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2考證與批評派課件

2.以胡適為代表的考證派的成果與不足索隱派一般稱為“舊紅學”，而考證派稱為“新紅學”。胡適在一九二一年發(fā)表了《紅樓夢考證》一文，這是考證派的開山之作。在此文中他對索隱派提出了非常尖銳的批評。他說索隱派“向來研究這部書的人都走錯了道路”，“他們不去搜求那些可以考定《紅樓夢》的著者、時代、版本等等的材料，卻去收羅許多不相干的零碎的史實來附會《紅樓夢》里的情節(jié)。他們不曾做《紅樓夢》的考證，其實只做了許多《紅樓夢》的附會”。他對蔡元培的索隱派研究方法稱之為“猜笨謎”。胡適對索隱派的各種索隱進行了逐個的批駁，指出其謬誤。如前所講過的順治與董小宛的事、和珅的事等等。

就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學術(shù)大背景而言，胡適的《紅樓夢考證》的出現(xiàn)是他提倡白話文學事業(yè)的一個組成部分和合理的發(fā)展（《紅樓夢考證》是用白話文寫成的，而王國維的《紅樓夢研究》等均是用文言文寫的)。胡適將自己的學術(shù)視野由理論上的倡導和創(chuàng)作上的實踐轉(zhuǎn)向了對古代白話小說的研究和總結(jié)。胡適對《紅樓夢》的作者、版本、曹雪芹的家世等進行了比較系統(tǒng)的研究，對《紅樓夢》的研究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一直延續(xù)到上世紀六十年代。后來因政治等原因停滯過一段時間，其實一直影響到現(xiàn)在。胡適與同時代的俞平伯一起開創(chuàng)了以考證方法為主要內(nèi)容的“新紅學”。雖然新紅學也有其局限性和偏頗，但相對于“舊紅樓”卻產(chǎn)生了學術(shù)上的質(zhì)的飛躍，是《紅樓夢》研究史上劃時代的事情。胡適的《紅樓夢考證》依據(jù)“舊紅學”的材料和一些其他考證材料，如《雪橋詩畫》、《八旗文經(jīng)》、《熙朝雅頌集》等，去偽存真，系統(tǒng)地用于一個新的領域，并得出了下列六條非常有用的結(jié)論：1、《紅樓夢》的作者前八十回是曹雪芹，其名霑，號芹圃。2、曹雪芹是漢軍正白旗人，世居沈陽地方,來歸年月無考。(周汝昌考證認為：曹雪芹祖藉是河北豐潤威寧里,后又上溯至北宋時的曹彬,是河北正定人；馮其庸依據(jù)《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認為曹雪芹籍貫遼陽,后遷沈陽。)曹寅的孫子，曹頫的兒子。生于極富貴之家。從其曾祖父曹璽開始，曹家任江寧織造共45年之久。曹雪芹后來生活的貧苦從其好友、清朝英王（一字王為親王）的后裔敦誠、敦敏在《八旗人詩抄》中所錄的詩中可見一斑。贈曹雪芹敦敏碧水青山曲徑遐薜蘿門巷足煙霞尋詩人去留僧舍賣畫錢來付酒家燕市狂歌悲遇合秦淮殘夢憶繁華新愁舊恨知多少都付酕醄醉眼斜

贈曹芹圃敦誠滿經(jīng)蓬嵩老不華舉家食粥酒常賒衡門僻巷愁今雨廢館頹樓夢舊家司業(yè)青錢留客醉步兵白眼向人斜阿誰買與豬肝食日望西山餐暮霞

寄懷曹雪芹敦誠少陵昔贈曹將軍曾曰魏武之子孫嘆君或亦將軍后于今環(huán)堵蓬篙屯揚州舊夢久已覺且著臨邛犢鼻禈愛君詩等有奇才直追昌谷破籬樊當時虎門數(shù)晨夕西窗剪燭風雨昏接籬倒著容君傲高談雄辯虱手捫感時思君不相見薊門落日松亭樽勸君莫彈食客鋏勸君莫叩富兒門殘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書黃葉村

