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講結社,集會和宗教信仰自由

集會、結社與宗教信仰自由集會自由結社自由宗教信仰自由宗教的自由活動政教分離游行示威和集會自由公民一般有權在公共場所和平集會和游行，但如果危及公共治安，政府有權限制禁止。美國法院平衡沖突利益：即使公共集會有一定的暴力風險，也不能以擾亂治安為由一概拒絕。1941年“游行許可第一案”：政府一般可以要求游行示威事先申請地方政府的許可，但州法必須詳細規(guī)定批準條件，否則缺乏適當標準，地方政府將有無限自由裁量批準是否準許。1953年“游行許可第二案”：如果政府拒絕批準游行，公民可以要求法院司法審查。在審查期間，政府可以禁止舉行游行示威。通過游行或靜坐的行為表達觀念和純粹語言方式有所不同。集會自由的限制：

“學生抗議法院案”（1965年）平衡言論自由和司法獨立：可以禁止在法院周圍設置糾察。“雖然言論和集會自由對民主社會必不可少，但這并不表明每個想表達見解和信仰的人都可以在任何時間與地點對大家發(fā)言。對自由的憲法保障隱含著維持公共秩序的社會組織之存在；否則，自由本身將在過度混亂中喪失。即使最和平的抗議，也必須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舉行。”德國《基本法》第8條保護和平與非武裝集會，無須事先通知或允許，但受公共秩序的限制。1985年“核電站示威案”：環(huán)保人士露天集會，抗議在當?shù)亟⒑穗娬?，必須獲得許可證。市政府批準許可，但示威限于遠離核電站的場所。憲政法院：個人和集體示威的權利對自由民主意義重大。大型集會中有少數(shù)人具備暴力傾向，政府可根據(jù)公共安全的需要合理規(guī)制，但不可削弱示威權的實質。中國《集會游行示威法》（1989年）一般必須向當?shù)毓簿痔岢錾暾埐@得許可。兩天前將決定通知負責人，逾期不通知將被認為許可；不許可的決定說明理由，可申請復議。不許可的4種情況：反對憲法確定的基本原則，危害國家統(tǒng)一、主權和領土完整，煽動民族分裂，以及“有充分根據(jù)認為”游行活動將“直接危害公共安全或嚴重破壞社會秩序”。問題：如何認定？由誰認定？有何救濟？許志永4人申請在200米示威2小時：嚴重擾亂公共秩序？防止“文革”與“六四”“串聯(lián)”：限于本地居民，不得在居住地以外城市發(fā)動、組織或參加游行集會。結社自由結社比一般的言論和新聞自由更危險，因而可以受到更多的控制。政治言論的自由幾乎是無限的，結社自由顯然是有限的。但社團對于民主自治非常重要(Tocqueville)：社團是介于個人和國家之間的中介組織，防止獨裁專制的最有效手段。社團是政黨的影子。團結個人的力量，培養(yǎng)自我管理的能力，減少政府干預的需要，“地下組織”失去存在必要。結社自由的危險和力量問題：為什么中國有那么多“弱勢群體”：農(nóng)民、農(nóng)民工、下崗工人、出租車司機……法國《結社契約法》（1901年）取消事前限制，通過遞交申請表即可結社，獲得法律資格。第三條限制：出于違法目的、違背道德或為了削弱國家領土完整或政府共和形式的社團一律無效。1971年“結社法決定”：結社法修正案違反共和國法律所承認的基本原則。結社自由：美國司法判例美國聯(lián)邦憲法沒有明確規(guī)定，判例法的產(chǎn)物。1958年“黑人協(xié)會名單案”：州法要求企業(yè)或協(xié)會向政府申請并獲得批準，才能合法活動：違反言論與結社自由。