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暉像葉像云又像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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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群以六十年頭出世為主，卻臭味相投的人，既非“老三屆”，又非“新新人類”，要問他們有什么明顯的特征，或許是一件不輕易的事情。鐘偉兄用了一個“飄”字來形容，儼然引起了大量讀者和一些媒體的留神，我們之間也貌似產(chǎn)生出一種共鳴，看來是有確定道理的。不過，鐘偉兄主要用“連根拔起”、“網(wǎng)絡(luò)化生存”和“忙到深夜”來界定這一個“飄“字，顯得還不夠充分。除了“連根拔起”外，其他兩點都明顯不為我們所獨有。

“飄”是個很有詩意的詞。于是我特意翻看了一些詩集，企圖從出名詩人的筆下探索“飄”的感覺。最終我察覺，惟有俄國詩人萊蒙托夫的詩句，最能表達那些苦悶而未絕望并積極投身現(xiàn)實生活之學(xué)識分子的“飄”的靈魂一種陰郁的飄逸、一種堅韌的漂泊和一種對事業(yè)生活的熱望。在一個詩歌幾乎被遺忘的時代，我們重溫萊蒙托夫，可能能重新找回那精神的搖籃。

落葉、浮云和船帆都很快能夠使人產(chǎn)生“飄”的感覺：或隨風(fēng)而逝，或隨波逐流。萊蒙托夫恰好有三首以“葉”、“云”、“帆”命名的短詩，把“飄”的無奈和靈動鮮活地描寫了出來。

首先來讀他的“葉”：“一片橡樹葉離開了它的親近的枝頭/為無情的風(fēng)暴所追趕，飛向田野荒秋/它受盡寒暑困苦的摧殘而枯萎凋零/就這樣終究輾轉(zhuǎn)漂泊到黑海之濱/……漂泊者緊緊貼在高高的白楊樹根旁/它懷著深深的悲哀懇乞暫時的寄藏/它這樣說……‘我自身茫然地在這世界上漂泊許久/我雕殘了，沒有夢也沒有歇息的時候/請你把這異鄉(xiāng)客收留在你的綠葉間/我知道不少希奇的絕妙的故事美譚……’”但是那棵年青的白楊蔑視而粗魯?shù)木芙^了它。這貌似是一個彌漫熱心而懷才不遇的青年學(xué)識分子，在歷經(jīng)磨難后渴望收獲的季節(jié)，卻遇到了愛情或事業(yè)的失敗以及其他的不幸，從而將持續(xù)痛楚的飄揚下去。

再來讀他的“云”：“天空的行云啊，永恒的流浪者/你們，逐放的流囚，同我一樣，經(jīng)過碧色的草原、象連珠似的/由心愛的北國匆促地奔向南方/是誰在迫害你們：命運的判決？/隱秘的嫉妒？還是公然的毀謗？/苦惱你們的是你們自己的罪行/還是摯友們的狠毒的惡意中傷……”像被放逐的云一樣，上述的失敗和不幸可能是致命的。其理由那么可能是命運在作怪，可能是小人的迫害，也可能是自己的過錯使然。在這種凄涼的境地，年青的生命甚至?xí)|(zhì)疑自己的夢想和選擇是否有誤，而要作出新的選擇，就意味著再一次的位移和精神的流浪。

結(jié)果來讀他的“帆”：“在那大海上淡藍色的云霧里/有一片孤帆在閃動著白光/它尋求什么，在遙遠的異地/它拋下什么，在心愛的故土/波濤在洶涌——海風(fēng)在吼叫/桅桿在弓起了腰軋軋地作響/唉！它不是在尋求什么幸福/也不是在逃避幸福而奔向他方/下面是比藍天還清澈的碧波/上面是金黃色的璀璨的陽光/而它，擔心的，在祈求風(fēng)暴/仿佛是在風(fēng)暴中才有著安詳。”但是，在體驗多數(shù)次的漂泊和磨難后，年輕的心已經(jīng)足夠成熟，精神境界也由此而提升。個人的幸福已經(jīng)不再是生活的主要目標。他還會持續(xù)地漂泊下去，但這時的“飄”，卻是一種知難而行義無返顧的抗爭。為了自己認定的目標，他將不停的變換陣地和武器，哪怕最終變成一只荊棘鳥。

我相信，全體真正“存在（過）”的人士，都會有上述類似的心路歷程。只不過，我們這一代人少了些兄長們的“生命中不成承受之輕”，而多了些弟妹們的“生命中不成承受之重”，因而注定要更多的“飄忽”。在這個“三千年未有之變局”的宏偉時代，可能有我們承上啟下的“存在”價值。這種“存在”，在全體“戰(zhàn)線”上的學(xué)識分子里都有，當然，在我們這些自封為“經(jīng)濟學(xué)人‘飄的一代’”中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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