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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中國近代史探討70年(1949—2025)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截斷眾流的氣概和萬物更始的豪邁讓在場者震撼莫名。10月1日當天,周恩來對參與開國大典的丁玲和夏衍說:“你們得描寫這個場面。”兩位妙筆生花的文學家不謀而合地回答:“語言太不夠,太無力了?!币粋€多月后,詩人胡風以《時間起先了》命名他的長詩,以凸顯本無始無終的時間長河中這一刻的無與倫比。開天辟地,時間起先。然而,新執(zhí)掌全國政權的中國共產黨已經具有二十多年局部執(zhí)政閱歷,尤其重要的是,經過長期爭辯和著力建構,它已擁有相當成熟的意識形態(tài)。此時,對于中國歷史,尤其是對于中國近代史,革命領袖有綱領性論述,黨內史學家也已經初步建立了嶄新的敘述框架。新中國成立之后,歷史學界面臨的首要任務,是對“舊史家”進行思想改造,把歷史相識統(tǒng)一到唯物史觀上來,與此同時,盡快完善中國近代史體系,并貫穿于教化和探討工作。一、“文革”前的中國近代史探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70年的中國近代史探討,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1949—1965年的初創(chuàng)階段,期間政治運動不斷,學術潮流多變,但學術建樹仍令人矚目,主要是建立了馬克思主義的史學體系,開展了系統(tǒng)規(guī)范的資料整理工作,若干專題探討成果突出。1966—1976年為停滯時期?!拔母铩笔侵袊幕暮平?,從引發(fā)到深淵,步步由“歷史問題”推動。歷史完全淪為政治的工具,歷史學遭遇重創(chuàng),命懸一線。1977年之后,隨著國家整體進入改革開放新時期,中國近代史探討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旺盛局面。(一)建國初期中國近代史學界概況1.史學家建國初期的史學家,總體由兩部分人構成:一部分是革命史家,另一部分是職業(yè)史家。革命史家首先是革命者,然后才是史學家,歷史是他們進行革命斗爭的工具。美國學者德里克認為,“對于馬克思主義史家來說,歷史既不是一種消遣,也不僅是一項學術事業(yè);而是具有明顯的功能性和實踐性”。革命史家最顯著的特征是以唯物史觀為理論指導,以革命領袖的相關論述為基本依據(jù)。唯物史觀的內涵在近代中國經過困難的演化,最終形成兩個核心:一是“承認有階級的社會底歷史是階級斗爭的歷史”;二是“勞動人民是歷史的主子”。中共革命領袖毛澤東在1938—1940年間發(fā)表了多篇文章,集中闡述了中國近代社會性質、主要沖突、革命的領導者、革命對象、革命道路、革命目標等問題。他指出,1840年之后,中國一步一步地變成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近代中國社會的主要沖突是帝國主義和中華民族的沖突,封建主義和人民大眾的沖突;中國共產黨是中國革命的領導者;中國革命包括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兩個階段。革命史家以此為據(jù),確立了歷史敘述的框架。職業(yè)史家的探討動機主要是專業(yè)訴求和學問愛好,他們在知名高校和探討機構任職,探討方法留意實證。但這并不意味著職業(yè)史家沒有現(xiàn)實關懷,近年來的探討表明,是否接受唯物史觀也不是劃分新舊史家的標準——有些并不屬于革命陣營的史家,也接受或部分接受唯物史觀并運用于探討工作。經過持續(xù)不斷的政治學習和思想改造,到1960年頭初,這兩部分史學家已經比較充分地融合在一起,1949年前后進入近代史領域的年輕學者也成長起來。1961年,中國科學院近代史探討所曾經整理過一份《關于近代史探討機構、人員、出版和學術活動的材料》,為我們分析“文革”前中國近代史學界基本狀況供應了重要參考。這份材料分析了“目前近代史探討人員的狀況”,將相關學者分為資深學者和年輕學者?!百Y深學者”指“從事探討工作時間較長,有確定成就”的學者,列出20人名單。這20人又分為兩類,一類為“解放前即已運用馬克思主義探討中國近代史,出版有特地著述的”,包括陳伯達、胡喬木、范文瀾、田家英、胡繩、黎澍、劉大年、何干之、葉蠖生、李新、胡華、廖蓋隆,共12人;一類為“解放前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探討近代史有特地、目前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接著進行探討工作的”,有邵循正、羅爾綱、嚴中平、李平心、謝興堯、蔡尚思、陳錫琪、王栻8人。前一類的12個人全部是中共黨員。1949年前,除胡繩、黎澍兩人始終在國統(tǒng)區(qū)活動之外,其余全部在延安或周邊依據(jù)地工作。名單中的陳伯達、胡喬木和田家英長期擔當毛澤東的秘書,他們的著作有些可以納入史學范疇(如胡喬木的《中國共產黨三十年》),但基本屬于政論性作品;在1960年頭當時,難以把他們歸為史家。后一類的8個人,1949年后的探討在選題和指導思想上符合主流意識形態(tài)。其中蔡尚思1953年加入中共,羅爾綱1958年入黨,李平心曾于1927年入黨,1930年失去組織關系。他于1933年出版的《中國近代史》和1940年出版的《中國現(xiàn)代史初編》,被認為是用唯物史觀闡述中國近現(xiàn)代史的重要著作。1949年前后進入近代史探討領域,到1960年頭漸露頭角的年輕學者,這份檔案列出了30人:繆楚黃、戴逸、陳旭麓、丁名楠、林增平、李時岳、胡繩武、金沖及、祁龍威、陳慶華、章開沅、余繩武、牟安世、湯志鈞、江地、胡濱、鮑正鵠、夏東元、徐侖、毛健予、史筠、汪伯巖、孫守任、丁守和、錢宏、魏宏運、彭明、李龍牧、劉立凱、王仁忱。這些學者后來大多成為卓有成就的歷史學家,少數(shù)沉沒無聞。2.學術機構為加強歷史探討,中心和各地接連建立了若干探討機構。1950年5月1日,中國科學院設立了近代史探討所,這是該院設立的第一個歷史學探討所,也是第一批哲學社會科學領域的探討所之一。中國史學傳統(tǒng)“厚古薄今”,當代人治當代史不被認可。國民政府時期的中心探討院在史學領域只有歷史語言探討所,該所未將近代史列入探討范圍。后來臺北的近代史探討所在設置過程中阻礙重重,直到1955年才成立籌備處,1965年才正式設所。兩相比照,更顯中共高層對近代歷史資源的高度重視。1955年,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成立,在第一屆的64位學部委員中,歷史學家獨占鰲頭,多達21位,其中多人為中國近代史學者。解放初期,史學界規(guī)模很小。1953年,全國高等院校歷史系共有老師260余人,探討生約200人,中國科學院近代史所和考古所共有探討人員30余人,其他宣揚和教化機構還有一部分非專業(yè)的歷史探討者。到1960年頭初,人數(shù)大為增加。