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去海邊原文

十月的清晨涼意已濃，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在霧氣中順著鐵道走來。他不時俯下身去，用一柄小錘敲著鐵軌，緩滯的“當(dāng)當(dāng)”聲便驚破了晨曦。這條鐵路，據(jù)說是通向海邊的。小時候，他總盼著駕駛列車，去往遙遠(yuǎn)的海邊，誰知長大后，他哪兒也沒去，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扳道工，在敲敲打打中度著時光。不過維護(hù)這條鐵路不是他分內(nèi)的事。事實上，它因為多年前的一樁事故，已經(jīng)成了過去時，永被人廢棄了：白色的路基被荒草吞沒，褐色的枕木在風(fēng)吹日曬下發(fā)黑、開裂，成為菌類的樂園。被奔跑的列車拋棄的鐵路，有似被時間和夢想拋下的他；敲擊鐵軌傳出的聲響，細(xì)聽似乎有飛馳的列車在吟唱，聽著聽著，童年的記憶、昔日的夢想也隨著滾滾車輪疾馳而來……所以，與其說他是在維護(hù)這里的鐵軌，不如說他是在維護(hù)自己的記憶。有人善意地嘲笑：難道還指望著從這兒去海邊？還是做夢更容易。他也懶得去解釋。他蹲下身去，揪起一叢荒草，發(fā)現(xiàn)一顆生銹的鐵釘。他撿起來端詳著，想著讀書時常和同學(xué)們來到這里，把釘子擱在鐵軌上，等到噴著白煙的火車吼叫著駛過，飛滾的車輪軋過鐵釘，圓滾滾的鐵釘就會變成一柄扁平的小劍。后來他們知道，這樣做是很危險的，也就慢慢不來玩了。這鐵釘莫非是當(dāng)年留下的？他有些疑惑。但，這更可能是他們之后的孩子留下的。所有的孩子，同一個地方或不同地方的，都會無師自通、不約而同地玩同一種游戲，比如說跳房子、跳皮筋、在作業(yè)本上印硬幣……他凝視了片刻，打算把鐵釘扔掉，可突然有了一個孩子氣的念頭：它想必在這里待了不少年頭，已經(jīng)跟鐵軌混熟，回憶曾經(jīng)來來往往的火車，或許是它們的日常話題，不如把它留下與鐵軌做個伴吧。他把釘子放回了原地。就在他直起身子的時候，猛然聽到火車的汽笛聲。出于職業(yè)的敏感，他跳下鐵軌，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列噴著白煙的小火車緩緩駛來。怎么會有火車？今天一早從道班來的時候，沒接到要通車的通知啊，否則他會提前檢修檢修這條鐵路。在目前這種狀況下行車，是很危險的。車廂里仿佛有喧鬧的說話聲；可火車的窗口空空如也。見鬼了！他朝旁邊退了幾步，揉揉眼睛，想看個仔細(xì)。但的確什么也沒看到，而歡聲笑語仍不斷送到耳邊來。忽然，他看到一個橢圓的、拖著七八條腕子的東西出現(xiàn)在窗口，他確信那個東西生著兩只眼睛，還沖他扮了個鬼臉，但眨眼間它就消失了?；疖嚲従彽伛傔^他面前，開始加速。不知為何，他的心猛地跳起來……車廂內(nèi)，簡直像個小型的海產(chǎn)品博覽會：一條海豚占了一列座椅，一條鯨魚占據(jù)了一節(jié)車廂。為了節(jié)約空間，體形較小的海洋動物們?nèi)绾Ｄ?、水母、?？?、海星、龍蝦、翻車魚等等坐在它們身上，而這些動物身上掛滿了零碎兒一那是一些更小的動物，如海馬、一種會發(fā)光的叫紅綠燈兒的小魚、蝦、蛤、貝等。它們無一例外水淋淋的，貌似剛剛從水里爬出來。鯨魚間斷地噴著水柱，以保持車廂空氣的濕潤。車廂內(nèi)還有醒目的標(biāo)志：吸氧、潛水者請到第11車廂，緊急情況請與列車長聯(lián)系。海龜們組成的服務(wù)隊穿梭在車廂里，把盛著水的蚌殼送到需要的乘客身旁?！傲熊囘\行時間是三個小時，離終點站大海還有一個小時，請大家堅持。”一只海龜安慰旅客們。