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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們眼光審視下的語文教材 世界上沒有一本完全合適的教材，教材的好壞都是相對的。最重要的是，你跟教材之間的關系比教材本身重要。格非我們都說要因材施教，這確實是很好的，但在現(xiàn)實中，因為應試教育、師資等原因，還是需要一個統(tǒng)一的教材。畢飛宇即便有人自己編教材，其實那些閱讀量也是很少的。重要的還是小孩子自己能在課外去閱讀，有閱讀的熱情和習慣。路內(nèi)在語文方面，我是不教他的。小學老師有自己的教學方法，子喬是不讓我教的，因為他覺得我教的跟老師不一樣。毛尖“世界上沒有一本完全合適的教材”作家畢飛宇的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讀高二了，畢飛宇說以前也會遇到無法忍受的語文課文，“但我不會對他的語文課指手畫腳，畢竟如果你干預太多，對孩子也是不利的。他會不知道到底是相信老師還是父親，這對他的成長不利?！碑咃w宇在一個教師家庭出生，所以他要求自己的孩子要尊重老師的權威，“在我們家，始終教導孩子，要相信老師的權威性。局部可以質(zhì)疑老師，如果宏觀上對老師不相信，不僅會影響孩子的學業(yè)，對他將來走上社會也不利。如果你對所有的東西和人都質(zhì)疑，那將來怎么辦。我一直對孩子說，要相信老師，再怎么樣，老師都比你有學問。”“我會拐彎抹角地告訴兒子，我對他們教材的一些看法。不要正面告訴他你們老師不行，你們教材不行，因為這樣很可能會讓孩子失去學習的興趣。但你可以側(cè)面零敲碎打提一些，孩子會聽在心里，明白什么意思?！弊骷腋穹堑膬鹤咏衲曜x高一，他對兒子這些年所學的語文課本也持和畢飛宇相似的態(tài)度。不過有時候，老師的評價標準也讓他無可奈何，“我兒子的閱讀習慣非常好，他還寫過一篇文章談博爾赫斯的。他們的老師根本不知道博爾赫斯是誰，給了他一個很低的分數(shù)，他氣得不得了。”作家葉兆言的女兒葉子去年起開始在南京大學中文系教書，說起她的作家父親是否會干涉她的語文學習，葉子開玩笑說：“他想管也管不了，學校的語文，讓他那種方式寫作文，分數(shù)也給不高。其實有些文章，太差的東西，不用他對我說，我也知道?！北M管如此，在格非看來，指出語文教材的毛病很容易，“但世界上沒有一本完全合適的教材，教材的好壞都是相對的。最重要的是，你跟教材之間的關系比教材本身重要。如果孩子在一開始就養(yǎng)成了懷疑一切的態(tài)度，偏執(zhí)地追求真正意義上高級的東西，可能比較糟糕?！痹谒磥?，普通的教材能讓孩子學會識字、掌握基本閱讀，已經(jīng)足夠了?！凹幢阄襾磉x個教材，也不一定對。我并不贊同不停地修編教材，這些人可能還比不上以前的老學者。舉個大學里的例子，現(xiàn)代文學史有多少本了？可是能超過唐弢嗎？雖然在他那里有階級論，有偏頗之處，但他的史料是靠得住的?！?2010年，毛尖的兒子王子喬在韓寒的獨唱團上登了一首短詩，不久前還出版了一本他翻譯的兒童書巧克力兔，他翻譯的那句“我驚呆呆呆了！”充滿童趣又很好地反映了原句的意思。王子喬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四年級的學生，作家媽媽毛尖對兒子的語文課基本還是滿意的，“他們的老師不僅講授課堂內(nèi)容，還會給他們額外的閱讀材料。他現(xiàn)在四年級，老師會給他們讀朱自清、老舍等作家作品，也許他們也意識到語文課本在內(nèi)容上的限制，所以主動地給他們補充?！弊鳛樽骷?，毛尖平時并不花太多時間去輔導王子喬的語文，“在語文方面，我是不教他的。小學老師有自己的教學方法，子喬是不讓我教的，因為他覺得我教的跟老師不一樣?！辈桓淖兘逃繕耍俸玫慕滩囊矝]用“我個人認為，江蘇的中小學語文教材還是不錯的。”畢飛宇現(xiàn)在也是蘇教版語文教材的編委會成員之一，“我了解教材是哪些人在編，這群人畢竟都還是很有經(jīng)驗的語文教師，大學老師和我們這些作家，大家集思廣益地在編寫教材，每年我們都還會碰頭對教材做一些修訂?！碑咃w宇之所以認為現(xiàn)在蘇教版語文教材還不錯，是因為他認為教材首先要照顧到各個層次的學生，而不是特定的某個群體的學生，“這是編語文教材最困難的地方。在這個方面，現(xiàn)在的語文教材是有可取之處的。