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支付與姻親關系變遷婚姻支付的變遷一個姻親關系的視角

婚姻支付與姻親關系變遷婚姻支付的變遷一個姻親關系的視角

所謂婚姻支付，是指婚姻過程中各種形式的投資，包括現(xiàn)金和商品（李銀河，1991:115）。它歷來是人類學與社會學關注的主要話題,而民俗學研究的相對較少。A.范·吉納普(ArnoldvanGennep)運用“通過儀禮”(theritesofpassage)的概念來分析婚姻支付,認為訂婚儀式兼具個體意義與集體意義,這些意義通過婚姻支付的流動表現(xiàn)出來(Gennep,1960:116-145)。此后的研究從儀式轉移,專注于婚姻支付的分類、功能與意義。M.斯皮洛(MelfordSpiro)強調婚姻交換中禮物流動的方向以及禮物的種類,并根據(jù)送禮方和受禮方的差異,將婚姻交換分為四類:男方彩禮(brideprice,bridewealth)、女方彩禮(groomprice,groomwealth)、嫁妝(dowery)與喜錢(dower)(Spiro,1975:89-115)。一般而言,彩禮和嫁妝是婚姻支付研究中普遍運用的一個分析框架。在此框架中,彩禮是指從男方家庭轉移到女方家庭的財物,而嫁妝則是指從女方家庭轉移到女方的財物。一、婚姻資助理論對于中國社會婚姻支付實踐的解釋,仍然沿用彩禮和嫁妝的概念,并且圍繞著它們形成了兩種理論,一種是婚姻償付理論(marriagepaymenttheory),另一種是婚姻資助理論(marriageendowmenttheory)(閻云祥,2000:192-193)?；橐鰞敻独碚摰那疤崾莾敻?即男方家庭必須為女方的加入向女方家庭提供補償。在這一解釋中,女性成為一種禮物,一種具有生育價值和勞動價值,可以帶來人口和財富增長的禮物?；橐鰞敻独碚摳鼮閺娬{群體之間的關系,對代際關系則忽略不計。與此相對,婚姻資助理論則突出新建立家庭在群體中的位置,強調代際關系在婚姻交換中的重要作用。沿用這一理論,彩禮與嫁妝就是一種代際間的資助。兩種理論在中國社會分別找到了論據(jù),例如弗里德曼、克洛、帕里斯與懷特對婚姻償付理論的研究(Freedman,1979:273-295;Croll,1984:44-61;Parish、WilliamandWhyte,1978),孔邁隆與沃爾夫對婚姻資助理論的論述等等(Cohen,1976;Wolf,1985)。肖鳳霞從區(qū)域性變遷的視角,考察了中國南方一個鄉(xiāng)鎮(zhèn)婚姻支付的實踐。她提出,當今的婚姻交換不是20世紀50年代末受到禁錮的傳統(tǒng)習慣的復興,而是地方民眾對社會變遷的回應。于是,彩禮與嫁妝的復興就成為“民眾利用糾纏于文化、象征資源之中的政治經(jīng)濟轉型來弄懂他們生活意義”的一種途徑。在討論一個北方鄉(xiāng)村的婚姻交換中,閻云祥采納了如上的研究視角。所不同的是,閻云祥將婚姻償付理論和婚姻資助理論統(tǒng)一在同一區(qū)域的不同發(fā)展階段上(閻云祥,2000:170-202)。上述理論的發(fā)展加深了婚姻支付研究,形成了具有借鑒意義的研究成果,例如變遷的視角等。那么,與以往有關婚姻支付的詮釋相比,清原鎮(zhèn)的個案有何意義?二、清原鎮(zhèn)婚姻支付變遷的兩個層面清原鎮(zhèn)俗稱清原縣城,原為一個鄉(xiāng)村集鎮(zhèn)———八家鎮(zhèn)。1925年,以八家鎮(zhèn)為中心添設縣治,定名為清源縣。因與山西省所屬縣名相同,1928年清源縣更名為清原縣,八家鎮(zhèn)隨之更名為清原鎮(zhèn),并沿用至今。清原鎮(zhèn)是清原縣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距離省會沈陽146公里。鎮(zhèn)內多為山地和丘陵,土地的分配格局為“八山一水一分田”。