“列車上的水供應(yīng)充足，不過為防萬一，請大家節(jié)約用水?！边@只海龜?shù)纳ひ羰痔鹈?。“多虧了你們，”?dāng)海龜經(jīng)過時，鯨魚停止噴水說，“要不是你們，我真不敢想象，我能坐上這趟去海邊的火車！”這是實情，把一條鯨魚弄到火車上來是很費周折的?！澳矌土宋覀冄?，”海龜回答，“要不是您犧牲自己的口腔，把大家吞下去，我們怎會干得如此利落？”這也是實情，在考慮如何把動物們運送出來的問題上，海龜們傷透了腦筋。最后鯨魚提議，由它一口把它們吞下，再由海龜想辦法把它搬運上火車?！昂?，這是一些勇敢的小伙子！”一條翻車魚鼓起掌來，“從籌備到實施，不管是駕駛火車還是大吊車，咱們海龜小伙子哪點不在行??！”“得啦，”海龜回答，“我們才不是小伙子吶，個個都有幾百歲啦。您要是有空，就請到火車車頭去，那兒需要鼓風(fēng)機(jī)呢?！边@輛火車屬于舊式的燒煤的火車，靠風(fēng)力才能燒得更旺。翻車魚的大臀鰭呼扇起來，真堪稱風(fēng)力強(qiáng)勁。翻車魚離開了。海龜繼續(xù)向四面八方答謝：“要謝也得謝大家，多虧大家相助，要不，我們哥幾個恐怕正待在肉案子上挨宰呢。”不久前，翻車魚偶然聽到經(jīng)理踉其他人商量，說館里的海龜太多了，送掉吧，其他館里也龜多為患；留下吧，館里養(yǎng)不起。他們算計著把海龜賣到水產(chǎn)市場去……翻車魚十分震驚，把消息告訴了海龜，這才讓海龜們萌發(fā)了駕駛廢棄火車駛回大海的想法。在大家嘮嘮叨叨的時候，一只章魚一就是扳道工曾經(jīng)看見的那只一又偷偷摸摸將腦袋湊近窗戶，窗外的一切對它充滿誘惑?！皠e把腦袋貼在玻璃上，會給人看到的！”一條上了年紀(jì)的鰻鯽大喝一聲。章魚趕快離開了玻璃。然而鰻鯽還是不依不饒：“瞧那個人，他被你嚇了一跳呢！沒人喜歡你隔著玻璃做鬼臉！”外邊又有一個人站住腳，發(fā)傻地看著這列火車。這令章魚很不安，它可不希望因為自己讓人類發(fā)現(xiàn)這列火車的秘密。它一會兒變紅，一會兒變紫，一會兒發(fā)亮，一會兒變暗，顯得十分緊張和愧疚?！皠e理它了，繼續(xù)給我們講故事吧?！蹦侨阂粚愚粚拥臑鹾现娖蚯篥狏a，“給我們講講，這條鐵路為什么會被廢棄！”“這條鐵路曾經(jīng)很風(fēng)光，人們坐了它去海邊，火車也從海邊開來，把一車又一車的海洋生物送進(jìn)海洋館和水產(chǎn)市場……”老鰻鯽的聲音很低沉?！霸谝粋€冬天的下午，駛往海邊的火車眼看就要開了。一個矮個胖子匆匆跑來，他頭上包著厚厚的圍巾，只露出兩只眼睛，看樣子是個差點兒誤了車的乘客。因為火車已經(jīng)緩緩開動，踏板已經(jīng)收了起來，列車員只好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上了車。但就在兩個人的手一接觸的剎那，列車員打了個冷顫，因為這只手冰涼冰涼的?！眲游飩円魂圀@呼，老鰻鯽阻止了它們。“這只手非常粗糙，像裹著一層鱗甲。列車員本想上車后好好打量打量這個人，沒想到這個人一上車就吱溜鉆沒了。列車員一忙活，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傻鹊剿既唤?jīng)過一節(jié)無人車廂時，一陣痛苦的呻吟聲吸引了他。經(jīng)過辨別，他發(fā)現(xiàn)聲音是從座位底下傳來的。列車員一個座位一個座位地搜查著，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名乘客—正是最后上車的矮胖男人，他躺在座椅底下，痛苦地抽搐著！“列車員試著把他扶起來，他聽到這個男人說：‘請把車窗打開，熱死了……’列車員明白了，是空調(diào)列車溫度太高，乘客有些不適應(yīng)。