出、察覺到作者心中蘊藏已久的那種“理想”，和對實現(xiàn)“理想”途中那種“犧牲”的“極其自然”的坦然，以及對更多年輕人“前赴后繼”的召喚！沈從文是個關心社會、積極為社會奉獻愛心的“好心人”?！拔页３？吹綀蠹埳掀胀ㄐ侣剻谡f的賣報童子讀書，補鍋匠捐款興學等記載，便想，自己讀書既毫無機會，捐款興學倒必須做到。有一次得了十天的薪餉，就全部買了郵票，封進一個信封里，另外又寫了一張信箋，說明自己捐款興學的意思。末尾署名‘隱名兵士’，悄悄把信寄到上?！睹駠請蟆びX悟》編輯處去，請求轉(zhuǎn)交‘工讀團’。作過這件事情后，心中有說不出的秘密愉快?！盵17]“讀書”、“興學”是關乎國家、民族前途命運的百年大計。盡管“自己讀書毫無機會”，卻要“捐款興學倒必須做到”。這是一種包含著理性思維的人文關懷，是沈先生社會良知的最佳展現(xiàn)，也是他人格的一個閃光點。于朋友。沈從文喜歡交朋友，他對朋友總是熱情、真摯。也因此，他擁有一大批的好朋友，獲得了朋友們的一致贊賞?！吧蚨鐦O愛朋友，在那小小的樸素的家中，友朋往來不斷，有年長的，更多的是青年人。新舊朋友無不熱情接待。時常有困窮學生和文學青年來借貸。尤其到逢年過節(jié)，即使家中所剩無多余，總是盡其所有去幫助人家?！盵18]巴金、胡也頻、丁玲、季羨林、施蜇存等都是沈從文的老朋友。他們或收到過沈先生的物質(zhì)幫扶，或收到他的精神鼓舞?！八麗鬯睦嫌?，他不僅為她呼吁，同時也在為她的自由奔走。也許這呼吁、這奔走沒有多大用處，但是他盡了全力”[19]“最近我意外地找到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四日寫給從文的信，里面有這樣的話，‘前兩個月我和家寶常見面，我們談起你，覺得在朋友中待人最好、最熱心幫忙的人只有你，至少你是第一個。這是真話?！盵20]沈從文和胡也頻、丁玲的交往是現(xiàn)代文壇中難得的，充滿戲劇內(nèi)容的一個片段。他們?nèi)酥g既有著“桃花潭水深千尺”所不及的深厚友誼，又有著共同的奮斗目標、文學理想。他們坦誠相待、患難與共。好友胡也頻不幸遇難后，沈從文冒著生命危險護送丁玲母子回湖南常德丁玲的家鄉(xiāng)。在當時形勢復雜、嚴峻的情形下，他的這種舉動帶有一種“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湘西俠氣”。這段佳話無疑為“沈二哥極愛朋友”作了最有說服力的注腳。在工作、生活中，沈從文交往的朋友“更多的是青年人”。細細想來，這是沈老“有意而為之”，他將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年輕一代身上，他用自己的心靈和經(jīng)驗引領青年人前行?！拔矣X得他在天津《大公報》主編‘文藝’副刊那兩年，培養(yǎng)出了一批作家，今天大都成名，這個貢獻也是不可磨滅的。”[21]沈從文在自己寫作之余，積極努力地鼓勵、提攜、獎掖青年文學愛好者，為我國現(xiàn)代、當代文學的發(fā)展與繁榮貢獻出了自己的一份真心與力量。“沈先生這樣一位著名作家給我這個剛開始學習寫文章的青年那樣親切熱情的信，我的興奮和感激可想而知。沈先生一向注意培育學習寫作的青年，我也是受他的教育與獎掖的一個?！咂呤伦儭?，我寫了六七十篇文章都是因為他的鼓勵和督促寫成的。”[22]“先生為我改文章，并四處推薦使我的文章得以發(fā)表，終于把一家報紙的文學副刊交給我編輯。讓我有更多實踐的機會。先生就是這樣提攜、鼓勵和培養(yǎng)一個青年學生一步步走向成長道路的……從文師離開我們倏已兩年，重溫先生舊文[23]，宛如夫子自道。我在感激和悼念先生之余，抱著無限遺憾的心情，寫下這篇為時已晚的小文，并且說：‘從文先生并不死！’”[24]沈從文對朋友熱情關心，但他卻很少去關心自己小家庭的“居家狀況”，他把絕大多數(shù)時間和精力都給了文學創(chuàng)作和古文物研究。他一直過著簡樸清雅甚至簡陋的生活，“這里距小羊宜賓胡同，有兩里路遠近。雖然這里兼作工作室與臥室，吃飯問題卻無法解決，沈從文只能每天返回小羊胡同一次。”[25]“冬天尚可，夏天天氣熱，他屋子特別悶熱，帶回去的兩頓飯很容易變餿的。我們擔心他吃了會害病。他說：‘我有辦法！’‘什么辦法？’因為我們家里也頗想學習保存食物的先進辦法?！蚁瘸詢善灼??！