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訪談中的立場確立與協(xié)商

1、新聞訪談中的立場確立與協(xié)商摘 要： 本文以立場表述為研究對象，分析并探討新聞訪談話語中立場確立的主要語言形式，總結該語境下立場協(xié)商的交際特征。此外，我們還借助人際語用理論，重點分析交際者在新聞訪談語境下表述立場時所引發(fā)的和諧管理;,旨在揭示新聞立場背后合作;交往關系的人際語用理據(jù)，為媒體話語中立場表述言語的研究提供新視角。關鍵詞： 新聞訪談； 立場表述； 主體間性； 人際語用。1. 引言。立場表述（ stance-taking） 是指主體在特定的交際語境中，針對某一對象發(fā)表個人態(tài)度、價值或情感時所引發(fā)的言語交際互動（ Du Bois 2007: 163） .新聞訪談屬于時評性訪談話語，它的主題

2、專注性強，指示性明確，因此該語境下的立場表述與一般日常立場表述在話語主體指示性的程度上不同，所引發(fā)的人際交往特征也不同（ Ochs 1992; Clayman & Heritage 2004; Bucholtz & Hall2005; Johnstone 2007） .然而，大多數(shù)語用學者主要從立場標記語、語言的信息功能或訪談參與者的身份主體性出發(fā)來討論立場確立的交際過程，較少學者關注立場表述的主體間性及其引發(fā)的人際交往關系。比如 Ochs（ 1992） 雖然從語用功能出發(fā)，將新聞立場區(qū)分為事實性立場;（ evidential stances） 、人際性立場;（ interpe

3、rson-al stances） 和社會行為性立場 ;（ stances of social ac-tions） ,但他并沒有對立場所產(chǎn)生的言后取效行為及相應的人 際 交 往 方 式 做 進 一 步 細 致 地 分 析 和 解 釋。Charles（ 2004） 分析了具體政治新聞語境中立場表述的話語標記（ 如I think;、suggest;等） ,但她卻只停留在立場表述的信息傳遞上，忽視了立場的社交語用功能。社會語言學家 Johnston（ 2007） 將日常會話中的立場表述來源歸屬為交際者的身份主體性，她認為身份是一切立場確立的前提和基礎，但她卻忽略了真實機構場景中人們的言說方式與身份不符

4、的復雜性、矛盾性和可變性以及產(chǎn)生這系列變化的交際動因。針對上述立場研究的局限性，Du Bois（ 2007） 等人提出了立場三角論;（ the stance triangle） .他認為立場的表述是通過參與者之間的主體互動來完成，交際中任何一方的立場確立都依賴于另一方的立場態(tài)度及所采用的語言方式。這種動態(tài)的立場交際語用觀打破了常規(guī)元話語標記研究范式，語用學者開始關注參與者在立場表述的交際過程中所表現(xiàn)的牽制性關系，即主體間性（ Wu 2004; Haddington 2004; Haarman 2009; 董燕 2014） .我們正是在這一研究基礎之上，從立場確立與協(xié)商的語言形式出發(fā)，結合新聞訪

5、談參與者身份的主體間性特征，來分析立場表述的言語交際過程及人際語用理據(jù)。2. 立場表述的主體間性。從社交語用視角出發(fā)，我們認為立場表述與人際交往互動關系相關，立場具有主體間性（ Karkkainen 2003;Berman 2005; Du Bois 2007） .任何立場的確立與協(xié)商都不是依靠交際者個人的自我陳述完成，而是建立在與對方溝通的基礎之上。也就是說，立場表述的交際過程是一種選擇性對 話互動;（ dialogic activity） （ Du Bois2007） .Schiffrin（ 1990） 認為立場中的主體間性就建立在交際者對話輪和主題選擇等的協(xié)商之中。據(jù)此，我們將立場的主體

6、間性定位在語言表現(xiàn)上的主體間性，它包括參與者對交際中話輪結構的轉換、話語序列的變化、交際者角色的調整、語法結構及修辭方式等方面的互動性選擇（ Englebretson 2007: 19） .參與者根據(jù)彼此的社會交往關系和交際意圖等來制定或調整相應立場及其語言形式，立場的主體間性依托語言指示性標記來加以表現(xiàn)。Rosenbaun et. al（ 2016） 的研究結果也表明，媒體環(huán)境下的參與者交際地位不是一成不變的，交際者可以利用語用策略的調整來改變或影響既有的人際交往關系。立場表述存在于這種互動性的交往關系中，交際一方的需求直接或間接影響著另一方的應對； 同時，交際中的任何一方所建構和表述的立場

