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邊的最貴石頭 金沙江邊的兵器部落

本文格式為Word版，下載可任意編輯——金沙江邊的最貴石頭金沙江邊的兵器部落阿來的散文總是讓人感受到詩性的聰慧，感受到在場與不在場之間的收斂與外延，感受到進入開闊精神疆域之后的暢快與玄思。盡管這只是在路上拾取的片斷激情，卻讓人在時空的折疊中，看到了文化的羽毛。行走與拷問，都是深入寫作的一種探索。

沒有過江的籌劃，便沿江岸而下。目的地是金沙江東岸的河坡鄉(xiāng)。那里，家戶生產(chǎn)的“白玉藏刀”享譽藏區(qū)。傳聞這個峽谷中原本沒有人煙，唯鳥跡獸蹤，森林蔽日，瘴氣迷漫。由于嶺國有了冶鐵之術，并在峽谷中察覺了鐵礦與銅礦，格薩爾便從西北部的黃河邊草原上遷來整個部落，在這里冶煉礦石，打造金屬兵器。之后，嶺國軍隊兵鋒四處，所向披靡。

第一次到達這里，已是黃昏。

那些堡壘般的民居中，傳來叮叮當當敲打銅鐵的聲音。訪問的第一戶人家天臺上，擺放的不是兵器，而是寺院訂制的金頂構件：銅瓦脊、銅經(jīng)幢。

另一戶人家是在打造各型刀具。

我把訪問兵器部落的經(jīng)過寫在了小說《格薩爾王》里。只是我已經(jīng)成了小說里的說唱人晉美：

“那天，長者帶他來到山谷里一個村莊。長者的家也在這個村莊。金沙江就在窗外的山崖下奔流，房子四周的莊稼地里，土豆與蠶豆正在開花。這是個被江聲與花香包圍的村莊。長者一家正在休息。三個小孩面孔臟污而眼睛亮堂，一個沉穩(wěn)的中年男子，一個略顯憔悴的中年婦女。他們臉上都露出了寧靜的笑容。晉美想，這是和氣的一家三代。長者看看他，猜出了他的心思，說：‘我的弟弟，我們共同的妻子，我們共同的孩子，大兒子出資產(chǎn)了喇嘛?！L者又說：‘哦，你又不是外族人，為什么對此感到這般詫異？’

“說唱人不好意思了，在自己出世的村莊，也有這種兄弟共妻的家庭，但他還是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好在長者沒有持續(xù)這個話題，他開啟一扇門，一個鐵器作坊呈現(xiàn)在眼前：煉鐵爐、羊皮鼓風袋、厚重的木頭案子、夾具、錘子、銼刀。屋子里充溢著成形的鐵器淬火時水汽蒸騰的味道，用砂輪打磨刀劍的刃口時四處飛濺的火星的味道。未成形的鐵、半成品的鐵散落在整個房間，而在面向窗口的木架上，成形的刀劍從大到小，依次排列，閃爍著寒光。

“長者沒等他說話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說：‘是的，我們一代一代人都還干著這個營生，從格薩爾時代就開頭了，不是我們一家，是整個村子全體的人家，不是我們一個村子，是沿著江岸全體的村莊?！L者眼中有了某種失落的神情，‘但是，現(xiàn)在我們不造箭了，刀也不用在戰(zhàn)場了。宏偉的兵器部落變成了農(nóng)人和牧民的鐵匠鋪。我們也是給旅游局打造訂制產(chǎn)品的鐵匠?！?/p>

“長者送了他一把短刀，略為彎曲的刀把，比一個人中指略長的刀身，說這留存了格薩爾水晶刀的模樣?！?/p>

我是在去往河坡的路上遇到這個老者。我也將路遇這個老者的情形搬演到了小說里：

“在路上，說唱人遇到了一個長者，他的眼鏡片模糊了，就坐在那里細細研磨。長者問他：‘看來你正苦惱不堪?！也恍辛?。’他的意思是，聽到的好多故事把自己搞糊涂了。

“長者從泉眼邊起身說：‘不行了，不會不行了?！颜f唱人帶到大路旁的一堵石崖邊：‘我沒戴眼鏡看不領會，你的眼睛好使，看看這像什么。’那是一個手臂粗的圓柱體在堅硬的山崖上開出的一個溝槽。像男性生殖器的外形。但他沒有直接說出來，他只說：‘這話說出來太粗魯了?！?/p>

“長者大笑，說：‘粗魯？神每日聽高雅的話，就想聽點粗魯?shù)??！?/p>

“長者給他講了一個故事，當年格薩爾在魔國滯留多年，回到嶺國的路上，他想自己那么多年日日弦歌，夜夜酒色，可能那話兒已經(jīng)失去威猛了。當下掏出東西試試，就在巖石上留下了這鮮明的印痕。

“長者拉過他的手，把那惟妙惟肖的痕跡細細撫摩，那地方，被人撫摩了千遍萬遍，圓潤而又光滑。然后，長者說：‘現(xiàn)在回家去，你會像頭種馬一樣威猛無比。’”

后來，我向老者表達過我的疑問，格薩爾征服了霍爾回來不成能經(jīng)過這個地方。由于霍爾在北方，嶺國的王城也在北方。這里卻差不多是南方邊界，是嘉察協(xié)噶鎮(zhèn)守過的邊疆。

老者不說話，看著我，直到我和他分手，離開他的民間學識視野所籠罩的地盤，他才開口問我：“為什么要故事就發(fā)生在真正發(fā)生的地方？”

我當然無從回復，但對一個寫小說的人來說，這句話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

從河坡持續(xù)沿金沙江而下可到白玉。從白玉沿金沙江持續(xù)南下可到川藏南路的巴塘。從白玉轉(zhuǎn)向東北，可以到甘孜。在白玉和甘孜界山南坡，