據(jù)近代史所檔案,1960年該所共有探討人員61人,其中高級探討員20人,中級探討員16人,初級探討員23人,另有編輯8人。除中國科學院相繼建立近代史所、考古所、歷史所之外,上海、湖南、河北、山東、內蒙古等地也接連設立了歷史探討所,廣東、湖北、河南等地設立了社會科學探討所,這些機構都內設探討中國近代史的部門。黑龍江和陜西設有黨史探討所。1960年,上述地方探討機構共有探討人員121人(包括部分兼職人員),其中高級探討員15人,中級探討員36人,初級探討員70人。全國各地高等院校共設有66個近代史教研組,共有老師563人;其中教授、副教授56人,講師120人,教員27人,助教360人。3.學會和期刊由專業(yè)探討人員組成的學術團體推動學術發(fā)展,是現(xiàn)代學術體系的要件之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社會團體,對國家的從屬性強,且數(shù)量少。1949年7月1日,在新中國成立前夕,中國新史學探討會籌備會在北平成立,郭沫若任主席,吳玉章、范文瀾任副主席。1951年7月28日,中國史學會成立,這是中國史學界最重要的學術團體。與現(xiàn)今各類專業(yè)期刊和綜合性期刊林林總總的狀況不同,20世紀五六十年頭期刊的數(shù)量屈指可數(shù)。不過,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意識形態(tài)的建構中,史學具有重要地位,與其他學科相比,那時史學雜志的數(shù)量已不算少。1951年創(chuàng)刊的史學期刊有《新史學通訊》(《史學月刊》的前身)、《文史哲》和《歷史教學》;《歷史探討》創(chuàng)刊于1954年,《史學集刊》創(chuàng)刊于1956年,《安徽史學》的前身《安徽史學通訊》創(chuàng)刊于1957年,《史學史探討》創(chuàng)刊于1961年,《中華文史論叢》創(chuàng)刊于1962年。在這些期刊中,《歷史探討》是史學探討的引領者,也是開展學術爭鳴的主要場所,影響力超出史學界也超出學術界。綜合性期刊如《學術探討》《江海學刊》《江漢學報》《新建設》,以及各重要高校的學報常常登載近代史探探討文。除期刊外,報紙尤其是《光明日報》《人民日報》《文匯報》的史學版或學術版,也是發(fā)表中國近代史探討成果的重要平臺。(二)馬克思主義指導地位的確立1949前后的中國近代史探討面貌全然不同。1949年后,唯物史觀指導下的革命史學由邊緣走向中心,由異端變?yōu)檎y(tǒng),在很短的時間內,中國近代史探討領域便全面確立了馬克思主義的確定支配地位。1951年2月,《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說:“近兩年來,隨著人民大革命的成功,全國學術界已經起先自己的革命。這個學術界革命開端的特點,就是歷史唯物論的觀點從根底和極大規(guī)模地破壞了歷史的唯心論和歷史的神奇主義?!?月28日中國史學會成立,郭沫若會長在致辭中稱,新中國史學界“在統(tǒng)一的組織領導與集體努力之下,已為今后的史學建設工作摸索出了一個方向”,即由唯心史觀轉向唯物史觀,由個人探討轉向集體探討,由名山事業(yè)轉向群眾事業(yè),由貴古賤今轉向留意探討近代史……。長期在高校和專業(yè)探討機構從事史學探討的職業(yè)史家,或主動或被動、或真誠或應付的進入思想改造過程,像陳寅恪那樣置身潮流之外的聞名學者只是個例。茲以“解放前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探討近代史有特地、目前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接著進行探討工作的”8位史家在1950年頭發(fā)表的文章為例,說明馬克思主義指導確立之迅捷。邵循正:《一九○五年四月中國工人抗拒帝國主義資本家的斗爭》《一八四五年洋布暢銷對閩南土布江浙棉布的影響》《辛亥革命前五十年間外國侵略者和中國買辦化軍閥官僚勢力的關系》;羅爾綱此時發(fā)表的文章仍以考據(jù)為特征,但選題可見時代性,如《太平天國與天地會關系的問題》及兩篇續(xù)文《“李秀成自傳原稿”所記向太平天國提出平分中國陰謀外交的侵略者和時間的箋證》《浙東起義佃農參與太平天國》;嚴中平:《一八六一年北京政變前后中英反革命的勾結》及續(xù)篇《英國資產階級紡織利益集團與兩次鴉片斗爭史料》上下篇;陳錫祺:《胡適反動歷史觀點對中國近代史探討的毒害》《辛亥3月29日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役》。目前在“中國知網”搜尋不到李平心、謝興堯、蔡尚思、王栻4人發(fā)表于1949—1960年間的史學論文。唯物史觀快速而全面地確立主導地位,有多方面的緣由。第一,唯物史觀本身的學術價值。馬克思主義是產生于西方歷史脈絡中的進步思想,它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對經濟因素的強調,對一般民眾的憐憫,對草根英雄的崇敬,對階級斗爭的揭示,引領了19世紀的時代主潮,對后世的政治思想和學術思想(包括年鑒學派)產生了巨大影響。唯物史觀指導下的史學探討,真正起先校正梁啟超在《新史學》中痛批的“中國之舊史”之“四蔽”: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國家、知有個人而不知有群體、知有陳跡而不知有今務、知有事實而不知有志向。德里克認為,“歷史唯物主義,比其時任何一種歷史理論更甚地將社會置于歷史探討的中心,并斷定那些與經濟活動最干脆相關的社會要素的邏輯優(yōu)先性。這種歷史觀的結果是:產生了一種與此前歷史觀根本不同的對歷史現(xiàn)象與歷史變革動力的相互關系的看法”。所以,“盡管這些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在學術上存在著應受責難的瑕疵,盡管他們常常是在粗糙地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概念,但是他們對于中國史學探討的貢獻卻是長久的”。正因如此,加之對新政權作風和施政的總體認可,建國初期職業(yè)史家接受唯物史觀之心態(tài)雖然不一,但并非完全出于被動無奈,這是可以確定的。其次,連綿不斷的政治運動的強制。以馬克思主義占據(jù)史學陣地不但不是一道多選題,這道單選題還須要馬上交出答卷,不存在遲疑彷徨的空間。1949年之后連綿不斷的政治運動,多數(shù)是針對學問分子的思想改造運動,史學界自然不能例外。對各種運動做一個大致梳理,便可看出其密集性與壓力的與日俱增:1950年,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運動;1951—1952年,學問分子思想改造運動;1954—1955年,從批判俞平伯《紅樓夢》探討中的唯心主義觀點,轉向大張旗鼓的批判胡適運動;1957年,反右運動;1958年,“拔白旗、插紅旗”的“史學革命”運動;1959年,反右傾運動;1960年,批判尚鉞“修正主義史學思想”運動;1962年,以批判小說《劉志丹》拉開思想文化領域大批判的序幕,以呼應“階級立場年年講,月月講”;1963年后,批判“歷史主義”,1965年“歷史主義”被扣上“資產階級歷史主義”帽子,1966年初升級為“反動的資產階級史學思想”,進入“文革”后則指其“為中國的資本主義復辟作輿論打算”,“歷史主義”的代表人物翦伯贊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在這期間也曾出現(xiàn)過三次短暫的舒緩:1956年提出的“雙百方針”,號召學問分子“向現(xiàn)代科學進軍”;1959年反思“史學革命”,作出若干修正;1961年重申“雙百方針”,提倡“三不主義”。