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厚江講語文-3、課堂流行病及其診治

1、課堂流行病及其診治黃厚江 近年,有機會聽了不少課。在聽到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好課、看到更年輕的一輩脫穎而出的同時,也深為目前課堂教學的流行病感到擔憂。從所聽的課中,歸納出的流行病主要有這樣幾種: 一是文本解讀的極端淡化。 毫無疑問,把文本解讀作為閱讀教學的唯一任務,不是我們所提倡的。但不管怎樣說,閱讀教學總是以一定的文本作為載體展開教學的;同樣,刻意追求每篇課文、每節(jié)課教學的所謂“一得”或目標,并尋求以一系列的“一得”或目標建構起學生語文的知識系統(tǒng)或能力系統(tǒng),也是我們所懷疑的。但是如果因此而把閱讀教學中的文本解讀放到一個可有可無的極其次要的位置,如果因此就以為語文課堂教學可以隨心所欲安排教學的內

2、容和過程,也是走入了語文教學的另一個極端,無疑這必然是一條死胡同。 在我聽的課中有一種現象是一節(jié)課被“天下三分”:三分之一的時間,花在有關文本的閱讀教學上;三分之一的時間,花在所謂的拓展閱讀上;三分之一的時間,花在所謂的模仿寫作或發(fā)散性思維訓練上。至于一節(jié)課中花上七八分鐘在與教學的課文并沒有什么必然而內在聯(lián)系的文章(材料)上更是十分普遍的。在這個問題上,多媒體也起到了助紂為虐的作用。在時間本就少得可憐的語文課上花上大量的時間去聽歌,去看錄像,效益不是十分明顯,實在讓人心疼。不是說這樣的手段對文本的解讀,對語文素養(yǎng)的提高一點幫助沒有;只是說,效率常常是極低的。比如一位老師用一節(jié)課時間教學史鐵生的

3、我與地壇這樣文質兼美、內蘊豐贍的散文,已經是十分大膽的改革與創(chuàng)新了(請原諒我的魄力不夠和創(chuàng)新意識不強)?？墒菆?zhí)教老師還要用近十分鐘的時間讓學生去聽一首歌懂你,然后用音樂、繪畫表達對母愛的理解。從這一安排的意圖看,無疑是好的,注重感知,調動聯(lián)想理解文本也是符合閱讀規(guī)律的。但教學環(huán)節(jié)前后脫節(jié)不說,為什么不讓學生從課文中的一些細節(jié)(比如“有一回我搖車出了小院,想起一件什么事又反身回來,看見母親仍站在原地,還是送我走的姿勢”)出發(fā)去展開聯(lián)想解讀母愛呢?為什么要讓學生用音樂或繪畫去表達自己對母愛的理解呢?要求低一點,讓學生由課文的細節(jié)聯(lián)想到自己感受到的母愛的細節(jié),然后用自己的話表達出來又有什么不好呢?

4、傳統(tǒng)的閱讀教學經驗中有一條應該說是可以繼承發(fā)揚的,即領著學生(或讓學生)讀進去,走出來。所謂讀進去,即走進文章的內部世界,走進作者的內心世界;所謂走出來,即不為讀而讀,不是被動地接受讀者的思想,不是單純傾聽作者的言說,而是能在接受中激活自己的情感,形成自己的思想,即和作者進行對話。這樣的經驗和新的教學理念是一致的。過去,只進去,不出來,是我們所否定的一種閱讀行為。可是現在這樣極端淡化文本閱讀的教學,則是根本不進?,不進入課文的內部世界,也就談不上走進作者的內心世界。閱讀時間不足,解讀不夠深入,缺少內在體驗,浮光掠影,不作深入探究,是普遍的而讓人擔心的問題。我們不是說閱讀教學不可以進行拓展,閱讀

5、教學就只能局限于文本本身;也不是說多媒體一概不好;更不是說,閱讀教學不能進行開放性的思維訓練;當然也不是一概否定讀寫結合這樣的教學形式。我們的觀點是,既然是閱讀教學,閱讀的時間就要有保證,感悟解讀的時間就要有保證,其他內容的引入都必須和閱讀教學的內容有著必然的內在聯(lián)系,其他的一切形式都必然為這個根本的任務服務。二是學生主體的虛假。 學生是課堂教學的主體,這樣的理念早就形成共識,不只語文教學,所有學科幾乎都在強化這樣的“理念”。但令人失望的是,個“理念”越來越成為一個口號,成為一個標簽,說在嘴上,做在形式上。虛偽的教學民主,虛假的學生主體,越來越嚴重地侵害著語文教學的課堂。 在有的課堂上，教師常