7、又都是基于前一輪話語互動中自身所潛在或明示的立場。一方面，交際中的一方以另一方為中心，交際者根據(jù)對方需求來決定自己在立場表達中所選擇的語言形式與策略。Scheibman（ 2007） 的研究已表明了新聞交際互動中的聽眾需求與動詞時態(tài)、人稱指示語等語言選擇之間的依存關系。另一方面，交際者會以上一輪會話中所提供的信息為基礎，對舊信息進行框架性的重復或重構，從而表達自己的價值或態(tài)度。這種基于互文語境而采取的語言形式同時也形成影響立場表述的反作用力，對下一輪發(fā)話人的提問或新話輪的展開起到了預設性的引導作用。交際者們通過來回互動建立起互為影響的人際交往關系。鑒于此，我們認為新聞訪談中的立場不再是說話人或

8、聽話人單方面在新聞機構中的個人事實、價值或情感表述，而是發(fā)生在所有的交際參與者之間的主體間性活動（ Haddington 2007: 203） .Haddington（ 2004） ,Haarman（ 2009） 等人針對新聞訪談中立場表述的主體間性，對立場的提出方式及其相關言語交際形式、特征做出了分析與探討。他們的研究發(fā)現(xiàn)均表明： 新聞立場不僅具有語言指示性、可變性，能被新聞語境下的交際者識別并加以修改，而且還具備人際交往互動特征。例如，新聞機構語境下的參與者通過語言形式來表述自己立場，同時也利用立場的轉換和語言的配合來及時調整媒體和受眾的關系（ Scheibman 2007: 111） .

9、由此可見，立場的語言表述不是單純服務于交際者之間的信息傳遞，它還服務于交際場景中人際交往的特殊目的（ 冉永平 2010、2012; 龔雙萍 2014; 冉永平、劉平 2015） .3. 新聞訪談中的立場確立與協(xié)商。新聞訪談話語是一種主題關注度極強的雙方或多方會話。新聞訪談中的交際者既要充分表達個人的看法、意見和態(tài)度等，又要很好地與交際對象（ 訪談者、被訪者、在場或不在場的觀聽眾） 建立良好的合作關系。這是由新聞訪談語境自身的機構制約條件所決定，因此訪談者需根據(jù)新聞訪談節(jié)目既定的新聞主題、被訪者身份和大眾的興趣來合理地安排各項議題、有效地設計提問方式，并不斷引導被訪者做出期待性的應答（ Clay

10、man& Heritage 2004） .據(jù)此，我們將從新聞立場確立和協(xié)商這兩個層面來展開討論，分析交際者是如何借助自己所處的新聞立場來規(guī)約其語言表達形式，并調節(jié)訪談者-被訪談者之間的合作關系。3. 1 新聞立場表述的確立與預設。這里，立場確立（ position） 不是某一具體論斷或陳述句，而是指主體為了承擔表明立場和引發(fā)某種社會文化價值的討論而實施的言語行為（ Du Bois 2007: 143） .這種立場確立的語言表現(xiàn)在訪談中首先表現(xiàn)為提問方式的設計，即訪談者通過對不同提問方式的設計來制造出被訪者應答的障礙（ Haddington 2007: 283） .根據(jù) Clay-man

11、 & Heritage（ 2004: 127） ,訪談者的提問都建立在預設的基礎之上，真實提問往往通過前述提問（ prefacedquestions） 來引出。訪談者運用特殊的語言結構和表達手段，將預設性的信息框架化，并利用一系列立場話語標記引導被訪者做出指令性回應。從經(jīng)驗認識出發(fā)，立場確立中的提問通過事實（ evidentiality） 、評價（ assess-ment） 和情感 （ affect ） 三種預設來完成 （ Englebretson2007: 89） .事實性預設是交際雙方在溝通過程中的共知信息來源（ Englebretson 2007: 89） .它主要有三種方式：

12、被訪者自己承認或宣傳的事實、訪談者通過權威機構所獲取的數(shù)據(jù)或結論、第三方公眾平臺（ 如： 微信或微博等新媒體以及其他報刊、電視廣播等） .Clayman &Heritage（ 2004） 認為這種語言形式的選擇是為了保持立場中立;.在敏感性話題或容易引起糾紛類話題的探討中，這一表現(xiàn)尤為明顯。例（ 1） 中，訪談者首輪發(fā)問時分別運用了權威性數(shù)據(jù)（ 15 次;、12 次;） 、第三方傳言或謠言（ 有人說;） 預設事實背景（ 您最全能;） .為避免引發(fā)自己與聽話人的沖突（ 現(xiàn)場觀眾和其他被訪對象） ,訪談者在質疑（ 提問 2） 前又蓄意設定了提問 1,并在后文中采用了下定義和名詞限定的方式（

