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李綠園的社會閱歷

1、論李綠園的社會閱歷對歧路燈藝術(shù)成就的影響河南省社會科學院中原文化研究所 郭樹偉摘要：李綠園的社會閱歷之于歧路燈人物塑造的成就和缺憾密切相關(guān)，李綠園主觀的重視閱歷的教育思想而并沒有彌補客觀生活給作品帶來的局限性。歧路燈中譚孝移臨終托孤的情節(jié)很可能受到明代楊繼盛給子應(yīng)尾應(yīng)箕書的影響。關(guān)鍵詞：歧路燈；李綠園；創(chuàng)作主體；小說研究現(xiàn)代作家徐玉諾指出了歧路燈小說的致命之處表現(xiàn)為作家生活基礎(chǔ)方面的某些不足而來的空洞說教。他說：“人生理知，不基于格言教訓(xùn)，而基于實際經(jīng)驗；文學須得自我表現(xiàn)，能經(jīng)濟地代替經(jīng)驗，方能達到訓(xùn)誡效果；這是歧路燈作者所想到而做不到的?！逼缏窡羝缏窡粽搮玻ㄒ唬〤.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

2、84.第279頁。此論誠為卓見，最應(yīng)該是歧路燈研究著力之處。本文對李綠園的社會閱歷之于歧路燈人物塑造的成就和缺憾做了探討，并指出李綠園主觀的重視閱歷而并沒有彌補客觀生活給作品帶來的局限性。一、歧路燈重閱歷的教育思想前人有“學者欲讀歧路燈，先讀家訓(xùn)諄言”清李綠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101頁。之謂，李綠園的家訓(xùn)諄言則更有簡潔而全面的闡述其教育思想的文字，他在家訓(xùn)諄言第二則寫道：“讀書之法，先春秋，次書經(jīng)，次詩經(jīng)，次禮記，次易經(jīng)。此種有深意，難遽闡述，爾輩遵之可也。專經(jīng)則主春秋?！鼻謇罹G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141頁。五經(jīng)中多教育之

3、言，而春秋則多有內(nèi)政外交、行人辭對之情節(jié)，在李綠園看來，這也算是從書本中取得“閱歷”的一種辦法吧！作者在第九十三回紹聞共子樂芹拌寫道：“讀書不多，則文不能進于雅；觀理不清，則文不能規(guī)于正；心未底于澄澈，則文不能清；行未極于砥礪，則文不能真。”清李綠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873頁。尤其是“行未極于砥礪，則文不能真”則完全近于陸游所說的“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李綠園這種重視閱歷教育的思想在小說歧路燈中表現(xiàn)得更為明顯譚孝移是個循規(guī)蹈矩正派的讀書人。第三回王春宇盛饌延客一節(jié)中王氏數(shù)落譚孝移道：“人家比不得你，芝麻大一個膽兒，動不動說什么壞了家務(wù)?！鼻謇罹G園著 欒星

4、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21頁?！澳阍傩莅岩粋€孩子只想鎖在箱子里，有一點縫絲兒還用紙條糊一糊哩！”清李綠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22頁。第八十二回王象藎主仆誼重一節(jié)中王中回憶他生前行跡時說：“走一步審一步腳印，一絲邪事沒有，至死象一個守規(guī)矩的學生”清李綠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786頁。，這是譚孝移的人生準則，當然也是他的教育思想。他把七八歲的孩子禁錮得連大門都不準出，要求孩子不許上街，不許看戲，不可少離寸地，是一種典型的封建教育。作者李綠園于此生疑，譚孝移如果不死，他的兒子就能成才么？小說于此也帶出了作者重