清原鎮(zhèn)生活著滿族、漢族、朝鮮族、回族等10個民族,其中滿族與漢族一直占據(jù)主體位置,兩者占總人口的85%。鎮(zhèn)內現(xiàn)有人口85195人,32538戶,其中兩代戶的家戶形式占有較大比重。由于歷史上從關內到當?shù)氐娜丝诹鲃訌奈粗袛?因此居民在日常生活中常有“東北人”和“關里人”的區(qū)分。移民多來自山東、河北、河南、山西、江蘇等地,其中多為山東移民。縣城內大多數(shù)居民為非農(nóng)業(yè)戶口,周邊村屯居民從事稻米和蔬菜生產(chǎn)。有關地理環(huán)境與社會背景的陳述顯示出,清原鎮(zhèn)是從農(nóng)村集鎮(zhèn)轉變?yōu)楝F(xiàn)代縣鎮(zhèn)的一個典型的遼東山區(qū),兼具城市與鄉(xiāng)村的過渡特征,同時又是一個以滿漢為主體的多民族融合地區(qū)。這些區(qū)域性特征,對當?shù)氐耐ɑ榘霃叫纬闪酥匾绊?。相對中心的地理位?居民的民族構成、來源地構成,兩代戶為主體的婚后居住形式,以及1980年以后推行的計劃生育政策等因素的相互作用,促使當?shù)鼐用裨阪?zhèn)內尋找配偶。換言之,清原鎮(zhèn)的通婚距離與居民的生活空間大體重疊。狹小的通婚區(qū)域半徑讓更多的家庭卷入到姻親關系中,同時居住的鄰近又強化了親屬制度實踐的穩(wěn)定性,從而使得姻親關系對當?shù)孛癖姷纳町a(chǎn)生持續(xù)而重要的影響。前述相關理論有助于解釋清原鎮(zhèn)婚姻支付的變遷,但清原鎮(zhèn)的個案也說明,作為姻親家庭雙方協(xié)商的一種結果,婚姻支付的變遷能夠反映出姻親家庭間關系的變化。這也就意味著,除了要考慮更大社會背景的政治、經(jīng)濟變遷,還要顧及到婚姻支付對于姻親家庭間關系的影響。對于通婚區(qū)域狹小、姻親關系扮演重要角色的清原鎮(zhèn)來說,該視角顯得尤為重要。延續(xù)以上思路,從姻親關系的角度來考察清原鎮(zhèn)婚姻支付的變遷,就可以將其分為兩個層面來進行:一是男方家庭婚姻支付的變遷;二是女方家庭婚姻支付的變遷。三、婚姻支付的淡化弗里德曼認為,訂婚時的彩禮具有三種功能:一是感謝女方家庭的養(yǎng)育之恩,二是標志女性權利在群體間的轉換,三是意味著男方家庭比女方家庭優(yōu)越(Freedman,1966:55;Freedman,1979:255-272;弗里德曼,2000:38)。用弗里德曼的觀點來解釋20世紀40年代清原鎮(zhèn)男方家庭的婚姻支付是比較合適的。在那一階段,除了“買衣服錢”以外,男方家庭還要支付女方家庭一定數(shù)目的“養(yǎng)錢”。數(shù)目的多少,主要取決于男方家庭的經(jīng)濟狀況以及女方家庭的具體要求。也就是說,是兩個姻親家庭間協(xié)商的結果。據(jù)當?shù)鼐用窕貞?當時男方家庭的婚姻支付基本上有兩種,即“養(yǎng)錢”與“買衣服錢”。它們往往通過訂婚時“拉婚單”(也稱為“開單子”)的形式表達出來。根據(jù)當?shù)孛癖姷慕忉?“養(yǎng)錢”是女方家庭養(yǎng)育女兒的花費。將女兒的權力讓渡給男方家庭時,男方家庭有必要對“女方家庭的養(yǎng)育之恩”表示感謝,并通過財物補償以顯示權力讓渡的合法性。由男方家庭流向女方家庭的“養(yǎng)錢”,支持了婚姻償付理論。同時,那一時期“養(yǎng)錢”的支付也使男方家庭擁有對女方的全部權力,其中包括回娘家的權力。在這個意義上,女方家庭就失去了對女兒原有的支配地位,與男方家庭相比處于劣勢。清原鎮(zhèn)的民眾也將“養(yǎng)錢”理解為“賣姑娘錢”,于是,姑娘就成為一種交換對象,對于“養(yǎng)錢”沒有任何支配權力?！梆B(yǎng)錢”對代際關系的負面影響顯而易見,常常會引發(fā)女方的不滿、怨恨與反抗。20世紀50年代以后,一些家庭開始放棄這種婚姻支付形式,“養(yǎng)錢”逐漸淡化。基于代際關系的民眾情感是“養(yǎng)錢”淡化的重要原因之一,而以婚姻法宣傳為代表的國家意識形態(tài)則起到了加速作用。