這些詩都表明曹雪芹生活凄慘、窮困潦倒。3、曹寅死于康熙51年，曹雪芹大概生于此時或更晚一點。4、曹家極盛時曾辦過四次以上的接駕的闊差，但后來家漸衰敗，可能因此虧空獲罪被抄?！都t樓夢》中有幾段寫得非常精彩。

第十六回有一段談及康熙南巡的一大段文字：王熙鳳與賈璉的奶媽趙嬤嬤談及元春將省親之事時，鳳姐道：“…可恨我小幾歲年紀，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沒見世面了。說起當年太祖皇帝（實指康熙，本人按）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書還熱鬧，我偏偏的沒趕上?！壁w嬤嬤道：“哎喲，那可是千載難逢的！那時候我才記事兒。咱們賈府正在姑蘇、揚州一帶，監(jiān)造海船、修理海塘。只預備接駕一次，把銀子花得像淌海水似的。”…又道：“如今還有江南甄家。哎喲，好勢派，獨他們家接駕四次。要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也不信的。別講銀子成了糞士，憑是世上有的，沒有不是堆山積海的?！钡谖迨刂v烏莊頭烏進孝來賈府納年例，一段對話值得深思。賈珍皺眉道：“我算定你至少也有五千銀子來，這夠作什么的？…真真叫別過年了！”烏進孝道：“爺?shù)倪@地方還算好呢。我兄弟離我那里只有一百多里，竟又大差了。他現(xiàn)管著那府（指榮國府）八處莊地，比爺這邊多著幾倍，今年也是這些東西，不過二、三千兩銀子，也是有饑荒打呢！”賈珍道：“如何呢？我這邊倒可以，沒什么外項大事，不過是一年的費用?！炔坏媚歉铮ㄖ笜s國府）這幾年添了許多化錢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化的，卻又不添銀子產(chǎn)業(yè)，這一、二年里賠了許多。不和你們要，找誰去？”烏進孝笑道：“那邊府里如今雖添了事，有去有來。娘娘和萬歲爺豈不賞嗎？”鴛鴦一面說,一面起身要走。賈璉忙也立起身來說道:”好姐姐,略坐一會兒,兄弟還有一事相求。”說著,便罵小丫頭:”怎么不泡好茶來!快拿干凈蓋碗,把昨日進上的新茶泡一碗來!”說著,向鴛鴦道:”這兩日因老太太千秋,所有的幾千兩都使完了。幾處房租地租統(tǒng)在九月才得,這會子竟接不上。明日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禮;又要預備娘娘的重陽節(jié);還有幾家紅白大禮;至少還要二三千兩銀子用,一時難去支借。俗話說得好,’求人不如求己’,說不得,姐姐擔個不是,暫且把老太太查不著的金銀傢伙,偷著運出一箱子來,暫押千數(shù)兩銀子,支騰過去。”據(jù)說曹寅還不是一個貪官,而曹家非常講究排場,揮霍無度,但又不會理財。就會“寅吃卯糧”坐吃山空,最后一結(jié)算,資不抵債,家破人亡。

俞平伯是繼胡適之后最著名的《紅樓夢》研究家,也是“新紅學”的權(quán)威作家之一。他除了考證之外,還做了大量的輯錄、?？钡裙ぷ鳌Ｋ舶l(fā)表了不少關于《紅樓夢》的批評文章,可以說,他并不是純粹的考證派,而是考證和文學批評兼而有之。他和胡適在考證方面最明顯的不同在于他更側(cè)重于文學考證而不是歷史考證。

《紅樓夢》到底有多少回？書的結(jié)構(gòu)、作者的原意是什么?許多問題都是歷史上的謎。因為《紅樓夢》未正式出版,沒有完整的文字,曹雪芹未寫完書便逝世了,而且離我們時日久遠等等。因此我們僅能從當時人的一些評語、詩等文學作品間接地考證其全書的內(nèi)容。一種說法說《紅樓夢》曹雪芹寫了一百一十回,不止胡適所說的八十回。他們主要的根據(jù)是當時的閱書人脂硯齋和畸笏叟在閱書上有許多批語,它涉及了不少八十回內(nèi)所沒有的內(nèi)容可供研究。另一種說法則講只有八十回,后四十回曹雪芹根本沒寫,是高鶚所續(xù)。

