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俠列傳刪節(jié)文字及注釋

史記游俠列傳教材刪節(jié)文段及注釋韓子曰：“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倍呓宰I，而學(xué)士多稱于世云。至如以術(shù)取宰相卿大夫，輔翼其世主，功名俱著于春秋，固無可言者。及若季次、原憲，閭巷人也，讀書懷獨行君子之德，義不茍合當(dāng)世，當(dāng)世亦笑之。故季次、原憲終身空室蓬戶，褐衣疏食不厭。死而已四百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11）。今游俠，其行雖不軌于正義（12），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13），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14），羞伐其德（15），蓋亦有足多者焉（16）。且緩急（17），人之所時有也。太史公曰：“昔者虞舜窘于井廩（18），伊尹負于鼎俎（19），傅說匿于傅險（20），呂尚困于棘津（21），夷吾桎梏（22），百里飯牛（23），仲尼畏匡（24），菜色陳、蔡（25）。此皆學(xué)士所謂有道仁人也，猶然遭此菑（26），況以中材而涉亂世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勝道哉！ 鄙人有言曰（27）：“何知仁義，已饗其利者為有德（28）?！惫什某笾埽?9），餓死首陽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貶王。（30）跖、足喬（按，此字左足右喬）暴戾（31），其徒誦義無窮（32）。由此觀之，“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侯之門仁義存”（33），非虛言也。韓子：即韓非。所引文字見韓非子五蠹。儒：儒家學(xué)派。此指儒生。文：指儒家經(jīng)典，如詩書之類。亂法：破壞法度。俠：游俠者。武：勇武的行為。禁：禁令。二者：指儒、俠。譏：非難。學(xué)士：指儒生。稱：被人稱揚。術(shù)：方法。此處實指權(quán)術(shù)。輔翼：輔助。世主：當(dāng)代的天子。季次：即公皙哀，孔子的學(xué)生。原憲：即子思，孔子的學(xué)生。閭巷人：即平民百姓。懷：懷抱。獨行：特異之行，不同凡俗的操節(jié)?？帐遥菏覂?nèi)空空，極言貧窮。蓬戶：蓬蒿所編成的門，極言家貧。按莊子讓王記原憲之貧窮曰：“原憲居魯，環(huán)堵之宮，茨以生草，蓬戶不完，桑以為樞而甕牖，二室，褐以為塞，上漏下濕，匡坐而弦歌?！焙忠拢捍植忌弦?。疏食：粗糙低劣的飯食。厭：通“饜”，足。（11）志：懷念。（12）軌：車軌?！安卉墶豹q言“不合”。正義：指當(dāng)時的道德準(zhǔn)則和法律。（13）果：堅定而不動搖。（14）矜：自我夸耀。（15）伐：夸耀。（16）多：稱贊。（17）緩急：復(fù)詞偏義，急迫。（18）窘：困迫。井廩：水井和倉廩。按孟子萬章及本書卷五章本紀皆言舜未稱帝時，多次遭其父與弟的迫害，舜修倉廩，其父瞽瞍撤梯燒倉，欲將他燒死。后又讓舜淘井，舜入井其父與弟象把井填死，欲活埋舜。但舜大難不死，皆逃脫。（19）伊尹：商湯賢臣。負：背。鼎：古炊具，如今之飯鍋。俎（，祖）：切肉的案板。按孟子萬章與本書卷三殷本紀說：伊尹曾尋機當(dāng)了商湯的廚師，以烹調(diào)之理暗示為政之理，深得湯的賞識，被重用，建立大功。（20）傅險：又作“傅巖”，地名。據(jù)卷三殷本紀記載，傅說本為在傅巖服苦役的犯人，后被武丁發(fā)現(xiàn)，委以重任，使商代大治。