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問》“稷維元子”與周族姬姓源起

1、         08-08-15 09:44:00     作者：郭世謙    編輯：Studa_hasgo122天問傳本第76節(jié)，拙本第69節(jié)說：“稷維元子，帝何竺之？”王逸說：“元大也。帝謂天帝也?！焙榕d祖說：“姜嫄為帝嚳元妃，生后稷，簡狄為次妃，生契。故曰稷維元子也?！苯癜矗⒕S元子之說僅見于本篇，今傳世之其他先秦古籍中均不載。書·召誥：“嗚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茲大國殷之命，惟王受命，無疆惟休，亦無疆惟恤?！睍?#1

2、83;大誥中還說“天休于寧王，興我小邦周。” 說明周初之時，周人雖已取代殷人，入主中原，卻還是承認“大國殷”是天帝的元子，而自稱小邦周。在現(xiàn)存的可以確認為西周時期的文獻中，我們找不到與“稷維元子”的記載，甚至找不到相關(guān)的線索。大國殷為元子怎樣變成稷為元子呢？按史料的順序，我們可以看到這樣一些記載： 一是關(guān)于上帝的。詩·魯頌·閟宮說：“閟宮有侐，實實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無災(zāi)無害。彌月不遲，是生后稷。” 上帝是依句，鄭箋：“天用是馮依?！?是說依靠上天的佑護。閟宮又說：“春秋匪解，享祀不忒?；驶屎蟮郏首婧箴??！编嵐{：“皇皇后帝，謂天也。成王以周公功大，命魯郊祭

3、天，亦配之以君祖后稷。” 和所謂“元子”并無關(guān)系。二是關(guān)于黃帝的。左傳僖二十五年晉文公將勤王，卜得“黃帝戰(zhàn)于阪泉之兆”。事見逸周書·嘗麥解，成王說：“昔天之初，誕作二后。乃設(shè)建典，命赤帝分正二卿，命蚩尤于宇少昊，以臨四方，司百工囗囗未成之慶。蚩尤乃逐帝爭于逐鹿之阿，九隅無遺。赤帝大懾，乃說于黃帝，執(zhí)蚩尤，殺之于中冀。以甲兵釋怒，用大正順天思序，紀(jì)于大帝，名曰絕轡之野。乃命少昊清司馬鳥師，以正五帝之官，故名曰質(zhì)。天用大成至今不亂?！贝它S帝與周人還沒有什么關(guān)系。國語·晉語四司空季子說晉公子重耳，言：“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姜?！庇终f：“凡黃帝之

4、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為十二姓。”十二姓中，以姬姓為首。春秋時，周王朝已經(jīng)衰微，晉為姬姓，這時才有人把姬姓說成黃帝的嫡脈之首，黃帝為姬姓。三是關(guān)于帝嚳的。據(jù)藝文類聚十五引世本說：“帝嚳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元妃有邰氏之女曰姜嫄，生后稷；次妃有娀氏女曰簡狄，生契；次妃陳酆氏慶都，生帝堯；次妃女取訾氏女生帝摯。”藝文類聚十一又引帝王世紀(jì)說略同。史記·周本紀(jì)也說:“姜原為帝嚳元妃”隴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說：“以上采帝系篇?！钡巯灯獮槭辣局黄？梢姟霸敝f始于世本。世本可能是戰(zhàn)國時的著作。然則戰(zhàn)國時才有記載把姜原說成帝嚳的元妃。這里所說后稷為上帝元子，大約與世本姜原為帝嚳元妃說同出