俞平伯敏銳地看出了后四十回與前八十回的差異。他根據(jù)前八十回的伏筆、暗示和情節(jié)的發(fā)展趨勢,對八十回后原作的藝術(shù)構(gòu)思作了與后四十回結(jié)局的不同推想。他認為《紅樓夢》的結(jié)局應是賈家徹底敗落、子孫流散,“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而賈寶玉在賈家被抄沒之后,經(jīng)過了“寒冬咽酸齏,雪夜圍破氈”的極貧困、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遁入空門。而不是寶玉中舉,主動出家,蘭桂齊芳,家道復初的大團圓的結(jié)局。所以,俞平伯是不贊成全自傳說的。他認為,有曹家及曹雪芹本人的影子,但也有許多虛構(gòu)的故事和情節(jié)。

考證派的集大成者是周汝昌。他在1953年出版了他的代表作《紅樓新證》,洋洋近六十萬字。如果說胡適的《紅樓夢考證》只給作者曹雪芹的家世、生平等勾勒了一個大致的輪廓,周汝昌的《紅樓新證》通過非常詳細的歷史文獻資料真正地構(gòu)筑了一個詳細、完整的考證體系。胡適引用的資料與周汝昌相比,可謂小巫見大巫。迄今為止,沒有那部著作像《紅樓新證》搜集得材料那樣豐富。周汝昌發(fā)掘出了曹家上世三軸誥命,四軸《楝亭（曹寅字楝亭）圖》,敦敏的《懋齋詩抄》,裕瑞的《棗窗閑筆》等歷史文獻的孤本、秘藉。

周汝昌考證的重點是曹雪芹的家族歷史和作者的生平事跡,可以說將“紅學”變成了“曹學”。他力圖證明,《紅樓夢》就是曹雪芹及曹家的自傳體小說,書中的事和人是真實的,和曹府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梢哉f又遁入了死胡同。他還根據(jù)脂硯齋等的批語對小說的結(jié)構(gòu)也進行了一些研究。關于《紅樓夢》研究的觀點是多種多樣的,都有許多論據(jù)但也都存在不少漏洞。原因正如前面所述：時間較久，出版系統(tǒng)、檔案管理不完善及戰(zhàn)亂的影響。因此可能留下了一些不解之謎?？偟膩碚f，有四條不解之謎和三個死結(jié)。

還有迎春的判詞的前二句為“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這兩句是講迎春的丈夫?qū)O紹祖而不是迎春,這與其他判詞的寫法相距甚遠,這是為什么？他在罵誰？誰是中山狼？看來元春是要和這個被稱為中山狼的人辯是非了！是不是指雍正？證據(jù)不足,但也不能說是空穴來風。

(2)《紅樓夢曲》中的“好事終”一曲講的是秦可卿,因為曲子的首句為“畫梁春盡落香塵”。其中有兩句“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睘槭裁匆f“家事消亡首罪寧”？這與書中的情節(jié)是不很吻合的?！凹沂孪觥彼膫€字在曹雪芹生活的雍、乾時期是很有分量的,一個家族不是遭遇毀滅性的打擊,比如抄家、充軍、主要人物被關被殺等,是不能隨便稱之為“家事消亡”的。所以有人說寧國府是影射蘇州織造李煦一家。李煦是曹府的姻親,曹寅的妻兄,俗稱‘大舅子’。曹府被抄可能是因為李府被抄而引發(fā)的,正所謂“拔起蘿卜帶起泥”。甚至現(xiàn)代作家高陽在其著小說《紅樓夢斷》的第一部《秣陵春》中直接寫李煦逼兒媳上吊,這僅是文學創(chuàng)作,依據(jù)的可靠性如何有待證明。