參見呂氏春秋求人（21）棘津：古代河水名。據(jù)正義引尉繚子說，姜尚年七十還未得志，只能在棘津做販賣飲食的小販。其人其事詳見卷三十齊太公世家。（22）夷吾：即管仲。桎（）梏（）：古代刑具，即腳鐐與手銬。卷六十二管晏列傳記載，管仲原為公子糾之臣，公子糾在與公子小白（桓公）爭君位的斗爭中失敗，逃往魯國，桓公讓魯殺公子糾，將管仲縛押至齊?！拌滂簟保?dāng)指此事。（23）百里：即百里奚。飯牛：喂牛。按孟子萬章、管子小問、鹽鐵論等書皆言百里奚早年曾自賣為奴，替人喂牛，尋找機會，取得秦穆公的信任。（24）仲尼：即孔子。據(jù)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云，孔子周游列國，從衛(wèi)國到陳國，路過衛(wèi)國的匡地時，匡人見他貌似匡人憎恨的陽虎，便將他圍困起來，幾乎把他害死。畏：在這里有拘囚的意思。按荀子賦篇有“孔子拘匡”之句。（25）菜色：指饑餓的容顏。陳：陳國。蔡：蔡國。按據(jù)卷四十七孔子世家記載，孔子周游列國，路過陳、蔡兩國，途中無糧可吃，被餓得面黃肌瘦。（26）猶然：尚且。菑：同“災(zāi)”。（27）鄙人：指普通的平民百姓。鄙：淺陋。（28）饗：享受。（29）伯夷：殷末名士。據(jù)卷六十一伯夷列傳記載，他認為周武王伐紂是以暴易暴，故反對周伐紂，隱居在首陽山。周建立后，認為吃周的糧食是可恥的，故餓死于首陽山。丑：認為可恥。（30）文、武：指周文王與周武王。不以：不因為。貶王：損害王者的聲譽。（31）盜跖、莊足喬（ju），都是古代的大盜。暴戾：兇暴殘忍。（32）誦義：稱贊道義。（33）竊鉤者：竊取衣帶鉤的人。此指小偷。按，以下三句出自莊子胠篋篇。竊國者：指最高統(tǒng)治者。今拘學(xué)或抱咫尺之義，久孤于世，豈若卑論儕俗，與世沉浮而取榮名哉！而布衣之徒，設(shè)取予然諾，千里誦義，為死不顧世，此亦有所長，非茍而已也。故士窮窘而得委命，此豈非人之所謂賢豪間者邪？誠使鄉(xiāng)曲之俠，予季次、原憲比權(quán)量力，效功于當(dāng)世（11），不同日而論矣。要以功見言信（12），俠客之義又曷可少哉！ 古布衣之俠，靡得而聞已（13）。近世延陵、孟嘗、春申、平原、信陵之徒（14），皆因王者親屬，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15），招天下賢者，顯名諸侯，不可謂不賢者矣。比如順風(fēng)而呼，聲非加疾（16），其勢激也（17）。至如閭巷之俠，修行砥名（18），聲施于天下（19），莫不稱賢，是為難耳。然儒、墨皆排擯不載（20）。自秦以前，匹夫之俠，湮滅不見，余甚恨之。以余所聞，漢興有朱家、田仲、王公、劇孟、郭解之徒（21），雖時捍當(dāng)世之文罔（22），然其私義廉潔退讓，有足稱者。名不虛立，士不虛附。至如朋黨宗強比周（23），設(shè)財役貧（24），豪暴侵凌孤弱（25），恣欲自快（26），游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與暴豪之徒同類而共笑之也（27）。拘學(xué)：抱著一得之見，或拘守偏面理論而固步自封的學(xué)者?；颍河械摹ｅ氤咧x：狹隘的道理。咫，八寸。此喻陜小。卑論：低下的論點。儕（）俗：遷就世俗之人。儕，等、齊。與世浮沉：隨世俗而沉浮，即隨波逐流之意。布衣：平民百姓。設(shè)：大。此指重視，看重。取予：從別人那里取得，或給予別人。此指符合道義的取予。然諾：應(yīng)允。誦：通“庸”，從也。委命：托身。賢豪間者：賢人和豪俠中間的人物。間，中間。邪：同“耶”。鄉(xiāng)曲：鄉(xiāng)間、民間?！班l(xiāng)曲之俠”當(dāng)指民間的游俠。予：通“與”，同。