因為“養(yǎng)錢”的買賣性質與國家政策相對立,與父母包辦的粘連也使其成為社會主義改造的對象。此外,20世紀50年代末的“挨餓”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居民在生存艱難的情況下無力支付“養(yǎng)錢”?？傊?多重原因使“養(yǎng)錢”退出了清原鎮(zhèn)的歷史舞臺,“買衣服錢”卻保留下來。20世紀60年代初,“買衣服錢”變得模糊不清。由于經(jīng)濟困難,男方家庭只能提供被褥。經(jīng)濟恢復以后,清原鎮(zhèn)居民的收入好轉,在婚姻支付中“訂錢”、家具等新項目開始出現(xiàn)?！拔幕蟾锩逼陂g,婚姻支付依然在家庭的私人空間中悄然運行。與從前的“養(yǎng)錢”相比,“訂錢”發(fā)生了本質變化?！梆B(yǎng)錢”的流動已從女方家庭“拉婚單”式地索要,轉變?yōu)槟蟹郊彝サ囊环N自愿行為。盡管當時“養(yǎng)錢”的接受者是女方家庭,但是女方已經(jīng)有了較大的支配權。到了20世紀70年代,上述婚姻支付結構一直在清原鎮(zhèn)延續(xù)?！坝嗗X”的數(shù)額不斷上漲,漲幅一般在100元到200元之間?！百I衣服錢”的類別也悄然重現(xiàn),它或者與“訂錢”捆綁在一起,或者用實物替代。此外,男方家庭還要承諾一些其他形式的資助,例如被褥與家具。這一時期的被褥已經(jīng)增至四套,家具類型也開始增多。當然,家具的增多還是受到居住空間的影響。20世紀80年代以前,從夫居仍然是當?shù)刂饕木幼⌒问健Ｆ椒康慕Y構只能為新家庭提供一面炕,靠中間掛幔子來區(qū)隔。進入20世紀80年代,新婚夫婦的居住條件得到改善,一些夫婦可以擁有一間獨立的屋子(在婆家,或租住房屋)。這時的家具形式開始增多,除了上述提到的以外,還有沙發(fā)、茶幾、“高低高”、皮箱以及組合家具。“大件”的項目也開始出現(xiàn)并且急劇增多,從最初的手表、落地式收音機,一直到電視、冰箱、洗衣機、錄音機。到20世紀80年代后期,幾乎囊括了所有可以買到的家用電器。20世紀80年代初,男方家庭通常在訂婚時提供一定數(shù)額的“訂錢”,大約在500元到600元之間。此外,在訂婚儀式上送毛料也是當時一種比較通行的做法。一般情況下,男方家庭還要負擔一定數(shù)額的“買衣服錢”,這筆支付基本上由女方支配。20世紀80年代中期,“買衣服錢”與“訂錢”捆綁到一起,統(tǒng)稱為“買衣服錢”,大約為1000元左右。這一時期的“買衣服錢”是所有現(xiàn)金類禮物的綜合,男方家庭對女方如何支配這筆錢不再過問。20世紀80年代末,婚姻支付形式又經(jīng)歷了一次巨大變化。多數(shù)男方家庭將所有的現(xiàn)金類、實物類的禮物全部折合成現(xiàn)金,以存折的形式一次性交付給女方。居民通常把這筆支付描述為“滿算上一共給的錢”,并且借用原有的名稱“買衣服錢”。“買衣服錢”已轉化為廣泛意義上的婚姻支付,它指明了禮物的接受者是女方而不是其家庭。這說明女方已經(jīng)走出20世紀40年代完全聽命于雙方家庭安排的地位,在婚姻支付中扮演了越來越重要的角色。20世紀90年代以來,“買衣服錢“發(fā)生了巨大變化。1993年前后的“買衣服錢”已經(jīng)突破了萬元,1997年上漲到了2萬元,并且很快在近兩年就達到3萬元。據(jù)當?shù)鼐用窠榻B,目前在結婚時男方家庭要準備房子,樓房裝修再加上2萬元到3萬元左右的“買衣服錢”,男方家庭的婚姻支付將近10萬元,大體相當于一個雙職工家庭5年左右的工資收入。毫無疑問,如此規(guī)模的婚姻支付迫使男方不得不依賴于家庭。上述清原鎮(zhèn)男方家庭婚姻支付的變遷說明: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清原鎮(zhèn)男方家庭的婚姻支付形式經(jīng)歷了巨大變化,從“養(yǎng)錢”演化為單一貨幣形式“買衣服錢”?