1984年“結社性別歧視案”：州法可以禁止在公共場所實行性別歧視，結社權不是無限的。限制條件：限制必須為了實現(xiàn)迫切的公共利益，而不是為了壓制觀點，且不存在限制更小的手段中國結社自由及其限制1998年國務院《社團登記管理條例》規(guī)定程序和實體限制。第3條：社團成立必須經(jīng)過“業(yè)務主管單位”審查同意并登記，由“登記管理機關”負責登記管理。程序條件（第10條）：50個個人會員，30個單位會員；合法資產(chǎn)和經(jīng)費來源：全國社團10萬，地方3萬。實體條件（第4條）：不得反對憲法基本原則、危害國家統(tǒng)一安全和民族團結、損害國家利益、社會公益和公共道德?；I備階段：如果社團總之或業(yè)務范圍不符合規(guī)定，或同一行政區(qū)域內(nèi)已有業(yè)務范圍相同或相似社團，“沒有必要成立”，登記管理機關不予批準籌備；不予批準應說明理由，但沒有規(guī)定法律救濟。申請階段：完成籌備并通過章程，遞交登記申請書，再由民政局審查年度審查：業(yè)務主管單位初審，社團必須提交年度工作報告，包括開展活動、人員和機構變動、財務管理情況。問題：事前審批是否符合憲法35條？是否應只有全國人大才能規(guī)定結社自由的限制？

經(jīng)濟、社會與文化權利國際公約人大簽署并批準，但保留工會直選條款，各工會仍歸全國總工會領導。部分外企開始直選主席，正在推進200人以下中小企業(yè)工會主席直選。職工效益立竿見影。問題：為什么美國總統(tǒng)不需要為“民工”討工資？中央政府應該為民工做什么？結社自由的作用：讓民工合法組織起來，形成利益集團維護自己的權益。宗教信仰自由中西溝通的困難：我們看他們迂腐，他們看我們野蠻。中國缺乏西方宗教沖突背景，受無神論影響，難以理解西方對宗教信仰自由的投入。大多數(shù)關于宗教信仰自由的憲法判例都是“芝麻綠豆”，不感興趣、難以進入對話狀態(tài)。西方對中國的做法（宗教協(xié)會、“法輪功”）感到難以置信。為什么宗教信仰自由？理由和言論自由類似：信仰包含價值，而價值是主觀、個人的，政府沒有任何理由因而也不得強加。信仰包含不可能驗證真?zhèn)蔚某炛鲝垼邢薜娜瞬豢赡茏C明無限的上帝是否存在，無神論也是一種信仰。干預信仰自由是徒勞的：信仰是主觀內(nèi)在的，因而外在干預必然是無效的，并極容易踐踏個人良知。托克維爾：信仰自由的功能自由社會需要信仰？宗教信仰的功能是控制人的物質欲望，任何信仰對社會都有好處。自由社會產(chǎn)生信仰，專制扼殺信仰。中國面臨的“信仰危機”：為什么一種信仰衰落了，卻沒有其它信仰替代它？信仰的制度障礙。政府不可能制造或扶持信仰，只能阻礙信仰，但最終阻擋不住真正的信仰。應該允許不同信仰之間自由競爭（思想市場理論）。去除信仰的制度障礙，你會看到許許多多的信仰起來替代不可維持的正統(tǒng)“信仰”。托克維爾：政教分離的功能西方政教分離的精神源泉：“把屬于上帝的還給上帝，把屬于愷撒的還給愷撒?！比绾伪ＷC信仰“長壽”？政教分離：統(tǒng)治者個人是短命的，包括思想的統(tǒng)治者。但有些思想永恒的。政治是一種世俗的力量，雖然可能一時強大，但終究是有壽命的。一種信仰可能在政治力量的扶持下興起，但最后將隨著這種力量的衰落而消亡。政治權力對于真正的信仰是一種負擔。割斷政治聯(lián)系，宗教信仰將長盛不衰。美國憲法的政教分離原則第一修正案：國會不得制定法律建立國教(Establishment)，或禁止宗教的自由活動(freeexercise)。