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人格的特質與路徑

中庸人格的特質與路徑

《論語》以“學為”開始，強調對“學”的強調。梁啟超指出:“孔子所謂學,只是教人養(yǎng)成人格?！?1)既然如此,孔子的人格教養(yǎng)之道是什么?文中子王通(584—618)嘗言:“游仲尼之門,未有不治中者也?！?2)顯然,探究孔子及其創(chuàng)立的儒家學說,包括其理想人格教養(yǎng)之道,切不可忽視或回避研究其“中”?！爸杏埂笔强鬃訉W說的“一貫之道”,是孔子的人格教養(yǎng)之道。本文著重就孔子基于中庸而形成的中庸人格教養(yǎng)之道及其價值作簡要探析。一、“一國兩制”,即“中步”,“和而不同,不忘“處理”在《論語》中,“中庸”一詞僅有一見,即《雍也》篇所載: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敝祆渥⒃?“至德,謂德之至極,無以復加者也?！?3)顯然,孔子將“中庸”視為德之極致,即“至德”,封之為至高無上的道德準則,期望人的言行適得其宜。在孔子看來,中庸難求,不僅需要公心,而且需要經(jīng)驗和智慧,守經(jīng)行權,故很少有人能做得恰到好處而毫無偏失。就人生追求而言,“至德”是指道德自由達到“從心所欲不逾矩”之中道境界;從中庸與“高明”的關系看,“至德”是指一種“寓偉大于平凡”的德行方式;從中庸與其他德目的關系看,“至德”是一種涵容其他德目的“兼德”?？鬃铀非蟮氖呛嫌谥杏埂爸恋隆钡睦硐肴烁瘛？鬃悠谕藗冏杂X地進行自我修養(yǎng),不斷實現(xiàn)自我完善,不斷提升人格境界。眾所周知,中國先哲在進行理想人格設計時,往往視具備理想人格者為社會理想的實際承擔者,把自己的人生理想和社會理想貫徹其中。對中國文化教育影響廣泛而深遠的,莫過于孔子所設計的理想人格。據(jù)《論語》記載,關于理想人格,孔子有許多不同的稱謂,諸如“圣人”、“君子”、“士”、“成人”,也言及“仁人”、“善人”、“賢人”,以突出強調人格理想的德性方面。基于中道精神,孔子還將“中行者”、“時中者”與“狂者”、“狷者”對舉?！笆ト恕薄ⅰ熬印?都是孔子認為合乎“中庸”的“時中者”、“中行者”;而“小人”與孔子所斥責的“德之賊”的“鄉(xiāng)愿”,代表著人格不完善,而且與“中庸”背道而行。至于“狂者”、“狷者”,或為“過”,或為“不及”,盡管各有其長,但均有其人格上的局限性。唯有“仁且智”、“博施于民而能濟眾”、“修己以安百姓”的“圣人”,“無終食之間違仁”、“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不憂”“不惑”“不懼”“不器”、“文質彬彬”、“修己以安人”的“君子”,“志于道”而“弘毅”、“篤信好學,死守善道”、“仁以為己任”、不惜“殺身以成仁”的“志士仁人”,集“知”、“不欲”、“勇”、“藝”于一身并“文之以禮樂”或“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的“成人”,才是孔子所稱道的具有內在聯(lián)系而大致合乎“中道”的理想人格,即“中庸人格”。這種“中庸人格”具有如下特質:首先,善于“執(zhí)兩用中”,力求無“過”與“不及”?？鬃淤潛P古圣人虞舜“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4),而他本人就善于“叩其兩端”(5),認為只有抓住事物矛盾或對立的“兩端”并使之相輔相成,才是解決問題的適當途徑;若執(zhí)其一端而片面行事,勢必事與愿違?？鬃訌娬{“過猶不及”(6),“過”與“不及”兩端均偏離“中”,唯有恰到好處,才合乎“中庸”?？鬃舆€談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7)這里的“中行”即是合乎“中庸”之人,其兩端是“狂者”和“狷者”?！翱裾摺逼?