我們都說要因材施教，這確實是很好的，但在現(xiàn)實中，因為應試教育、師資等原因，還是需要一個統(tǒng)一的教材?！背酥猓诋咃w宇看來，判斷是不是一個好的語文教材主要看兩條，“一個是對人格塑造要有積極影響，這是語文和數(shù)理化之間最大的區(qū)別。選文不要框在一個民族、一個政黨、一個階級里，這個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達成共識了。第二方面就是所選范文在語言方面，能夠規(guī)范、典雅。所以在我看來，蘇教版在人文情懷方面還是不錯的教材?！备穹遣桓缮鎯鹤訉W校的語文教學，但他認為那些語文教育的改革呼聲也是重要的?！八^語文教育，最大的目的是讓人在很小的時候養(yǎng)成好的習慣，正確看待世界的關系，然后養(yǎng)成好的閱讀習慣。小孩子不宜一開始就接觸特別深的東西，先要有基本的閱讀和書寫能力，然后對語文、文學有大的興趣。語文不僅僅是識字。”格非說。盡管對兒子的老師和學校比較滿意，但毛尖對兒子的語文課本“挺感冒的”。毛尖說：“課本里經(jīng)常把王安憶、艾默生的東西改寫、節(jié)選。他們可能有基本詞匯要求，覺得小孩子不能理解這些詞句，所以做了修改。但我覺得我們的老師低估了小孩子的理解能力。每篇課文有進度，每篇課文掌握多少詞匯，這方面是不夠好的?！痹谒磥?，目前的這種教材對于中等城市一般的語文老師是合適的，但對于比較好的學校和老師是不滿意、不滿足的。那么語文課到底該給孩子什么？“最好的就是讓小孩對閱讀感興趣，培養(yǎng)閱讀的熱情?！泵庹f，“我多少覺得，現(xiàn)在孩子們不太愿意寫，因為他們的寫作太配合考試了，用寫作的格式去套作文，比如從前一個偉人說過這樣寫出來的東西很惡心的，寫的人也會對寫作厭煩，這很傷害寫作熱情。”有人在呼吁教育改革，每年都有關于語文教材改革的討論，但在毛尖看來，最本質(zhì)的問題還是教育目標問題，而不是教材問題。“現(xiàn)在有一個完整的教育大綱，要求識多少字，懂多少語法，把語文教育變成外語教育，但其實兩者是不一樣的。不改變教育目標，再好的教材也沒用。”在格非看來，不只是教育目標的問題，他認為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可能不是教材，“因為教材不好，你還有課外大量閱讀時間?？墒乾F(xiàn)在這個問題依然存在，這說明不是教材問題，是整個制度的問題?！弊钪匾氖钦n外閱讀習慣作家路內(nèi)的女兒今年幼兒園大班，馬上要進入小學，他現(xiàn)在焦慮的不是女兒識字或者閱讀習慣問題，而是還沒找到離家近的小學?！拔乙稽c都不擔心她將來的語文，因為她從三歲起就開始識字。現(xiàn)在她的詞匯量足以能讀我寫的小說，跟我一起看帶字幕的電影?！甭穬?nèi)說，“最早的時候，我教她如何識字，很快她就能自己識字了。她識字那么多是因為要看動畫片，看不懂的那些字幕，就來問我，這樣她學起來很快。當然也有天賦?！睂τ诮滩膯栴}，他認為不是問題，“拿一本教材給一個孩子看，比如我女兒，很快就翻完了。即便有人自己編教材，其實那些閱讀量也是很少的。”路內(nèi)說，重要的還是小孩子自己能在課外去閱讀，有閱讀的熱情和習慣。王子喬很小就開始閱讀，從最早的果寶特攻這類兒童漫畫書到現(xiàn)在的“魔戒系列”，現(xiàn)在有時候跟著毛尖看那些完全是大人看的書。“不久前我看趙樹理，他跟著我看這些土改小說，他覺得蠻好看，因為里面好壞分明。他也看魔戒系列，他也跟著我看羅密歐（與）朱麗葉。”毛尖同樣認為，閱讀其實在課堂外，“一開始我們選擇一些讀物，現(xiàn)在帶他去書店，他自己去選。他的興趣面其實已經(jīng)很廣了，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眼光了。在他小時候，什么都去看，其實挺好的。把自己的眼光強加給他，其實也不好。他看很多爛書和經(jīng)典，他自己會知道什么是好的東西?！备穹亲x高一的兒子不久前在讀金閣寺，“有一天他突然問我，南泉斬貓這個人到底怎么回事？我就回答說，那你得研究禪宗啊，不了解禪宗怎么行！然后他就自己去研究。我看出來他對日本文學感興趣，我就去找了王中枕等其他幾位日本文學專家到他們班級里講課，孩子們也非常感興趣。對他的閱讀，我的態(tài)度是這樣的，他不問我，我不主動講。他有愿望的時候，及時引導。千萬別總是對他說，你去讀這本書，你去讀那本書。這樣你這樣就打亂了他的閱讀和接受節(jié)奏。