5、閱歷的教育思想的論述和人物形象的塑造，顯示李綠園自己對閱歷教育的思考。小說第六回婁潛齋正論勸友一節(jié)中譚孝移自己也承認：“論我的生平，原不敢做那歪邪的事，其實私情妄意，心里是盡有的。只是想一想，怕壞了祖宗的清白家風，怕留下兒孫的邪僻榜樣，便強放下了。各人心曲里，私欲叢雜的光景，只是狠按捺罷了。，若說是心里沒一毫妄動，除非是淡然無欲的圣人能之?！鼻謇罹G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57頁。第三回王春宇盛饌延客中婁潛齋對譚孝移的“按捺圈養(yǎng)法”很不以為然，在譚紹聞是否應(yīng)該趕廟會的問題上，婁潛齋提出了自己見解：（婁潛齋）大笑說道：“非是我不出嫂夫人所料，是你所見太拘。若說是兩個

6、學生叫他們跟著家人去上會，這便使不得；若是你我同跟著他們，到會邊上望望即回，有何不可？。若一定把學生圈在屋里，每日講正心誠意的話頭，那資性魯鈍的，將來弄成個泥塑木雕；那資性聰明些的，將來出了書屋，丟了書本，把平日理學話放在東洋大海。我這話雖似說得少偏，只是教幼學之法，慢不得，急不得，松不得，緊不得，一言以蔽之曰難而已?！鼻謇罹G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22頁。這段話指出了傳統(tǒng)的書齋教育造成學生身心脫節(jié)的可能性，是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教育方法的否定。于此可見，李綠園對譚孝移的禁錮在書齋的教育方式持一種存疑的態(tài)度，而由此出發(fā)，歧路燈提出的重閱歷的思想

7、就顯出教育思想中的進步一面，也顯示作者在此方面的思考。李綠園重視閱歷的教育思想在小說中人物塑造中也多有顯示。作者對主人公譚紹聞的如何墮落下去和又如何改惡從善，寫得很真實，很細致，他沒有把本來復(fù)雜的事物簡單化，而是按照事物本來的面貌，具體地記述了事物發(fā)展變化的整個過程。譚紹聞的墮落，并不是一下子都變得很壞，而是經(jīng)歷了多次反復(fù)，一次比一次陷得更深。他的改志換骨，也不是經(jīng)歷了一次挫折，聽了一次教誨，也是經(jīng)歷了多次反復(fù)，在這些反復(fù)的思想和現(xiàn)實的沖突中，譚紹聞完成了自己人生蛻變，有了自己成長的閱歷，他后來的改正錯誤，走上人生坦途，也算是歷經(jīng)顛沛流離的人生閱歷。李綠園重視閱歷的教育理念也表現(xiàn)在其他人物形象

8、的塑造上，作者對譚紹聞的表哥王隆吉成長的“閱歷”刻畫的也很真實。第十五回王隆吉夜飲訂盟期中描寫道：“卻說王隆吉自從丟下了書本，就了生意，聰明人見一會十，十五六歲時，竟是一個掌住柜的人了。王春宇見兒子精能，生意發(fā)財，便放心留他在家，自己出門，帶了能干的伙計，單一在蘇、杭買貨，運發(fā)汴城。自此門面興旺，竟立起一個春盛大字號來?！鼻謇罹G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154頁。王隆吉生意興隆也使得他和盛希僑和夏逢若漸行漸遠，較少受到誘惑，第三十七回譚紹聞?wù)跃芊巳艘还?jié)寫到，王隆吉道：“我是忙人，家父把生意直交給我，門兒也不得出。你近日也往盛大哥那邊走動不曾?！鼻謇罹G園著 欒星校

9、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345頁。第八十三回程父執(zhí)侃言諭后生中程嵩淑和譚紹聞的父執(zhí)輩為其打點還債的時候，程嵩淑說道：“既賣之后，即請賬主還債，第一個少不的王隆吉，他認的銀色高低，算盤也明白?！鼻謇罹G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798頁?？梢?，王隆吉的商業(yè)經(jīng)營能力得到了程嵩淑父輩的肯定，這就是閱歷的好處。由此我們可以體會到作者教育思想中關(guān)于閱歷教育的思考。二、李綠園社會閱歷之于歧路燈人物塑造的成就和缺憾文學理論界關(guān)于文學創(chuàng)作主體的理論認為：“作家的社會實踐是創(chuàng)作的唯一基礎(chǔ)；積累豐富的具有審美意義的生活素材，包括直接生活經(jīng)驗和間接社會經(jīng)驗是創(chuàng)作的首要