只惋惜這三次糾偏時間太短,效果有限。歷史問題的爭辯仍陷于“翻燒餅”式的重復,對學術建設未起到主動作用。1977年以前的總趨勢是,史學探討與現(xiàn)實政治形成干脆對應;“階級斗爭一路強化”。這些政治運動造成的損害當然不能歸咎于馬克思主義,恰恰相反,這是違反馬克思主義的惡果。但是,這些運動都是在堅持和捍衛(wèi)馬克思主義的名義下進行的,史學批判的對象都被認為是“歷史唯物主義”“唯物史觀”的對立面。在如此政治高壓下,接受或至少表面上接受唯物史觀成為史學家的不二選擇。第三,新舊史家有相當程度的學術共識。這一點尤其表現(xiàn)在對史料的重視上。有學者把馬克思主義史家稱為“史觀派”,把職業(yè)史家稱為“史料派”,這一劃分有確定道理,但無論哪類史家都有史觀,而二者對史料的看法也頗有共識。在中國悠久的史學傳承中,“致用”和“求真”各成傳統(tǒng),相輔相成。史學當然是“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春秋大義和資治通鑒,秉筆直書乃至不惜獻誕生命的“太史簡、董孤筆”則是史官的人格象征。重視史實考辨的學術傳統(tǒng)到清代的乾嘉學派達到高峰,其精致方法和超群技術讓后輩高山仰止。近代以來,西方科學史學傳入中國,與中國史學傳統(tǒng)相互接引,對史料尤其是一手資料的要求成為史學首要的“學術紀律”。胡適說“有一分證據(jù)說一分話”“有七分證據(jù)不說八分話”;羅家倫認為“歷史探討法只是史料探討法”,提倡“和獵狗似的去尋材料”,認為假如不先編訂“各部分的史料叢書幾百種”而貿然著手近代史著述,則將如“建筑華廈于流沙之上,或是用紙殼子來糊成房子,風雨一來,全部崩潰”。傅斯年則提出口號式的“史學即是史料學”,“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論者認為,這種以校勘、訓詁為本的文獻材料整理術和以內外考證為主的史料審定術甚至對剛好引進國外新史學方法形成了阻礙。革命史家中的領軍人物原是舊史學的翹楚。郭沫若是大名鼎鼎的“甲骨四堂”之一;范文瀾受過嚴格的經學訓練,年輕時身與“整理國故運動”,作為革命史家,他給近代史所留下的主要精神遺產卻是傳統(tǒng)意味濃重的“凳子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寫半句空”;劉大年最終的長篇大論是《論近代經學》。這些革命史家具有良好的史學專業(yè)訓練,嫻熟駕馭治史方法,在革命年頭,他們首先是革命者,常常須要“借史說事”,類比和影射是他們的斗爭方式,因而其歷史敘述不能充分客觀持平。對此,革命史家在建國初期有所反思,并做了確定程度的修正。范文瀾在修訂《中國通史簡編》的過程中,嚴格檢查了原版中的簡潔比附、借古說今的非歷史主義傾向,對統(tǒng)治階級不再一概罵倒,而是實事求是地確定了統(tǒng)治階級中一部分人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上做出的貢獻。翦伯贊在抗戰(zhàn)期間寫了大量影射、抨擊國民黨的文章,他反思道:“這樣以古喻今的方法,不但不能幫助人們對現(xiàn)實政治的理解,而是相反地模糊了人們對現(xiàn)實政治的相識?!庇纱丝梢?,革命史家同樣有學術化的自我期盼和要求。職業(yè)史家向唯物史觀的靠攏和革命史家對“理論先行”“目的第一”有所反思,當然談不上“相向而行”,但的確表明二者在歷史學的基本要求方面存在相當?shù)墓沧R。這也是主見史學探討應“實事求是”的“歷史主義”經受多年批判,仍不能徹底“批倒批臭”的緣由,是“史論關系”長期爭而未決的緣由,也是“文革”結束后史學界得以快速“撥亂反正”的內在依托。(三)建中國近代史基本敘述框架的建構分科治學、學科細分是現(xiàn)代學術的特點,但歷史學有“綜合”“貫穿”的內在要求,革命史家更首重歷史的整體框架建構。革命史學對近代史闡述體系的建構從延安時期即已起先。范文瀾于1947年出版的《中國近代史》,“以豐富的史料,生動而又嚴謹?shù)墓P觸”說明了毛澤東提出的“兩個過程”,是馬克思主義指導下中國近代史探討的典范之作。但范著為個人撰著,編著過程中存在時間緊迫和史料難得的困難,讀者對象又主要為干部,體例也一時難以完備,不能完全適應新中國成立以后的狀況。新政權建立之初,確立中國近代史的統(tǒng)一敘述框架,尤其是依此編纂近代史教科書教化年輕一代,是事之必定。1954年,胡繩發(fā)表《中國近代歷史的分期問題》一文,提出了中國近代史學科的基本框架。這一框架包括三個方面內容:第一,中國近代史開端于1840年鴉片斗爭;其次,中國近代史下限為1919年五四運動;第三,這80年歷史以太平天國、戊戌維新和義和團運動、辛亥革命“三次革命高潮”為主線。這篇文章引發(fā)了為期三年的“中國近代史分期問題探討”,不過,胡繩在文章中提出的建議即是最終的結論。1.中國近代史開端于1840年鴉片斗爭以西方列強入侵中國的鴉片斗爭作為中國近代史的開端,自有近代史論著出版以來,就是廣為接受的時間分期。1920年頭出版的李泰棻《新著中國近百年史》和孟世杰《中國最近世史》,均以1840年作為“近百年史”或“最近世史”的開端。到1930年頭,鴉片斗爭開端說影響漸廣,而且這一觀點為持革命史觀和持現(xiàn)代化史觀的學者所共享,可見民族主義議題于中國近代史探討的優(yōu)先性。把鴉片斗爭作為中國近代史的開端,不僅是學界的共識,而且經革命領袖認定,事實上也沒有探討空間。毛澤東說:“自從1840的鴉片斗爭以后,中國一步一步地變成了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949年新中國成立時,毛澤東為人民英雄紀念碑撰寫的碑文也明確說“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華蜜,在歷次斗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因此,當時擔當中共中心宣揚部教材編寫組組長的胡繩在上引文章中把這一點作為既定前提。劉大年也說:“依據(jù)毛澤東同志的指示,中國近代史從鴉片斗爭起先。”中國近代史(尤其是最為重要的政治史)以鴉片斗爭為劃分標記,是對歷史大變動節(jié)點的正確把握,在學術上完全站得住,至今仍是最為廣泛接受的中國古代史與中國近代史分期點。2.以1919年五四運動為中國近代史下限直到進入21世紀前后,近代史學界才將“下限”定在1949年。然而,在1949年之前,絕大多數(shù)學者都將“近代”的論述止于自己生活的當下。如范文瀾在延安著作中國近代史,盡管最終只寫到1901年《辛丑條約》簽訂,但這只是安排中的“上編第一分冊”(該冊原擬寫至1905年),“上編”的時間范圍是“舊民主主義革命時代——鴉片斗爭至五四運動”,明顯,下編是五四運動之后的歷史。