不巧他沒帶開窗戶的鑰匙，乘客又顯得分外難受，好心的列車員就想幫他把圍巾解下來。但旅客拼命搖著手表示反對，列車員再次接觸到他的JJ手一的確又冰又涼又粗糙，一點也不像人類的手。列車員強(qiáng)行解開了圍巾，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鰻鯽環(huán)顧著聽眾們期待的臉，不慌不忙地說，“這名乘客原來是只如假包換的海龜！”JJ“那后來呢？”聽眾們異口同聲地發(fā)問。“緩過勁兒來的海龜一把抓住列車員的手說：?先生，請把窗戶打開，求您了！我是從海洋館來的……我會告訴您一切，我保證這是您從來沒聽過的傳奇故事！””“那列車員呢？”“在海龜發(fā)誓絕不會逃跑后，他取來了鑰匙，將窗戶打開一條寬得恰好能讓海龜伸出頭去的縫。他又想起或許海龜需要些冷水，于是去列車員們休息的車廂拿喝水的杯子。在那兒，他聽到一位同事在大聲念報紙上的一條新聞：’海洋館發(fā)生盜竊案，小偷為盜海龜打昏警衛(wèi)‘，他心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瘓蠹埥o我看看。他說?！薄八粗鴪蠹垼厦嬲f海洋館發(fā)生海龜失竊案，警衛(wèi)被打成了植物人。報紙呼吁每一個公民發(fā)現(xiàn)了可疑人物，都要向當(dāng)?shù)?**報告，還列出一筆價值不菲的獎金。在同事興奮的議論聲中，他很快看完了報紙。啊哈，完全不是這么回事。他臉上浮出一絲微笑宣布?！薄八岩磺懈嬖V同事們了！”章魚絕望地用腕子捂住眼睛。鰻鯽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繼續(xù)講下去：“當(dāng)可憐的海龜看到列車員帶了一大幫人過來時，它簡直不知躲哪里才好。這些人一個個氣呼呼的，仿佛剛剛吵過一架。怎么樣？相信我了吧？沒有什么小偷，海龜是自己逃出來的！最早發(fā)現(xiàn)它的列車員用教訓(xùn)的口氣說。求求你們，別抓我回去！海龜窘迫地站起來，即使抓，也請先讓我回趟家……回趟大海吧！有人笑起來，可能他們覺得很可笑吧！”鰻鯽的聲音不由得激昂起來?！罢埬銈兿确盼一厝グ桑『｝攺囊路锾统鲆粋€包裹。列車員們睜大了眼睛，他們想，這里頭一定是寶貝。然而包裹打開后，他們卻看到幾片魚鱗、一只蟹螯、幾根不知是什么魚的觸須……原來是這些啊，他們有些失望。但是最后，一顆雪白耀眼的珍珠滾了出來，他們愣了一愣，手爭先恐后向珍珠抓去，但都落了空。海龜用前肢護(hù)定了珍珠。它不是你們的，它是老海蚌的！原來，這顆珍珠，包括折斷的蟹鉗、魚鱗、觸須，都曾經(jīng)屬于海洋館里的動物們，它們知道自己永遠(yuǎn)也回不了大海了，所以希望海龜能把身體的一部分帶回大海，帶給家人。在海龜眼里，那顆由一粒在海蚌體內(nèi)停留了30年的海砂包裹成的珍珠和海蟹忍痛砍下的蟹螯同等重要，它們都是海洋館兄弟們的寄托，它無論如何也不能丟失它們。讓我先回趟大海，我一定會再回來，我會帶很多珍珠給你們的！海龜乞求。人們交換著眼色，先踉我們來。就這樣，他們把它帶走了……”鰻鯽停下不說了?！昂髞砟?？”一只性急的海蝦問。鰻鯽張了幾次嘴巴，最終卻說道：“我得去吸點氧，喝點水?！彼眢w扭動得很厲害，幾只海龜很快把它抬走了。年齡大的動物沉默著，它們已經(jīng)預(yù)測到了結(jié)局，但年幼的動物們卻竊竊私語：“他們會不會放了它呢？”“看看這個吧。"一只老海龜打破沉默，給大家看它龜殼上的一些符號，“這是當(dāng)時報紙的一則新聞，我們用海洋語刻了下來，讓后代子孫永遠(yuǎn)銘記?！眲游飩儨愡^去。這則新聞報道的是一起鐵路交通事故：一輛行駛中的火車突然脫軌翻倒，車上的人員無一幸免。專家們對事故現(xiàn)場進(jìn)行了勘察，發(fā)現(xiàn)一只已經(jīng)死去的海龜。