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的江西情節(jié)

1、歐陽修的江西情節(jié)皇祐四年 1052年 ,歐母鄭氏夫人病逝.第二年,歐陽修扶護(hù)母親靈柩歸葬永豐沙溪.這次故土之行后,歐陽修就再也沒有回過沙溪,對此,有不少人感到大惑不解,甚至對歐陽修進(jìn)行責(zé)難.如,洪邁在讀了歐陽修?思潁詩?二序之后,曾大發(fā)感慨：？公次年致仕,又一年而薨.其逍遙于潁,蓋無幾時,惜無一語及于松楸之思.崇公惟一子耳,公生四子,皆為潁人,洸岡之上,遂無復(fù)有子孫臨之,是因一代貴達(dá),而墳?zāi)鼓烁魹樗?予每讀二序,輒為太息.？洪邁?容齋續(xù)筆?卷十六再如,羅大經(jīng)在?鶴林玉露?卷五中,以引述的方式,傳遞了這樣一種帶有譴責(zé)意味的？輿情？：？然公自葬鄭夫人之后不復(fù)歸故土前輩議其無回首敝廬、息肩喬木之意

2、.近時周益公歸休,尹直卿以詩賀之云：六一先生薄吉州,歸田去作穎昌游.我公不向螺江住,羞殺青原白鷺洲.？宋以后,這種不理解的議論亦常見于文獻(xiàn)之中,如元代江西崇仁人吳澄,曾以崇敬之心撰寫了一篇有關(guān)歐陽修雙親墳園的文章,這就是?西陽宮記?.在這篇文章中,吳澄由稱贊歐陽修的文章,轉(zhuǎn)而寫到韓愈與歐陽修同為幼年而孤這一事實,寫到此,作者筆鋒陡轉(zhuǎn)：？昔韓子二歲而孤,先世墳?zāi)乖诤雨?時或往??；歐陽子四歲而孤,二親俱葬吉永豐之洸岡,終身不能一至.？接著,作者為此作了如下分析：？崇公之葬距越國之葬瑜四十年,越國之葬距文忠之薨又二十六年,六十年間欲如韓子之一省墳?zāi)苟豢傻?？對于上述這種看似客觀的分析,?江西通志?

3、雍正版的作者卻不認(rèn)同,他們雖然選登了這篇序,但卻在文末加了這樣一段很有意思的按語：？?文思年譜?,皇祐五年癸巳,公年四十七.八月,自潁川護(hù)母喪歸葬吉州之洸岡,胥楊二夫人襯焉,是冬復(fù)至潁.嘉祐七年,公遣兄子嗣立告皇妣太夫人墓文：修不孝之罪,不獲躬親省視松柏者于茲十年,無歲不請于朝,而訖不獲命.那么此文謂公終身不能一至洸岡,又謂六十年間欲如韓子之一省墳?zāi)苟豢傻谜?誤也.？其實,在?江西通志?之前,即有學(xué)者發(fā)表過相似的觀點,如元代人歐陽玄在?送振先宗丈歸祖庭?小序中就說：？歐陽公晚年乞守洪州,累表不得請,于是歸江右之志遂不果.余詩所謂其居偏方,熟于歐文者能知之.蓋公之不歸廬陵,其志深有可諒者矣.？

4、明代人王祎在?送假生序?中那么認(rèn)為：？情有不得已,故禮有常又有變也.昌黎韓子、廬陵歐陽子,唐、宋二大儒也.韓子幼孤,仕居于京,先世墳?zāi)怪诤雨栒?或時往省而已；歐陽子葬其親于鄉(xiāng),而宦留中朝,又居潁上,蓋終身不復(fù)返其鄉(xiāng)焉.是皆情之不得已,處乎禮之變者也.？以上所引資料涉及了這樣一個問題,即歐陽修對其雙親墳園的態(tài)度問題.關(guān)于這個問題,歐陽玄、王祎及?江西通志?的作者已做了符合情理的說明,這里我們還可征引幾條資料加以說明：一、關(guān)于西陽宮的命名.宋人曾敏行在?獨醒雜志?卷二中記云:？兩府例得墳院.歐陽公既參大政,以素惡釋氏,久而不請,韓公為言之,乃請洸岡之道觀,又以崇公之諱,因奏改為西陽宮,今隸吉之永