20世紀前半期的諸多“近百年史”著作,都以身處時代為下限。胡繩在文章中提及近代史下限時略做了說明。他說:“中國革命中的階級力氣的配備到了十月革命和五四運動后起了一個大的變更。無產階級作為一個獨立的自覺的力氣登上歷史舞臺并成為革命的領導力氣,這就給中國革命打開了一個新的局面,從今起先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時期。”“把中國現(xiàn)代史和中國近代史劃分開來,就是以這點為依據(jù)?!迸c鴉片斗爭開端說建立在學者共識基礎上并有革命領袖加持不同,1919年下限說其實和者蓋寡。毛澤東的相關論述把五四運動作為新舊民主革命的分界,未及近代史下限問題。因此,胡繩的下限說稍后引起多位學者探討。林敦奎主見從社會性質角度將近代史下限延至1949年,榮孟源等人很快表示贊同。范文瀾雖一度按1919年下限談論近代史問題,后又起先強調1840—1949年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性質及民族民主革命性質并未變更。李新、陳旭麓等學者均撰文支持1949年下限說。1940年頭后埋首史料整理的近代史所老輩學者金毓黻,同樣傾向于將1840—1949年視為一個整體。劉大年也明確支持以1949年為近代史下限。1949年下限說雖為學界主流看法,但是以1919年界分中國近代史、現(xiàn)代史的主見,卻通過歷史教科書及高校學科建制體制化。此中緣由,除了此說提倡者胡繩在黨內和在歷史教科書編寫中的重要地位之外,還由于馬克思主義的近代史學科剛剛建立,學者的學術愛好和學術專長還大致在晚清,對1919年之后的歷史探討剛剛起步,且集中于中共黨史和中國革命史。從政治上說,很多歷史當事人還健在,兩岸處于敵對狀態(tài),對1919年后的歷史做自由的學術探討,在政治上有礙難之處。這一分歧,直到胡繩本人接受1949年下限說、歷史教科書將此定型方告終結。1981年,胡繩在《從鴉片斗爭到五四運動》序言中說,“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已經超過30周年的時候,按社會性質來劃分中國近代史和中國現(xiàn)代史,看來是更加適當?shù)摹?,正式認可了1949年下限說。此后,接連出現(xiàn)了以1949年為下限的中國近代史論著。進入21世紀后出版的重要通史著作尤其是高校教材,均將中國近代史的下限定在1949年。3.以“三次革命運動的高漲”作為中國近代史的主線這一點事實上是胡繩《中國近代歷史的分期問題》一文所探討的全部問題。他的建議是把1840—1919年之間的中國近代史劃分為7個階段:1940—1850、1951—1864、1864—1895、1895—1900、1901—1905、1905—1912、1912—1919。分期的依據(jù)是“用階級斗爭為標記”,圍繞太平天國、戊戌維新和義和團運動、辛亥革命“三次革命運動的高漲”敘述歷史(后來概括為以“三次革命高潮”為主線的近代史書寫)。胡繩的文章引起眾多探討,總共發(fā)表了近百篇文章。以1960年“全國近代史探討和教學人員共759人,其中高級人員97人,中級人員200人,初級人員462人”的近代史學人規(guī)模考量,學者的參與度可謂相當之高。胡繩的分期標準是“階級斗爭”狀況,這一觀點得到戴逸、章開沅、榮孟源、王仁忱、姚薇元等人的認同。范文瀾、孫守仁則主見以社會主要沖突的性質變更為分期標準。金沖及又提出應將社會經濟和階級斗爭結合起來作為分期依據(jù),他提出將近代史分為五個時期:1840—1864、1864—1894、1895—1900、1901—1914、1914—1919,事實上他對社會經濟變更狀況更為關注。后兩種觀點將民族沖突、社會經濟(生產方式)引入分期標準,當時未能得到多數(shù)支持。在政治運動的不斷強化下,“階級斗爭為綱”漸成集體意識,階級斗爭成為一切其他因素的“統(tǒng)帥”,主流看法認為民族沖突、社會經濟均可整合于階級斗爭之下而不是與之并列。胡繩首倡的“三次革命高潮”說成為中國近代史主流話語體系的核心,對近代史探討的影響既深且廣。此后的中國近代史教科書和論著,大致以三次革命高潮為主線,以鴉片斗爭、太平天國、洋務運動、中法斗爭、中日斗爭、戊戌維新、義和團、辛亥革命“八大事務”為中國近代史基本內容,形成排他性的敘述框架。隨著階級斗爭觀念的一路強化,三次革命高潮中的戊戌維新因“改良”而漸漸負面,辛亥革命亦因“不徹底性”而評價低落,只有太平天國和義和團運動作為“反帝反封建”的標桿受到追捧。在這樣的視域下,近代史探討內容萎縮,視野狹窄,觀點僵化,弊端自不待言。建國初期,近代史學界在很短時間內即確定了探討對象,提出了主線和主要內容,事后看,仍須要確定其學術建構的魄力和意義。任何人看歷史,都會有所側重,“全面”的歷史從來都不存在。革命者所看到的主要是革命的一面,而這一面正是近代中國最重要的面相之一。后來產生的弊端,主要應歸因于現(xiàn)實政治對學術的影響和干預,立說者的本意何嘗不是想在主要線索的主導下,將盡量多的史事納入敘述之中。胡繩明確提出“循此線索即可依據(jù)發(fā)展程序把各方面的歷史現(xiàn)象依據(jù)其本身的邏輯而串連起來”,如第一個時期從鴉片斗爭到太平天國起義前,“在這時期的主要歷史內容是鴉片斗爭與‘五口通商’,廣東人民的反英斗爭,買辦商人的出現(xiàn),學問分子起先尋求有關資本主義世界的學問”。可見在中外關系、人民抗拒之外,也包括經濟和文化方面的內容。而且,作者對近代史敘述體系的考慮中,還有訂正之前如范文瀾所寫中國近代史實行類似“紀事本末體”體裁、只突出政治事務的缺點,認為他們的著作中“政治史的內容占了極大的比重,而關于社會生活、經濟生活和文化的敘述重量很小,不能得到適當?shù)牡匚弧薄_@一指責與后來者對他本人的指責如出一轍??梢?,倘如只允許一種敘述,尤其是假如政治和學術沒有邊界,學術必定走向偏萎。(四)學術資料的整理出版“文革”前的中國近代史學界,在整理出版近代史資料方面規(guī)模浩大,組織有序,作業(yè)嚴謹,學術價值至今仍廣被認可。資料出版的盛況,表明近代史探討的學術性被學界普遍認可和敬重。很多馬克思主義史家盡管高舉理論旗幟,主動批判考據(jù)派史學,但他們內心仍認同論從史出的“史學紀律”,一有機會就會如范文瀾“反對放空炮”,如翦伯贊堅持“歷史主義”。資料整理工作(以及同樣有深遠影響的古籍點校工作)充分發(fā)揮了以考據(jù)為專長的史家的作用,是史學界團結合作的產物。這是“文革”前近代史學界的一抹亮色。對史料的重視可以近代史探討所為例,略加說明。近代史所的前身可以追溯到1938年5月5日在延安成立的馬列學院歷史探討室。這個機構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回答中國革命中的現(xiàn)實問題,為黨的事業(yè)服務。但在1949年以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該所的史料搜集整理工作卓有成效,探討工作卻黯然失色。劉志琴在訪談中說,1960年頭初她在學部學術辦公室工作,當時因“近代史所的探討成果太少”,她曾到所調研。據(jù)她回憶,這個有100多位探討人員的探討所,有一年只發(fā)表了2篇文章而且沒有什么社會反響。