(4)清朝的明義有二十首關于讀《紅樓夢》的詩《題紅樓夢》,它涉及到了八十回后的《紅樓夢》的情節(jié)。明義是滿州鑲黃旗富察氏傅恒的二哥傅清之子,大約生于乾隆初年,比曹雪芹大約小二十歲。曹雪芹逝世時他二十多歲,很可能與曹家有一些聯(lián)系。詩的寫作時間據(jù)周汝昌考證大約在乾隆35到46年之間。上至曹雪芹逝世5、6年到15、16年,下距高鶚和程偉元刊行120回本尚有10到20年。他寫詩時看到的《紅樓夢》不應是現(xiàn)在的模樣。所以明義應對《紅樓夢》原作的后四十回有所聞。其中的第17至20首使研究者最為關注。

第十七首：錦衣公子茁蘭芽,紅粉佳人未破瓜;少小不妨同室榻,夢魂多個帳兒紗。周汝昌認為這是在寫寶釵。從詩中可看出,寶玉和寶釵雖然名義上結(jié)婚,實際上并未有夫妻之實。他們是同床異夢。當然更不可能有一個兒子（賈桂）。這和現(xiàn)在的《紅樓夢》后四十回的情節(jié)顯然不同。由此可推測,明義看到的原版《紅樓夢》應該有后四十回,而不能說《紅樓夢》是未完的小說。演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不知是原稿遺失還是高鶚在續(xù)作時特意地進行改寫。

第二十首：饌玉炊金未幾春,王孫瘦損骨嶙峋；青娥紅粉歸何處,慚愧當年石季倫。這表明舊書稿以賈府被抄沒為最后高潮,所以才有“慚愧當年石季倫”之說。黛玉病逝和寶玉、寶釵成婚均應在賈府抄沒之前。也有人認為明義看到的是《紅樓夢》的初稿,所以故事情節(jié)與今天的版本有很大的不同,可推論《紅樓夢》早有全文。明義的詩也有不少值得懷疑的地方,例如這二十首中均未涉及鳳姐、史湘云兩個重要人物,很說不通。因此這二十首詩的權(quán)威性大大減弱。但如何解釋、理解明義的二十首詩是紅學研究的一個不解之謎。

紅樓夢研究的三個死結(jié)分別是：(1)脂硯齋到底是什么人？脂硯齋對研究曹雪芹和《紅樓夢》的意義、價值、重要性都是公認的。他的名字直接寫入了甲戌本,《紅樓夢》的早期抄本曾題作《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一寫一評,而且還有再評、三評四評。甲戌本和靖本將其和曹雪芹并稱“一芹一脂”。有人說其是曹雪芹之叔叔、舅舅、父親,甚至有人說就是曹雪芹自己。他對《紅樓夢》進行了刪改和評點,而作者是他的叔叔曹頫。有人認為脂硯齋的評點是偽評、偽作,完全歪曲了曹雪芹的原著的情節(jié)和作者的意圖。都引用了不少證據(jù)，但也沒辦法完全否定其他的說法。還有一個重要的評點人畸笏叟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也是一個《紅樓夢》研究的死結(jié)。

(2)曹雪芹到底是何人之子？清代的著名學者袁枚在他的《隨園詩話》卷十六中說“雪芹者，曹練（楝誤）亭織造之嗣君也?！焙m經(jīng)考證指出其將輩份搞錯了。曹寅在其詩集《楝亭詩鈔（抄）》中有一詩《十五夜射堂看月，寄子猷二弟》，可見其有一個二弟叫子猷。子猷死時其子尚幼。曹寅在其詩《喜三侄頎能畫長干》中說“子猷畫梅，家藏無一幅”，可知曹頎為子猷第三子。曹寅在《楝亭詩別集》有詩《辛卯三月二十六日，聞珍兒殤，書此忍慟，兼示四侄，寄西軒諸友》，詩中有“零丁摧亞子，孤弱例寒門”句，可見珍兒為其次（亞）子，其長子名曹顒。從“孤弱例寒門”可知曹顒再別無其他兄弟。此集中還有詩句“承家望猶子”，從中可知在曹寅身邊的是其四侄（子猷之子）曹頫。但所有這些都沒有涉及到曹雪芹，但曹颙孤弱或早逝或出了某種事情，曹寅的織造最后由曹頫承襲。有人說曹雪芹是曹颙之子，也有說是曹頫之子。