“狷者”保守,二者各有偏執(zhí),但各有可取之處:前者知所進取,后者有所不為。只有舍“狂者”之偏激而取其有所進取,舍“狷者”之保守而取其有所不為,才可將二者各自的合理因素集于一身,既能知所進取,又能有所不為,進而成為合乎中道之人。第二,堅持“和而不同”、“和而不流”,以“和為貴”。如果說“過”與“不及”是孔子所反對的,“和而不同”則是孔子所積極提倡的。前者是以揚棄兩端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后者則以兼容兩端所包含的合理因素并加以融會貫通的形態(tài)出現(xiàn)。人們早就把保持矛盾對立面的和諧稱為“和”;而把取消矛盾對立面的差異稱為“同”。孔子明確指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8);還主張:“君子和而不流”(9)。這就把“和而不同”作為“君子”人格所必須堅持的“中庸”原則提了出來;要求“君子”既能容納萬物,又能在與萬物相處時不至于流俗;既不固守原則而不善應變,又不喪失原則而過于靈活。在孔子的人格理念中,無處不體現(xiàn)出對“和諧”的追求。“仁”的目標,就是追求人與人之間、個人與社會之間的和諧。“禮”作為實現(xiàn)“仁”的規(guī)范,則是為各種人在各種關系中的言行規(guī)定合理的度,而且應以“和”為貴。第三,“擇乎中庸”,以“仁”“義”“禮”作為衡量適中與否的根本尺度?！白釉?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10)像孔子這樣的智者雖能擇取“中庸”,卻難以久而持守,可見固守中道之重要。欲“擇乎中庸”,必須把握“中庸”的標準?！斑^”與“不及”均相對于一定的標準而言。孔子認為,“君子之行也,度于禮”(11),主張“齊之以禮”,以禮“制中”,將“禮”作為衡量適中與否的重要尺度?？鬃油瑫r指出:“人而不仁,如禮何”,(12)“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13),主張“依于仁”,“志于仁”(14)。這就將“仁”作為“中庸”與否的重要標準?？鬃舆M一步提出:“禮以行義”(15),“行義以達其道”(16),“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17),還強調“義以為質”,“義以為上”,都在特定意義上將“義”作為“中庸”的重要標準。顯然,“仁”、“義”、“禮”是孔子衡量適中與否的根本尺度。第四,運用理智,經(jīng)權達變,務求“時中”。據(jù)孔子的“中庸”觀,仁、義、禮還不足以保證人思想行為止于至善,還必須有“智”保證其適中合度。在孔子那里,“中庸”主要是“仁”“義”“禮”與“智”的完美結合?！叭省薄傲x”“禮”把行為確定在善的方向上;智”能審時度勢,根據(jù)對象的不同和時勢的變化,對已被“仁”確定在善的方向上的思想行為不斷加以調整,使之適中合度?！爸恰钡倪@一作用,孔子稱之為“時中”和“權”。權變時中,恰是理智的運用。孔子曾明確指出:“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18)這種“時中”精神體現(xiàn)在政治上,要求“使民以時”;在治學上,則主張“學而時習”;在言論方面,做到“時然后言”;在生活上,則勸人“不時不食”。概而言之,無論是政治還是治學,無論是言行還是日常生活,一切均應因時、因地、因人、因事而求其至當而適宜。為安常處變,達到“時中”境界,為有效地把握“度”而取得理想的“中”,必須行之以權,即在不違常道的前提下加以權變?！白釉?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19)在孔子看來,“權”難于并貴于“立”、“適道”、“共學”。足見孔子對“權”之重視?！暗乐F者中,中之所貴者權”(20),其原因無非在于:“執(zhí)中無權,猶執(zhí)一也?！?11)二、明清是“主要以和為也”的也,即在之心即為也“中庸”為立人之道,不可須臾而離之。