6、常做出一種極為民主的姿態(tài),努力鼓勵學生發(fā)表自己的見解,鼓勵學生提出不同的意見,不時聽到“討論討論”，“不要拘謹”，“沒關系,說說你的意見”，“要敢于發(fā)表自己獨到的意見”一類鼓勵的話語?？墒菃栴}都來自教師,學生卻沒有“不同意見”也沒有“自己的意見”,甚至也絕少提出自己的問題。這一現象是頗為值得思考的。為什么給了我們學生以“主體”的地位,而我們的學生卻不愿成為?主體”呢?為什么給了“民主”,而我們的學生卻不享受這樣的“民主”呢? 這是由于從本質上看,教師教學的設計、教學的出發(fā)點并不是真正地以學生為本,以學生為出發(fā)點,而是從自己要追求的所謂效果出發(fā),從自己的需要出發(fā),從自己的主觀愿望出發(fā),一切以自己

7、為教學的中心,一切從自己出發(fā)；學生只是要你說你就說,讓你討論你就討論,叫你發(fā)散你就發(fā)散的教學道具。舉一個普遍的教學細節(jié)上的問題來說,教師讓學生讀書思考問題的時間,絕大多數是不夠的。所謂的幾分鐘是根據什么來確定的呢?教師自己。常常是聽課的教師也無法完成所布置的任務,而教師就匆忙?讓學生回答。有一節(jié)課上,教師在屏幕上出示了一幅課文內容和結構的圖示,作為聽課教師的我匆匆忙忙也只記了一半。我不知道有幾個學生能把這幅圖的內容都看清楚。那么教師出示這樣的圖示,到底是什么樣的教學目的呢?無非是教師自己認為,這里需要有一個圖幫助自己的教學,至于對學生有沒有作用,有沒有必要他卻不加考慮。(有時候,這樣的安排是給

8、評委看的)現在還有一個時髦,就是快速閱讀。(至于教學方法選擇和運用問題這里且不加論述)是不是可以快速閱讀,具體的教學目的是否應該運用快速閱讀,學生快速閱讀能否達到教師所提出的要求,恐怕有些教師想都?有想過。他認為需要快速閱讀,你就得快速閱讀。最常見的做法是設計好陷阱讓學生跳,卻要做出一副讓學生自主閱讀主動發(fā)現的樣子。一個問題的結論是早就在教師心中的,但教師絕不輕易說出來而是“循循善誘”地千方百計地從學生嘴中引出自己所需要的結論,然后再認真地寫到黑板上。(這和以前的硬塞結論給學生,不是進步了而是更可怕!)一位老師教學林黛玉進賈府,評賞王熙鳳這個人物,一定要讓學生找出作者曹雪芹對王熙鳳所作的一個字

9、評價,所有學生都無法找出教師所要的答案(我也沒有找出,估計聽課的老師也大多找不出),最后經過教師的苦心經營才讓學生找到,是一個“這”字。(我是真正羞愧得很!)我們在許多課堂上看到的是,教師如一個不負責任的導游,領著學生東一個景點,西一個景點，飛快地跑來跑去,全不顧及學生有沒有把某一個景點看完,有沒有具體的收獲,當然更沒有機會交流看景點的感受。三是教師主體的失落。 教師在課堂教學中到底是什么角色,應該發(fā)揮什么樣的作用,這不是本節(jié)的主要問題。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即教師在課堂教學中必須承擔自己應有責任,發(fā)揮應有的作用。這個責任和作用怎樣表述,有人說是“主導”,有人說是“引導”，有人說是“點撥”,也有人

10、說是“主體”。我們這里采用后一個說法。如果教師在課堂教學中失去了屬于自己的主體位置,這樣的課堂從某種意義上說,已不再是課堂了,真的成了學生自學的“學堂”,甚至連“學堂”也不是。遺憾的是,現在似乎很普遍地時興起教師做學生的尾巴,成為課堂教學的主持人(連好的主持人都算不上),只是起一個串聯(lián)過渡的作用而已。 很多教師對學生不管是否有道理的見解或不同意見,都是一味叫好或廉價的贊頌。這似乎是對過去教師一言堂大搞話語霸權的一種反動,但似乎又走到了問題的另一面。據說,這樣的做法,是為了鼓勵學生敢于表達自己不同的見解,是為了培養(yǎng)學生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能力。我總覺得,如果是幼兒園或者是小學,這樣做還說得過去。先讓學生

11、敢說敢想,不要給學生的思維套上一個個框子。但作為一個中學生,尤其是高中生,如果還只是滿足于讓學生敢說敢想而不追求說的質量和思維的質量,恐怕要求也太低了一點。有句話,我是有機會就講的:答案是豐富多彩的,但并不是所有答案都對;所有答案都可以,也不是質量都一樣好。一個語文教師,尤其一個高中語文教師如果不在這方面發(fā)揮自己的作用,盡自己的責任,實在是一種罪過。培養(yǎng)出唯唯諾諾的學生是罪過,培養(yǎng)出信口開河、滿嘴胡話的學生何嘗不是罪過呢!廉價的歌頌對于有一定認知水平的學生,尤其是有一點思想的學生,即使不以為你是在調侃,是在惡意嘲諷,也是沒有一點益處的。 在課堂教學中,我們看到的是許多教師面對教學過程中出現的問