盵26]在這樣常人難以忍受、親朋好友為之憤憤不平的工作環(huán)境中，沈從文卻異常勤奮地工作著。他心里只有一件事情：盡快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一書定稿、刊印，一定要盡全力高質(zhì)量完成它，以告慰周總理的在天之靈。二淳樸、執(zhí)著的人生追求對待寫作，沈從文自始至終都像一個虔誠的“信教徒”，他將自己熱血澎湃的青春、嚴肅認真的思考、博大宏遠的人文關懷、臻于完美的藝術探索等都毫無保留地奉獻給自己最愛的“習作”中。他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美侖美奐、充滿人性意味的“湘西世界”，一篇篇動人心弦、耐人尋味的詩意之作寄托了作者心中那份日夜企盼的社會理想。他用自己獨立高標的“自由人”形象彌補了“現(xiàn)代文學人物”畫廊中的黯淡。沈從文對寫作有著自己獨到的認識?！皩懽鞑皇恰殬I(yè)’，卻是一種‘事業(yè)’。這事業(yè)若包含一種國家重造的理想，與一切現(xiàn)有保守腐敗勢力的觀念組織，都必然發(fā)生沖突，工作沉重與艱苦，就不是戀戀于職業(yè)上生活安定的人能辦得好的！”[27]“寫作是要有信心，有熱誠，不計功利，不問成敗，正義感特別強，對人生充滿悲憫博大同情，而又能堅持到死去干的一分莊嚴工作?！瓕嵲谡f，寫作是一種相當沉悶又不能從任何報酬取償?shù)氖聵I(yè)。他努力于新的經(jīng)典的產(chǎn)生，卻必須把整個生命放上去。”[28]可以看出，沈從文具有一種崇高的寫作意圖，他“心懷正義，悲憫人生”。“關心全個民族在空間與時間下所有的好處與壞處”[29]，他是一個“人性的療救者”、“對中國現(xiàn)社會變動有所關心，認識這個民族的過去偉大處與目前墮落處，各在那里很寂寞的從事于民族復興大業(yè)的人”，[30]他熱情地充當“人性的治療者”，如同現(xiàn)代文學大師魯迅一樣扛起“啟蒙”的大旗，他為自己的“啟蒙”、“療救”選擇了一種有自己特色的表達、抒寫方式。一切作品都需要個性，都必浸透作者人格和感情。沈從文的作品無不彰顯著其獨一無二的魅力，可以被視為一部情態(tài)各異、內(nèi)涵深厚的“人曲”。沈從文說：“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選山地作基礎，用堅硬石頭堆砌它。精致，結(jié)實，勻稱，體形雖小而不纖巧，是我理想的建筑，這神廟供奉的是‘人性’?！盵31]在這座廟里，我們看到了各式各樣的人，將軍、士兵、“柏子”、“水手”、妓女……，他們都擁有一個合理的生存席位，都蒙受著一份沈從文給予的溫愛、同情和關懷。關心人、肯定人、尊重人，強調(diào)對人生價值的終極關懷和現(xiàn)實關切是沈從文全部作品的內(nèi)核和一生的執(zhí)著追求。他筆下的一系列人物形象中，最光彩照人的是那群女性形象，如夭夭、蕭蕭、翠翠。這些女性形象，美麗、朝氣、活潑、生機盎然、健康、善良，構(gòu)成“邊城的人間生存自在形態(tài)，它是一種寄托著沈從文全部理想與藝術良心的藝術境界。以《丈夫》、《邊城》為例，我們探討一下蘊藏在沈從文作品中的人性力量?！墩煞颉分械墓适掳l(fā)生于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湘西。當時，湘西人民（即漢族和苗族、土家族聚居地區(qū)人民）在封建統(tǒng)治者的壓迫和奴役下，過著饑寒貧瘠的生活。在困苦饑餓中掙扎的人民，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難以擺脫現(xiàn)實的困難種種，無奈之下他們“集體無意識”地想到了靠“送出妻子”掙錢，養(yǎng)家糊口的“古法”來。這種內(nèi)外界所不齒，不能接受的“現(xiàn)實”在湘西那塊“荒蠻一隅”的土地上卻有著其合情合理、天經(jīng)地義的“生存土壤”?！墩煞颉繁闶沁@種情形下以平靜、淡遠的筆法抒寫了丈夫自然人性的悄然覺醒。在其心靈變化的歷程中，作者沒有表述自己的主觀評述，也未流露出任何感情色彩。這或多或少打上了自然主義那種“尚自然、崇客觀”的寫作烙印。二三十年代的湘西把這種送妻掙錢的行當看成是一種正常的謀生手段，稱之為“生意”。