北宋名僧契嵩(1007—1072)盛贊儒家的中庸之道:“夫中庸者,立人之道也。是故君子將有為也,將受行也,必修中庸,然后舉也。飲食可絕也,富貴崇高之勢可讓也,而中庸不可去也。其誠其心者,其修其身者,其正其家者,其治其國者,其明德于天下者,舍中庸者何以為也?亡國滅身之人,其必亡中庸故也?！?22)實際上,“中庸之道”之所以不可須臾而離之,因為它是達于“從心所欲不逾矩”人生境界之道,是修己安人之道,是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正路。1、從心所欲不金融為追求穩(wěn)定和諧的“大同”盛世,孔子期望弟子具備理想的人生境界和完美人格。人生理想境界與理想人格的實現(xiàn)相伴而成,二者都是基于中庸哲學而追求完美和諧并立足于理想人格的教養(yǎng)?？鬃诱J為,隨著人以求仁為核心的修己過程的不斷深化,人生境界也會不斷提高。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23)這是孔子自述其一生修業(yè)進德———由“志于學”而至大成、人生境界不斷提升的過程?！傲ⅰ?、“不惑”、“知天命”、“耳順”、“從心所欲不逾矩”則是孔子“志于學”后所逐次達到的境界?！爸居趯W”,是達于人生理想境界的起點。陳淳釋曰:“孔子說‘從心所欲不逾矩’,緊要正在志學一節(jié)上……惟起頭所志者,果能專心一意于圣人之學,則后面許多節(jié)目,皆可次第循序而進。果有‘不倦’功夫以終之,則雖‘從心’地位至高,亦可得而造到矣?！?24)從個體成熟來看,十五陰陽備,故可明志,可學經(jīng)術,知君臣之義、上下之位,明修、齊、治、平之理。這就為“立”、“不惑”、“知天命”、“耳順”、“從心所欲不逾矩”打下了堅實基礎?？鬃由蒲浴傲ⅰ?如“立于道”、“立于禮”。二者“皆統(tǒng)于學,學不外道與禮也。至三十后,則學立而成德之事?！?25)因此,“三十而立”意即三十歲已能達到知“禮”知“道”的程度,能依“禮”而行,以致其“道”?？鬃用餮浴爸卟换蟆薄！吨杏埂穭t載有“圣人而不惑”之語。朱熹釋“不惑”為:“于事物之所當然,皆無所疑,則知之明而無所事守矣?！?26)所謂“不惑”,也就是能自主地做出何是何非的道德價值判斷和指令自己如何行事的道德義務判斷。不惑者,就是一個自律的道德主體,知善惡是非,不須他人耳提面命,便知如何依中道而行事?？鬃诱J為“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知天命”實際上就是明于天人之際,也就是要明確何為非人力所能及,何為需要發(fā)揮主體能動作用才能實現(xiàn)的。當時,孔子年已五十,已知天之所以生己所以命己,又能奉行君子之道而不負于天,經(jīng)學《易》而自謙稱“無大過”,故以“知天命”自任。因此,修己達到“知天命”程度,其境界較之“不惑”顯然又進一步,已能把握主客體之統(tǒng)一。所謂“耳順”,也就是一聽他人言語,一見他人行事,便知是非對錯。劉寶楠在《論語正義》中說:“順者,不違也,舍己從人,故言入于耳,隱其惡,揚其善,無所違也。”此時,經(jīng)修己而心與道合而為一,心即是道。因此,修己達到“耳順”階段,標志著已進入“心道為一”之境界?！皬男乃挥饩亍?是在“心道為一”基礎上提出的。由于心即是道,心之所欲也必然合乎道。在此情況下,人按心之所欲行事,必然不會超越社會典章制度和道德規(guī)范。所以,“從心所欲不逾矩”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在這一境界里,人獲得了道義上的自由。用程頤的話說,“從心所欲不逾矩,則不勉而中矣。”(27)由上可見,“不惑”、“知天命”、“耳順”、“從心所欲不逾矩”這四種修己的進境,也就是人把自己確立為自為的主體、明于天人之際、心與道合一、在社會規(guī)范面前合乎中道而取得自由這四種人生境界。