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博簡「讒」字芻議

1、上博簡讒字芻議         去年，上海博物館公布了學界企盼已久的戰(zhàn)國竹書孔子詩論、緇衣、性情論三種資料，收錄在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一）1（以下簡稱上博一）一書，其中緇衣、性情論兩篇也見於郭店楚墓竹簡（以下簡稱郭店）。孔子詩論第8簡有一個言二蟲的 字（下文以代之），本文結合上博（一）及其他資料中幾個二蟲的 字（下文以代之），對字提出一點不成熟的想法，就教於博雅君子。 孔子詩論第8簡：少、考言，則言人之害也，馬承源先生考釋云（頁137，以下簡稱考釋） 字說文所無，言，以為聲符。據小弁詩意，前四章詩人表達我心憂矣

2、、我心憂傷，後四章表達君子信讒，如或之。君子不惠，不舒究之，君子無易由言，耳屬于垣。巧言後半，詩句有巧言如簧，顏之厚矣。詩的重點在於描述讒人和巧言如簧之人，則言聲音近字當讀如誆，以謊言騙人，與誑義近。史記鄭世家：乃求壯士得霍人解揚，字子虎，誆楚，令宋毋降。 李學勤先生釋文作小弁、巧言則言（讒）人之害也。 孔子詩論統(tǒng)言小弁、巧言二篇詩意，旨在揭示讒言之害，考釋已有論述，茲不贅言。任何一位飽讀詩書的學者釋讀少、考言，則言人之害也一句，均知人當即讒人，問題在於字形構與讒字不類，是以考釋讀為誆，李學勤先生逕將字讀為讒，對字形也無說解。 考釋以為字（下文以代之）得聲，恐怕猶有商榷之處。古文字二蟲的字形有

3、左右排列的形及上下排列的形。許慎在說文篆下標明了讀音讀若昆，只是未見得聲之字，字早在甲骨文已經出現，東周的魚顛匕及睡虎地秦墓竹簡秦律十八種田律第二簡也見字，學者咸以說文篆讀若為據釋讀，唯此字從無作形者。再者，得形的字，目前有兩種釋讀，在郭店發(fā)表之前，主要見於楚系簡帛資料的祝 一詞，即楚先祖祝融，何琳儀以為該字（庸），蟲省聲；郭店面世後，得形的字出現了不同的釋讀（說詳下）。無論如何，、二字似不能混為一談，因此考釋將字釋為得聲，實有待商榷。 郭店有幾個水的 字（下文以代之），見於緇衣30、成之聞之11、14、尊德義28、性自命出31、46、語叢四7，裘錫圭先生釋文作流，從前後文觀之，自無疑義。字的

4、形成，從壺及唐虞之道7、17的寫法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壺的流字作 ，唐虞之道流字作 ，壺銘流字省去中間倒子形的頭部及八形，就是形的寫法，唐虞之道流字省去中間的頭部，上半再受到下半類化，也會寫成形；這兩種是形二蟲的可能形成來源。 再看上博（一）的資料。性情論19、38二簡可與郭店性自命出對讀，郭店的形，性情論書作 （下文以代之），上下二蟲之間多一個形，乍看與唐虞之道的寫法相似，但是性情論的上半已經訛為蟲形了。比對兩批材料，可以證明、是一字之異體。 從以上資料，可以啟發(fā)釋讀字的一些思考方向。一是據楚帛書，字所的形可能是蟲字之省；一是據郭店、上博（一），字所的形與形可能來源相同。然而從兩批資料的密切

5、關系看來，拙文以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結合郭店及上博（一）幾個得形的字，拙文以為孔子詩論的字或可隸定為言 的 字，會流言之意，流言一詞并不晚出 荀子大略：流言滅之，貨色遠之。禍之所由生也，生自纖纖也。是故君子蚤絕之。 同上：是非疑，則度之以遠事，驗之以近物，參之以平心，流言止焉，惡言死焉。 禮記儒行：往者不悔，來者不豫。過言不再，流言不極。不斷其威，不習其謀，其特立有如此者。 今日所見的古文字資料中，除了說文收錄的讒篆之外，尚不見讒字的寫法，10其形構有待日後更多的材料才能說明。目前從上博（一）字形及文意看來，形可能是讒字的會意字。 最後附帶提一筆，古璽匯編0212號之11，首字未釋，古璽文

6、編12收在附錄二七，并未隸定；何琳儀戰(zhàn)國古文字典（頁276）釋為水、蟲省聲，讀為肜；李零先生也以為水蟲聲，讀為流。13該璽首字與上博（一）的形畢同，李先生釋為流，可謂卓見，唯對照郭店、上博（一）的字形，該璽流字與上述楚簡流字形成的原因相似。古璽匯編0217有之，吳振武先生以為即即職，屬食官，14流之可能也是職司飲食的官璽。姑記於文末以備考。          1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荊門市博物館編郭店楚墓竹簡，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李學勤上海博物館藏楚竹書詩論分章釋文，國際簡帛研究通訊第二卷第二期，2002年1月。詳參于省吾主編甲骨文字詁林（北京：中華書局，1996），頁1785-1786。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所編殷周金文集成（北京：中華書局1984-1994）00908號，以下簡稱集成。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編睡虎地秦墓竹簡，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參滕壬生楚系簡帛文字編（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頁225。何琳儀戰(zhàn)國古文字典（北京：中華書局，1998），頁276。器見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