10、條件。作家的實踐經(jīng)驗和掌握生活素材的深度和廣度，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作品的深度和廣度”童慶炳.文學概論（修訂本）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89.第235頁。李綠園的直接生活經(jīng)驗和間接社會經(jīng)驗當是評價歧路燈藝術(shù)成就的一個非常重要的角度。關(guān)于歧路燈小說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成就的評價，人們更愿意用同一歷史時期的紅樓夢儒林外史作為參照和對比，相比紅樓夢儒林外史，歧路燈的藝術(shù)缺陷和作者李綠園直接生活經(jīng)驗和間接社會經(jīng)驗密切相關(guān)。一個小說的成功與否關(guān)鍵在于這部小說提供了多少站得住的人物形象，歧路燈里面亦塑造了幾百號人物中，有的人物形象比較豐滿，有的人物形象比較單薄，有的人物來源于現(xiàn)實生活，有的來源于作者的間接閱讀經(jīng)

11、驗，更有的人物明顯地來自作者的主觀腦海的塑造，甚至研究者可以從對人物形象的分析中可以明顯感知作者的生活區(qū)域，社會活動范圍，文獻來源。歧路燈中故事事件描寫的繁與簡和作者生活的社會環(huán)境密切相關(guān)。下面對比一節(jié)紅樓夢的大場景和歧路燈的大場景描寫，二者高下立判。紅樓夢里王熙鳳的出場：一語未了, 只聽后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納罕道:“ 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丫鬟圍擁著一個人從后房門進來. 這個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 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系著豆

12、綠宮絳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wù)桃\，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 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聞。歧路燈里面的譚紹聞得兒子譚簣初迎親時節(jié)的描述：花轎抬至蕭墻街大門前，橫拉三匹彩錦，直如三檐傘一般，卻是三樣顏色。泥金寫的斗口大喜字，貼在照壁，并新聯(lián)，俱是蘇霖臣手筆。墨黝如漆，劃潤如油，好不光華的要緊。因門窄走不過八抬，各堂眷只得在大街下轎。滿地下襯了蘆席，上邊紅的是氍毹，花的是氆氌。自大門至于洞房，月臺甬道直似一條軟路。門閾上橫馬鞍一付，機筬一架，取平安吉勝之意。迎姑嫂、送女客到新人轎前，扶出一個如花似玉的

13、新人，頭戴五鳳金冠，珍珠穗兒，纓絡(luò)累累，身披七事荷包霞帔，錦繡閃爍，官裙百折，鳳履雙蹴。那街上看的男女擁擠上來。撫臺的軍牢皂隸烏鞘鞭子只向空中亂揮，爭乃人眾只管排挨，把榆次公一頂舊轎擠得玻璃窗子成了碎瓷紋。猛聽的喊道：“樹上小孩子壓斷樹枝跌著了！”鼓樂旁邊，又添上喚兒叫女之聲。古人云“觀者如堵，不足喻也。四位女客攙定新人，懷抱玉瓶，進了大門。各堂眷以及丫頭養(yǎng)娘相隨而入。到了堂樓院里，中間設(shè)一方桌，絨氈鋪面，紅圍裙四面周繞，上面放了紅紙糊的一只大斗，中盛五谷，取稼穡惟寶之意。斗內(nèi)挑銅鏡一圓，精光映日奪目，明盥濯梳妝所有事也；插搟面杖一條，切菜刀一口，示以烹任事姑嫜之意也；插大秤一桿，細杼一口，示

