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拖著兩個不輕的行李箱穿過倫敦的大街小巷尋找宿舍樓的路上

1、 由你開始-折翼當我拖著兩個不輕的行李箱穿過倫敦的大街小巷尋找宿舍樓的路上，曾一度恍惚，為什么要千山萬水、磕磕絆絆地來到這里，在這個國度里，我到底想要得到什么，這里有些什么東西是我需要或者是向往的。我很奇怪為什么在之前一直沒有把這個問題想清楚，甚至根本沒有把這當做問題。仿佛到這之后，一切都會自然呈現(xiàn)出來。不過事實上也正是如此。站在倫敦街頭，在天空與高樓交接的盡頭，紅爪灰鴿子飛過，在各種交通工具的轟鳴聲中，倫敦和這個在我的設(shè)想中一度有著玫瑰色的國家正從巨大的朦朧中逐漸鮮明，地鐵盡頭，哈利波特和歇洛克福爾摩斯在向我招手。當終于抵達宿舍看見矮矮的床鋪，堆滿東西的掃帚間，廚房里的灶臺，生活才

2、開始變得真切起來，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陸續(xù)遇見我們樓層里的中國人，大都是來這邊讀一年的碩士，兩個男生讀工科，三個女生讀文科和商科，人都很nice，雖然忙論文， 但見我是剛來的，也都很熱心地給我生活上或是學習上的指導。我跟蕓就是這樣認識的。她人很瘦，個子很高，平時很少在廚房或是走廊見她，見了也是一副慵懶地模樣，穿著睡衣拖鞋，然后笑著自嘲說：“唉，人是越來越懶了，已經(jīng)三天沒有踏出房間啦?！蔽依斫獾爻πΓ胫烙嬍莻€宅女。在異國他鄉(xiāng)，在家里的嬌生慣養(yǎng)的獨生子女都要親手動手做飯，伙食之差可想而知。誰知她手藝竟不錯，一次我們聚在廚房閑聊，她順手把羊肉炒了，還煮了面條，味道出奇地好，聽到我們的夸贊

3、，她眼睛滿足瞇起來，像是個要到糖果的小孩子。此后又過了兩天，大概是第三天的下午，我去找杰問怎么去中國城，發(fā)現(xiàn)蕓也在，兩人見我來了，忙邀我也坐下一起聊天。但我察覺她眼睛紅紅的，似乎有哭過，杰岔開話題談起了動漫，氣氛熱烈起來，她插了幾句，雖然語氣興高采烈，聲音也響亮，表情卻始終沒有舒展開，好像有一團看不見的郁結(jié)緊緊地抓住她。后來見到的次數(shù)就更少了，直到最后一次在廚房再見到她。她照舊是一身睡衣，一手掩著嘴打呵欠?？匆娝液苁歉吲d，正好最近在找外出旅行的同伴，放下手里的牛奶轉(zhuǎn)向她：“最近有沒有出去旅行的打算呢？”她似乎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頓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說：“我也說不上?！彼次矣行┦?，帶著點安

4、慰的語氣解釋她閱讀周要回趟家，我的注意力立刻被轉(zhuǎn)移了，因為這個時候回家不太常見，而且有點舍不得她，但她說是因為最近太想家了，而且這邊課程太簡單就干脆回家一趟。我聽罷心中十分佩服，想自己剛到感覺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富有挑戰(zhàn)性，課程幾乎有一半聽不懂，看來真是自己水平太次。閱讀周已經(jīng)過去兩天，這段時間我的生活過的很平靜，聽不懂的課錄下來反復(fù)聽，讀不完的閱讀材料也沒那么不可戰(zhàn)勝，在課上發(fā)過幾次言，讀了幾本英文小說，倫敦的雨反反復(fù)復(fù)地下，但立春已過，風中的寒意漸去。下午雨停了，我計劃要去采購生活用品，剛一開門見杰在我門口正準備敲門，“我來把這些拿給你。”他揚了揚手里的東西，我才看見這是滿滿一箱子的東西，有

5、兩只很漂亮的杯子，一個電插座，數(shù)不清的筆，還有幾只牙膏牙刷，膠布，棉簽之類據(jù)他說是最近收拾出來用不著的。我本是不愿平白受人恩惠的，但這些正好解燃眉之急，而且他再三解釋這些東西他用不著放著也是浪費，就非常感激地收下了?！皩α耍@兩天沒看到蕓呢?！薄澳阋仓懒?？”他的語氣有些僵硬?！爸朗裁窗?？”我有些莫名其妙，直覺這里頭有個秘密，忙追問道。“她回家去了，不會再回來了?！薄鞍?！”他想了半晌，面有難色，但最后還是決定告訴我真相。原來她上個學期考試時作弊被抓，前段時間一直在等待學校的裁決，因為這是在我到倫敦之前就發(fā)生的事，所以中國人里也只有我不知內(nèi)情。上個月學校決定將她退學，所以她收拾了東西，在閱讀周

6、的時候打包回國了，杰拿給我的正是她留下的東西。我看著那一箱子的東西，那里躺著一支帶有“Tower Bridge”字樣的筆，筆身里有一臺小小的紅色巴士車上下漂浮，一支洗面奶用了一半，兩個杯子上兩張大大的笑臉，種種痕跡都似乎在向我默默訴說一個女孩的故事。在這個立春后的冬天，我分明感受到了青春的陣痛。杰的自白我同蕓結(jié)識是在去年9月初，泰晤士河上的千禧橋。當時我也才剛到倫敦，人生地不熟，下意識地對所有的中國臉孔都倍感親切，一天傍晚，我從圖書館散步回家，走累了，立在橋頭看風景，轉(zhuǎn)頭就在紛攘的人群中看見她。那時夕陽很美，我看到她的頭發(fā)在風中揚起，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臉上有一抹不確定的迷茫。那次，我們沒有說

7、很多話，只是一同搭伴回家。一路上兩人都各有心事，天色漸暗。路上經(jīng)過抱著吉他彈唱的流浪歌手，點著燭臺豎著條椅的小酒吧還有河邊賣油畫的長頭發(fā)藝術(shù)家，身邊有紅藍條紋的巴士穿梭。我心里想著：流浪，聚會，離別，遠行。人們說著各種語言，從世界的各種角落來到這里，風塵仆仆，滿面風霜，到底為的是什么？是來學習？是來生活？抑或是來品嘗孤獨，到這異國他鄉(xiāng)的華燈下遙望故鄉(xiāng)喝下一杯苦酒，然后在燈火闌珊時繼續(xù)逗留？蕓說她沒有作弊，是學校搞錯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這時我要安慰她，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因為這能壓垮一個人。在事情剛剛發(fā)生的那段時間里，她經(jīng)常哭，來找我聊天，經(jīng)常聊著聊著就難以自持。后來就開始躲著大家，去廚房也總是挑沒人的時間。她覺得丟人，想到回國以后父母的失落，旁人異樣的眼光，她就難以安眠。前兩天她走的時候，是我去送的她，那天倫敦橋地鐵站依然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我把行李交給她，看她上車，車廂里擠滿了人，她把挎包和書包都背在身上，兩手提著兩個行李箱，瘦弱不堪，整個人搖搖欲墜的樣子，我們沉默著，最后道了聲珍重，車開動了。我隔著玻璃窗看見她面無表情注視著地鐵站里張貼的花里胡哨的電影海報，然后帶著她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