“在名分上，那名稱與別的工作同樣，既不和道德相沖突，也并不違反健康，”“所以許多年輕的丈夫，在娶媳婦以后，把她送出來，自己留在家中耕田種地，安分過日子，也竟是極其平常的事情。”作品中的這位丈夫沒有領媳婦回去的打算，而只是“象訪遠親一樣”，“背了整籮整簍的紅薯，糍粑之類”去看看妻子而已。對于妻子身上發(fā)生的“象城市里做太太的大方自由”的變化，鄉(xiāng)下來的丈夫感到極大的驚訝，只是在“女人問起錢”，“問起家鄉(xiāng)豢養(yǎng)的豬”時，他才“膽子大了點”。而當其煙管被女人奪去，塞給他一支“哈德門”香煙時，他更吃驚了。當看到那“一上船就大聲的嚷要親嘴要睡覺”的客人時，“丈夫不必指點，也就知往后艙鉆去?！闭煞虻囊慌e一動中包含了多少辛酸與苦辣，讓人為之痛心。所幸的是丈夫已在慢慢地覺醒，“人性”在艱難的抬升，“如今和妻子接近，與家庭卻離得很遠，淡淡的寂寞襲上了身，他愿意轉(zhuǎn)去了?！钡轿恼碌慕Y(jié)尾處，長久被湮沒、壓抑的丈夫的尊嚴猛然抬頭了，他獲得了人應有的權(quán)利與尊嚴，“兩夫婦一早都回轉(zhuǎn)鄉(xiāng)下去了”?！墩煞颉繁┞读酥袊f時社會經(jīng)濟制度戕害人性的罪惡，召喚、贊美自然人性的覺醒和復歸。[32]《邊城》同樣有著豐富的人性內(nèi)涵。它作為沈從文的代表作，所展現(xiàn)的主要是作為中華民族性格的典型特征。沈從文聲稱要建供奉人性的“希臘小廟”，這人性其實深深地鍥刻著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精神內(nèi)在。在老船夫和“船總”順順身上凝結(jié)的是中華民族生命生存意志中的頑強、堅韌、淳樸、勤勞的品格，在天保和儺送等年青人身上張顯的是中華民族生命魂魄中既勇敢又超越灑脫的品格，而在翠翠身上更是充分地展現(xiàn)了中華民族對健康、自然、優(yōu)美的理想人性的無限憧憬與向往?！哆叧恰分械娜宋镄蜗笊砩霞辛酥袊鴤鹘y(tǒng)文化中儒、墨、道精神，它形象而不失深刻地揭示了儒家的剛健有為、仁愛雄強和認真為公的精神，墨家的熱忱樸實的生活原則，道家的超脫瀟灑的人生態(tài)度。沈從文筆下的藝術形象啟示我們：生命之美可以超越現(xiàn)實和命運。沈老所崇尚、追求的生命之美是未經(jīng)社會文化、“現(xiàn)代文明”所浸染的自然的、樸素的、原始的“泛神”之美?！叭诵悦?、神性美”支撐了沈從文的文學事業(yè)，為他獲得了永恒的藝術生命力，同時，他對“人性”的堅守和探索使其獲得了永久的人格魅力。三深沉、恒久的人文關懷沈從文是個有理想的知識分子。他的理想和“左翼”作家一樣有著對民族、國家、民眾的終極關懷，他給自己設計的路徑是建筑人性的殿堂。通過對人性的探尋、呼喚和贊美來實現(xiàn)“重造經(jīng)典”的理想，即重構(gòu)民族文化的思想文化資源，正如他在闡述其代表作《邊城》創(chuàng)作目的時所講：“在《邊城》題記上，且曾提到一個問題，即擬將‘過去’和‘當前’對照，所謂民族品德的消失與重造，可能從什么方面著手。《邊城》中人物的正直和熱情，雖然已經(jīng)成為過去了，應當還保留些本質(zhì)在青年人的血里或夢里?！盵33]沈從文“重造經(jīng)典”的理想，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及文化中是最需要的精神資源，他對湘西世界原始的“生命”——人性的發(fā)掘與贊揚，對儒家、墨家、道家等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中積極思想文化因素的肯定和書寫，其最重要的意旨是民族文化的重構(gòu)。蘇雪林是最早評論沈從文的評論家，她精準地發(fā)現(xiàn)了沈從文蘊藏在文字中的理想，“就是想借文字的力量，把野蠻人的血液注入到老邁龍鐘頹廢腐敗的中華民族身體里使他興奮起來，年青起來，好在二十世紀舞臺上與別個民族爭生存權(quán)利?！盵34]蘇雪林將沈從文視為“改造國民性”“啟蒙”時代的有社會良知的作家，這是符合沈從文創(chuàng)作實際的。不過，與魯迅等“國民性改造者”不同的是，沈從文是以原始文化中潛藏的野性和活力注入民族的肌體中使其重獲生機。進入三十年代后，受所處時代環(huán)境的影響與熏染，沈從文的理想主義已不單單停留在借助作品提倡進步人生觀的意義之上了。