所史資料顯示這個數(shù)字有出入,實際狀況是1959年至1965年7年間,全所發(fā)表文章數(shù)有5年為8篇,1年6篇,1年9篇,大多發(fā)表于《歷史探討》,可見發(fā)表并未少到只有2篇,也不行能沒有影響。但“少”的事實的確成立,而且與考古所、歷史所、文學所比較都“少”。然而另一方面,近代史所在收集、整理史料方面卻風生水起。建所初期,完成了文管會移交的重約15噸以北洋政府時期史料為主的檔案資料的整理;成立了作為今日中國其次歷史檔案館前身的近代史所“南京史料整理處”;創(chuàng)辦了刊載近代史文獻檔案史料的刊物《近代史資料》;選編了若干資料匯編。即使在“文革”時期探討工作全面癱瘓的狀況下,近代史所仍派出人員廣泛收集當時的各種出版物,西至新疆喀什,北至黑龍江漠河,南至海南島,各省、市、縣的“文革小報”該所大都有保藏。所以,“凳子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寫半句空”的確是近代史所幾代學人的自覺追求。近代史所或許有確定的特殊性,但從全國狀況看,史料的搜集整理考訂出版工作,同樣令人印象深刻。資料整理出版方面貢獻尤其大者,為幾種大型資料叢刊的編輯出版。中國史學會還在籌備階段,范文瀾就提出了編輯“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的安排,并馬上付諸實施。從1951年起,接連出版了《鴉片斗爭》《太平天國》《回民起義》《捻軍》《洋務運動》《中法斗爭》《中日斗爭》《戊戌變法》《義和團》《辛亥革命》10種專題史料,加上1978年出版《其次次鴉片斗爭》,這11部由中國史學會編輯的專題資料共68冊,2758萬字。同一時期還編輯出版了大量高質量的中國近代經濟史資料,影響較大的有4種叢刊或叢編。一是中國科學院經濟探討所主編的“中國近代經濟史參考資料叢刊”,包括《中國近代經濟史統(tǒng)計資料選輯》《中國近代工業(yè)史資料》(兩種)《中國近代農業(yè)史資料》《中國近代手工業(yè)史資料》《中國近代對外貿易史資料》《中國近代鐵路史資料》《中國近代航運史資料》《中國近代外債史統(tǒng)計資料》《舊中國公債史資料》。二是中國近代經濟史資料叢刊編輯委員會主編的“帝國主義與中國海關資料叢編”,包括《中國海關與滇緬問題》《中國海關與英德續(xù)借款》《中國海關與義和團》等。三是中國科學院經濟探討所等單位主編的“中國資本主義工商業(yè)史料叢刊”,包括《北京瑞蚨祥》《上海民族橡膠工業(yè)》《上海市棉布商業(yè)》等。四是中國科學院上海經濟探討所等編的“上海資本主義典型企業(yè)史料”叢書,包括南洋兄弟煙草公司、榮家企業(yè)、劉鴻生企業(yè)等典型企業(yè)建立、發(fā)展與改造的專題資料集。(五)“文革”中的近代史探討其實“文革”中已基本無所謂歷史探討。盡管歷史學不像政治學、社會學那樣被干脆取消,相反,它受到政治的高度重視,但是,這種完全脫離學術的聚焦使它像一個高燒不退的病人,命懸一線。可以說,“文革”從歷史問題起先,由歷史問題推動。1965年11月,姚文元發(fā)表《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12月,戚本禹發(fā)表《為革命而探討歷史》。前者把學術問題說成政治問題,后者則聲稱根本沒有純粹的學術問題,一切學術問題都是政治問題。1967年4月,戚本禹發(fā)表《愛國主義還是賣國主義——評反動影片〈清宮秘史〉》,矛頭直指國家主席劉少奇。1973年8月,《人民日報》發(fā)表楊榮國的《孔子——頑固地維持奴隸制的思想家》,為持續(xù)數(shù)年的“批林批孔批周公”揭開序幕,暗箭射向周恩來總理。當歷史淪為政治的奴仆,肅穆的學術探討自然無處容身。有學者統(tǒng)計,十年“文革”期間,中國大陸發(fā)表的有關近代史方面的文章總共未超過二百篇,而其中堪稱探探討文的只有一二十篇。這不足二百篇的史學文章,集中于兩個焦點:一是圍繞《清宮秘史》發(fā)表的一批文章,二是1974年前后圍繞“評法批儒”和“評《水滸》”發(fā)表的一批文章,旨在批“洋奴哲學”、批“倒戈派”;“前者是翻天覆地的武斷,后者則為旁敲側擊的影射,反映出中國政治的詭譎和學術的畸形蛻變?!边@個時期,除了文獻資料點校整理和考古學有所成就之外,近代史方面值得一提的是中華民國史探討的起步。1972年6月,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各探討所由河南“五七干校”全部返回北京,復原工作。9月,近代史成立了由40余人組成的中華民國史探討組,安排寫一部書《中華民國史》,編三種資料集,并起先工作。2011年辛亥革命百年紀念之際,這項經幾代人努力的工作才最終完成,由中華書局出版《中華民國史》《中華民國史人物傳》《中華民國大事記》各12卷。二、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近代史探討對于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近代史探討,在2024年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之際,已經發(fā)表了大量論著,對近代史各分支學科都進行了綜述和總結。因此,本文只擬在宏觀層面上關注幾個特殊重要的問題。(一)近代史學界的思想解放歷史領域是極左思潮的重災區(qū)。明顯,史學要向前發(fā)展,首先必需清理積弊。1978年真理標準問題的探討,以及中國共產黨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引發(fā)了全面而深刻的思想解放運動,對史學界的撥亂反正、讓史學探討重回學術軌道起到了干脆推動作用。同時,一些聞名學者通過對史學領域的反思和批判,成為推動全社會思想解放的健將。最重要的“撥亂反正”在于區(qū)分學術和政治,復原歷史學的學術性。1979年第11期《歷史探討》發(fā)表了黎澍的《中國社會科學三十年》一文,他提出三點教訓:第一,必需堅持唯物主義,堅持從事實動身,而不是從本本動身或從任何主觀愿望動身;其次,必需敬重辯證法,正確理解和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反對把它簡潔化、確定化、公式化;第三,必需依據(jù)科學本身的規(guī)律來對待科學。他在隨后發(fā)表的文章中,對革命史學的工具性運用做了回顧和檢討,結論是:“歷史科學愈是正確地揭示歷史發(fā)展的真實過程和客觀規(guī)律,愈是真實地反映中國歷史的豐富內容和諸多特點,就愈能為中國建設社會主義的道路的探究供應幫助,愈是對我們的事業(yè)有利?!?970年頭末和1980年頭,在思想解放潮流下,史學界發(fā)生若干學術爭辯,包括歷史發(fā)展動力問題、農夫斗爭評價問題、歷史創(chuàng)建者問題。在階級觀點覆蓋一切之時,史學界大多數(shù)人主見階級斗爭是歷史發(fā)展的根本動力。前文曾述及1954年關于近代史分期的探討,胡繩主見以階級斗爭作為分期標準,范文瀾、孫守仁提出以社會主要沖突性質變更為標準,金沖及提出以社會經濟表征和階級斗爭表征相結合作為分期標準,結果胡繩的看法勝出,理由是反帝斗爭也是一種階級斗爭,而在近代中國,上層建筑某些方面的變更比經濟基礎的變更更為猛烈,即階級斗爭具有超越民族斗爭和經濟活動的重要性,三者不能并置。