宗教：政府絕對不得涉足的“雷區(qū)”。政府既不能鼓勵幫助，也不能打擊壓制，即使通過法律手段。杰弗遜名言：在政府和宗教之間存在一堵“分離之墻”。“井水不犯河水”，不得相互干預或發(fā)生過分糾葛?！傲⒔虠l款”政府不得將任何宗教確立為“正統(tǒng)”“國教”，但政教歷史上存在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1971年“萊蒙法則”的三步曲標準：立法必須具有世俗目的，主要效果不是促進或壓制宗教，立法必須避免和宗教形成“過分的政府糾葛”：如果有必要采取復雜的防控措施保證世俗目的和效果，有可能構成過分糾葛?！皩毸フQ塑像案”（1984年）市政府在市中心公園舉辦圣誕展覽，包括耶酥誕生的塑像。下級法院認為違反“立教條款”，但最高法院5:4推翻。分離之墻是可變屏障，取決于諸多因素。多數(shù)意見：憲法并不要求政教徹底分離，歷史上曾有聯(lián)系——圣誕感恩、紙幣信任上帝、忠誠。必須決定立法是否有意圖設立一種宗教信仰，只有宗教動機占主導地位才違憲。塑像只是慶祝節(jié)日的傳統(tǒng)節(jié)目，并不是有意識表達官方對宗教信仰的支持；并不有利于基督教，對宗教至多是“間接、遙遠與偶然”的利益；也不存在任何直接的行政糾葛。反對意見：市政府主張的世俗目的有慶祝節(jié)日和促進零售，但可以通過其它手段輕易達到；塑像的主要效果是對展覽體現(xiàn)的宗教信仰表示官方認可，對其它信仰表示并不值得政府承認；存在“過分糾葛”的危險：社會存在不同宗教派別，延續(xù)地方政府是否可采用宗教象征爭論。圣誕節(jié)和耶酥塑像性質不同，同時包含世俗和宗教成分；耶酥誕生來自圣經(jīng)故事，基督教象征。政府可以通過世俗方式慶祝節(jié)日，如圣誕老人；紙幣和忠誠誓約不斷重復，失去宗教含義。德國的政教分離歷史造就了教會—國家關系，并不強調政教絕對分離；雖然國家必須保持中立，對各教派一視同仁，但允許國家和教會合作，并要求國家對宗教授予特殊保護。教會對教育發(fā)揮重要作用。“自由活動條款”對中國更為相關，在西方很難找到明目張膽壓制宗教活動的案例。1993年“動物祭祀屠宰案”：“圣徒之路”在古巴受迫害后轉移到佛州，習慣屠宰動物用于祭祀。市議會通過法令，禁止為任何儀式殺害屠宰動物，但有營業(yè)執(zhí)照的屠戶例外，豁免專門為食用目的而飼養(yǎng)的動物。結果：禁止殺害用于宗教儀式的動物，盡管祭祀是宗教過程不可少的一部分。最高法院：法律必須是中立和普適的，不可專門將宗教信仰本身作為打擊對象，否則違反第一修正案。法令看上去中立，但通過種種例外，使打擊對象僅限于“圣徒之路”，如釣魚、打獵、“除四害”。比禁止的限制程度更小的規(guī)制可同樣實現(xiàn)人道和衛(wèi)生目的，例如可規(guī)定切斷頸動脈的方法。宗教自由與法治信仰自由是否要求法律對信仰者行為網(wǎng)開一面？一般不需要，否則可能違反立教條款。1963年“安息日休息解雇案”：猶太教拒絕在安息日工作，遭到私人老板解雇，政府拒絕提供福利。最高法院：政府必須證明“令人信服的政府利益”，才能給宗教的“自由活動”帶來負擔。防止欺詐？沒有足夠證據(jù)?！白诮潭酒方夤桶浮保?990年）“美洲土著人教堂”服用致幻藥物，受到州法禁止，戒毒中心雇員遭解雇，政府拒絕救濟。宗教引發(fā)法律禁止和懲罰的行為，法律并不因為拒絕網(wǎng)開一面而違反第一修正案。