經(jīng)過調(diào)查，這只海龜正是海洋館里失竊的海龜。專家分析說是盜走海龜?shù)娜吮涣熊噯T們發(fā)現(xiàn)，小偷鋌而走險，列車員與之展開搏斗，最終造成脫軌事故。但令人奇怪的是，在對遇難者的核對中并沒發(fā)現(xiàn)小偷的遺體，打斗痕跡中也沒有發(fā)現(xiàn)小偷。難道這個小偷具有特異功能，神奇地從現(xiàn)場消失了？還有，在一位列車員的拳頭里，發(fā)現(xiàn)一粒價值連城的珍珠，而這位列車員，正被他的一個同事揪住了衣領(lǐng)……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魚鱗、魚須也頗令專家們費解。總之，這次事故顯得神秘且恐怖，這條鐵路也有了“火車殺手”之稱，被禁止通行了。大家一片沉默，火車轟隆隆駛進(jìn)山洞，車廂內(nèi)暗了下來。黑暗讓它們的心情更加沉重，憂傷的動物們分泌出淚珠，又很快把眼淚舔干一因為水分對它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疖囻偝隽松蕉?，車廂漸漸明亮起來。一塊塊田地、一排排樹木一掠而過?！跋胍氐焦枢l(xiāng)，是所有動物的心愿呢?！宾L魚評論道，“我聽說一頭狗熊，為了回家，跑到人家家里，把人家的地板拱了個底朝天一因為這是它的老樹，在樹成為地板之前，它一直住在它的樹洞里?！薄艾F(xiàn)在，別憂傷啦，想想我們就要回到大海，替故事里的海龜了卻心愿了呢！"老海龜輕輕說。聽了它的話，大家高興了一些，開始議論紛紛?！按蠛Ｊ巧稑友?？有倆鯨魚池那么大嗎？"一條小丑魚問。它指的是海洋館里鯨魚居住的池子。每過一段時間，它們會被從各自的水箱中放出來，到這個池子里來聚會。這里比它居住的地方寬敞得多，它不拐彎地向前游也只能游到一小半路程，還累得氣喘吁吁的；海龜則可以閉著眼睛，篤悠悠游上半個時辰，然后再掉頭回來；至于鯨魚，則只能一點一點往前蹭著游，就這樣，還經(jīng)常撞在玻璃壁上，碰痛鼻子?！按蠛Ｊ泅L魚池不能比的，能容納幾萬條鯨魚呢?！薄澳?，可以讓我像海龜那樣游上半個小時嗎？”充當(dāng)大家座椅的鯨魚擔(dān)心地問。它見過海洋館里養(yǎng)了好多魚的水箱，那些魚游得小心翼翼，一個個謹(jǐn)慎地側(cè)著身子，控制著方向和速度，甚至不得不輪班游。如果大海是這樣的話，也沒什么好向往的。它向往的是無拘無束的狂游，想游多快就游多快，想游多久就游多久?！爱?dāng)然可以，你想游多久就游多久，大海沒有邊，大海也沒有沿?！焙｝敾卮??！罢娴?？”一只水母聽到后，呼地直立起來一一這引起周圍的小魚們一片驚呼，因為它的觸手險些碰著它們，水母的毒液是很厲害的。還好龍蝦用堅硬的外殼隔開了它們。“對，大海就像大山、森林一樣，綿延無邊，沒有盡頭?！焙｝斖巴獾牧趾Ｕf?！澳谴蠛Ｒ彩蔷G的嗎？"小丑魚又問。“不是，是藍(lán)色的?！薄昂退{(lán)天一樣藍(lán)嗎？”“不，比天更藍(lán)，而且還會泛光?！薄跋窳辆ЬУ牟Ａ幔俊焙芸煊钟幸恢晃r蛄發(fā)問。海龜搔搔腦袋一有些問題的確超乎它的能力。而且，在它心目中，大海是個不可捉摸的傳奇，沒有什么語言能準(zhǔn)確描繪它，任何語言在大海面前都是蒼白的?！斑?，大海的樣子，就像《海洋之歌》里唱的那樣。”它這不是敷衍，而是真的這么認(rèn)為。《海洋之歌》，是海洋館的老一輩動物們在思念起大海時，經(jīng)常唱的一支歌。唱歌、聽老一輩的動物講海洋的故事，則是出生在海洋館里年輕一代最好的消遣了。不知由誰開的頭，大家一個接一個，慢慢地合唱起來：呼啦啦呼啦啦海漲潮啦，呼啦啦呼啦啦沙灘上爬。呼啦啦呼啦啦海退潮啦，趕快爬趕快爬趕快回家。