12、題,不能及時做出應有的反應,對學生的各種意見,無法提出自己的評價?？峙逻@一方面是教學機智問題,一方面也是專業(yè)素養(yǎng)問題。而后者是更重要的問題。對話,已成為大家都接受的一個閱讀教學的理念。但這里的對話,作為一種閱讀策略和閱讀教學的理念,絕不能理解為師生之間的一種問答,而應該是雙方閱讀體驗、閱讀聯(lián)想、閱讀評價的交流,是情感的互動和思想的碰撞。這就要求教師自己必須有自己的個性閱讀,具有和學生交流的思想和情感。如果教師備課時還只是從教學參考書上販賣一點形成的東西,是無法和學生進行“對話”的。事實上,許多教師不能對學生的個性理解進行評價,就是沒有以自己的個性解讀作為基礎。于是只能廉價歌頌,只能不著邊際地說

13、幾句可有可無的話,只能王顧左右而言他。閱讀學的發(fā)展,閱讀教學新理念的提出,閱讀教學的改革,對語文教師提出了比應試教育高得多的要求,如果不能順應這個發(fā)展,就會暴露出更多更嚴重的問題。教師主體的缺失,也表現在教師缺少發(fā)揮主體作用的基本能力上。課堂教學中，激活學生的思維,是教師的職責之一。但有些教師,雖然有迫切的調動學生的愿望,但卻缺少行之有效的具體辦法。如上文所說,盡管百般鼓勵,大獻殷勤,學生卻不“領情”,不想“主動”,不能“主動”。這里固然有學生閱讀習慣、學習習慣方面的問題,但從教師的角度反思,還是缺少具有操作性的辦法。想當年,錢夢龍先生、于漪先生、魏書生先生、寧鴻彬先生,即使是借班級上課,也是

14、全堂皆活。這其中激發(fā)的奧妙,實在大有學問。當然,這樣的功夫絕非一天所能形成。要列數當今語文課堂教學的流行病,當然不只這三種。只是覺得這三個問題相對更為突出,而且穿著有迷惑性的絢麗外衣,所以先列出來,發(fā)表一通議論,以期引起大家的共同注意,以便及早采取療治的辦法。 那么,怎樣才能根治這樣的問題呢?試開出三貼藥方: 一是要確立辯證統(tǒng)一思想,努力追求語文教學的和諧境界。 語文教學中有許多對立二元,如人文與工具,學生與教師,封閉與開放,求同與求異,發(fā)散與聚合,感知與積累,放與收,講與導,學與練(或者說實踐)等等等等。如何處理這些對立因素的矛盾關系呢?絕對不可顧此失彼,兩個極端。而我們幾十年的教訓之一就是

15、常常走極端。只有以辯證統(tǒng)一的思想看待它們之間的關系,才能有好的效果,如果總是追求時尚、矯枉過正,只能與我們的目的越來越遠。語文課堂教?中還有多重三維關系的因素需要我們加以整合。如教師、學生與文本,形式、內容與過程,目的、手段與效果等等。無論是備課,還是教學的操作過程都必須使三個關聯(lián)的因素處于和諧統(tǒng)一之中,如果不適當地強調了其中的某一個因素就必然會影響整個課堂教學的效果,多媒體的使用在一些課堂中出力不討好,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過于注重形式及其本身的效果。 二是要加強語文學科研究,尤其要加強語文教學過程的研究。 從某種意義上說,教上幾年語文,對語文教學似乎是很了解了,誰都能說出一套概念和理論。但從實

16、際教學看并不是如此。應該說,大家對語文學科的研究是遠遠不夠的。只有加強語文學科研究才能深入把握語文教學自身的內在規(guī)律。比如,一位老師教學的內容是詩歌寫作,卻先用三分之一的時間讓學生通過閱讀了解詩歌的特點,再花三分之一時間讓學生根據一定意境仿造詩句,最后用幾分鐘讓學生寫詩,再花幾分鐘進行交流。這樣的安排,看起來是十分講究十分科學的;稍加分析就會發(fā)現,這樣的安排是全然不符合母語學習的規(guī)律和語文教學的規(guī)律的。詩歌的寫作,中學生自然可以學習,事實上有些中學生的詩歌就寫得很好,但是否在一節(jié)課的時間里就要完整地經歷由感性到理性、由讀到寫的全過程呢?詩歌類型不同,其特也不一樣,由一兩首詩就可以讓學生把握詩歌的特點了嗎?詩歌的寫作是否是一個由句的仿寫再到全篇寫作的過程呢?從教學過程和結構看,這節(jié)課到底是閱讀課還是寫作課呢?或者還是詩句的仿寫呢?這三者之間又是什么樣的聯(lián)系呢?越想就發(fā)現疑問越多。三是在倡導理念更新的同時,必須加強自身素養(yǎng)的修煉。課堂教學中暴露出來的教師主體的缺失、學生主體的虛假等問題,既是教學理念的問題,也是教師自身素養(yǎng)的問題。比如學生的見解是否正確,學生的回答有哪些應該肯定又有哪些不足需要點撥,這樣的瞬間判斷和自身作用的發(fā)揮,對教師的自身素養(yǎng)要求是很高的。如上文所舉的例子,教師如果對詩歌的寫作有深切的感受,或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