小說批評派始于國學大師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它早于蔡元培的索隱派和胡適的考證派。但由于當時的歷史情況，并未引起重大反響。1915年季新的《紅樓夢新評》的方法雖然未擺脫評點式的模式，但持論甚深邃。他對《紅樓夢》反封建的思想內(nèi)涵多有闡述，論點相當大膽。他在提及“寶玉的一生鐘情于黛玉，而往往又濫及其情于旁人，此不足為訓”之后，對各種婚姻制度有一段爬羅剔抉的議淪。首先撻伐一夫多妻制：“若一夫多妻之制，直視女子如飲食之物。八大八小，十二圍碟，樣樣不同，各有適口充腸之美，下箸既頻，又欲辨其味，大嚼之后，便已棄其余，直不視為人類，又何愛情之有？”3.以王國維為始者的小說批評派

然后泛論婚姻制度本身。將其分為四期：“男女雜媾,無所謂夫婦,此一期也。定以法制,以防淫縱,于是有一夫多妻（一妻多夫）之制,此為二期。一夫一妻,著于法律,至于情夫情婦狎妓等事,只能以道德相規(guī),不能以法律相繩,此第三期也。為離為合，純?nèi)螑矍?，此第四期也。以理言之，自以第四期為宜?！贝苏撛谇逋醭瘎倓倧蜏鐣r是相當大膽的，即使放在今天，也不為過時。作者提倡愛情一定要自由，一定要平等。須“自重其愛情，尤當知重他人之愛情?！边@個觀點對我們的青年大學生還是很有現(xiàn)實意義的。要正確理解“自由”與“平等”，你有愛他（她）的自由，但他（她）也有不愛你的自由，這才是平等的。季新認為寶玉的“濫用其情”，便不是以平等為基礎的，此論令人信服。

1920年佩之(陳獨秀)的《紅樓夢新評》是有代表性的小說批評文章。作者首先指出，對《紅樓夢》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有的當言情小說；有的當哲學小說；有的當歷史掌故；有的當政治小說。魯迅先生后來也說過：“《紅樓夢》…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jīng)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幃秘事…”。作者想以批評的態(tài)度“重新給它一個價值”。他提出《紅樓夢》是描寫和批評社會問題的小說，包括婚姻、納妾、子女教育、弄權(quán)納賄等問題。如看不到這問題，便辜負了作書人的一片苦心；而其批評的方法是用客觀的態(tài)度描寫社會的實際情形，所以肯定它是一部“極好的寫實派小說，別的小說，都趕不上它?！?/p>

后來魯迅先生還評價《紅樓夢》在中國的小說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點在敢于如實描寫,并無諱飾,和從前小說敘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大不相同,其中所敘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后,傳統(tǒng)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它那文章的旖旎和纏綿,倒還在其次。但反對者也甚多,認為《紅樓夢》將給青年以不好的影響。這是因為中國人看小說,不能用賞鑒的態(tài)度去欣賞它,卻自已鉆入書中,硬去充當一個其中的角色。所以,青年人看《紅樓夢》便以寶玉、黛玉自居。墮入情網(wǎng)不能自拔,一當失戀,尋死覓活,或整日萎糜不振。而老年人看此書,又多占據(jù)了賈政管束寶玉的身分,滿心是利害的打算,別的什么也看不見了。