唱著唱著，它們好像看到了海水嘩嘩沖上海灘，圓的扁的硬的軟的動物從海水里冒出來，在海灘上縱情地爬著……歌聲從弱到強(qiáng)，越來越響亮，漸漸淹沒了疾馳的車輪聲；又漸漸地，一種奇怪的像嘯聲又像吟唱的聲音從無到有地響起來，最初像在為它們伴唱，可慢慢地壓過了車輪聲壓過了歌聲?！奥?，海的聲音！”老海龜興奮地將腦袋貼緊車廂?！昂？斓搅耍　彼舐暤亟?。真的，離海越來越近了。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它們聞到了咸咸的海風(fēng)的味道，還聽到嘩，嘩”的聲音。這是海浪拍打著海岸，老海龜解釋?！暗搅?，快到了！”它們激動地相互轉(zhuǎn)告。列車終于開到鐵路的盡頭，停下不動了。所有的動物蜂擁到窗口，它們看到一片金黃的沙灘，黃得那么燦爛耀眼，截然不同于海洋館里蒼白、黯淡的人造沙灘。再往遠(yuǎn)處看，一匹藍(lán)色的綢緞微微起伏著，泛著奇異的光，柔和又閃亮；它綿延無邊，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一霎間，幾乎所有的動物都愣住了：這就是海，它們朝思暮想的海！唯當(dāng)，海龜們已經(jīng)急不可待，用自己堅硬的殼撞落了窗戶玻璃，強(qiáng)勁的海風(fēng)裹挾著水霧闖入車廂，每個動物都覺得精神為之一震，它們血液有些躁動、發(fā)燙，它們渴望早些躍入大海，和這片無邊藍(lán)色融為一體。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大海也起了波瀾，雪白的浪頭一波接一波向海岸拍來，它們最初如一群疾走的小鵝，爾后又如一群奔跑的白羊，最后如同一群怒吼的雪獅般洶涌奔騰。在浪頭與浪頭之間，是黑的、灰的、青色的、雪白的、彩色的幾萬條大大小小的魚一不，還有海龜和其他海洋動物一從海面上風(fēng)馳電掣般地趕來。來自大海的兄弟們在呼喚：是你們么？是我們，是我們！我們回來了！那，就看我們的吧！幾萬條連在一起的魚，像一大片飄在海面上的陸地，平穩(wěn)地向海邊移來。在靠近海岸的時候，體型較大的動物將腦袋扎入海里，尾巴高高翹起，爾后巨大的尾巴猛地一擊水面，借助反彈的作用，它們的身體斜斜地從海面上躍起，在空中畫條弧線后，又向后疾墜入海面，激起巨大的浪頭。一排排魚不斷從海中躍起、墜落，撞擊出持續(xù)不間斷的浪頭，又高又大的巨浪直撲海岸，浪尾直掃火車。海水來勢洶洶，較小的動物們被卷出車廂。它們隨著疾退的海水，眨眼工夫就被帶回到大海。它們很快加入到制造浪頭的一群中，為困在火車?yán)锏钠渌樨暙I(xiàn)力量。但要想讓體型巨大的鯨魚回到海里，這樣是辦不到的。除非能把火車車廂撬開。由于離開水的時間過長，鯨魚呼吸有些困難。海里的鯨魚不顧疲憊地跳著，企圖能多濺一些水在它身上?！白屛覀兿胂朕k法吧?！焙｝攤兩塘俊？捎惺裁崔k法可想呢？沒有工具，單靠海龜?shù)牧α啃菹牒硠榆噹趾痢！拔襾碓囋??！币粋€穩(wěn)重的聲音響起來，一個人從一節(jié)車廂中跳下來一一他正是扳道工?！皠e問我怎么上來的啦，這也是個精彩的故事。現(xiàn)在，先動手吧！"他這樣回答動物們驚愕的表情，“海龜可以混到人堆里，人也可以混到海龜堆里。”他拿出一把錘子還有鉗子，“看看這些能不能派上用場?！彼f著便干起來。海龜們不再猶豫，它們一擁而上。在扳道工的幫助下，火車車廂被改裝成一個斜梯，鯨魚巨大沉重的身體順著斜梯滑出車廂，緩緩滑向沙灘。只要到了松軟的沙灘上，一切就好辦了。持續(xù)不斷的海水會把沙灘沖出一個斜坡，趁著晚上漲潮、退潮，靠著大家的齊心協(xié)力，鯨魚完全能夠回到海洋。再說，還有幾萬只海龜正緊急趕來支援呢，就是抬，它們也要把它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