（11）效功：比較功業(yè)。效，通“?！?。比較。（12）要：總之。功見（）：事功顯現(xiàn)出來，意謂事情辦成了。見，同“現(xiàn)”。（13）靡：無，不。（14）延陵：春秋時代吳國公子季札，被封于延陵，故稱延陵季子。他出使中原路過徐國時，徐君頗愛其劍，他心有贈送之意，末曾說出。待他回返時，知徐君已死，于是便將其劍掛于徐君墓地樹上，以示重言諾之意。（見新序節(jié)士）不過延陵季子為春秋時人，文中不當(dāng)言“近世”。又后文并末言及延陵季子事，只說戰(zhàn)國四公子事，故清人梁玉繩史記志疑、崔適史記探源等皆疑“延陵”二字為衍文，可信。孟嘗：即齊國孟嘗君田文。春申：即楚國春申君黃歇。平原：即趙國平原君趙勝。信陵：即魏國公子信陵君無忌。以上四人是戰(zhàn)國時代以養(yǎng)士聞名的好俠之士。史記皆有傳，分別見卷七十五、卷七十八、卷七十六、卷七十七。（15）藉：依靠。土：指封地。（16）疾：聲音宏亮。（17）激：激蕩。（18）砥名：砥礪名節(jié)，提高名聲。（19）施（，義）：延。（20）排擯（bn）：排斥、拋棄。（21）朱家、田仲、王公、劇孟、郭解：皆漢代俠士，見下文。（22）捍（）：抵觸。文罔：通“文網(wǎng)”，法律禁令。（23）朋黨宗強：結(jié)成幫派的豪強。比周：互相勾結(jié)。比，近。周，合。（24）設(shè)財役貧：依仗自己的財富役使窮人。（25）凌：侵犯。（26）恣：放縱。（27）猥：謬，錯誤。魯朱家者，與高祖同時。魯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俠聞。所藏活豪士以百數(shù)，其余庸人不可勝言。然終不伐其能、歆其德，諸所嘗施，唯恐見之。振人不贍，先從貧賤始。家無余財，衣不完采，食不重味，乘不過軥牛。專趨人之急，甚己之私。既陰脫季布將軍之厄（11），及布尊貴，終身不見也。自關(guān)以東，莫不延頸愿交焉（12）。楚田仲以俠聞，喜劍，父事朱家（13），自以為行弗及。田仲已死，而洛陽有劇孟。周人以商賈為資（14），而劇孟以任俠顯諸侯（15）。吳楚反時（16），條侯為太尉（17），乘傳車將至河南（18），得劇孟，喜曰：“吳楚舉大事而不求孟，吾知其無能為已矣?！碧煜买}動，宰相得之若得一敵國云（19）。劇孟行大類朱家（20），而好博（21），多少年之戲（22）。然劇孟母死，自遠方送喪蓋千乘（23）。及劇孟死，家無余十金之財（24）。而符離人王孟亦以俠稱江淮之間（25）。是時濟南瞷氏（26）、陳周庸亦以豪聞，景帝聞之，使使盡誅此屬。其後代諸白（27）、梁韓無辟、陽翟薛兄、陜韓孺紛紛復(fù)出焉。魯：指漢代封國名。用：因。藏活：藏匿而使其活命。庸人：普通人。伐：自夸。歆：欣喜，自我欣賞。德：德行、恩惠。嘗施：曾經(jīng)施舍。振：通“賑”，救濟。贍：足。完采：完整的花紋。軥：車轅前端駕于牛脖子上的彎曲橫木。“軥牛”猶言用牛駕車。趨：奔走。急：危難。（11）陰脫：暗中使其擺脫。季布原為項羽的將領(lǐng)，項羽失敗后，逃到濮陽隱藏在周家。后來劉邦懸賞捉拿他，周氏無奈將季布轉(zhuǎn)到朱家那里。朱家通過汝陰侯夏侯嬰勸說劉邦，赦免了季布，并重用他為中郎將等職。此處“陰脫”即指上述事實。見卷一百季布欒布列傳。（12）延頸：伸長脖子。此指急于相見、相交。（13）父事：像對待父親一樣服侍他。（14）周人：指洛陽人。商賈：做買賣。資：生活的資本。（15）任俠：講義氣，抱打不平。顯：顯揚。（16）吳、楚反：指吳、楚七國之亂。漢景帝三年（前154），吳王劉濞聯(lián)合楚國、趙國、濟南、膠東、菑川六國諸侯王反叛中央，被太尉周亞夫率軍平定。詳見卷一百六吳王濞列傳。（17）條侯：即周亞夫。（18）傳車：驛站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