1963年判例僅限于特殊情況，原告行為并不受法律禁止；中性和普適的法律一般并不違憲，否則將削弱統(tǒng)一、公正，可能導致大量申請宗教豁免少數(shù)意見：應要求證明“令人信服的政府利益”，且實現(xiàn)目的之手段限制作用最小。本案中的宗教并沒有鼓動違法，法律完全可以只禁止藥物的非宗教使用。良知反戰(zhàn)者美國：如果真正因宗教信仰反對任何形式的戰(zhàn)爭，可以免除兵役。必須涉及“上帝”，不包括政治、哲學或道德信仰；即使戰(zhàn)爭非正義，不能拒絕履行義務。主要受法律而非憲法保護。德國《基本法》第4條：明確保證不被強迫違反良知的權利，包括道德和哲學信仰?！叭魏稳硕疾坏帽粡娖冗`反其良知，為設計使用武器的戰(zhàn)爭而服役?！绷贾秶笥谛叛?。“宗教輸血案”（1971年）被告妻子因宗教原因拒絕輸血而死，當時神志清醒拒絕輸血。宗派信仰并不特別禁止輸血，但被告堅持自己對宗教信仰之理解，定罪侵犯信仰自由。憲政法院：“宗教自由的行使既不取決于團體的人數(shù)，也不取決于其社會影響。……信仰自由并不僅包括信或不信的內(nèi)在自由，而且還包括表達、公開承認并傳播其信仰的外在自由?！弊诮套杂煽梢允艿较拗疲皇鞘芰⒎ㄏ拗?；“宗教自由的限制只能由憲法本身決定?！狈ㄔ罕仨毟鶕?jù)《基本法》的價值秩序解決憲法價值之間的沖突，不得用刑法處罰宗教行為。中國對宗教活動的管理憲法第36條規(guī)定宗教信仰的限制：國家保護“正?！钡淖诮袒顒?，不得破壞社會秩序、損害公民身體健康、妨礙國家教育制度。1994年《宗教活動場所管理條例》第2條：設立宗教場所必須登記，不得利用宗教破壞國家統(tǒng)一。1997年人大修改《刑法》（第300條）：懲罰“邪教”或“利用迷信破壞國家法律”，蒙騙他人，致人死亡。1999/2001年高法和高檢聯(lián)合通知，指導法院處理邪教案件。法院是否有權“解釋”擴大范圍？“邪教”之辨邪教組織定義：“冒用宗教、氣功名義建立，神化首要分子，利用制造、散布迷信邪說等手段，蠱惑、蒙騙他人，發(fā)展、控制會員，危害社會的非法組織?！眴栴}：基督教、伊斯蘭教也是“邪教”？如果邪教組織從事下列行為，可根據(jù)刑法第300條定罪：聚眾圍攻、沖擊國家機關，非法集會游行、煽動、欺騙、組織其他人聚眾圍攻、沖擊、強占公共場所，出版、印刷、宣揚邪教出版物等問題：是否有必要專門規(guī)定“邪教”的罪行？即使不信“邪教”而從事上述行為，同樣受到法律制裁信仰自由與信任在宗教自由國家，不存在“邪教”。任何宗教信仰都包含不可能通過經(jīng)驗完全證實的超自然力量，因而多少都會帶有一點“迷信”，否則就不叫信仰了——馬克思主義也是一種“信仰”。如果政府可以動輒將其不喜歡的宗教定義為“邪教”，宗教自由就不存在了。如果憲法不能保護邪教，必然也不能保護“正?！钡淖诮??；氐叫湃危喝绻粋€教派如此“邪惡”，只教殺人、放火、自殺這些十惡不赦的東西，為什么還有人相信它？如果一個宗教擁有許多信徒，而政府卻堅持將它定性為“邪教”，為什么政府一定比這些人高明？惟一的解釋是這種“邪教”具有非凡的迷惑能力，讓人不知不覺地“走火入魔”，完全喪失抵抗。魔法無邊的邪教也許存在，但政府必須拿出實際證據(jù)，而不能單靠憑空臆測或宣稱。保留一點清醒悲劇的警醒：中國當代史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許多悲劇，但在發(fā)生的當時幾乎沒有人認為它是錯的，否則就不會發(fā)生了。人不是白癡。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