；橐鲋Ц兑蚕鄳貜膬敻妒侄无D變?yōu)橐环N表達文化期望的策略。四、傳統(tǒng)方“匹配”的家庭其后的經(jīng)濟空間與男方家庭婚姻支付的變遷相比,女方家庭“陪送”的變化并不大。無論是“陪送”什么,還是“陪送”多少,都不會超出民眾的理解范圍。近年來,娘家充分利用了“陪送”的可塑性,使得它與男方家庭的婚姻支付日趨接近。與男方家庭相比,當?shù)鼐用駥ε郊彝サ幕橐鲋Ц稕]有固定而具體的期望。遵循的原則具有相當大的伸縮度,女方家庭可以根據(jù)意愿與具體情況,“有多陪送多陪送,沒有多陪送少陪送”。一般而言,傳統(tǒng)家庭的經(jīng)濟與物質準備基本上來源于男方家庭。雙方家庭在婚姻支付上表現(xiàn)出的行為模式差異,源于對結婚的理解不同。對于女方家庭而言,結婚就等于“把姑娘給別人家了”,即便是“陪送的再多,也帶到別人家去了”。女兒幫助婆家延續(xù)家庭,生育的子女以及陪送的財產(chǎn)也是婆家的。簡言之,“姑娘大了外向”,概括出當?shù)鼐用駥ε畠航Y婚的態(tài)度。對于男方家庭而言,結婚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娶媳婦”本身就表達了媳婦的加入,家庭成員增多,勞動力增加,人口繁衍,家庭延續(xù)。即便是婚姻支付再多也都是兒子的財產(chǎn),最后都是流向自己人而非外人。總之,里外的分類方法始終把女方放在“外人”一邊,女性沒有財產(chǎn)繼承的權力。將這種分類方法應用到訂婚儀式中去,就出現(xiàn)了視具體情況而定的“陪送”。陪送一詞的名稱本身,就隱含了當?shù)孛耖g對嫁妝的解釋,把女兒嫁出去是“送姑娘”,陪送就是與女兒一同送去的財物。既然是送給婆家的東西,多少也就隨意了。這種地方邏輯一直支配著傳統(tǒng)女方家庭的婚姻支付。部分國外學者認為,中國社會的彩禮可以作為嫁妝返回到新郎家庭中,古迪(JackGoody)就此提出“間接嫁妝”(indirectdowry)的概念。閻云祥認為,用“間接嫁妝”來描述中國社會中的婚姻交換比較貼切(閻云祥,2000:173)。但是,用間接嫁妝來解釋當?shù)?0世紀40年代的實踐有些困難。那一時期的女方除了在結婚時帶走少量的隨身衣物外,基本上不帶走任何家庭中的財物。稍好一些的家庭會陪送一套被褥。一般情況下,“養(yǎng)錢”用來給女方家庭“解決實際問題”,例如買一石糧食或者養(yǎng)老等等,而不是為女兒置辦嫁妝。確實如國外學者所說,可以把“養(yǎng)錢”視為姻親家庭之間的禮物流動,但是這種流動是單向的,即便是有一些雙向行為,其程度也是微乎其微。如果用“間接嫁妝”來解釋20世紀50年代以后的“陪送”就更加困難。困難之一在于,20世紀50年代“養(yǎng)錢”的形式在清原鎮(zhèn)逐漸消失,雙方家庭之間的現(xiàn)金交換基本上停滯。女方家庭陪送的來源不是男方家庭的彩禮,而是家庭內部的直接支出。困難之二在于,陪送的流動方向是夫婦單元而不是男方家庭。這一期間結婚的幾個案例說明,女方家庭的“陪送”有略微上升趨勢,例如妝奩與現(xiàn)金的增加。此外,案例中也沒有向男方家庭索要“養(yǎng)錢”的情況。這些都表明,清原鎮(zhèn)的“陪送”與“間接嫁妝”的解釋相去甚遠。20世紀60年代的陪送延續(xù)了50年代的基本框架,并且新增了家具、炊具與餐具,而且被褥似乎成為了女方家庭必備的種類。在“文化大革命”“破四舊”期間,“陪送”沒有受到影響,依然保留了下來,并且起到了重要作用。男女平等觀念的滲透不僅取消了“養(yǎng)錢”,也引起了女方家庭權力結構的變化。由此引發(fā)的一個直接影響,是女方在婚姻中得到娘家的經(jīng)濟支撐,并且在婆家獲得了一定地位。如前所述,20世紀70年代末期男方婚姻支付重新抬頭,現(xiàn)金和實物都有了較大幅度的增長,而陪送的增長反倒顯得相對緩慢。