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合臺汗國不花幣與課的字考

察合臺汗國不花幣與課的字考

一、不花剌的幣本在查河地區(qū)的皇家貨幣中，錯花寺（現(xiàn)布哈拉拉）的貨幣是用漢族的“不花”和“學”銀幣鑄造的，這引起了貨幣學者的極大興趣。這兩種錢幣雖早已為泉界所知,但迄今為止涉及錢幣的問題并沒有得到徹底解決。先讓我們來看一看鑄有漢字“不花”的錢幣(圖1)。該錢幣正面中心打制有(cikkabuxara,不花剌錢幣),周邊有打制信息:(zarpxazabi-baldatal-faxirasanatsittinwasittamia,該錢幣在光榮的城市打制于660年)。背面中心是漢字“不花”周邊的文字與正面相同。研究者一般認為,“不花”這兩個漢字是布哈拉城漢語歷史名稱“不花剌”的減縮形式,其打制年代為回歷660年(即公元1262年),但對于幣面上打制漢字的原因,仍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鑄有漢字“課”的錢幣更為復雜(圖2)。該錢幣正面的中心有(cikkabuxara,不花剌錢幣)字樣;其外部是由六個弓形組成的花紋,在其中的三個弓形花紋中均有同一詞(al-malik,王)。背面中心是漢字“課”,周邊的部分文字模糊不清,可讀為:(zarpxaza…sanatsalaswasittinwasittamia,該錢幣在…打制于663年①)。從幣形上來看,此幣接近于“不花”幣,完全有理由將這兩種錢幣的打制年代確定為同一時期。但研究者們對幣面漢字的解釋卻不盡一致,例如前不久出版的N·巴達爾奇有關蒙古錢幣的著作就提出,漢字“課”意為“課稅”,可理解為對應交納課稅的警告和指令。②但遺憾的是,作者沒有回答“在中亞一帶打制漢字錢幣是發(fā)給誰的?”這樣的問題。眾所周知,漢語當時僅通行于華北地區(qū),而這一地區(qū)被看作是帝國的本部,為蒙古大汗所掌控,而能夠為不花剌納稅人所理解的、此種錢幣上的漢字不可能是警示性的。據(jù)《元史》有關征稅史料分析,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漢字“課”不是某種具體稅賦的名稱,而是表示“課稅”和稅賦管理機構“征收課稅所”③以及“課鈔”、“課錢”、“課銀”等概念。Π·H·彼德洛夫曾對漢字“課”做過積極的探討。他認為,該字最有可能表示“稅(幣)”。但這一解釋還是不能回答為什么在察合臺汗國的稅幣上要打制“異族”漢字的原因。為了弄清其原因,需要考察這一錢幣出現(xiàn)的歷史背景及當時征稅的方法。二、包稅制在中國的應用“包稅”這一概念在中國最早是從北宋時開始的,④而在中亞則開始于7世紀。其時不花剌開始沖制被稱為“不花剌錢”的稅幣,課稅的收繳只用這種稅幣而不用別的,政府沖制稅幣并按規(guī)定的比率將其賣給買主——包稅者。因此,作為支付手段,政府完全擁有以金、銀來等價征繳課稅的權力。這種稅制在中亞延續(xù)了約600年,逐漸合法化,并成為傳統(tǒng),為當?shù)鼐用袼煜?。在蒙古統(tǒng)治時期,包稅制盡管遭到了兩任蒙古大汗謀臣耶律楚材的強烈反對,但1240年在中國還是開始施行起來了。H?ΠΗ?Π·蒙庫耶夫曾寫到:“盡管稅率已被規(guī)定下來了,但在征稅中仍是很任意的。宋子貞的《中書令耶律公神道碑》對此有詳盡的記載。自1230年在華北已開始在一定程度上規(guī)定稅賦,直到1236年稅賦改革,史籍對征稅法均無記載。大概當時已經(jīng)施行包稅制,因為1236年稅賦改革后,包稅制已比較廣泛地開始施行了。”⑤穆斯林商人奧都剌合蠻于十二年己亥十二月(1239年12月)向窩闊臺呈請包征波德涅別斯諾依的課稅,得到窩闊臺的同意后,便于第二月開始管理華北路各地的課說事宜。⑥《耶律楚材傳》中的一段記載與此有密切關系:“自庚寅(1230)定課稅格,至甲午(1234)平河南,歲有增羨,至戊戌(1238),課銀增至一百一十萬兩。譯史安天合者,諂事鎮(zhèn)海,首引奧都剌合蠻撲買課稅,又增至二百二十萬兩?！雹咄ǔ?中國的包稅人均出自中亞穆斯林富商。有此推論,蒙古統(tǒng)治中亞時,商人包稅極可能稍早,即從窩闊臺統(tǒng)治之初就已恢復了。三、金朝的分地制度分封制在蒙古帝國建立之初就已存在。⑧根據(jù)帝國的社會特點,分封制的實質(zhì)是大封建主占有土地。分地按照土地規(guī)模和數(shù)量被分封,并取決于分地主的武功和可汗的意愿?！翱珊棺鳛榈蹏慕y(tǒng)治者,擁有自己的分地”。