他的思索、眼界更加地寬闊了，找到了一種哲學的，“抽象”的理想境界，對人生、生命等抽象的命題開始了形而上的思索。沈從文認為“文學是傳達促成社會改革的抽象觀念的最好渠道?！彼麑⒆约旱乃妓魑锘闪恕稜T虛》等作品集。至此，沈從文完成了自己的一次轉(zhuǎn)變，即從注重以具體的形象、情境來展現(xiàn)人類的美麗與和平到對抽象的愛與美的歌頌，她深深地把握住了文學藝術“審美的境界”。而民族品德的重造同樣也需要有這種對愛與美的宗教般的信仰，用“美育代宗教”也可以達到重造國家有形社會和做人的無形觀念，并最終實現(xiàn)文壇重造、國家重造、民族重造的愿望。沈從文的理想及其對理想的訴求是有著鮮明的個性特征的。沈從文曾經(jīng)說自己是個“對政治無信仰，對生命極關心的‘鄉(xiāng)下人’”，這使他既獲得了“個性”又保持了知識分子應有的那份“理性”情懷。然而，在革命年代里，在特有意識形態(tài)的規(guī)范下，“個性”與“理性”是不能統(tǒng)一的，甚至只能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模式。沈從文的卓爾不群就在于他用自己的理想將“個性”與“理性”緊密地粘貼于一體，使二者水乳交融，相得益彰。這勇敢而堅毅的抉擇鑄成了他獨立的品格，使他獲得了不朽的人格魅力。沈從文對作家主體人格有著自己“理想”的要求——以獨立不倚的“理性人格”為內(nèi)核與全部。而這也正是其自身人格的履踐。沈從文是獨特的生命個體與精神個體，這可以從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中找到答案。在沈從文世界觀的幾個側(cè)面中，一以貫之的是“人性”內(nèi)質(zhì)?！胺荷裾摰摹裥浴瘜嵓础诵浴?；返樸歸真，即是追求已失落的‘人性’；探索民族性墮落的原因，也是因為看到了人性的被毀滅，醫(yī)治的藥方當然只能是人性。他的人性的內(nèi)容：愛、同情、合作、寬容、淳樸、誠實等等……”[35]豐富的“人性”內(nèi)涵是沈從文及其作品的一股潛在激流，那里流動著不竭的熱情，鳴響著光彩奪目的藝術浪花。在沈從文的世界觀中，道家思想占了相當程度的比例。他的道家觀點主要不是潛心研究得來的，而是受大自然沐浴熏浸所養(yǎng)成的一種氣質(zhì)稟賦，他在自己與大自然的親切交流中自然地得到了一份源于道家的人生智慧。道家追尋的境界是“天人合一”，合乎自然。道為萬物的本原，外在于心而又恍惚不定。人要與道契合，就必須做到“忘我”“無己”。反映到藝術創(chuàng)作中，它強調(diào)心游于物，隨物賦形，想象指向心外之道，把自我消融在自然之中。沈從文的湘西題材作品在風格上就體現(xiàn)了道家藝術精神的這一特點。具體表現(xiàn)為：題材取自生活，形式是樸素自然的；人物上，凡是理想的人生形態(tài)，如翠翠，三三，夭夭，老船夫，儺送等人，都具有人間性。這表明：沈從文創(chuàng)作時更多地顧及了心外的生活樣式，他力圖展現(xiàn)自己心中神往而現(xiàn)實中往往并不存在的“優(yōu)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這種情形，正是純乎自然的道家藝術精神的生動體現(xiàn)。沈從文的人生歷程中充滿了坎坷與跌宕，受到過“致命”的不公正待遇，然而他卻沒有心灰意冷，而是以道家哲學中的“瀟灑、超脫”的人生態(tài)度去面對“冷眼”和不平，他活在一個自然的純藝術的天國中，達到了“忘記塵世，與世無爭”的至高境界。正是在這種心境中，他建立起了屬于自己的文學殿堂，樹起了一座熠熠生輝的人性燈塔。墨家思想對沈從文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尤其是那種熱忱樸實的生活態(tài)度更是“深入骨髓”。他的骨子里有一些積極“入世”的因子，如對社會中的丑陋與黑暗的批判；對國家、民族的未來的深切關照等。對于“大我”他始終保持著熾熱的情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赤子”。在自己的“小我”世界中，沈從文信仰平淡、樸實的生活方式，“他不是蛺蝶，終日穿飛于百花叢中。也不是蟬，蝎在高處，盡說空話。他有如不言不語的蠶，晝夜不分地啃著桑葉，抽絲、作繭，然后由別人去綺羅天下……”。