1979年,戴逸發(fā)表文章,提出不能用階級斗爭代替一切,生產斗爭、民族斗爭、科技發(fā)展都是階級社會發(fā)展的宏大動力,他提出推動歷史前進的干脆的主要動力是生產斗爭。這一主見得到廣泛支持,有學者進一步申論生產力是歷史發(fā)展的最終動力。劉大年同意“人類社會發(fā)展前進,歸根究竟,確定于生產力的發(fā)展前進”,但“經濟發(fā)展,生產力的前進,不能自然而然地變更歷史,要通過階級斗爭、宏大的革命運動來變革歷史”。到1980年6月,已有近百篇文章探討這個問題。這一時期對生產力的探討形成熱潮。歷史的推動作用,在歷史的節(jié)點表現(xiàn)得最為明顯,而歷史的大轉變往往通過暴力形式呈現(xiàn)。中國歷史上農夫斗爭數(shù)量之多、范圍之廣、對改朝換代的作用之大,世界歷史罕有其匹。作為“五朵金花”中最刺眼的一支,農夫斗爭史成為歷史學科的一個重要分支,而“農夫斗爭評價問題,則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釀成諸多學案乃至政治冤案的核心問題”。“文革”結束后的全面反思時期,對此問題的探討再度綻開。在農夫戰(zhàn)爭性質問題上,董楚平提出農夫斗爭不僅不反對封建制度,而且是這個制度的“修理工”;孫祚民則認為農夫起義和農夫斗爭在長期的封建社會中始終具有反封建性質;謝天佑指出農夫階級在自發(fā)地反封建的斗爭中不斷積累著“自覺”的因素,盡管這種自覺因素始終沒有達到質變。在農夫起義軍所建政權性質問題上,對久已存在的農夫政權說和封建政權說進一步綻開爭辯。對農夫的平均主義問題,董楚平認為平均主義雖然在農夫起義打算和爆發(fā)階段起過很大的動員組織作用,但它卻不是打定天下的思想武器;陳守實認為平均主義進步性微乎其微,局限性卻很大;邵勤認為平均主義是一種空想,在任何條件下都不行能實現(xiàn)。也有學者確定平均主義的價值,提出不能將平均理解為單一的經濟觀點,它包括政治上的“等貴賤”和經濟上的“均貧富”兩個方面,是鼓舞農夫摧毀封建王朝的強大思想武器。對農夫起義后新王朝“讓步政策”的討論,是農夫斗爭史探討中分歧最大、爭辯最為激烈的問題。建國初期,聞名歷史學家翦伯贊提出“讓步政策論”,曾得到普遍贊成;但“文革”前卻受到批判,取而代之的是“反攻倒算論”?!拔母铩苯Y束后,這一問題被重新提起。戴逸指出,新王朝的統(tǒng)治階級從自身利益動身制定政策,既不是對農夫讓步,也不是反攻倒算。蘇雙碧說,“讓步政策”從階級對立的角度提出命題,并未揭示農夫斗爭之后地主階級新政權所實行的政策的實質。王學典認為,“讓步政策”論本身即帶有“左”的色調。
“階級斗爭是歷史發(fā)展的根本動力”和“人民群眾創(chuàng)建歷史”,在建國初期就被固定為唯物史觀的兩個基本觀點。在認同物質生產、民族沖突、科學技術等因素為歷史的重要內容之后,“歷史創(chuàng)建者”的問題順理成章地凸顯出來。1979—1981年間,史學界相繼對“奴隸們創(chuàng)建歷史”“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建者”“勞動群眾也是精神財寶的創(chuàng)建者”這三個命題提出質疑。有學者提出,歷史是整個人類創(chuàng)建的,腦力勞動者才是精神財寶的創(chuàng)建者;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只說過“人們自己創(chuàng)建自己的歷史”,歷史由“總的合力”所創(chuàng)建,而從未說過“奴隸創(chuàng)建歷史”。1984年,黎澍對這一問題進行進一步申論,認為歷史是全部人創(chuàng)建的,只有人民群眾才是歷史創(chuàng)建者的觀點,既不符合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的原意,也不符合歷史事實。與此相應,“人民群眾是歷史的主子”的提法并不科學。黎文再次引發(fā)爭辯。反對者認為,人民群眾創(chuàng)建歷史是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的一貫思想,是唯物史觀的一個根本原理。在階級社會中,勞動人民作為一個整體,既是生產斗爭的主體,又是階級斗爭的主體,是維持社會存在和推動社會發(fā)展的確定力氣,因而是歷史的主體,從這個意義上,仍舊可以說他們是歷史的主子。也有學者提出,人們當然創(chuàng)建自己的歷史,但他們的作用并不是等同的,必需區(qū)分剝削階級及其代表人物與人民群眾在創(chuàng)建歷史中不同作用。上述諸問題探討的主要價值并不在于獲得統(tǒng)一結論,事實上,這些探討都沒有明確的“定論”。這些問題的探討在1980年頭即告結束,后來再也沒有進入歷史探討的中心。探討更重要的意義在于破除禁區(qū),解放思想,遵照“實事求是”的精神探討學術問題。(二)范式爭議與中國近代史學科體系“文革”后史學界的“撥亂反正”大致持續(xù)了十來年,到1980年頭后期,進入所謂“思想家淡出,學問家登場”階段。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近代史領域宏觀性、理論性突出,專題探討嚴峻滯后,考據(jù)方法常被批判,歷史描寫聚光于少數(shù)幾個事務,嚴峻背離了歷史學的學術性和豐富性,也影響學者的探討愛好。在擺脫政治枷鎖之后,學者可以依據(jù)自己的意愿選擇探討主題,對理論問題和宏觀問題愛好降低。但在這一總體背景中,有一個問題的爭議不但持續(xù)時間長,參與學者多,而且與中國近代史學科體系干脆相關,意義重大。這就是關于“革命史范式”和“現(xiàn)代化范式”的爭議。1980年第1期《歷史探討》發(fā)表了李時岳的《從洋務、維新到資產階級革命》,他提出中國近代史演化過程中農夫斗爭、洋務運動、戊戌維新、辛亥革命“四個階段”論(稍后被稱為“四個階梯”論),這是用不同眼光相識近代史的標記性文章。此前,黎澍在總結1979年中國近代史探討的發(fā)展時已明確指出:“在太平天國以后,洋務運動、戊戌維新、辛亥革命,前后相繼,一個發(fā)展高于一個發(fā)展,最終歸結為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是合乎邏輯的?!倍覕嘌裕骸斑@樣來說明中國近代史的主流及其發(fā)展,才比較接近事實?!笨梢?,從有別于革命史傳統(tǒng)的角度看近代史,已經是一種引起普遍關注的現(xiàn)象。明顯,這樣說明中國近代史的“主流”及其“發(fā)展”,與一切從階級斗爭動身,不切實際地拔高農夫運動,否定一切改良行為,對資產階級性質的辛亥革命也“立足于批”的傳統(tǒng)說明模式,大相徑庭。有學者評論道:“四個階梯”論“以為資本主義發(fā)綻開拓道路的各種斗爭為線索,反映了中國近代社會資本主義化的趨向,目的在于以中國資本主義化的過程作為近代歷史進程的本質內容。從這樣的基本相識動身,對近代歷史的一些重要事務的看法與傳統(tǒng)規(guī)范當然不同,例如強調洋務運動的進步性,認為義和團運動是民族斗爭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農夫革命等等。