5、豐.？類似的記載還有不少,如畢仲游?代歐陽考功撰西陽宮記?等等.通過這些記載,我們可以看到這樣一個事實一歐陽修為了自己父母墳園的命名,向朝廷呈遞了？專題報告？,這也說明對于自己雙親墳園他是非常在意的.二、請專人看守墳園.在畢仲游代寫的西陽宮記一文中載：？因使世昌守之,奏復(fù)其宮,額日西陽,及居二府,又請問歲度道士一人,距今三十年,宮之門堂疣舍井縻庖福皆備？在請專人照看墳園外,歐陽修還常常寫信叮囑家中親屬幫助看護(hù)墳園,如在?與十四弟煥?其二中,就曾殷殷囑托十四弟：？諸大小墳域,且望更與桂意照管.？宦海漂游,遠(yuǎn)離故土,但是,安葬在故土的雙親墳園卻常在他心頭牽桂,唯有托親朋看護(hù),才能于心稍安.三、精心

6、修改?先君墓表?.熙寧三年1070年,年已六十四歲的歐陽修,將早就寫好的?先君墓表?進(jìn)行精心修改,重名為?洸岡阡表?.關(guān)于阡表,曾留下了不少傳奇般的故事,如?筠廊偶筆?就曾記錄一那么關(guān)于?洸岡阡表?的奇聞：？歐陽文忠公洸岡阡碑為龍神借觀事甚奇,黃魯直?檄龍文?云：臣黃魯直謹(jǐn)言,臣聞天子詔修永叔以三月三日趨朝,欽承皇上深寵錫,以重爵推以峻位,加恩三世,著其褒辭以贈.修命石氏鐫之,故刻?洸岡阡表?、世次碑,乃雇舟載回.五月十三日至鄱陽湖,泊舟廬山之下,是夜一叟同五人青衣大帶來舟,揖而言日：聞公之文章蓋世,水府愿借一觀.自謂龍也,請碑入水遂不見焉.惟陰風(fēng)怒號,淡月映空,修驚悼不已,坐以待旦.黎明起,

7、諭直時知泰和令,以同邦之誼,命直為文以檄書畢,投檄湖中,忽空中語曰：吾乃天丁也,押服驪龍往而送至永豐沙溪,賜文儒讀書堂之南龍泉坑而交也.文忠公歸家掃墓,但見坑中云霧蒙蔽,虹光爍空,往視一大龜負(fù)碑而由,倏忽不見,惟碑上龍涎宛然在焉.乃起珞于崇國公墓前,俾垂不朽,嗚呼！文能動龍,孝足感天？引自李光噢?金石文考略?卷十三類似的記載還有很多,而且流傳至今.如果消解這些故事中的神話或虛妄色彩,我們完全可以體會到垂暮之年的歐陽修對自己父母的深情：他要在最后的時光,完成一個久藏于心的愿望,這就是要將父母事跡刻于碑阡,立于西陽宮,哪怕是經(jīng)歷千辛萬苦,都在所不惜.四、葬于新鄭非其本意.在歐陽修的心中,還深藏著一

8、個秘密,這就是自己百年之后,也要葬回故土,永遠(yuǎn)陪伴在父母的身旁.曾敏行?獨醒雜志?卷三云：？歐陽公之父崇公與母韓國太夫人皆葬于沙溪洸岡,胥、楊兩夫人之喪亦歸襯葬.公辭政日屢乞豫章,欲歸省墳?zāi)?竟不得請,里中父老至今相傳云,葬夫人時,嘗指其山之中日：此處他日當(dāng)葬老夫.后葬于新鄭,非公意也.？遺憾的是,歐陽修的這個心愿由于種種原因而未能實現(xiàn).五、 七次奏請回江西任職.歐陽修曾經(jīng)七次向朝廷提由申請,要求回到江西洪州任職,而申請的主要理由之一,就是他在嘉祐二年1057年第一次呈?乞洪州劄子?時所說的：？兼臣鄉(xiāng)里在吉州,昨于丁憂持服時,歸葬亡母,荒迷之中,庶事未備,本期服闋還朝上告圣慈,乞一近鄉(xiāng)州郡,貴

9、得俸祿,因便營緝,而自叨禁職,荏苒歲時,貪寵忘親,此又人子之責(zé)也.？雖然歐陽修有這樣懇迫之心,但他這一請求始終沒有得到朝廷的批準(zhǔn).由上述墳園問題,自然可引發(fā)由歐陽修與江西的情感問題.由于如果像有些人所揣測的那樣,歐陽修連自己父母在故土的墳瑩都不在意,那么,他對江西又會有什么感情呢？其實不然,上文所述已經(jīng)證實歐陽修不僅不是那樣的人,相反,他將父母以及胥、楊二夫人葬回故土,這本身就說明他對故土的認(rèn)同和眷戀.還有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可以證實這一點,即歐陽修的著述其著名絕大多數(shù)是署？廬陵歐陽修？,而人們也常將他稱為？廬陵？、？廬陵公？、？歐陽廬陵？等.正是由于有了對故土廬陵的這份情感和認(rèn)同,所以他很自然地將

