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古代文學》培訓課件：第二章-建安文學

第一講建安文學

——三曹與七子

建安文學建安是漢獻帝的年號（196-220），以文學劃分，時間應略長，通常從漢末黃巾起義（184）算起，到三國時期魏明帝景初末年（239）為止，包括五十多年的時間。由于三國之中曹魏集團的文學成就最高，吳國和蜀國雖然也有一些文章著述，但是缺乏在文學上留下重大影響的大作家，因此文學史上所說的建安文學主要指曹魏文學。當時“三曹”、“七子”并世而出，為中國詩歌打開了一個新的局面，并確立了“建安風骨”這一詩歌美學的典范。曹操古直悲涼，曹丕便娟婉約，曹植文采氣骨兼?zhèn)?。曹氏父子的?chuàng)作，完成了樂府民歌向文人徒詩的轉(zhuǎn)變，為五言詩的發(fā)展開辟了道路，也為七言詩奠定了發(fā)展的基礎。王粲、劉楨等“七子”競逞才藻，各造新詩，都有鮮明的文學個性。三曹《文心雕龍?時序》：

自獻帝播遷，文學蓬轉(zhuǎn)，建安之末,區(qū)宇方輯。魏武以相王之尊，雅愛詩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辭賦；陳思以公子之豪，下筆琳瑯。一、曹操曹操（魏武帝，155－220），字孟德，小字阿瞞。沛國譙人（安徽亳bó縣）。父曹嵩，為宦官曹騰養(yǎng)子?！恫懿偌?，中華書局版。樂府詩（存世二十余首）（1）漢末戰(zhàn)亂現(xiàn)實《蒿里行》：關(guān)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兇。初期會孟津，乃心在咸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茨系芊Q號，刻璽于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王粲《七哀詩》其一：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2）求賢若渴、一統(tǒng)天下的雄心壯志：A.《短歌行》其一：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斠钥叮瑧n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B.《步出夏門行》其二《觀滄?！?，被稱作我國現(xiàn)存第一首完整的山水詩。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C.《步出夏門行·龜雖壽》：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yǎng)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曹詩風格古直悲涼，以樂府古題寫時事，多用成句或化用古人詩意，融合無間。梁?鐘嶸《詩品》卷下：“曹公古直，甚有悲涼之句?！蹦纤?敖陶孫《詩評》：“魏武帝如幽燕老將，氣韻沉雄?！鼻?劉熙載《藝概·詩概》：“曹公詩氣雄力堅，足以籠罩一切，建安諸子未有其匹也?！倍?、曹丕

曹丕（魏文帝，187－226），字子桓。曹操次子（長子曹昂，劉氏子，為救父死于宛城張繡之手）?！段男牡颀垺げ怕浴罚何牡垡晕蛔饻p才，思王以勢窘益價，未為篤論也。1.詩歌（現(xiàn)存詩40余首，樂府、古詩各半）：（1）宴游：《芙蓉池作詩》、《于玄武陂作詩》（2）軍旅：《黎陽作詩》、《煌煌京洛行》（3）游子思婦的代言詩：《雜詩》、《燕歌行》曹丕的樂府詩依然沿襲了漢樂府的特色，語言通俗質(zhì)樸，較少修飾。古詩風格清和玄遠，聲調(diào)諧婉。在建安詩人慷慨任氣的高唱中，獨以清雋婉約的特色自立一宗?！堆喔栊小菲湟唬ìF(xiàn)存第一首成熟的七言詩）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斷腸，慊慊思歸戀故鄉(xiāng)，君何淹留寄他方？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援琴鳴弦發(fā)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牽?？椗b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

在語言方面，曹丕的詩文人氣重，工麗綺練，善于選用清詞麗句，配以諧和的音韻，表達他纖麗的情思。曹丕在詩歌藝術(shù)和體制方面的探索，對于詩歌形式的發(fā)展有其開創(chuàng)性的意義。2.文章：

《典論·論文》，現(xiàn)存最早的文學專論，又含生命流逝與建功立業(yè)之深沉感慨。蓋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見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托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顯而制《禮》，不以隱約而弗務，不以康樂而加思。夫然則古人賤尺璧而重寸陰，懼乎時之過已。而人多不強力：貧賤則懾于饑寒，富貴則流于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日月逝于上，體貌衰于下，忽然與萬物遷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三、曹植