[36]沈從文的生活是平淡的，平凡的，然而卻又是偉大的，多產(chǎn)的。他是樸實無華的“落花生”，默默無聞地為人們結(jié)出碩果累累。綜觀沈從文的人生之路，不論是前半生的文學創(chuàng)作還是后半生的文物研究，他總是把全部的身心與熱情奉獻給屬于自己的“事業(yè)”。作為一名現(xiàn)代知識分子，他時時刻刻保持者理性思維和獨立思考的清醒頭腦，身處劇變的時代大潮中沒有隨波逐流，人云亦云，而是牢牢地堅守自己的精神家園。他能以超越世俗功利和任何政治派別的聰慧而遼闊的眼光打量外在世界，且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永遠青春鮮活的文學命題、人生形態(tài)。他一生坎坷跌宕，卻執(zhí)著如一地追尋理想的彼岸；他一生寂寞壓抑，卻用自己的作品與追求排遣了大多數(shù)人心中的空聊，消除了文壇、文物研究領域因“貧瘠”而存在的尷尬。他一生平凡無華，卻給我們留下了星斗般的文章和赤子的真情。沈從文是現(xiàn)代文壇、知識界中的一道靚麗風景線，是一處醒目的豐盈的人文景觀。這些對于當下正面臨“沙化”的文壇與知識界來說，無疑是一場期盼已久的“甘霖”。但愿我們能從沈老的身上學到一點永恒的東西。但愿沈從文先生“青春”永駐，“魅力”常在。注釋：[1]這是一篇作者未寫完的遺作，初稿是在被查抄數(shù)年后退還的材料中發(fā)現(xiàn)的。根據(jù)作者來往書信，本文可能在一九六一年七月至八月初寫于青島，也可能是八月回京后所作。發(fā)表于湖南文藝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四月版《長河不盡流》[2]陳伯君，《美麗總是愁人的——讀沈從文》，《學說連線網(wǎng)站》[3]沈從文，《抽象的抒情》，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8月版，280頁[4]沈從文，《小說作者和讀者》，《抽象的抒情》，同上，22頁5][6]沈從文，《燭虛》，《沈從文文集》，花城出版社、香港三聯(lián)書店，1984年版，第11卷[7]常風，《留在我心中的記憶》，《沈從文評說八十年》，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2月版，50頁[8]沈從文，《沈從文文集》，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第6卷72頁[9][10][11]蕭離，《不倒的獨輪車——沈從評論側(cè)面像》，《沈從評說八十年》，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2月版，108頁[12]沈從文，《沈從文書信集，無從馴服的斑馬》吉首大學學報，1992年[13]沈從文，《黑魘》，《沈從文文集》，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14][15]沈從文，《云南看云》，《云南看云集》，重慶國民圖書社，1943年6月初版[16]沈從文，《記丁玲女士·跋》，《沈從文文集》，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17]沈從文，《一個轉(zhuǎn)機》，《沈從文名作欣賞》，中國和平出版社，1993年6月版，19頁[18]張充和，《三姐夫沈二哥》，《沈從文評說八十年》，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2月版，69頁[19][20]巴金，《懷念從文》，同上，15頁[21]蹇先艾，《回憶老友沈從文》，同上，41頁[22]常風，《留在我心中的記憶》，同上，42頁[23]指一九六三年沈從文為林宰老遺著《北云文集》寫的跋文，開頭一段略云：宰平先生逝世已三周年，他的溫和親切的聲音笑貌，在熟人友好印象中，總不消失，還和生前一樣，大家談起時，感覺幾乎完全相同。宰平先生并不死！