5、一源。可見，元妃、元子說皆為晚出之說。黃帝姬姓說是周王族神話地位的上升，元妃元子說是周人始祖神話地位的上升。但是這種上升顯然是一種人為的提升。因為春秋以來的周人后裔已不能像周初那樣理直氣壯的說，雖然殷人是元子，但上帝已改變了天命，興我周邦。所以只能自詡自己血統(tǒng)的高貴，神話地位的上升恰恰反映了周族現(xiàn)實地位的下降。其實，以上四族，除商人出少昊部落，所以少昊摯與契同祖外，后稷、帝堯都與少昊部落根本沒有真正的血緣關(guān)系。之所以從周初的“大國殷為元子”說，至春秋時代轉(zhuǎn)化為周人為“黃帝之嫡脈”說，其后又把少昊摯、契、堯都拉來說成自己的同宗，還把出現(xiàn)了“姜原元妃說”，最后轉(zhuǎn)化為“稷為元子”說，經(jīng)歷了一個演變的

6、過程。所以屈子有此問。周族源起，詩·大雅·生民說：“厥初生民，時維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誕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誕置之平林，會伐平林。誕置之寒冰，鳥覆翼之。”此即本節(jié)所問故事。帝武敏，帝的足跡，但未言何帝。至毛傳始以為帝為帝嚳。細按此詩原義，此時的姜嫄并不是帝妃，所以才有“履帝武敏”心動有孕生子神話。史記以姜嫄為帝嚳元妃，但史記又記錄了這樣一段故事：“姜原出野，見巨人跡，心忻忻然說，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初欲棄之，；因名曰棄。別姓姬氏?！比缃獘悶榈蹏恐鸀槭穼崳驄D居室生子是很自然的，

7、本不必節(jié)外生枝再去“履巨人跡”。蓋馬遷著書，博采眾說，元妃之說采自世本。，但其言“履巨人跡”，與生民“履帝武敏”說不同，其說也當(dāng)有所本。此說有二特點，其一，只說“巨人跡”，不言帝之足跡。其二，所謂“別姓姬氏”是說姜原履大人跡生棄所以為姬氏。史公所本，今已無傳。但上海圖書館藏楚竹書（二）·子羔說：“后稷之母，有邰氏女也。游于串咎之內(nèi)，冬見芺，囗而薦之，乃見人武，履以祈禱，曰：帝之武。尚史是后稷之母也?！笨勺C姜嫄所履，本是人武，即人的足跡，其說有自。姬姓之說，王充論衡·奇怪篇首先質(zhì)疑，說：“蒼頡作書，與事相連。姜嫄履大人跡，跡者基也。姓當(dāng)為其下土，乃其為女旁 ，非基、跡之事，不

8、合本事，疑非實也?！闭f明東漢時已經(jīng)有人懷疑姬姓的起源與履跡傳說的關(guān)系。聞一多先生說：“姬字從 。 ，古頤字，顎骨也。古語 、齒通稱，齒從止聲，故 聲字，或變從止?！庇肿C茝、芷通，歵、蹟通。“以上列三事例之，則姬亦可作女止。止為趾本字，古稱足為止，足跡亦為止。姬從 猶從止。是姬姓猶言足跡所生矣。”聞?wù)f之結(jié)論為：“姬姓猶言足跡所生”。這是十分正確的。但其論證有二缺憾，一是 字并非古頤字，二是所證 、止通；茝、芷通；歵、蹟通，都只是從文字通假角度的間接證明，而缺乏直接證明。因此，尚不足以解決王充的疑惑。今考，阮氏稽古齋鐘鼎款識有陳侯敦，姬字作 ，此 字作 ，為一大足跡內(nèi)一小足跡，大足跡為大人之跡，小足跡為姜原足跡，正合姜原履大人跡本事。同書姬字，孟姬鼎作 ，伯壺作 ，是為小足跡省。伯船父鼎作 ，叔 爵之 作 ，是為小足跡省為點。仲 父敦作 ，姬鋋母鬲作 。此二者則為小足跡省為點后的變化，仲 父敦一點變?yōu)閮牲c，姬鋋母鬲則又將其中隔開。而伯船父之 和叔 爵之 ，正是姬字和 字的古文。且證明了姬、 二字可以互通。所以，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