曹植（192－232），字子建，曹丕同母弟，曹操第四子。曾封陳王，謚號“思”，故稱“陳思王”。生前自編刪訂《前錄》78篇，今不存，現(xiàn)存《曹子建集》為宋人所編。陳思王植子建，年十余歲，誦讀詩論及辭賦數(shù)十萬言，善屬文。太祖嘗視其文，謂植曰：“汝倩（請）人邪？”植跪曰：“言出為論，下筆成章，顧當面試，奈何倩人？”時鄴銅雀臺新成，太祖悉將諸子登臺，使各為賦。植援筆立成，可觀，太祖甚異之。性簡易，不治威嚴，輿馬服飾，不尚華麗。每進見難問，應聲而對，特見寵愛?！踩涡远?，不自雕勵，飲酒不節(jié)。（《三國志·魏書·陳思王傳》）建安作家中成就最高，鐘嶸《詩品》稱之為“建安之杰”。謝靈運嘗云：“天下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奇才敏捷，安有繼之？”（李瀚《蒙求集注》）清·王士禎：“漢、魏以來，二千余年，以詩名其家者眾矣。顧所號為眾仙才者，唯曹子建、李太白、蘇子瞻三人而已?！保ā稁Ы?jīng)堂詩話》）獨特的性格，卓越的文學才能、悲劇的人生，共同造就出了杰出的詩人。詩歌大致分兩階段：第一階段：建安二十五年前，貴族生活、政治抱負與戰(zhàn)亂現(xiàn)實（1）貴族生活：《名都篇》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寶劍值千金，被服麗且鮮。斗雞東郊道，走馬長楸間。馳驅(qū)未能半，雙兔過我前。攬弓捷鳴鏑，長驅(qū)上南山。左挽因右發(fā)，一縱兩禽連。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飛鳶。觀者咸稱善，眾工歸我妍。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膾鯉臇胎蝦，砲鱉炙熊蹯。鳴儔嘯匹侶，列坐竟長筵。連翩擊鞠壤，巧捷惟萬端。白日西南馳，光景不可攀。云散還城邑，清晨復來還。（2）政治抱負：《白馬篇》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并游俠兒。少小去鄉(xiāng)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叵移谱蟮模野l(fā)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胡虜數(shù)遷移。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qū)蹈匈奴，左顧陵鮮卑。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此詩贊賞幽并游俠兒的高超武藝和愛國精神，寄托了詩人對建功立業(yè)的渴望和憧憬。毫無疑問，這個游俠少年，就是作者本人的自況。趙幼文《曹植集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3）戰(zhàn)亂景象，董卓亂后：《送應氏》其一：步登北邙坂，遙望洛陽山。洛陽何寂寞，宮室盡燒焚。垣墻皆頓擗，荊棘上參天。不見舊耆老，但睹新少年。側(cè)足無行徑，荒疇不復田。游子久不歸，不識陌與阡。中野何蕭條，千里無人煙。念我平常居，氣結(jié)不能言。第二階段：建安二十五年，曹丕登基后，政治壓制與疏離、失意之作（1）政治壓制：英姿勃勃的白馬少年變成了羅網(wǎng)中的黃雀、隨風飄搖的轉(zhuǎn)蓬，待字閨中的美女變成了獨守空房的思婦，甚至是浮萍般的棄婦。如《野田黃雀行》：高樹多悲風，海水揚其波。利劍不在掌，結(jié)友何須多！不見籬間雀？見鷂自投羅。羅家得雀喜，少年見雀悲。拔劍捎羅網(wǎng)，黃雀得飛飛。飛飛摩蒼天，來下謝少年?！顿洶遵R王彪》并序黃初四年正月。白馬王、任城王（曹彰）與余俱朝京師，會節(jié)氣。到洛陽，任城王薨。至七月，與白馬王還國。后有司以二王歸藩，道路宜異宿止。意毒恨之。蓋以大別在數(shù)日，是用自剖。與王辭焉，憤而成篇。鴟梟鳴衡軛，豺狼當路衢。蒼蠅間白黑，讒巧令親疏。（三章怒斥小人當?shù)?，挑撥離間。）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鄰。恩愛茍不虧，在遠分日親。（六章強自寬解，互相勉慰。）王其愛玉體，俱享黃發(fā)期。收淚即長路，援筆從此辭。（七章離別的祝福）關(guān)于《七步詩》的歷史真實與文學虛構(gòu)《三國志?陳思王植傳》無相關(guān)記載?！妒勒f新語?文學》：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步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應聲便為詩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慚色。《三國演義》第七十九回《兄逼弟曹植賦詩，侄陷叔劉封伏法》：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2）代言體，用思婦、棄婦托寓身世，表白心跡。