假如同意這樣的修正和補充,多半就會導致放棄傳統(tǒng)規(guī)范”?!八鼘χ袊鷼v史本質的看法與‘三次高潮’的提法的確有所不同,由此提出的修正將導致放棄整個規(guī)范”。后來的評論者也指出:“四個階梯”論是對以“三次革命高潮”為標幟的理論體系的強有力的挑戰(zhàn)。由此引起“革命史范式”和“現(xiàn)代化范式”的長期爭辯?!案锩贩妒健焙汀艾F(xiàn)代化范式”之間的爭辯,形成交鋒的主要有兩點:第一,中國近代史是“一場革命史”還是“一場現(xiàn)代化史”;其次,應當以“革命包涵現(xiàn)代化”還是以“現(xiàn)代化包括革命”。對于第一個問題,堅持“革命史范式”的學者對以革命史為中心敘述中國近代歷史的正值性作了概括性闡述:“因為近代中國的時代基調是革命,從革命的視角諦視,中國近代史上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思想、社會變遷,以及中外關系的處理,區(qū)域發(fā)展,少數(shù)民族問題,階級斗爭的狀況,無不或多或少與革命的進程、革命事業(yè)的成敗相聯(lián)系。一部中國近代史,假如抓住了這個基本線索,就能夠順藤摸瓜,理清近代中國社會歷史的各個方面。”持“現(xiàn)代化范式”的學者則認為:“鴉片斗爭以來中國發(fā)生的極為錯綜困難的變革都是圍圍著從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過渡這個中心主題進行的,這是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的歷史大趨勢。有了這個中心主題,綱舉目張,就不難探究近百年中國巨變的脈絡和把握中國近現(xiàn)代史的困難線索?!睂τ谄浯蝹€問題,“革命史范式”論者并不反對從現(xiàn)代化角度撰寫中國近代史,而且認為它將是革命史的有益補充,可以為革命史所包涵,但“假如不留意‘革命史范式’的主導,純粹以‘現(xiàn)代化范式’分析、撰寫中國近代史,就可能改鑄、改寫中國近代史,而使得中國近代史的基本面貌變得面目全非,令人不行捉摸了。這樣的探討,新意是有的,但是脫離了歷史真實的新意,將為智者所不取”。而“現(xiàn)代化范式”論者則認為“現(xiàn)代化范式”更具包涵性,主見把“革命史”看作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探討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欲建立一種包括革命而不排斥革命的說明框架。即“以現(xiàn)代化為中心來探討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不同于以革命為中心來探討中國近現(xiàn)代史,必需重新建立一個包括革命在內而不是排斥革命的新的綜合分析框架,必需以現(xiàn)代生產力、經濟發(fā)展、政治民主、社會進步、國際性整合等綜合標記對近一個半世紀的中國大變革賜予新的客觀定位”?!案锩迸c“現(xiàn)代化”的確是中國近代史的焦點問題和主要內容,因此,兩種范式的相互包涵具有客觀的基礎。參與爭辯的學者都敬重對方的成就,并在各自的說明體系中為對方保留位置。而且,隨著探討的綻開,在不同范式下進行探討的學者都進行了自我反省,并對原有說明進行了調整和完善。就主流而言,“革命史范式”實踐了德里克所謂的范式“擴散”,而“現(xiàn)代化范式”追求范式共存,雙方均放棄了“唯一”以及“以己容彼”的主見,從而體現(xiàn)了這場曠日長久的探討對中國近代史學科的建設性價值,對建構更為兼容并包的近代史學科體系作出了貢獻。(三)“在中國發(fā)覺歷史”與探討模式的移用改革開放后,中國學術快速旺盛的一個外部條件,是日益頻密的中外學術溝通。正如熊月之所說:“最近三十多年來,中外史學界溝通日益便捷頻繁,人員之相互往來,資料之互通有無,理論、方法之相互啟迪,有力地推動了中國史學的發(fā)展與旺盛?!辈贿^,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理論、方法之相互啟迪”實在是單方面的接受或曰“移用”。在中國學術界長期封閉之后,理論和方法捉襟見肘,難以適應新時期學術發(fā)展的須要。學者渴求新理論、新方法,難免未加分析批判即予采納,的確存在指責者所言的“學徒狀態(tài)”。就宏觀歷史探討而言,從“新三論”到儒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從現(xiàn)代化理論到后現(xiàn)代后殖民理論,從沖擊—反應論到“在中國發(fā)覺歷史”,競相出現(xiàn)于中國歷史探討中。有些理論明顯沒有適用性,稍加試驗便被放棄;有些則產生深廣影響,如現(xiàn)代化理論,又如“在中國發(fā)覺歷史”的探討取向。1984年,美國學者保羅·柯文出版了《在中國發(fā)覺歷史——中國中心觀在美國的興起》。1989年該書中文版問世之后,“在中國發(fā)覺歷史”“受到很多國人贊許或仿效”,“‘在中國發(fā)覺歷史’一語幾成口頭禪”。這一探討取向的口號式流行多少令人費解。首先,柯文自己多次表示,他預設的讀者是美國探討中國問題的同行,而不是中國學者;相反,他擔憂中國學者由于不了解美國學術界的相關背景和慣用術語,可能無法理解這本書的論證方式和意義。其次,柯文的著作是對美國中國史學界已經出現(xiàn)的學術轉向的總結,而不是對將來探討的指引。第三,中國學者原來身在中國,以中國為中心建構歷史敘事天經地義,而且,如羅志田所指出,“這本是不少中國同人、尤其是馬克思主義史家長期貫徹的探討取向”。革命史敘事中的“兩個過程”和“三大高潮”之間好像存在某種程度的驚慌,“三大高潮”事實上淡化處理了19世紀三個重大涉外事務——鴉片斗爭、中法斗爭和甲午中日斗爭。不過,“在中國發(fā)覺歷史”之所以像“通貨”一般流行,除了如指責者所說,這是中國學術界缺少自信、盲目崇西崇新所致之外,還存在其他緣由。第一,中國史學在理論方法上缺乏本土資源。柯文本人即說:“中國史家,不論是馬克思主義者或非馬克思主義者,在重建他們自己過去的歷史時,在很大程度上始終依靠從西方借用來的詞匯、概念和分析框架”,這使他無法“采納局中人創(chuàng)建的有力觀點”。其次,這一探討取向對中國史學探討具有正面價值。近代以來,崇西崇新在很長時間內占據(jù)壓倒性優(yōu)勢,不但西方學者以外來眼光看中國,中國學者也普遍存在學者所指責的“不夠中國”、自我“東方化”“他者化”的問題,提倡“從中國發(fā)覺歷史”,留意中國歷史自身的脈絡,而不是套用從西方歷史中提煉的邏輯和概念,無論用意還是結果,都有值得確定之處?!爸袊行挠^”傳入中國、一語風行的同時,也受到各種指責。史學前輩劉大年早在1990年即加以評述,確定“中國主線論(按:即中國中心觀)批駁那種以為在近代歷史舞臺上,西方扮演主動的角色,中國只扮演消極、被動的角色,以及指責殖民主義觀點的遺留,是正確的和有勸服力的”,然而,假如認為“西方主線確定論”和“中國主線確定論”“非此即彼,二者必居其一,必定使自己陷進泥坑里,無法自拔。說外國侵入不起確定作用,那等于說,中國是自己把自己變成了半殖民地,變成了被壓迫民族的。不會有人聽信如此荒唐無稽之言!說中國內部力氣不起確定作用,那等于說,中國的民族獨立是外部侵略勢力開賞賜予的,而不是中國人民戰(zhàn)勝了全部強大敵手后所獲得的。