⑨分地主擁有從個人的食邑⑩征稅的權利。據(jù)漢文史料記載,分地通常由戶數(shù)組成,而不取決于土地的面積,有時也以分地的長度來區(qū)別。例如,在帝國的華北地區(qū),分地制實際上開始于1236年8月,即金王朝滅亡而進行人口調(diào)查后不久。(11)我們可以援引以下事實作為分地人口的分封制:華北的一半人口90萬戶(據(jù)統(tǒng)計當時共有183萬戶)被賞賜給貴族和官吏。蒙古人雖然成了中亞的統(tǒng)治者,但實際上很少有人得到分地的賞賜?！霸诿總€被蒙古人統(tǒng)治的伊朗地區(qū),隸屬于他(指拔都)的分地是有一定規(guī)定的,其上還有更高的管理者?！?12)為了監(jiān)督分地主攤派雜稅,各分地設立有達魯花赤,以負責征稅事宜。根據(jù)1251年的情形分析,不花剌的居民當時被分為三個分地:可汗分地、拔都的分地以及拖雷之妻、蒙哥、忽必烈、旭烈兀、阿里不哥之母莎兒合黑塔尼別乞(13)的分地。據(jù)拉施特記載,莎兒合黑塔尼別乞死于1252年2月14日至3月13日。(14)按照蒙古人的傳統(tǒng),她死后,其分地應由其幼子阿里不哥繼承。因此,1252年3月以后,不花剌的課稅就應由蒙哥、拔都和阿里不哥征繳。13世紀50年代中期,拔都死后,(15)其不花剌分地大概過繼給了撒里答,后又由兀剌赤繼承,1257年兀剌赤死后,又由別兒哥繼承。因此1257年不花剌應被帝國統(tǒng)治者蒙哥、別兒哥和阿里不哥分割了。顯然,蒙哥死后,不花剌的統(tǒng)治權同時歸屬于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了。他們二人開始征收不花剌分地的課稅。四、12察合臺的汗國1259年蒙哥死后,在其兄弟阿里不哥和忽必烈之間爆發(fā)了爭奪汗位的斗爭。1260年5月忽必烈成功地舉行了庫里勒臺代表大會,并在會上宣布即位為大汗。同年6月,阿里不哥也舉行了庫里勒臺代表大會,并自立為大汗。兩個大汗同時出現(xiàn)在帝國的政治舞臺上必然造成帝國的分裂。忽必烈登上汗位后,任命察合臺之孫統(tǒng)帥察合治汗國。1260年夏,阿必失哈進入中亞,被阿里不哥的追隨者逮住并處死。忽必烈與阿里不哥之間的軍事沖突即在是年年底爆發(fā)。當時阿里不哥下達命令,任命察合臺的另一孫阿魯忽統(tǒng)治察合臺汗國。1262年阿魯忽聽從異密們的勸告而倒向忽必烈一邊。(16)由此可以推斷,鑄有漢字的稅幣可能就出自阿魯忽歸附忽必烈后不久,因為忽必烈自然不會從敵對汗國的分地征稅。從研究的角度來看,此類稅幣的生產(chǎn)大約開始于1262年是完全清楚的,因為此前制作是不可能的,盡管1262年忽必烈是怎樣征繳課稅的我們還不清楚,但1263年根據(jù)忽必烈的指令曾派特使前往不花剌,對不花剌居民進行人口統(tǒng)計這一歷史事實,卻是真實的?！按蠹s此時可汗派使臣對不花剌進行新的人口統(tǒng)計。不花剌共計16000人,其中5000人歸屬于拔都。3000人歸屬于旭烈兀汗之母忽禿別乞,其余則被稱為‘大中心’,登上汗位的成吉思汗之子都可以將其視為私產(chǎn)而發(fā)號施令?！?17)1263年的人口統(tǒng)計毫無疑問是為了新的稅賦而進行的。按理推斷,此后鑄有“不花”的稅幣換成“課”字稅幣,可以幫助達魯花赤將現(xiàn)行稅幣與其它稅幣分開。(18)1263年底,阿里不哥陷入絕境。他派前妻倭耳干納和馬思忽惕到阿魯忽那里求和。阿魯忽收倭耳干納為妻,任命馬思忽惕為“民事首領”,讓其管理撒馬兒罕和不花剌。阿魯忽死后,1264年倭耳干納撫佑其前夫合剌旭烈兀之子謨八里克沙登上汗位。這引起了忽必烈的不滿,因為汗國可汗是應由他來任命的。忽必烈借口謨八里克沙年幼,遂任命察合臺曾孫博拉克為察合臺汗國可汗。博拉克登上汗位,罷免了忽必烈在突厥斯坦的地方官木忽勒臺。從此,察合臺汗國開始獨立,并與拖雷族系進行了長達40年之久的戰(zhàn)爭。因此,忽必烈及其后裔們此后再也沒有征繳分地不花剌課稅的機會了。五、鑄有漢字的合理年代本文所探討的錢幣,我們認為是稅幣。它向我們展示出蒙古統(tǒng)治中亞時期課稅制度的特點?？梢詳嘌?13世紀中葉稅幣的使用最少是在不花剌恢復起來的。不花剌稅幣上出現(xiàn)用以表示鑄造“地點和時間”的漢字純屬偶合。我們認為,這些稅幣的制作是為了征收忽必烈分地不花剌居民的課稅,而幣面上的漢字可以幫助達魯花赤將現(xiàn)行稅幣與其它錢幣區(qū)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