人生境界的每次升華,都標志著人朝著自覺和自由邁進了一步,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則是人生成長的合乎中道的最高境界。2、內圣外王,是“內圣”的精神保證孔子將“內圣”而“外王”視為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理想化模式。在孔子看來,有了合格的“成人”、“士”、“君子”,就可以從中選出勝任的賢臣、賢宰、賢吏,上忠于國君,下惠于庶民,仁政就可以逐步實現(xiàn),國家就可以富足而長治久安?？鬃咏倘说哪康?正是以“中道”精神培養(yǎng)合格的“成人”、“士”、“君子”,以其所修仁德與睿智,安人而安百姓?？鬃雨P于理想人格的塑造,也就是基于中庸哲學而實施“內圣外王”之道?！皟仁ネ馔酢辈粌H是孔子對理想人格的總體設計,而且是孔子育人的總目標,即要培養(yǎng)內心精神生活達到至善,外部社會活動獲得顯著成功的人,要求既有“圣人”之德,又有“王者”之功。實際上,“圣人”本身既是一種人倫道德高度自覺的理想人格,又是承擔社會教化使命的杰出人物?！皟仁ネ馔酢?其實質是將“圣人”人格與“君王”人格融為一體。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內心的道德修養(yǎng)來得以體認,通過實際的社會活動的成效逐步實現(xiàn)?？鬃有哪恐械摹叭收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28),即蘊涵此義?！皟仁ァ笨梢暈榱⒓哼_己,自己能夠明智而圣善,立于社會人群、家國天下、宇宙萬物之中;“外王”可視為立人達人,即使社會人群、家國天下以至宇宙萬物,都因我之明智圣善而得到潤澤贊化,更加物開務成。成就“內圣外王”人格的邏輯基礎是“圣”?！笆ァ笔侵阜欠驳牟胖呛统绺叩牡赖隆！皟仁ァ痹谄浠疽饬x上表現(xiàn)為德與智的統(tǒng)一,尤其是道德的完善。心性達到崇高的境界,由內發(fā)于外,就會有利于成就事功。正因如此,古人無不首重完善道德。完善道德,其根本在于修身?？鬃又鲝?君子“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29)。在此,“修己”是自我的涵養(yǎng)、自我道德的完善;“安人”或“安百姓”則是修己的目的。“修身”不僅為“內圣”所必須,而且是“外王”的必要條件?！吨杏埂诽岢觥靶奚怼眲t“道立”,《孟子》認為“修其身而天下太平”,尤其是《大學》要求“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從而賦予“內圣”以獨特的地位和價值,“修身”便成為全社會每個人份內之事。3、孔子的人格教育思想孔子所欲成就的理想人格,要求集真善美于一身。與此相適應,其教育活動便成為修德、育智、求美之事。在孔子的學說中,修德、育智、求美是融為一體的,即在于真善美之理想人格的塑造。只是為了便于把握其中道特征,也為了便于理解,故有必要分而析之。首先,修養(yǎng)“中庸”之“至德”。就“中庸”本原之義而言,它是孔子樹立的一種道德理想?？鬃右环矫娓袊@“中庸”之德的衰落而使民不興行,另一方面,卻依然執(zhí)著地認為,“中庸”是一種最高的道德準則?！暗隆钡暮x即是做事適得其宜,直道中行,無所偏倚,也無愧于心。恰如《釋名·釋言語》所釋:“德,得也,德事宜也?！笨梢?“德”本身就含有中正之義,故《尚書·酒誥》就有“作稽中德”之說。只是春秋以前,“中德”觀念還不夠普遍,但已有越過外在行為而延伸到內在品性的傾向。時至孔子,“中”不僅被納入其學說之中,而且上升為“至德”。按“中庸”原則,孔子要求弟子仁禮統(tǒng)一、義利兼求、博文約禮、仁智相輔、知行并重、改過遷善,達于“至德”境界。第二,以“權變時中”觀培育智者。致中庸之難,孔子頗多感嘆:“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30)由此可知中庸在孔子心目中的分量?！