……對于有較多機會接近先生的晚輩，更形成為一種長遠鼓舞向前向上的力量……[24]吳小如,《師恩沒尺寸心知——悼念沈從文師逝世二周年》，《沈從文評說八十年》，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2月版，85頁[25]凌宇,《沈從文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3年7月第2版，397頁[26]黃永玉,《太陽下的風景——沈從文和我》，《沈從文傳》，同上[27][28]沈從文,《心懷正義，悲憫人生》，《沈從文談人生》，中國青年出版社，1994年11月北京第1版，34頁[29][30]沈從文,《沈從文文集》，花城出版社、香港三聯(lián)書店，1984年版，第11卷[31]沈從文,《這神廟供奉的是人性》，《沈從文談人生》，中國青年出版社，1994年11月北京第1版，203頁[32]吳福輝,《人性的升沉》，《沈從文名作欣賞》，中國和平出版社，1993年6月版，232頁[33]沈從文，《長河題記》，《沈從文選集》，四川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三年版,第五卷[34]蘇雪林,《沈從文論》，《沈從文評說八十年》，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2月版，189頁[35]吳立昌,《沈從文——建筑人性神廟》，復旦大學出版社，1991年9月版，65頁[36]蕭離,《不倒的獨輪車——沈從文側(cè)面像》，《沈從文評說八十年》，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2月版，107頁附錄：在“沈從文于朋友”這個方面，除了文章中提及的一些評價、追憶，還有很多有參考價值的感激、懷念之類的話語沒有一一貫穿在正文之中，具體內(nèi)容見《沈從文評說八十年》一書中。參考文獻：[1]凌宇，《沈從文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3年7月第2版[2]《沈從文選集》第四卷中篇小說，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6月第一版[3]趙園,《沈從文名作欣賞》，中國和平出版社，1993年6月第一版[4]王珞,《沈從文評說八十年》，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2月第1版[5]黃獻文,《沈從文創(chuàng)作新論》，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96年4月第1版[6]關克倫,《沈從文談人生》，中國青年出版社，1994年11月北京第1版[7][美]金介甫著，虞建華、邵華強譯，《沈從文筆下的中國社會與文化》，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年7月第1版[8]吳立昌，《沈從文——建筑人性神廟》，復旦大學出版社，1991年9月第1版[9]沈從文，《抽象的抒情》，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8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10]《沈從文文集》，花城出版社、香港三聯(lián)書店，1984年版[11]朱棟霖,《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1917－1997》，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12]張光芒,《沈從文的理性文學觀初探》，《中國現(xiàn)代、當代文學研究》，2002年第11期[13]陸群,《人文關懷、獨立自主、批判理性——試論沈從文的學人品質(zhì)》，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0年03期[14]鄧齊平,《論沈從文的人生境界及其創(chuàng)作》，中州學刊，1999年01期[15]陳國恩,《沈從文的湘西小說與道家藝術精神》，《中國現(xiàn)代、當代文學研究》，2002年第12期AProlificAnd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