14、以稱繭絲、紡木棉，軋軋機杼之意。這一節(jié)算是歧路燈里面的大團圓部分，最應(yīng)繁華什錦的地方，也只是縣里鄉(xiāng)紳娶媳婦的光景，遠不如王熙鳳的出場儀態(tài)萬方雍容華貴可比。李綠園要寫他非常熟悉的生活總是信手拈來，左右逢源，而作者對他自己不熟悉的生活場景的描寫就難免捉襟見肘。作者寫市井的三姑六婆，衙門生涯顯然對他來說更順手一些，而李綠園經(jīng)歷撫臺嫁女的場景顯然機會并不多，塑造一個貴族少女不是他所熟悉的生活內(nèi)容。誠然，文學評論不可長了一副勢利的眼睛，但是生活閱歷局限了李綠園的創(chuàng)作，寫出一個撫臺嫁女的場景也真是很難為他的，盡管作者嘗試努力鋪陳一下?lián)崤_嫁女的盛事，但終究描寫出的還是一個鄉(xiāng)紳嫁娶的生活場景。又，作者對譚紹聞

15、家的房客描寫也顯示出作者缺乏此方面的生活積累，按道理說，譚家的五六家房客數(shù)十年租用譚家的店鋪，他們不但近距離地生活在譚紹聞的周圍，也和譚家有著密切的經(jīng)濟往來，肯定影響譚紹聞人生觀和世界觀的形成，這正是作者正應(yīng)著力刻畫之處，然而作者于此的描寫卻沒有達到應(yīng)有的份量，其中除了譚孝移殯殮和譚紹聞結(jié)婚之際，這些房客集體湊對了些參差不等的份子錢，再沒有其他參與譚家活動的內(nèi)容了，這就容易使讀者感覺使作品顯得有些不真實之感，彷佛這些人只是應(yīng)景給譚家交些房租而存在一樣。又，作者刻畫譚紹聞的舅舅王春盛的生意經(jīng)營得有幾十萬銀兩的業(yè)主了，然而王春盛的做派和風格仍然是小店鋪主人公的形象和見識，這就很可能是作者要么對王春

16、盛此人并不熟悉，要么是虛張其勢而已。李綠園做過一任貴州印江縣令，而衙門內(nèi)部故事是作者最為熟悉的生活的內(nèi)容，故而小說中關(guān)于衙門里面的曲曲折折也寫得最為生動，試看一段閻楷和王中二人為譚孝移打點保舉賢良方正之事，作者是如數(shù)家珍仿佛親歷之事一樣：（閻楷和王中）二人起身往前賬房，拆開整封五十兩，又封成十數(shù)個一兩、二兩、三兩、五兩、十兩的小封。到次日，徑投祥符學署。見了書辦，說明原由，與了二兩一封。那書辦說：“呈子清冊未到。這宗好事，總是學里光彩。不過呈子今晚到，明日早晨就到堂上。我自在心，不勞牽掛?！庇峙c了胡門斗一小封，門斗說：“程相公有了酒，才是慢事哩！這話是丁祭日說的，如今好幾天，還不見呈子。我如今

17、去南馬道催張相公去?！倍说娇h衙，尋著禮房經(jīng)承。背地里與了人情，那書辦說：“這是咱縣的一件很好事，我們也是有光的。只是學里文書未到。文書到時，發(fā)了房，我們即速傳稿，加上稟帖，催出看語，連夜寫細，不過一天就到府太爺那邊?！奔耙娏烁锒Y房，背地過了人情。初猶嫌少，及至添夠書辦心肝道兒，這府里禮房與縣禮房話兒，如出一口。王中出了府衙，路上笑道：“閻相公，你的口語不對，他府縣兩房口語，怎恁的對，一字不錯！”這一段描摹的如此之細致，這顯然和李綠園的曾有過的印江知縣的生活經(jīng)歷密切相關(guān)。再看看巫翠姐把戲曲故事作為自己生活的教科書引經(jīng)據(jù)典的一段對白：這巫氏還要帶有圖像的兩本到東樓下看。紹聞道：“放下罷，明日再