20世紀80年代以來,“陪送”的種類與金額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在調查中,出現(xiàn)了女方家庭為男方買衣服和皮鞋的案例。如果將其與前述男方婚姻支付聯(lián)系起來,可以發(fā)現(xiàn)它是對男方家庭“買衣服錢”的一種借用和顛倒。20世紀80年代以前的“買衣服錢”只存在一種關系,關系的兩端分別連接著男方家庭與女方;而20世紀80年代以后的“買衣服錢”存在著兩種關系,除了前一種之外,還包括第二種關系,它的兩端維系著女方家庭與男方。這說明,“陪送”不僅僅是送給女兒的禮物,同時也是送給夫婦單元的禮物。通過對婚姻支付形式的借用,女方家庭對待女婿的態(tài)度與男方家庭對待兒媳的態(tài)度正朝著趨同的方向努力。更為確切地說,“陪送”的構成與男方家庭中的婚姻支付越來越相似,娘家正在試圖提高在夫婦單元中的影響和地位。到了20世紀80年代末,部分女方家庭也采用了現(xiàn)金支付的形式,這些都與男方家庭的同期行為極為相似。同工同酬的政策讓男女獲得了同等的工資收入,也正是因為此,女兒對于家庭的貢獻與兒子相差無幾。這些貢獻包括為兄弟娶媳婦、為家庭添置大件,等等。女兒在家庭中的地位逐漸受到重視,“陪送”的增長可視為娘家對女兒貢獻的回報。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陪送”,也隨著男方家庭的婚姻支付水漲船高。在這一階段結婚的幾個案例中,如果單從現(xiàn)金和物品本身,很難分辨出是男方家庭還是女方家庭的資助。以上說明,目前姻親家庭間對夫婦單元的資助越來越趨于同化。五、家庭延續(xù)的文化期望:從“養(yǎng)錢”到“撫送”研究發(fā)現(xiàn),無論是男方家庭的“買衣服錢”,還是女方家庭的“陪送”,清原鎮(zhèn)的婚姻支付都經(jīng)歷了變遷。從總體上看,這種變遷在婚姻支付的流動方向上體現(xiàn)得尤為突出。以20世紀50年代作為見證變遷的臨界點,此前的婚姻支付流動方向基本上是從婆家流向娘家,表達了姻親家庭長輩之間的關系,可以概括為一種償付關系。而20世紀50年代以來的婚姻支付流動方向,接受方已經(jīng)從女方家庭演變成為新建立家庭,女方家庭從接受方轉變?yōu)樘峁┓?。它表達更多的是雙方家庭內部的代際關系,以及他們與夫婦單元的關系。這些變化充分說明,20世紀50年代以后的婚姻支付不是婆家對娘家的償付,而是婆家與娘家對夫婦單元的資助。單獨應用婚姻償付理論或者婚姻資助理論,都無法解釋清原鎮(zhèn)婚姻支付的變遷。清原鎮(zhèn)的個案表明,男方家庭提供婚姻支付的實踐隨著時間流轉一直在進行,盡管在經(jīng)濟困難和“文化大革命”特殊時期曾一度低迷,但是它頑強地保持了延續(xù)。也許用禮物的互惠與家庭間的承諾來解釋這種延續(xù)性比較貼切(閻云祥,2000:198),換言之,家庭延續(xù)的文化期望沒有發(fā)生改變,它一直引導著男方家庭的婚姻支付行為。清原鎮(zhèn)嫁妝的變遷是惹人注目的,如何解釋它從“養(yǎng)錢”到“陪送”的變化?只有與清原鎮(zhèn)通婚范圍距離相聯(lián)系,才能夠對當?shù)丶迠y的變遷有相對清晰的認識。狹窄的通婚范圍半徑使姻親關系很少超出鎮(zhèn)外,婚后,女兒與娘家之間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在很大程度上,娘家可以通過嫁妝表明家庭在社會網(wǎng)絡中的地位,同時在創(chuàng)建姻親關系的過程中處于積極位置。換言之,從姻親家庭關系的角度來看待嫁妝的變遷更具有實踐意義?！梆B(yǎng)錢”的形式使娘家放棄了對女兒的權力轉而將其交給婆家,使娘家處于極為不利的地位,這是娘家不愿意看到的現(xiàn)實。20世紀50年代以后,娘家的“陪送”逐漸取代了“養(yǎng)錢”,娘家的地位緩慢提升。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