爸杏埂辈粌H是擇善之學,而且是善擇之學,尤其是要真正做到權變而時中,則非智者莫能為。難怪乎孔子稱贊舜以“大智”,且列“智”為“三達德”之首。“中庸”并非可知而不可即,它“造端乎夫婦”,理應視為人人可行的常道,但決非那些自暴自棄的昏愚之人所能常行的。因為,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則絕之以不為。故孔子稱那些自絕于智善之人為“下愚”,也就是“困而不學”者。除此之外,孔子均滿懷信心地予以教化。為普遍啟迪民智,孔子傾注了畢生精力。他廣收門徒,有教無類,因材施教,啟發(fā)誘導,適度而靈活地運用教學原則和方法,尤其重視使學生由知變智,由愚變明,由柔變強,充分體現(xiàn)出理智時中的人格教育思想。第三,以“中和”審美觀培養(yǎng)完美人格?！昂汀弊鳛橹袊鴤鹘y(tǒng)文化精神的匯萃,很早就與“美”結下了不解之緣?？鬃釉谇叭苏J識的基礎上,主張“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31);從“中和”觀念出發(fā),要求“樂而不淫,哀而不傷”(32),既要滿足個體官能的合理欲求,又要使個體欲求符合于社會倫理道德;尤其強調用社會道德來規(guī)范審美對象和審美主體,使之無過而無不及,力求成為“盡善盡美”(33)、“文質彬彬”(34)的君子?？鬃拥摹爸泻汀泵烙^,對理想人格的塑造及人生境界的升華,都有著不可取代的作用,構成孔子中庸人格教育的有機組成部分。三、孔子的理想人格模式“人類心血最大的成品,乃是他自己的人格。”(35)孔子的偉大,首先在于他在塑造了自己崇高的道德人格的同時,為世人設計了獨具特色的理想人格模式———中庸人格,并致力于探討實現(xiàn)理想人格之路?？鬃右运瞿降摹笆ト恕泵銊畹茏?、以所樂道的“君子”人格規(guī)約弟子、以所推崇的“士人”操守要求弟子、以所描述的“成人”形象感召弟子,致力于探討實現(xiàn)理想人格之路?？鬃拥睦硐肴烁裾摓楹笫懒粝铝藢氋F的精神財富,對當今社會理想人格的塑造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1、孔子的“中立”思想內涵按照孔子的思想邏輯,道德境界的承擔者只能是道德人格。當一個人按中庸原則通過修己、求知、進德而達到了做人的基本標準時,便具有了人格,即構成了人的基本因素的綜合。理想人格則是孔子為能達到做人最高標準的人所作的理想設計?？鬃踊谥杏拐軐W,在教育的廣泛領域里致力于理想人格的塑造,從而為人生境界的實現(xiàn)、也為理想社會的追求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鬃永硐肴烁窠逃幕侵杏拐軐W。在“中庸”之德中,孔子引入“智”,這是值得特別注意的?！爸恰笔顷P于客觀對象及其性質的認識,因而它能使人的思想言行時中合度?？鬃釉谌烁窠逃系某晒?很大程度上歸因于他對教育的目標、對象、內容、方法等知之甚深?？鬃訉⑷说乃枷肭楦行袨楹褪挛锓譃椤安患啊小^度”的三分法,要求以“中”為度,權變而時中,以求“兩端”的和諧統(tǒng)一,既堅持原則性,又講究靈活性,既反對拘泥不通,又反對權之亂用,從而不致放任自流,又避免了僵化的可能。這無疑是人類認識史上的一大進步?？鬃拥娜烁窠逃枷胩N涵著豐富的“中庸”智慧,中庸哲學貫穿于孔子的思想體系尤其是教育的廣泛領域?？鬃訉惱淼赖碌淖銐蛑匾?、對弟子修己善群的嚴格要求、對教育現(xiàn)象中諸多兩端的全面把握、在教育實際中的權變時中精神,都取得了一定的認識成就。他主張以選賢與能、禮刑并用、寬猛相濟等中道精神,求得社會的穩(wěn)定和諧,實現(xiàn)“大同”的社會政治教育理想;通過修身、育智、審美,追求“天人合一”、“從心所欲不逾矩”的人生境界,成就真善美集于一身、內圣而外王的理想人格。修養(yǎng)中庸之德的倫理道德教育思想、理智時中的智育思想、“中和”美育觀,構成了孔子理想人格教育的基本精神,并對后世人格教育產(chǎn)生了積極影響。