18、看?！蔽资系溃骸斑@比看戲還好?！苯B聞道：“怎能比看戲好？”巫氏道：“那戲上蘆花記，唱那母在一子單，母去三子寒；那安安送米這些戲，唱到痛處，滿戲臺下都是哭的。不勝這本書兒，叫人看著喜歡?！苯B聞道：“你除了看戲，再沒的說?！蔽资系溃骸拔也豢刺J花記，這興相公，就是不能活的?！苯B聞聽得話兒狠了，說道：“你自己聽你說的話?！蔽资系溃骸皬膩砗竽镎鄹钋皟?，是最毒的，丈夫再不知道，你沒見黃桂香吊死在母親墳頭上么？”紹聞道：“你是他的大娘，誰說你是他的后娘？”巫翠姐道：“大婦折割小妻，也是最毒的，丈夫做不得主，你沒見苦打小桃么？”顯然，作者生活的社會階層和社會圈子里面很可能就有一位巫翠姐這樣的市井女人，否則，單

19、憑作者的想象，巫翠姐的形象就不會如此豐滿。作者對自己熟悉的生活的描寫是很能駕馭小說的，一旦對自己陌生領(lǐng)域的就顯得力不從心，這本身就顯示了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生活對作品的局限和制約，這似乎不能苛求作者。李綠園的祖父李玉琳，因康熙三十年(1691)故鄉(xiāng)新安遭到旱災(zāi)，“奉母就食四方”，最后逃荒到寶豐，才定居下來。父親李甲是一個教讀鄉(xiāng)塾的窮秀才，到了李綠園父子時代，李姓這個家族才改變了他們的生活環(huán)境。李綠園本人中乾隆元年(1736)舉人，后選為貴州印江縣知縣，他的三子李蘧中乾隆四十年(1775)進士，官至江西督糧道；四子李葛以拔貢授靈寶縣教諭，這樣一來，這個“寒門”才一步一步進人縉紳世族了。如果把他與同時

20、代的兩位文學巨匠吳敬梓、曹雪芹身世相比，就有顯著的迥異。吳、曹這兩家豪門世族，到了吳敬梓、曹雪芹進行創(chuàng)作他們的巨構(gòu)時代，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式微”階段，甚至跌入“甕饗不繼”的悲慘境遇里，他們追憶過去的豪華，和對各種現(xiàn)實的不滿，在南、北二都寫下了輝映海內(nèi)的雙璧儒林外史紅樓夢。李綠園的一生，大部分時間，居住在河南中部交通閉塞的山區(qū)里，在他的中年后，雖然“舟車海內(nèi)”一些時間，但為時甚短暫，僅僅是浮光驚影而已，同時就當時河南一區(qū)而言，從清初理學家張伯行、湯斌提倡程、朱之學以來，中原一部分知識分子深受其影響。在綠園的家鄉(xiāng)寶豐，又是“講程、朱之學”、“不背程、朱為歸宿”的“醇儒”李宏志(橋水先生)講學之地

21、，這對青少年時期的李綠園感染的比較深。我們今天從李綠園的諄言、家訓(xùn)、課童常禮、晉接常儀、課士常宜、諸儒讀書十則里，便可以了解他的思想根源。相對于吳敬梓、曹雪芹二位大家而言，李綠園的人生閱歷還是相對單薄的，當然不能奢求他寫出具有紅樓夢啟蒙意義的民主意義的思想，也不能使他對他的生活有所揭露性的批判。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歧路燈作者的淑世心腸，文化擔當精神應(yīng)該成為作品的研究亮點，這在拙文從王氏母親形象論的文化拯救意識和擔當精神已有論述，恕不贅言。三、歧路燈中譚孝移病榻托孤故事來源的文獻推測 李綠園歧路燈推演成篇的譚紹聞這個浪子回頭的故事也有一定的文獻來源的，雖然李綠園曾經(jīng)強調(diào)說他的小說是“空中樓閣，毫

22、無依傍”欒星.歧路燈研究資料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2. 第95頁。，但這恐非實話實說。劉銘的的故事淵源考認為歧路燈與型世言有很深的淵源，文章分析的很剴切。但是，譚孝移臨終托孤的故事來源明顯的和明代楊繼盛的給子應(yīng)尾應(yīng)箕書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性，今述列如下，試比較之：父椒山，諭應(yīng)尾、應(yīng)箕兩兒： 人須要立志。初時立志為君子，后來多有變?yōu)樾∪说摹Ｈ舫鯐r不先立了個定志，則中無定向，便無所不為，便為天下之小人，眾人皆賤惡。我希望你們發(fā)憤，立志要做個君子，即使不做官，人人也都敬重你們。故我要你們第一先立起志氣來。你們兩個年幼，恐油滑人見了，便要哄誘你們，或請你們吃飯，或誘你們賭博，或以心愛之物送你們，或以美色誘