佩之對《紅樓夢》的文學價值評論道：“主要表現(xiàn)為結(jié)構(gòu)精密,筆墨純潔,描寫人物極細到”。“作者的魔力,不可謂不大了。”可見佩之的文章是一篇典型的、頗有水平的小說批評文章,其觀點和看法遠比索隱派和考證派的水平高。三十年代牟宗三發(fā)表了《紅樓夢悲劇之演成》,他指出“無論是索隱派還是考證派紅學,都不能實現(xiàn)對文學本身的理解和批評。索隱的結(jié)果,失掉了鑒賞文學的本旨；胡適的考證雖比較合理,與文學批評也不能同日而語?！膶W批評的態(tài)度,必須不離開作品本身。但同是文學批評,仍存在區(qū)別。有的作者只歌詠贊嘆《紅樓夢》的描寫技術(shù),對書中所表現(xiàn)的人生見地和支持本書的思想主干,卻少有談及。”他的文章著重分析了《紅樓夢》悲劇之演成。“《紅樓夢》之所以為悲劇,也就是這第三種人的怪僻性格之不被人了解與同情使然?！本唧w分析道：“《紅樓夢》里邊,沒有大兇大惡的角色,也沒有投機騎墻之人,…悲劇之演成,既然不是善惡之攻伐,然則是由于什么？曰這是性格之不同,思想之不同,人生見地之不同。在為人上說,都是好人,都是可愛,都有可原諒可同情之處,惟所受各有不同。而各人性格與思想又各互不了解,各人站在個人的立場上說話,不能反躬,不能設身處地,遂至情有未通,而欲亦未遂。悲劇就在這未通未遂上各人飲泣以終。這是最悲慘的結(jié)局。在當事人,固然不能無所恨,然在旁觀者看來,他們又何所恨？”“發(fā)于情,盡于義,求仁而得仁,將所何怨？是謂真正的悲劇。”從小說批評角度來看,它是全面剖析《紅樓夢》的專門論文,理論上有一定深度,學術(shù)價值較高。

陳覺玄發(fā)表了《紅樓夢試論》,在此文中聯(lián)系清中葉的社會背景和思潮來討論《紅樓夢》的思想內(nèi)容,認為清代己進入中國封建社會的末期,城市經(jīng)濟發(fā)展的結(jié)果、新興市民階層抬頭了,于是便需要有表現(xiàn)他們理想的新文藝?！靶碌纳鐣A層不滿于封建教條之束縛,而要建立自身的新文化,這就是對封建制度做斗爭的新知識群之意識形態(tài)。其特征就是人們自我之覺醒與發(fā)現(xiàn),強調(diào)人類性去反抗封建的傳統(tǒng),對抗中世紀禮教的人生觀,把人性從禮教中解放出來,于是有新型人性之新理論的建立,便形成了清初的啟蒙思潮?！币虼?文章首次提出了賈寶玉和林黛玉是新人形象的觀點。有八種新人特征：(1)迂闊怪詭,聰明靈秀之氣在千萬人之上；(2)任性所為,無處不流露真情；(3)從根本上否定傳統(tǒng)遺教；(4)懷疑孔孟和朱子,動搖封建教條的中心思想；(5)一反舊日重男輕女之說,而重女輕男；(6)暴露門閥之丑惡；(7)反對封建等級制度下的以強凌弱；(8)對弱者富于同情心。這對以后的研究影響很大。

50年代后,依據(jù)小說批評的原則和方法研究《紅樓夢》是暢通無阻的。有兩個小人物——李希凡、藍翎是山東大學青年教師,他們對俞平伯的紅樓夢研究提出了批評：“考證的方法只能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活動,辨別時代的前后和真?zhèn)?。而俞平伯先生卻越出了這個范圍。用它代替了文藝批評的原則,其結(jié)果,就是在反現(xiàn)實主義和形式主義的泥潭中越陷越深。”火藥味非常濃。由于其受到毛澤東同志的支持,便夾雜著許多政治因素在里面。和批判電影“武訓傳”、“清宮秘史”等一樣,最后演變成了一場批判運動。并且只有批評,而沒有反批評,這是很不公正的。俞平伯也因此蒙冤多年。但這并不能抹煞李、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