孔子的中庸人格論不僅給人們提供了大中至正的理想,而且為人類提供了求得和諧的原則和方法。面對紛至沓來的矛盾沖突,人們往往需要運用中庸思想方法,包括用“折中”與“調和”的方式來解決?？鬃拥闹杏顾枷敕椒▽τ^察、思考、處理、解決人格教育中的各種矛盾,具有較廣的適用度和較強的適時性。中庸用于修身,則能仁禮雙全、既美且善、文質彬彬、義利兼求、心平氣和、獨享孔顏之樂;用于為學,則能溫故知新、學思結合、知行一致、向善樂學、博學多聞、由博返約;用于教誨,則能因材施教、揚善抑惡、適時啟發(fā)、誨人不倦;用于齊家,則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妻順、敦親睦鄰;用于治國,則能禮刑并用、寬猛相濟、選賢與能、政通人和。時至如今,我們仍可在包括人格教育在內的廣泛領域中運用“中庸”有效地進行思維活動、捕捉客觀法則、提升育人效果。值得提出的是,孔子還以自身的積極進取而近乎完美的人格魅力,為后世樹立了中庸之士的典范。他曾懷著堅定的政治理想和人生信念周游列國,備受甘苦,“斥于齊”、“逐于宋”、“畏于匡”、“困于陳蔡之間”(36),盡管終不見用,但矢志不移,求道不息。2、孔子的“和”觀“折衷主義”和“調和主義”之嫌,權變時中的理性精神避免了僵化的可能?？鬃拥闹杏谷烁窠逃?確實包含許多合理而有價值的因素,對推動人們的認識發(fā)展,反對教育中的極端性、片面性和僵化意識,都有其積極意義。然而長期以來,孔子的中庸思想、中庸人格遭到曲解和非議?！罢壑灾髁x”是中庸人格所遭到的非議之一?！罢壑小焙星鬁嗜≌?。這樣的“折中”在孔子思想中、在古代典籍中,都是普遍提倡的。無原則地、主觀任意地將對立的方面結合起來,才叫“折衷主義”?？鬃印斑灯鋬啥恕薄ⅰ皥?zhí)兩用中”,明確以“仁義禮”為標準、以追求和諧為目的,將事物的兩端加以客觀聯(lián)結以求中取正,這顯然屬于“折中”,而不是“折衷主義”。盡管孔子的執(zhí)中標準未必全都合乎情理,但總歸是有既定原則和客觀標準,即先有“中”的標準,然后才有相對于“中”的“過”與“不及”,從而避免了“折衷主義”之嫌?？鬃庸淌刂械?不肯盲從,富有允執(zhí)中道的精神,當認為某種觀點不合中道時,從不茍同,“不踐跡,亦不入于室”(37);面對“善”與“惡”,主張“舉直錯諸枉”;至于“奢”與“儉”,認為“奢則不遜,儉則固”,主張“與其不遜也,寧固”(38)?！罢{和主義”是中庸人格所遭非議之二?！罢{和”就是將原來不協(xié)調的因素通過調整而使之“中節(jié)”或適度。至于調和成了“主義”,其特征是無視矛盾雙方差異性和對立的絕對性,并力圖泯滅這種對立,追求無差別的統(tǒng)一?？鬃铀鲝埖摹昂汀?是按一定秩序使矛盾雙方互相協(xié)調、相濟相成,而不是對立的泯滅。孔門主張,“和”必須“以禮節(jié)之”,并不是無原則的“知和而和”?？鬃由類和唇^的“鄉(xiāng)愿”,就是合乎流俗、合乎污世、隨遇而安、隨聲附和、八面玲瓏、四處討好、似是而非的“調和主義”者,是亂苗之莠、亂朱之紫,是敗壞道德之人,故為“德之賊”。基于“和而不同”的思想,孔子主張事奉君主時“勿欺而犯”,敢于犯顏直諫,對“比干諫而死”、“殺身成仁”精神大加贊賞;對“巧言、令色”、“足恭”的言行表現(xiàn)則極為反感。這都難以品出其“調和主義”的味道,恰恰相反,更多體現(xiàn)的是孔子嚴守中道的立場和態(tài)度。“折衷”、“調和”與“斗爭”一樣,都是解決矛盾可供選擇的方法,何時“折衷”、何時“調和”、何時強調“斗爭”與抗衡,必須在準確把握特定標準的同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做到因時而中。不可否認,絕大多數(shù)矛盾并不須用你死我活的斗爭來解決。于是,折中和調和就成了人類解決矛盾的基本方法。“僵化”是中庸人格所遭到的非議之三。中庸人格所蘊涵的權變時中的理性精神避免了僵化的可能?？鬃拥摹皶r中”觀表明,中與不中,并非一成不變,須因人因事因時因地而求得至當?！