23、你們，你們一入圈套，便吃他虧，不惟蕩盡家業(yè)，且使你們成為不好的人。若是有這樣人哄你們，便想我的話來識破他。合你們好，若不好便遠了他。揀著老成忠厚肯讀書肯好學的人，與他肝膽相交，語言必信，逐日與他相處，自然成一個好人，不入下流也。習舉業(yè)，只是要多記多作。四書、五經(jīng)、記文一千篇，談?wù)撘话倨咭话賳?，表五十道，判語八十條。有余功，則讀五經(jīng)白文，好古文讀一百篇。每日作文一篇，每月作論三篇，策三問，切記不可一日無師傅。無師傅，則無嚴憚、無稽考，雖十分用功，終是疏散，以自在故也。又必須擇好師，如一師不愜意，即辭了另尋，不可因循遷延，致誤學業(yè)。又必須擇好師，如一師不愜意，即辭了另尋，不可因循遷延，致誤學業(yè)

24、。又必擇好朋友，日日會講切磋，則舉業(yè)不患其不成矣。楊應(yīng)民是我自幼撫養(yǎng)他成人，你日后與他村里莊窠一所，墳左近地與他五十畝。他若公道便與他，若有分毫私心，私積錢財，房子地土都休要與他。覆奏本已上，恐本下急，倉促之間，燈下寫此，殊欠倫序。然居家做人之道，盡在是矣。拿去你娘看后，做一個布袋裝盛，放在我靈前桌上，每月初一、十五，合家大小靈前拜祭了，把這手卷從頭至尾念一遍，合家聽著；雖有緊事，也休廢了！喻岳衡編著：歷代名人家訓(xùn)M，長沙：岳麓書社，2003.第190-194頁。再看歧路燈中譚孝移臨終托孤的故事情節(jié)：孝移不覺又是滿臉流淚，叫端福道：“我的兒呀，你今年十三歲了，你爹爹這病，多是八分不能好的。想著

25、囑咐你幾句話，怕你太小，記不清許多。我只揀要緊的話，說與你罷。你要記著：用心讀書，親近正人。只此八個字?！倍烁５溃骸爸?。”孝移強忍住哭說道：“你與我念一遍。”端福道：“用心讀書，親近正人?！毙⒁频溃骸澳闩c我寫出來我看?！倍烁９粚ち艘粋€紅單帖，把八個字寫在上面，遞于父親。孝移把紅帖放在被面上，手扯住端福兒手，已再也忍不住，遂嗚嗚咽咽大痛，說道：“好兒呀，你只守住這八個字，縱不能光宗耀祖，也不至覆家敗門；縱不能興家立業(yè)，也不至棄田蕩產(chǎn)。我死后，你且休埋我。你年紀小，每年到靈前燒紙，與我念一遍。你久后成人長大，埋了我，每年上墳時，在我墳頭上念一遍。你記著不曾？”。孝移因叫王中道：“你過來?！蓖踔凶呦虼睬?，孝移接道：“你伺候我這一輩子，一星詭兒也沒有。家中也著實得你的力。我死后，想把大相公托付與你，照應(yīng)他長大成人。你久后不愿在宅內(nèi)住時端福兒，你聽著：久后城南菜園地二十畝，南街鞋鋪兩間門面、一進院子，連那鞋鋪三十兩本錢，都與了王中?！鼻謇罹G園著 欒星校注.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第130-131頁。兩則遺訓(xùn)里面有四個情節(jié)極為相似：兩則遺訓(xùn)明代楊繼盛給子應(yīng)尾應(yīng)箕書內(nèi)容李綠園歧路燈“譚孝移臨終托孤”內(nèi)容1、對孩子人生的整體規(guī)劃的思考習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