10、這種情感、這種認(rèn)同作了進(jìn)一步的延伸,從而擴(kuò)展到了整個江西,形成了他對江西獨有的情結(jié)歐陽修這種江西情結(jié)主要表現(xiàn)為：其一,對江西人才的關(guān)注、培養(yǎng)和獎掖.曾經(jīng)歷過科舉挫折的歐陽修,在天圣八年1030年的科舉測試之所以能夠金榜題名,實在是由于另一位江西人的？慧眼識英雄？,此人便是當(dāng)年的主考官晏殊.有趣的是,二十七年之后,也就是嘉祐二年1057年,歐陽修擔(dān)任主考官時,江西才子曾鞏終于得以成功.曾鞏在此之前,就與歐陽修來往甚密,其古文創(chuàng)作也常得到歐陽修的指點,正是這種親密的師生關(guān)系,也為此次科考留下了一段佳話：？歐陽作省試知舉,得東坡之文驚喜,欲取為第一人.又疑其門人曾子固之文,恐招物議,抑為第二.？楊萬

11、里?誠齋詩話?當(dāng)然,得到歐陽修關(guān)注的江西人并非曾鞏一人,像王安石、劉恕、劉放、劉敞、吳子京等人,都曾得到了歐陽修的關(guān)心、獎掖或薦舉.對于江西人才涌現(xiàn)的狀況,歐陽修既感欣喜,且引以為豪：？古土不并由,百年猶比肩.區(qū)區(qū)彼江西,其產(chǎn)多材賢.？?送吳生南歸?便是其心情的真實寫照.其二,對江西賢士的表揚(yáng).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他的?廬山高贈同年劉中允歸南康?詩,此詩除了對廬山風(fēng)景的謳歌,更隱含了作者對自己的同鄉(xiāng)及同榜進(jìn)士劉渙剛直不阿品格的贊揚(yáng)：？渙,字疑之.為潁上令,以剛直不能事上官棄去.家于廬山之陽,時年五十,歐陽修與渙同年進(jìn)士也,高其節(jié)作?廬山高?詩以美之.？?宋史?卷四百四十四將劉渙這位并不顯赫的同鄉(xiāng)、

12、同年,與聞名于世的廬山融合在一起,贊美廬山,便是贊美劉渙,把江西的山與江西的人相互交融,這實在是對一種氣節(jié)的贊美和呼喚一這就是清高剛直,而這種氣節(jié)又恰恰是很多江西士人所潛藏的特質(zhì).其三,對江西風(fēng)物的宣傳和推介.在?寄題沙溪寶錫院?一詩中,歐陽修曾充滿得意之情寫道：？為愛江西物物佳,作詩嘗向北人夸.？確實,由于對江西的熱愛,歐陽修對江西的風(fēng)物特產(chǎn)都做了熱情的宣傳和推介,如,歐陽修就曾對產(chǎn)于江西修水的雙井茶作詩贊美：？西江水清江石老,石上生茶如鳳爪.窮臘不寒春氣早,雙井芽生先百草.白毛囊以紅碧紗,十斤茶養(yǎng)一兩芽.長安富貴五侯家,一啜猶須三日夸.？?雙井茶?他不僅作詩贊美雙井茶,而且還撰文詳細(xì)介紹了此茶的保存方法：？景祐已后,洪州雙井白芽漸盛,近歲制作尤精,囊以紅紗,不過一二兩,以常茶十?dāng)?shù)斤養(yǎng)之,用辟暑濕之氣,其品遠(yuǎn)由日注上,遂為草茶第一.?歸田錄?再如,歐陽修在?歸田錄?中對金橘的宣介：？金橘產(chǎn)于江西,以遠(yuǎn)難致,都人初不識.明道、景祐初,始與竹子俱至京師,竹子味酸,人不甚喜,后遂不至.而金橘香清味美,珞之罅俎間,光榮灼爍,如金彈丸,誠珍果也.都人初亦不甚貴,其后因溫成皇后尤好食之,由是價重京師.余世家江西,見吉州人甚惜此果,其欲久留者,那么于茶豆中藏之,可經(jīng)時不變.云橘性熱而豆性涼,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