等孩子有自己想法的時候，你可以及時注意，然后給予他某種支持和引導，那對孩子的影響是非?？斓?。”格非說，他兒子平時睡在他的書房里，里面很多書，但兒子最喜歡的是加繆，他覺得局外人寫得非常好?！八诔醵?、初三開始看加繆，他還問我，你的作品能跟局外人比嗎？我說，也差不多吧！兒子說，你又吹牛了吧！他看不起我?！薄八茨敲炊鄸|西，我也有擔心，因為開悟太早了?！奔幢隳切└穹怯X得很無聊的書，他也不會阻止兒子去看，“他可以嘗試去看，因為我的觀點也可能是錯的。培養(yǎng)孩子，最根本的是讓他自己去辨別好壞，而不是我替他去辨別?！币呀?jīng)高二了，畢飛宇說他兒子現(xiàn)在很少有時間課外閱讀了，但他一點都不會強求，“他的學業(yè)太重了，在學業(yè)之外實在沒有太多時間和精力用于課外閱讀，這是中國應試教育的一個通病。在我看來，閱讀是一輩子的事情，不在于高中這三年?！北M管從作家家庭出來，葉子說，在她的成長經(jīng)歷里，自己父親更多還是要求她先把試考好，“所以課外還讀其他什么書，有時候真的沒時間，也挺奢侈的。我父親也是希望我先好好考試，進個好學校?！敝袊梃b美國經(jīng)驗或遇條件限制 2010年至2011年，毛尖在美國哈佛大學訪學一年，王子喬跟著也去了波士頓，在美國的小學讀了一年。毛尖印象最深刻的是，美國的小學“語文”老師對低年級學生并不太注重拼寫和語法，“他們不像我們這里，寫錯一個字是非常嚴厲的事情。還有一些小孩，經(jīng)常把b和d混寫，J與L也搞不清楚，老師也不太會糾正。我看過他們相互交流的作業(yè)，發(fā)現(xiàn)很多小朋友的拼寫都有問題，語法也經(jīng)常有問題，在他們老師看來，這個階段拼寫錯誤不是太大的問題，因為將來總歸會寫對的?！痹诿饪磥?，在中國更強調(diào)字詞訓練，講究書寫精確，“美國的學校強調(diào)開口講故事、強調(diào)修辭，為未來的寫作和演講做準備。他們沒有所謂的語文課，他們有故事課，還有就是老師教他們寫作文。所以在他們的語文課上，老師會讓小孩子上去講故事，講家庭，自己做了什么，還有就是寫?！痹诿庋壑?，那些小孩子的作文用中國標準看來是完全言之無物的，“比如我記得他們班上有一個小孩寫的作文，今天去動物園看到兩個很奇怪動物，你們想聽哇！大家說，想聽。小朋友繼續(xù)說，一個動物我想不起來了，另外一個動物也想不起來了。用我們中國標準來看的話似乎很丟臉，但是外國家長還是給予熱烈掌聲，這樣孩子以后不會怯場。而我們這里太強調(diào)言之有物，言之有物的結(jié)果就是打消孩子言說的熱情。慢慢的，孩子一直在用一種程式在寫作，寫到最后也會煩?！泵绹摹罢Z文”重視培養(yǎng)寫作和口頭表達，但這種訓練方式，在毛尖看來對師資和班級規(guī)模是有要求的，“在美國一個班級大概20人，在我們這里都要四五十個人。中國這樣一種語文教學方式，也可能是資源所限。我們的語文考核是強調(diào)標準化，這種方式是適應大班級的教學的。這樣的班級規(guī)模，用美國人那種方式，是不太可能實施的?！备穹钦J為，美國的“語文”教育理念也有他不認同的地方，“美國的語文教育中，去經(jīng)典化很明顯?！?專欄作家方柏林在美國高校從事課程設計工作，工作之外給國內(nèi)的媒體寫關于美國教育和文化的觀察專欄。方柏林一家住在德州，他有兩個孩子，其中大女兒今年上八年級，采訪他時，女兒正在身邊?！拔抑两駴]有看過她完整的語文課本，偶爾拿回來一些散頁的材料或所謂課文?！狈桨亓终f，“德州有語文教材，但老師的自由度很高，另外他們的教材都非常貴，需要重復使用，所以一直放在學校。我女兒剛才對我說，他們的語文課本里面有很多小說等各種材料，也要求他們看很多整本的書，比如最近他們要求看喬治奧威爾的動物農(nóng)場?！狈桨亓值呐畠航榻B，在他們的語文課上，老師稍微講解下，然后發(fā)放表格，小朋友們在一起分組討論，討論完后，老師再回顧?！坝梦覀冞@些做教育設計的話說，這是一種積極主動的學習方式，不只是聽老師講，小孩個人參與比較多?！痹诜桨亓挚磥?，相對于國內(nèi)語文課對課本文章的反復咀嚼和背誦，女兒所在的學校更多的是進行討論，還要求看更多的材料?！八麄冇懻摵芏啵热缢麄冏罱戳藙游镛r(nóng)場，然后根據(jù)這本書在課堂上討論有關平等的問題。他們還把這本書延伸到現(xiàn)在的烏克蘭危機上，和書里面的人物對號入座。美國比較強調(diào)這種應用功能。”同毛尖的觀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