爸袩o定體,因時而在?！?39)孔子之所以提倡“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武》”(40),是因各有其存在和延續(xù)的價值?？鬃拥囊簧?既反“佞”,又“疾固”;既重“立”,又尚“權”;既守“貞”,又“不諒”;既貶“隱者”,又惡“鄉(xiāng)愿”,堅持原則性與靈活性的統(tǒng)一,表現(xiàn)出“圣之時者”因時而中的睿智?？鬃佑薪虩o類,教學民主,各因其材,“循循然善誘人”,令弟子“欲罷不能”,盡竭其才,表現(xiàn)出高超的教育藝術和育人活力,使人格教育成效卓著。3、“內圣外王”的心理基礎:“部分為人”的命題“性近習遠”論的“內圣外王”之學,成為人格均等、人格尊嚴觀念的最初昭示。孔子儒家的“圣人”人格論與各家一樣,重視探討人人成就“圣人”人格的邏輯必然性與現(xiàn)實可能性。孔子“內圣外王”之道的思想基礎是“性近習遠”論?！靶浴笔钦f人的天性或本性在本質上是接近的,并無多少差異;“習”既指后天主觀努力,即為學修養(yǎng)和道德踐履,又指外界各種因素的影響與教化?！傲曄噙h”回答了現(xiàn)實生活中何以存有“仁”與“不肖”、“君子”與“小人”、善與惡、智與愚之別。正是由于自身主觀努力的程度與各種外在影響因素的不同,才使人們之間發(fā)生了極大差異:有的為“圣人”、“君子”,有的為“鄉(xiāng)愿”、“小人”;有的為智者,有的為愚者;有的為善者,有的為惡者,如此等等?？鬃语@然已注意將“性”與“習”這矛盾的兩端聯(lián)系起來。一“近”一“遠”奠定了人可受教育和必受教育而成就“內圣外王”理想人格的思想基礎。理想人格的實現(xiàn),在一定意義上說,就是這種內在潛力的自我外化。這也是孔子人格均等、人格尊嚴觀念的最初昭示。受其影響,孟子曾強調“圣人與我同類者”(41),“圣人”只不過是出類拔萃者而已。孟子還宣告:“人皆可以為堯舜”(42)。荀子則認為,“圣人之所以同于眾其不異于眾者性也,所以異而過眾者偽也?！?43)即是說,圣人與常人在先天本質上是一致的,是后天的人為作用使其超出了常人。荀子還宣稱:“涂之人可以為禹。”(44)二程也明確提出“人皆可以至圣人”(45)的命題,并大力倡導“學為圣人”運動,主張君子之學,當以成就“圣人”人格為目標。這表明,儒家普遍認為“圣人”也是人,每個人都具備成就“圣人”人格的邏輯必然性和現(xiàn)實可能性。這使“圣人可學而至”成為可能,“圣人”已不再企不可及。與“性近習遠”命題相聯(lián)系,孔子隨之提出“惟上知與下愚不移”(46)的命題。這兩個命題看似矛盾,但若弄清“下愚”之真義,便不難看出二者所表達思想的一致性?！八^下愚有二焉:自暴自棄也。人茍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雖昏愚之至,皆可漸磨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絕之以不為,雖圣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47)可見,上智與下愚并非先天的差別,而是后天所致;“昏愚”者本質上也具有善的內在性,只是后天“自暴自棄”,即對善“拒之以不信”,并“絕之以不為”,而使其境界難能升華。孔子正是在看到人與人天性相近的前提下,強調后天習染的極其重要性,強調主體的自覺能動性以及外在良好影響對成就“上智”人格的必要性。4、“教育”最高目標:教化自身,改造自身具有崇高品德和非凡智慧的“圣人”,作為“道”的最高體現(xiàn)者,是歷來為中國人所仰慕的至高理想人格。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高揚人倫道德至上的精神,追求“天人合一”、“從心所欲不逾矩”的人生境界和“大同”的社會理想,塑造了“仁且智”、“博施濟眾”、“修己以安百姓”的“圣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