13、 我的理解是;） ,重新修正、補充了自己的提問，將全能;的主題范圍限定在現(xiàn)場談過的話題;上。（ 1） （ 對話錄制 15 年的專場訪談中關于全能;的探討。）。訪談者： 其實在過去的這 15 年中，.我總共見過柳總有 12 次。（ 停頓 2 秒） 有人說您 = 最全能。我不知道您對全能這個詞怎么理解??？（ 提問 1）我的理解是 = 您在對話的現(xiàn)場談過的話題涵蓋面非常廣，.尤其經(jīng)驗管理的問題…有接班人的問題有海外并購的問題甚至還有種柳、桃的問題。被訪者： （ 笑） 樣樣通。樣樣松訪談者： 這是柳總典型的謙虛啊.您覺得 15 年后的今天，.我們還能看到聯(lián)想和您什么樣的精彩呢？（ 提問

14、2）。（ 對話2015 年 9 月 20 日對話十五年;）。評價性預設是指交際的關聯(lián)度，包括說話人在立場表述中所作出的程度性評價（ degrees of value） （ Engle-bretson 2007: 89） .新聞訪談提問與一般日常提問稍有不同，訪談者很少采取直接提問的方式，他們通常采用間接提問來進行評價性預設。比如上例（ 1） 的提問 1中，訪談者隱含性地表達了個人對被訪者的價值判斷（ 全能;） ,但在表明個人立場、要求對方作答時他使用我不知道您;替代了您認為您全能嗎？;.根據(jù)冉永平（ 2010） 的研究，直接發(fā)問或反問內(nèi)含否定性評價，容易引起對方的不滿、誤解等沖突。在這一段話輪

15、中，訪談者不選擇直接提問，而選擇否定性主句（ 我不知道您？;） 來進行修飾，轉移了威脅對方面子的可能，有效引導對方針對受眾潛在的疑問或困惑做出應答。情感性預設是指說話者在所表達小句的前提條件上所表現(xiàn)的精神或情感傾向（ Englebretson 2007: 89） .結合語料，我們發(fā)現(xiàn)漢語主持人經(jīng)常使用重復和反問句來替代表達自我否定性情感的小句（ 如我擔心;、恐怕;） .這與冉永平、方曉國（ 2008） 、冉永平（ 2010） 的研究也相吻合。他們認為漢語中人們經(jīng)常使用反問句來預設個人情感態(tài)度，間接表達自己與交際對方相反的意見、態(tài)度或觀點，內(nèi)含否定功能。但值得注意的是，訪談中暫時的負面情感態(tài)度并

16、不完全說明交際者的永久性否定立場。任何立場的確立都只是建立在前述立場的基礎之上，它服務于后續(xù)立場的提出（ Du Bois 2007） .例如：（ 2） （ 主持人、專家就老人和小鮮肉;炒股的話題展開討論。）。訪談者： 這個小伙子我覺得你特別年輕。來揭曉一下你的年齡好不好？ （ 提問1）。1被訪者： 我是 93 年的訪談者： 93 年??？（ 提問 2）。被訪者：啊對。訪談者： 90 后.你炒股了嗎？ （ 提問 3）。被訪者： 炒了。訪談者： 炒了??？（ 提問 4）。有漲停的嗎？ （ 提問 5）。被訪者： 好多。訪談者： 你現(xiàn)在是通過什么樣的方式在炒股？ （ 提問 6）。被訪者： 我現(xiàn)在是在上大學

17、。然后 = 一般課間的時間就是 =拿手機或電腦操盤。訪談者： 那你是怎么找到炒股這個愛好的？ （ 笑）（ 提問 7）。被訪人： 本來是打算出國的。然后 = 陰差陽錯報了一門學校的股票投資學選修課。訪談者： 學校還有這門課呢?。浚?提問 8）。被訪者： 恩訪談者： 報的人多嗎？ （ 提問 9）。被訪者： 以前不多，.最近幾年擠爆了。（ 對話2015 年 4 月 19 日股市： 愛還是不愛？;）。例（ 2） 中，主持人對被訪者一共提問 9 次，其中 3 次是基于已知事實的蓄意反問。結合上下文，我們發(fā)現(xiàn)專家表明反對年輕人炒股的立場之后，訪談者立刻選擇了某大學生作為被訪對象，并借以反問和連續(xù)提問的形式來質疑或挑戰(zhàn)大學生的觀點。這些反問句都充分表明了訪談者在討論中所持的情感立場導向，訪談過程中訪談者的打斷、笑聲等也都輔助性說明了他的這一負面情感傾向。但這并不能說明在交際的全部過程中，該訪談者一直持續(xù)不變地保持否定性立場，我們只能證明這些負面情感立場都是建立在專家;的前述立場基礎之上，目的在于引導大學生針對這一否定立場做出進一步的解釋。當然，預設性的提問還可以被應答者巧妙地轉換，比如應答者借助回避等語用策略拒絕回答，進而從話輪上獲取話題轉換的主導權。但本研究只以訪談者的立場表述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