同樣不會有人聽信如此荒誕無稽之言!”有多位學者從學術角度對“中國中心觀”綻開指責,如夏明方把“中國中心觀”體現(xiàn)于中國近代史的內容歸納為“柯文三論”:在歷史變更動力上的“去沖擊論”,在歷史變更方向上的“去近代論”,在歷史變更主體上的“去帝國主義論”。他認為,“中國中心觀”通過一種看似超然的歷史連續(xù)性把人們習慣上理解的中國近代化過程消解于無形。三、回顧和展望從20世紀前后起步到目前,中國近代史探討走過了一百多年的歷程,已經是歷史學的重要分支,已經具有完備的學術體制和強大的探討隊伍,學術成果層出不窮。新中國70年的中國近代史探討,在積累豐富閱歷的同時,也有很多沉痛教訓。學術的本質在于不斷探究,它不會有終點,也不行能盡善盡美。筆者信任,在開放而有紀律的學術環(huán)境下,中國近代史探討將在探究和爭辯中不斷向前推動。(一)致力于建立相對獨立于政治的中國近代史學中國是一個特別強調史學資治作用的國家。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及其成功后建立的新政權,在指導思想、價值理念、治國方略等方面迥異過往。通過對近代史的探討,闡述革命的合理性及其致勝之由,是史家應當擔當?shù)呢熑?。但假如歷史學成為宣揚甚至成為政治斗爭的工具,其結果必定是消解自身存在的基礎。“文革”前的政治運動一波接一波,學術被政治大面積覆蓋,其結果不但是正常的學術探討無法開展,探討空間也越來越收窄。雖然革命史范式的建構者主觀上也想把“社會生活、經濟生活和文化”納入敘述框架,但“主線”光亮太強,結果確定是“輔線”的若隱若現(xiàn),以致不見。“八大事務”已經嚴峻限制了中國近代史的探討領域,八大事務中又以“三次革命高潮”為核心,強調階級斗爭的現(xiàn)實政治投射到歷史探討領域,又讓“主線”內容一再刪減。現(xiàn)實有多困難,反映過去的歷史就有多困難,只有線甚至只有點,確定不是歷史的真實反映。可以說,“文革”前的近代史探討已經病入膏肓?!拔母铩碑斨?,歷史淪為政治的奴仆,作為學術的史學走入死胡同,差點在“火熱”中滅亡。改革開放后的中國近代探討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不但突破了政治史、革命史的單線敘述,理論方法也超越了單一模式,進行了廣泛的探究。改革開放以來,近代史探討的熱點議題與時代相呼應:重視經濟建設的現(xiàn)實,提升了對現(xiàn)代化進程的探討愛好;進入和平與發(fā)展時代,對改良的評價有了不同的角度;現(xiàn)實中社會組織扮演著重要角色,以商會為代表的近代民間組織在探討中權重加大;應對災荒,歷史可為殷鑒;女性角色多元,歷史探討中的女性樣態(tài)遂多姿多彩……?;蛟S更值得留意的是,在社會寬容度加大之后,學者可以依據(jù)性之所近和資料便利選擇自己的探討課題,還可以“將探討重心轉向詳細的中下層機構、群體、人物和事務,即司馬遷所謂‘見之于行事’”。李伯重視察到,改革開放后的中國社會經濟史學對現(xiàn)實政治“問題”的路徑依賴漸漸弱化,“正在走向依照學科發(fā)展自身規(guī)律而發(fā)展的道路”。社會經濟史學如此,歷史學的其他分支學科亦如此。動輒牽動整個史學界的大探討已不多見,更加專業(yè)的中小型研討會則層出不窮。這種狀況難免令人感覺史學探討沒有“熱點”,然而,作為一項基礎性的學術探討,更多地敬重學術的獨立性,用學術看法和學術話語回應現(xiàn)實問題,應當是一個成熟穩(wěn)定的社會中學術演進的常態(tài)。(二)致力于建立理論和實證相結合的中國近代史學史學家依據(jù)時代須要、學術訓練和特性相近、資料便利等因素,對“史觀”或“史料”有所側重,但每一位史家都必定同時具備這兩方面的素養(yǎng)。沒有“史觀”作為取舍的引導,唯恐連“實錄”都難以勝任;沒有史料或史料僅為點綴,則不屬于歷史學。大體而言,“史觀派”即使曾經“以論帶史”,大多數(shù)學者內心仍認可“論從史出”;“史料派”可以宣稱“史學只是史料學”,然而淪為口號之后難免斷章取義或隔義附會,傅斯年本人的探討及對史學同行的要求何嘗沒有史觀。新中國成立后的中國近代史探討,前30年過分強調史觀,專題探討嚴峻不足;后40年則趨于“就事論事”,對理論較為輕忽。史學探討當然是對詳細歷史事實的重建,即描述“大樹以何種方式倒下”,但歷史學家本人和他們的讀者都不會滿意于這樣的歷史學。歷史學家必需將過往的歷史事實放到相應的意義網絡中,闡述其與其他歷史因素的相互關系,并且對歷史事務和歷史事務的當事人加以評判。而這種評判,既要如陳寅恪所言與立說之古人處于同一境界,而對其持論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詣,表達一種憐憫;也要求歷史學家站在人類文明的更高處,作一種評價,從而產生“資治”和“知來”的作用。所以,歷史學不僅是描述性的,而且是說明性的,而說明首先須要有一些重要概念,并以這些概念建構相應的說明體系即理論。英國歷史學家沃爾什(W.H.Walsh)說,歷史探討的主旨,“乃是要從他所探討的事務中構成一個一貫的整體。……他做出這一點的方式是要尋求某些主導的概念或指導的觀念,以此來闡明他的事實,追蹤這些觀念本身之間的聯(lián)系,然后表明事實細微環(huán)節(jié)是怎樣由于對所探討的那個時期的各種事務構造出來一種‘有意義’的敘述而(就這些觀念看來)成為可以理解的”。當然,史學理論必需建立在扎實的實證探討基礎之上。歷史說明和歷史事實之間的確存在相當?shù)目臻g,但是,歷史說明決不能鑿空妄言,假如那樣,或許仍可稱“理論”,卻不再是“史學理論”。由于歷史現(xiàn)象的困難性,看歷史的角度確定各有不同,史學理論也確定多種多樣?!皺M看成嶺側成峰”不但是必定的,而且是有益的??梢栽隈R克思主義史學理論的總體指導下,創(chuàng)建適用對象不同的各種理論,在開放探討中互競,讓史學呈現(xiàn)更豐富的面相。(三)致力于建立宏觀探討和微觀探討并行不悖的中國近代史學“文革”前的近代史探討以宏觀為特征,改革開放后則微觀選題大受歡迎,以致學界常有“碎片化”之虞。《近代史探討》曾連續(xù)兩期(2012年第4、5期)發(fā)表12位中外學者的筆談,就此綻開探討。大多數(shù)學者的看法是“碎片化”并未至嚴峻程度,有的認為碎片探討還不夠。但“碎片化”現(xiàn)象的確存在,其表現(xiàn)一是選題窄小,二是缺少與總體歷史脈絡的意義關聯(lián)。讀者對文史哲這類人文學科的總體性、普遍性推斷和闡述抱有天經地義的期盼,因為這些基礎人文學科關系人類的共同命運,提出具有普遍性的闡釋,是這些學科存在的基本理由。史學在本質上具有貫穿性要求,決不能也決不會限于細微環(huán)節(jié)探討。即使以微觀史研究著稱的學者同樣高度強調“意義的聯(lián)結”?!恶R丁?蓋爾歸來》作者娜塔莉?戴維斯說:“倘如一部微觀史寫得好的話,它應當是一部有著自身深厚內蘊的探討,但同時也會揭示出與在它之外的其他進程和事務的關聯(lián)……比如,就馬丁?蓋爾而論,沒有了早期現(xiàn)代法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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