《七哀》：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借問嘆者誰？言是宕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獨棲。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3）述志詩：《雜詩》七首其五：仆夫早嚴駕，吾行將遠游。遠游欲何之？吳國為我仇。將騁萬里途，東路安足由？江介多悲風，淮泗馳急流。愿欲一輕濟，惜哉無方舟。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4）游仙詩：《遠游篇》、《仙人篇》鐘嶸《詩品》評價曹植：“骨氣奇高，辭采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zhì)?！彼炔煌诓懿俚墓胖北瘺?，又不同于曹丕的便娟婉約，而能兼有父兄之長，達到風骨與文采的完美結(jié)合，成為當時詩壇最杰出的代表。曹植使樂府詩從樸質(zhì)轉(zhuǎn)向華茂，由敘事轉(zhuǎn)向抒情，豐富了文人詩的表現(xiàn)藝術(shù)。曹植是第一位大力寫五言詩的文人，把五言詩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從而完成了樂府民歌向文人詩的轉(zhuǎn)變。建安七子與蔡琰“七子”之稱始見于《典論·論文》：今之文人：魯國孔融文舉、廣陵陳琳孔璋、山陽王粲仲宣、北海徐干偉長、陳留阮瑀元瑜、汝南應玚德璉、東平劉楨公干。俞紹初輯?！督ò财咦蛹?，中華書局1989一、孔融（153－208），字文舉，魯國（曲阜）人，孔子后裔，曾任北海相。代表作《薦禰衡表》、《論盛孝章書》?！妒勒f新語·夙慧》：孔文舉年十歲，隨父到洛。時李元禮有盛名，為司隸校尉。詣門者，皆俊才清稱及中表親戚乃通。文舉至門，謂吏曰：“我是李府君親。”既通，前坐。元禮問曰：“君與仆有何親?”對曰：“昔先君仲尼與君先人伯陽有師資之尊，是仆與君奕世為通好也?！痹Y及賓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陳韙（wěi）后至，人以其語語之，韙曰：“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蔽呐e曰：“想君小時必當了了?！表t大踧踖[cùjí]。二、王粲（177－217），字仲宣，山陽高平（山東鄒縣）人。代表作《七哀詩》三首、《從軍詩》五首、《登樓賦》?！对娖贰妨猩掀贰！妒勒f新語·傷逝》：王仲宣好驢鳴。既葬，文帝臨其喪，顧語同游曰：“王好驢鳴，可各作一聲以送之?！备翱徒砸蛔黧H鳴。俞紹初校點《王粲集》，中華書局1980三、劉楨（175－217），字公干，東平寧陽（山東寧陽）人。代表作：《贈從弟》三首，其二：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風。風聲一何盛，松枝一何勁。冰霜正慘凄，終歲常端正。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金?元好問《論詩三十首》：曹劉坐嘯虎生風，四海無人角兩雄。王粲、劉楨在七子中的成就較突出，鐘嶸《詩品》列之于上品。尤其王粲，被《文心雕龍?才略》許為“七子之冠冕”。王粲的代表作《七哀詩》三首之一：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復棄中國去，委身適荊蠻。親戚對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驅(qū)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四、陳琳（？－217），字孔璋，廣陵射陽（江蘇寶應）人。代表作：《飲馬長城窟行》（爭議）、《為袁紹檄豫州文》、《檄吳將校部曲》，《詩品》不載?！讹嬹R長城窟行》飲馬長城窟，水寒傷馬骨。

往謂長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

官作自有程，舉筑諧汝聲！

男兒寧當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長城。

長城何連連，連連三千里。

邊城多健少，內(nèi)舍多寡婦。

作書與內(nèi)舍，便嫁莫留住。

善待新姑嫜，時時念我故夫子！

報書往邊地，君今出語一何鄙？

身在禍難中，何為稽留他家子？

生男慎莫舉，生女哺用脯。

君獨不見長城下，死人骸骨相撐拄。

結(jié)發(fā)行事君，慊慊心意關(guān)。

明知邊地苦，賤妾何能久自全？五、阮瑀（167？－212），字元瑜，陳留尉氏（河南尉氏）人。代表作《駕出北郭門行》（似《孤兒行》），擅長章、表、書、記。《詩品》列下品。六、應玚（175？－217），字德璉，汝南南頓（河南項城）人。擅長書信：《與滿公琰書》、《與侍郎曹長思書》、《與廣川長岑文瑜書》、《與從弟君苗君胄書》?！对娖贰妨袨橄缕?。七、徐干（171－218），字偉長，北海劇縣（山東樂昌）人。代表作《室思詩》、《答劉禎》，著作《中論》甚得曹丕稱賞。蔡琰（yǎn），字文姬，蔡邕之女。董卓之亂中，被擄至南匈奴，嫁左賢王，生二子，后被曹操用金璧贖歸，重嫁董祀。其詩今存三首，其中五言《悲憤詩》較可信。金張瑀《文姬歸漢圖》

此詩長達540字，共分三段，第一段寫董卓作亂，自己被俘，以及俘虜們所受的虐待。以敘事為主，夾以抒情。第二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